2017年11月底,余光中的亲属忽而发现年近9旬的他出现嗜睡、口齿不清等症状,急忙把余光中送到高雄医院检查。

经医生诊断后发现,余光中患有急性脑中风,当晚便转入神经内科治疗。

几天后,余光中的情况急转直下,陆续出现呛咳、肺炎、肺浸润及心力衰竭等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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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方面不得不再次把他转到加护病房治疗,并与余光中的亲属商议,碍于余光中的年龄,医院方面就不给他进行插管治疗,家属签署放弃急救同意书。

12月中旬,余光中几名旅居国外的女儿紧急回台后,向医院提出想陪伴在父亲身边的请求,于是医院方面又把余光中送回神经内科普通病房。

次日上午,余光中病情再度持续恶化,症状加重。

由于家属早已签署不实施心脏复苏术同意书,故医院方面仅采取保守疗法,没有施行急救工作。几个小时后,余光中在家人陪伴中平静告别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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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余光中的逝去,高雄医院方面深表不舍,表示会尽力协助家属处理相关事宜,并十分佩服余光中亲属最后做出不急救的决定,令余光中得以安然与世长辞。

副院长黄尚志说:“这种安宁护疗应当大力推广,如今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做这种选择。”

同月月底,余光中告别式在高雄举行,海峡两岸文化界人士、余光中亲朋及学生等近千人赶到现场参加。

泉州某职业学院董事长告诉记者:余光中的告别仪式并未播放哀乐,而是在现场演奏特别缓慢、抒情的音乐,祝福余老一路走好。

余光中的夫人范我存及4个女儿于现场向各位来宾鞠躬致谢,感谢各界人士前来相送余光中。马英九亦在告别式开始不久后来到现场,向家属致意。

就像网友评价余光中那般,余光中的一生,不止《乡愁》,他的诗歌成就、他的散文成就皆是理应镂刻在中国文学史册的存在;他的浪漫天性,贯穿了他整整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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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浪漫是本性:一个丈夫好不好,别人说不清,唯有他的妻子最了解

余光中生于1928年的南京,按部就班读完小学、中学。

1947年,从青年会中学毕业的他分别向北京大学和金陵大学投递志愿书,但由于彼时北方局势不平,故余光中最终选择金陵大学外文系。

次年,20岁的余光中发表第一部诗集;1949年年初,战火蔓延至南京,余光中和母亲紧急转移到上海,又从厦门迁往香港。

1950年5月,余光中和母亲来到台湾,进入台湾大学继续读外文专业。同年,一番打听之后,余光中成功和表妹范我存母女重新取得联系。

范我存的父亲曾在浙江大学任教,思想较为开放,但在抗战逃亡路上不幸感染肺病去世;范我存的母亲同样极有远见,从不让女儿只读文艺作品,而要求她接触社论或具有思想性的文章。

在父母的双重教导下,范我存外表看似楚楚可怜,实则性格坚韧。

很久后,她向外界袒露她和余光中的过往,说:“来台湾前,我经常听姨妈提起表兄,知道他的书读得很好,中英文都很厉害,擅长绘画。某次见面,我出于好奇,多看了他几眼,可我们皆很害羞,故没有说上几句话。

事后,余光中邀请我们到他家玩耍。不久,我收到余光中寄来的同仁刊物,里面有余光中的翻译作品。

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只在信封上标注‘范咪咪’,咪咪是我的小名。那时候,我看不懂英文,认为余光中的‘礼物’稍显突兀,但仍旧为他的文采感到由衷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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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湾,再见范我存,余光中一下子被表妹优美的外表所吸引。

他在某篇文章中描述当年的表妹,感叹范我存很像一株瘦水仙,“婀娜飘逸”、“苍白疲弱”,孤身一人抵抗“令人早熟”的肺病,“无依无助、孤注一掷”向他缓缓走来。

那一瞬间,余光中好像听到“心花”徐徐“绽放”,爱情犹如流星,一下子“坠入”他的心间。

不过,双方长辈起初并不赞成余光中与范我存交往。余光中的亲人觉得范我存体质不佳;范家则认为余光中看上去稍显“书呆”,二人恐怕不太适合。

可未想,余光中和范我存反倒一见如故,越聊越投机。

他们在一起谈音乐、绘画、文学,也说电影。偶尔,余光中会和范我存一起骑车到郊外游玩。

每次余光中投稿,总会让范我存提前欣赏一番。再加上相似的生活经历,更令两颗心愈贴愈近。

后来,余光中谈起与范我存恋爱时的心情,表示:“她最吸引我的特质就是她了解我,对文学艺术拥有丰富的敏感和品味。”

1956年,恋爱6年的余光中和范我存正式踏入婚姻殿堂。他们的婚礼很简单,只摆了15桌宴席,请来同学、朋友及余光中的诗友共享二人喜悦。

之后7年里,范我存一心投入家庭,为余光中生下1儿4女,但遗憾的是,他们的独子未能活下来,仅出生3天便不幸夭折。

那段时日对范我存而言,确实辛苦,往往电话还未拿起,门铃便响了起来,一手抱孩子的她,只能选择先接电话,请对方稍等一下,再去玄关开门。

她的世界,好似都在围绕厨房、家庭和孩子旋转,全家上下8口人的食物,全靠范我存一人搞定。

不过,即便如此忙碌,范我存依然没有错过丈夫的文学活动。无论是蓝星诗社时期,还是后来余光中到师大任职,范我存总能替丈夫照呼好家中来往频繁的文人、学生们。

对此,余光中甚是感激夫人的付出,表示:“她帮我撑起一片天地,让我能从容在她身后写作,我很感激她。”

然而,随着余光中情诗作品的面世,越来越多人开始质疑他对范我存的感情。

那些人表示,余光中的某些情诗,一看即不是写给范我存的,他私底下会不会是一个非常花心的人?见一个,爱一个?

其实不然,正如余光中多次解释那样,诗人写诗,本就虚虚实实,若是逐字探究,则稍显本末倒置。

在此方面,范我存的做法明显更聪明一些,她从不计较一位艺术家丈夫的“文学言语”,她很自信,相信余光中不会“背叛”她,会永远是她的“好丈夫”。

当然,其实余光中本人的品行在朋友间的确很受推崇和夸赞。有一次,林海音向范我存吐槽男人的缺点,说到最后,得出结论:再没有像余光中那样好的丈夫了。

余光中和范我存当了一个甲子的夫妻,很少吵架。余光中的脾气急是急,可从不迁怒,且事情过了,亦就放下了,心胸相当开阔。

他们二人的婚姻就是一种典型“妥协”艺术,“一对一”很民主,“一加一”很自由,只讲“情”,不太说“理”。

02,女儿为诗意:一位父亲好不好,旁人无资格评价,唯有他的女儿最清楚

除却“丈夫”的身份,生活中的余光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即“父亲”。

他是4个女儿的父亲,虽然孩子们的出生有先后,但余光中对她们的态度却从未出现任何偏袒。每一个女儿降临世间,余光中都觉得她们的到来和啼哭是一种“缘分”。

她们的懵懂,她们的美好,叫余光中心爱不已,常常将读书、写作之外的时间,皆“奉献”给女儿们。

或在摇篮边逗逗她们,或和她们排排坐,与她们一起嬉笑。

长女珊珊出生的那个夏天,是余光中印象最深的一个夏天。小小的珊珊睡在白纱帐中,成为他心里最漂亮的风景。

余光中经常去摇晃珊珊的摇篮,每当这种时候,睡醒的珊珊均会把她的目光投向父亲,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看,直把父亲看得心生无奈,开始尝试用“诗言诗语”逗弄珊珊。

珊珊果然受不住父亲的“顽皮”,“咯咯”笑个不停。那可爱的模样,就这样永久定格在余光中的记忆中。

偶尔,4个女儿也会哭闹不休。余光中见状,便耐着性子同她们“说笑”,她们哭得越凶,余光中笑得越起劲儿,久而久之,4个女儿就会忘掉烦恼,“抛弃”泪水,也跟着父亲欢笑起来。

余光中从不是女儿眼里“可怕的长者”,他和女儿们玩在一起,打破年龄的界限,当她们的“同伙”。

下雨了,余光中抱着女儿们听雨;打雷了,他带着女儿们去听吓人的雷声;春天到了,百花盛开,他放任女儿们奔跑在花丛中,和她们一起感受春天的喜悦。

余光中很喜欢看电影,某一次,他甚至把年幼的女儿带去电影院,只为让女儿感受一下第一次“触电”的滋味。

还有一回,爱好旅行的余光中突发奇想,将4个女儿全部抱到车辆后排,亲自开车带她们去长途旅行。

奔驰的车辆、陌生飞逝的风景,叫4个小女孩特别害怕,乖乖呆呆地坐在爸爸的身后,话都不敢说了。

开车的余光中也不敢分神继续“逗弄”女儿,因为他知道,再没有什么比这4个小生命更宝贵,他必须要保证她们的安全。

或许就是如此大胆的父亲,才令4个女儿慢慢养成胆大性格,成年后,一个飞到纽约,一个去了曼彻斯特,一个到了布鲁塞尔,一个则前往温哥华。

4只“小白鼠”转瞬长大,离开父母的臂膀,开始独自“闯天下”。

但老父亲的爱,叫她们明白,无论她们走到哪里,爸爸都在她们的身后,注视着她们。她们从爸爸的身上学到很多,也会永远把爸爸记在心间,就算是生死,亦不能割舍掉这份父女之情。

03,乡愁成绝唱:他说:下次你再路过,人间已无我

2017年余光中病故后,范我存一直沉浸在哀恸中,直至月余后,她才首次在媒体镜头前露面,向大家说起余光中去世前种种。

范我存说:“《乡愁》不是他的全部,他在去世前还一直坚持写诗,他的最后一首诗为高雄虐童案而写,住院前一天起笔,可未完稿,他便已经离开。”

如今,那份没有完成的手稿仍旧安静“躺”在原处,是余光中留给世间的最后一份遗作。

次年6月,范我存在女儿佩珊的陪同下,来到她曾和丈夫一起去过的永春,向余光中文学馆捐赠相关文物和资料。

范我存表示:“余光中不仅是一位留下1000余首诗作的诗人,他也是擅长散文、评论和翻译等不同文学领域的学者,他的文学涵盖面非常广阔。”

她希望,大家不要只从《乡愁》去“认识”余光中,希望人们能从余光中的手稿里看到属于作者的鲜活人性,感受创作者的心路历程,体会文学的魅力。

2021年6月中旬,首届“悦来新诗力”活动在重庆拉开序幕,现场不但举行了首届“光中杯”的主题征文大赛和关于新人计划的颁奖典礼,而且收到远在台湾的范我存的视频祝福。

年近九旬的范我存头发已然花白,她身穿一身蓝色印花衬衫,端坐在书柜前,向在场来客回忆余光中少年时于重庆悦来场留下的一张宝贵中学照片。

她说:“余光中从前经常和我说,他在悦来场度过了一个非常美好的中学生活,他在那里遇到了很好的老师和同学,有十分难忘的回忆。

2006年时,他回过一次悦来场,感触颇深,写了一篇文章。而今,听说悦来场有这个奖,我很高兴,衷心祝愿此次活动圆满成功,希望有越来越多的年轻诗人能获得这个奖项。”

同年9月,“诗歌万里行”及台湾诗刊社《秋水》等公司、组织为怀念余光中,特地承办首届“余光中诗歌奖”,并请来范我存担任活动总顾问。

据悉,该奖项评奖周期为2年1届,评委会由海峡两岸著名诗人、诗歌评论家组成,在所有收到的稿件中选出12位入围候选诗人和3位入围候选评论家,再由评委不记名投票,最终择出获奖者。

同时,诗歌万里行的总策划人向记者透露,他们早在几年前就曾授予余光中“百年新诗贡献奖”,并由专门的代表团亲赴台湾把奖项交予范我存。

而今,余光中虽然逝去,但他留给世间的宝贵艺术财富仍在,人们怀念余光中,范我存也在尽自己的全力,继承余光中的意愿,让海内外华语诗坛重新化作一座闪耀灯塔,引领诗人走向为祖国的伟大复兴而歌颂之路。

2022年6月,余光中“爱与希望”特别展出在台湾高雄举办,裸背之年的范我存在4个女儿的陪同下,亲到现场参加,并向来客讲述余光中往事。

那一天,年迈的范我存身穿一身浅色衬衫和一件红色马甲,红色的口罩遮住她苍老的容颜,但每当说起余光中时,她的眼中依然闪烁温暖动人的光芒。

她步履蹒跚地走在展台间,一张张旧照片、一本本旧书籍,一个个看过去,一件件说起来。

没有人知道,当看见那些旧物,范我存的心底是不是会弥漫出一种对丈夫的刻骨思念,人们只能看到,年老的她,为了丈夫的艺术遗愿,仍旧奔走在和丈夫有关的文化活动上。

或许,这便是范我存追忆思念丈夫的一种特殊方式,只要余光中的文字尚在,只要有人记得余光中,那么,余光中就不会走远。

活动上,范我存接受媒体记者的采访,表示:“现在的年轻人习惯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在手机和网络上,可我希望他们能更多去阅读诗集、阅读散文等,陶冶情操,领会诗人的思想,感受中华文学的巨大魅力。”

很多年前,余光中写给哈雷彗星的诗说:当你下次再路过,人间已无我。但如同网络流传的那句俗话一样,只要有人依然记得余光中的名字,那么他便不算真正“逝去”。“乡愁”成绝唱,可余光中从不止“乡愁”。

参考文献:

《余光中传――茱萸的孩子》

《余光中和他的女儿们》

《余光中去世后其夫人首次受访 透露余光中的病榻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