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激情

1

这个最热的夏天,最热的晌午,毒日当天,白花花的阳光像火焰一样正燃烧着城市的每个角落。最刺眼的那一束光从对面那铝制遮阳雨挡上反射过来,透过我的窗户,飞进我的客厅,再刺穿我的五百度眼镜,钻进了我的瞳孔。我忙不迭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细线,但还是明显感受到眼睛被刺得一阵痛。

我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妈的!”

两岁半的小儿子呜呜叫唤着,从他哥哥的房间里跑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扑到我的腿上,奶声奶气地跟我说道:“爸爸,我肚肚饿了。”

我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也实在没心思搭理他。

“砰!...”我的脑海里还在回响着老婆摔门而去时那惊天动地的关门声,这一声“砰”几乎顷刻间就将我击倒使我瘫软,直到现在心里还堵得吐不过气来,思绪乱纷纷的像一团纷纷扬扬的棉花。

我努力使自己心境平和了一点,尽力不去思考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不愉快。

小儿子又摇了摇我的腿,说道:“爸爸,我肚肚饿了。”

他的眼睛闪烁着,期盼的神情让人不忍拒绝。

“午饭让你多吃点,你不吃,这才多大一会,你就又饿了,你成心气爸爸是吧?给你喝瓶牛奶好不好?”

“我不想喝牛奶。”

“你的嘴这么刁?那你吃颗糖好不好?”

“好吧。”

“嗯,等爸爸给你找啊,小宝真乖。”

心情再不好,孩子也还是得管。我站起来在壁架上找了半天,翻了好几个盒子,终于找到几颗糖,忙递了两颗到孩子的小手里。

“爸爸,我不要这个口味的,我要芒果口味的!”孩子高声叫道。

我一时有点发蒙,这孩子还真难伺候。

“哪个是芒果口味的?爸爸看着好像都一样啊。你这名堂怎么这么多,要不你自己选!”

我干脆把糖果盒递到孩子跟前。

“芒果糖不在这个盒子里,在上面那个白色的盒子里。”

孩子嘟着小嘴,一副教训人的口吻,像是要跟我拼命。

你个小屁孩要跟我拼命,我自己憋着一肚子气还在想跟谁去拼命呢,不过我不跟你个小屁孩计较就是了。

我心里唠叨着,满腔的火到了嘴边,但是转念却又强忍着收了回来。我极力将心里的火转好为轻柔的风,低声说道:“好好好,小宝莫急,爸爸给你拿。”

我忙把手上这个糖果盒子放好,从上面那层取下那个白色的,打开盖子,拿了两颗黄灿灿的糖衣包着的所谓芒果糖,放在了他的小手里。

孩子的眼睛亮了一下,刚才还嘟着的小嘴舒展开来,小手很麻利地剥开了糖衣,里面的糖粒被他猛一嗦就进了他的小嘴,然后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在他的脸上闪了出来。

只见他把糖粒在嘴里弄的左冲一下右突一下,当糖粒顶到左边时,右边脸上显出个小酒窝来,糖粒突到右边脸时,左边脸上就闪出一个小酒窝来。小酒窝就像一个小小的龙卷风,在孩子的脸上来回的旋转着,煞是好看。

我不禁呆了呆,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来。

我平时在家好好带孩子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像这样单独一个人在家里带两个孩子的情形还是头一遭。带孩子我实不在行,老婆不在家,我甚至感觉到有点手足无措了。

我把孩子拢到脚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孩子一把拉住我的衣襟,爬到了我的腿上。哎呀呀,我的小宝,这热的天你还要抱抱?我第一意识想把孩子推下去,又怕他不高兴,只得由着他。

这天实在太热,我头上的汗像光亮的珍珠,一粒一粒地挤了出来,然后成了线,成了股,成了河,向我两鬓窜去,再滑过我的肩膀,往下,继续往下,散落在地板上。

孩子的乳香,汗臭,混合在一起发出一种特别的味道,我的鼻子不觉一阵痒痒,忍不住一个大喷嚏,一时间唾沫横飞。

我赶忙拿起旁边的遥控,把家里的落地风扇给调到了最大档位。风扇呼呼地吹着,风是大了不少,只是也没觉得凉快了多少,这真是让人郁闷不已。

突然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从北面传来,并迅速地往南边驰去,应该是一列动车经过。铁路离我家也就一百米,真是声声入耳。

铁路对面不时传来挖掘机作业的哗啦哗啦的声音,挖掘机们已经不舍昼夜地工作了好几天,不知道是在拆还是建。这大热的天,你们连中午也不知道休息一下,老板得给了你们多少高温补贴啊,竟然这么玩命!

“大宝!你小子作业写完了没有,还在玩游戏。你暑假作业写了多少了?还不快一点去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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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在房里半天没动一下,沉浸在电脑游戏里的大儿子叫道。

大儿子刚刚十岁,还一点都不懂事,就知道玩游戏,整个暑假几乎都泡在游戏上。看他那样子是恨不得变成一只蚂蚁,好住进手机的肚子里面去。老婆在家的话他还稍微收敛一点,今天老婆发气出走,心里最快活的恐怕就是这小子。他知道我不怎么管他,就乐得躲在自己的屋里,任你在外面如何叫唤,他就给你来一个不理不睬。

“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你快回来……”

放在卧室里充着电的手机突然唱起了孙楠的《你快回来》,那高亢而嘹亮的声音,穿透厚实的墙壁,灌进我的耳朵,竟然还能把我的耳膜刺得有点痒痒。

“小宝啊,你去跟哥哥玩会好吗?爸爸要去接个电话啦。”

我轻轻地跟孩子说道,脸上露出希冀的神色。好的,小宝答道。孩子轻挪了一下小屁股,脚落在地上,摇摇晃晃地朝哥哥的房间跑去。

我趿上脚边的人字拖鞋,穿过阳台,走进房里。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唱得欢,它狂乱地抖动着,仿佛是警告我要再不接电话它就要跳下柜子自尽似的。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大顺。

2

看着这名号,我好像看见了一张肥噜噜的大圆脸,然后一只宽矮的鼻子,微微张翘的厚嘴唇,黝黑的皮肤,乱糟糟的蓬松的自然卷头发,弥勒佛的大肚腩,一件一件的贴上来,在我的脑海里现出了一个大顺的完整形象。

大顺是我一起穿开裆裤玩大的发小,比我大两岁,平时呼兄唤弟的,不过要是按老家的辈分却比我还小两辈。

我大学毕业后回了家乡这座城市进了现在这家公司,然后娶了这个妻,安了这个家,十多年了一直也没挪窝。大顺的父母去世的比较早,他初中没读完就成了孤家寡人,没人管辍了学,在村里也呆不住,这些年就都在外面四处务工。

按他的说法是“省里城市已走遍,中国城市大半行,三天两头换一地,各行各业已练完。”那潇洒劲拉风得简直是让旁人羡慕不过来。

“哈哈,大孙子,今天怎么有空打给你小爷了。”我扒拉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接听键,打趣地对着手机说道。

“孙你个头,你怕我敲不破你脑壳?还敢占我的便宜了。”

手机里响起大顺那非常独特的嗡声嗡气的声音。这小子从小就鼻炎严重,你听他说话,总会禁不住怀疑他是躲在一个大瓮里跟你喊。即便电话里头传过来的声音,这种感觉也还是那么明显。

“我莫过说错了?你莫过辈分比我大?要是在旧社会,你这样没大没小,非浸了你猪笼不可,你还敢敲破我的脑壳?”

我继续开着玩笑,上午老婆出门以来就笼罩着我的沉闷气氛,似乎稍稍缓解了那么一丁点。

我耳朵靠着手机,走到阳台上,此时正好一阵热浪涌了进来,扑在我的脸上,挤得我有点窒息。我赶紧往客厅里走,继续躲到电风扇下面坐好。

热得手上汗湿,手机拿在手上滑滑的很不舒服,耳朵也感觉灼热得不行,我干脆打开手机的免提功能,把它放在了桌子边。

“你小子现在逍遥些啥?我上次听人说你在苏州那边干了这年把,攒了不少钱啊,还存了银行定期,你小子可以啊,终于开窍了,再不攒钱讨个老婆,再等几年,我怕你连狗婆都讨不到哦。”

风扇让我凉快了一点,我继续对着电话说道。

其实这些年出外打工的人,钱都不少挣,上次回老家听我母亲说,隔壁家的嫂子在广东那边做毛织厂的什么工种,竟然一个月可以到七八千元收入,这收入水平比起我们这些所谓大学毕业的也不遑多让了。

只是大顺这位老兄却不然,他因为三天两头换码头,从来没个稳定,一个工作经常干不了几天就干不下去。

问他原因,他不是说累就是说这活干着没意思。如此下来,别说攒钱,反而时不时还会没钱吃饭,要靠大伙接济,我就被他打过好几次秋风。大家虽然都不介意那点点钱,但是对他这种不安心做事的行径却是颇有微词。

不过从去年开始大顺在苏州进了一家公司做工,一直到现在还没说换地方,听几个与他常联系的朋友说那边收入还不错,一年下来他都攒了好两万人民币了。这倒是一件可喜的事情,这小子总算转了点性子,知道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这十来年,农村男子娶亲成了老大难问题,个性灵活讨喜或家境殷实的那部分人还好一点,但是像大顺这种无父无母,没读什么书,没手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四处浪荡,三十好几了还没一点积蓄的人,要想娶个亲,几乎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逢年过节回老家一班兄弟朋友聚在一起的时候,大伙也常劝他:“大顺兄啊,你也好好干几年攒点钱,就算不讨老婆也好养老用嘛,眼看奔四的人了,难道真想将来老了做五保户?”

当然这些话他是全没当回事情的,我们讲我们的,他该怎么干还怎么干,我行我素,逍遥自在。所以听说他这次在苏州那边稳稳地干了一年多,我打心底里还是为他高兴的。

“老弟啊,你那边热不热啊,也很热?那估计都差不多了。我实在是热得有点不想活了,苏州这边这整个夏天啊都让人喘不上气,走在路上感觉地上的热气蒸上来,晃晃悠悠的,人就像是在腾云驾雾,那感觉真是滋味无穷啊。

你不知道,我现在住的地方又没安空调,晚上住在里面热气腾腾,比桑拿还桑拿。什么?你连桑拿都没蒸过?你个土老冒,还大学生呢。

老弟啊,一生不烟酒白在世上走,一生不桑拿莫在世上夸。你平时不抽烟不喝酒已经是大大的不妥了,不过这也就算了,竟然连桑拿按摩都不享受一下,你说这人还有什么乐趣?”

他东拉西扯的,我感觉自己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对答他,只能哼哼哈哈的应着。

他又接着说道:“老弟呀,今天实在是太热啦,我突然想起咱们老家来了,所以才给你打个电话。我是真想回咱老家呆着啊,咱们村前面有绿水后面有青山,冬不冷来夏又凉,那才是人住的地方,就是神仙来了也不想走,你说是不是?

咱们村子后那棵大香樟多好啊,那大树盖子底下,多么凉爽啊,旁边流过的小河里的水是多么的清爽啊!

别说这种天,就是再热它几度,也不用怕。我真想搬张椅子到那树下面去躺着,看着那水流去,再受着那风吹来,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你说那不得快活死我啊!我是思来又想去,琢磨过来又琢磨过去,我终于给自己下了一个决定,我告诉你吧,哥子我啊决定回去度个假。

老板不批准?我管他!他是我老板,又不是我老子,我怕他做什么,这个世界老子只有一个,老板真是千千万啊。

回去避暑去,是的,回咱们老家避暑去,你要不要一起回去?没空?老弟啊,我感觉你真是活得太累了,没意思。我不能学你那样,既然老家的青山绿水已经在召唤我了,那我就顺从她的召唤,不然的话,她会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叫唤,醒着的时候听得到,睡着到梦里也不消停,我可不受那罪。”

大顺断断续续、唠唠叨叨的声音,让我头有点大,这是哪跟哪呀。老兄啊,你这些套路我怕是一辈子也学不来哦,也怪不得你这样的情况也能过得如此肥头大耳肚如弥勒了。

我在心里苦笑着。

“啊……!”孩子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那破空而来的声音像无数飞剑,猛地冲进我的耳朵,想要穿破我的耳膜,瞬间我似乎失去了意识,短暂地被电麻了一下,让我甚至怀疑大顺这一堆感慨我到底听见了没有。

大事不好,这两个浑小子开战了。

我哪还顾得上大顺在说些什么,飞快地往孩子们的房间跑去。只见小的那个跌坐在地板上,毫无疑问,这撕心裂肺的海豚音正从他那小嗓子里喷涌而出,尖锐得像锋利的飞刃一样的声音在这逼仄的小房间里来回飞舞激荡着,整栋房子似乎也跟着激烈地震荡起来。

窗外的烈日此时也被牵引过来来,阳光跨过青绿色的窗帘立在窗台下的桌子上,屋子里瞬间闪耀起各种各样的色彩来。

“小宝,你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赶快起来,赶快起来!”

我赶紧把小的拉起来,搂在胳膊里。孩子在我怀里扭来扭曲,像一条小河里刚捞上来的小鳅鱼,撺掇着,跳跃着,就是让你抓不牢。

“我也要玩!我也要玩!哥哥不给我玩!

孩子哭诉着。那哭声似乎更锋利了,我耳朵里面被刺得呲啦呲啦地响着,刚退了一点的汗水又悄悄的爬上了我的额头,薄薄的恤衫一忽儿就湿了一大片。

“大宝!你干什么,怎么不带弟弟一起玩?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我对着大儿子大吼道。

回过头还得哄小的:“小宝乖啊,小宝乖,哥哥坏,爸爸帮你打他!”

“谁让他老在旁边吵我的,我这里正跟着大部队进攻呢,他老在屏幕上指指点点,戳来戳去的,害得我被队友骂!”大儿子辩解着,脸上竟然显得有点委屈。

“不准玩了!”我大声吼道,飞身过去一把抢过了大宝手上的平板手机。

“去把你的作业写完先!”

大儿子对我的抢夺很是错愕,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站起来,想要抢回去。我哪能让他得逞,把平板手机举得高高的。

“不行,不行!我得打完这一局,不能临阵脱逃,他们会骂我的!”

大宝大声嚷着,还沉浸在游戏里没脱出来,他死命扒拉我举着平板的手,跳来跳去,窜上窜下,满是气急败坏的样子。

小儿子见我抢了他哥哥的平板电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到了安慰,竟然安静了一点。刺耳的哭声没了,不过他还在抽噎着,满脸都是泪水,瘪着个小嘴,那模样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快去写作业去!不听话小心我没收你的手机!你一个暑假都别想碰一下,你信不信?”我吼着。

大儿子折腾了一会,发现似乎无法挽回,脸上满是不甘的表情,眼睛一红,竟然也飙起泪来。

“别跟我这玩煽情,快写作业去!”我继续叫道。

大儿子猛地跺了一下脚,看样子是想把这楼板都给跺穿去。只听见他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然后往我这边靠了下,逞我一个不注意,竟然在他弟弟的小腿上死命地掐了一把,随后迅速逃出了房门。

我去!这熊孩子,竟然来这一招,这是性质多么恶劣的挑衅,分明是要气杀我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小儿子那尖锐的啸叫般的哭声又在耳边响起,这次明显比刚才的声波更加强烈,我的脑仁仿佛被瞬间击中,沉闷的空气突然随之颤栗起来,窗帘布在惊恐中瑟瑟发抖,连窗户上的玻璃都发出了奇异的咯吱声。

我不得不说,此时的我有点出离愤怒了。

“你小子别跑,看我怎么收拾你!还治不了你了!”我不停地吼着。

此时要有一把镜子,肯定能给我映出一张忽儿煞白忽儿潮红的变形的脸来。

此时周遭炎热的空气似乎被我的怒火点得更加炙热,家里各种颜色霎时都消退了,白的,黄的,黑的,蓝的,所有看得见的东西都在我眼里闪现出夺目的鲜红来。我几乎可以肯定,我鼻子里喷出了火,眼睛里也闪着火,我全身上下都在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我放下抱着的孩子追了出去,只听见大门方向传来“砰”的一声。

多么熟悉的摔门声!竟然和他妈妈一样的操作。

3

我迅速跑过去打开大门,楼道里传来孩子急促的脚步声,这小子此刻活像一只矫健的兔子,窜得飞快,估摸着已经跑过了两三层楼。

我此时也像一只兔子,不过是接近发疯的那种,眼睛通红通红的那种。

我手一拉楼道边的扶手,一猛子往楼下冲去,一步竟然跨过了四五级阶梯,三两下就下了半层楼。

我家住在这个单元楼的顶楼七层,要想在楼道里逮住大宝这小子,不施展一点绝技那是绝无可能的,而这四五级并着一步的绝技,大宝目前还施展不出来,我对此信心满满。

也许是一个人自信得过了头,灾殃就会随时来相伴。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人字拖,而恰恰正是这塑料的人字拖鞋,在这最紧要最要命的关头掉了链子,就在楼道拐弯处,也许是下冲的力道太猛,也许是我想拐弯,那拉扯的力量太强,而汗水浸润了老半天的脚底,此时竟然是如此的湿滑,我的脚底一时失去了抓地能力,人字拖鞋面上的人字鞋带啪的一声响,竟然断开了。

我脚底一滑,一时楼梯扶手也拉不住,整个身体冲了出去,跌向楼道的角落,正好撞到那不知道是哪个孙子码在那里的一大堆啤酒瓶上。

我心里暗叫一声:“惨了!惨了!”

啤酒瓶被我一这撞,哗的一声散落开来,堆在上面的瓶子立即摔在地上碎的碎烂的烂了,其他没碎的往四面滚去,一部分往楼梯下面跑去。楼道里哐当哐当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偶尔发出酒瓶破碎的声音。清脆的声响,好不热闹。

此时的我狼狈不堪,半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感觉到手肘和膝盖传来了阵阵刺痛,我看了看,擦伤了好几块,皮肤上先是沁出了好些个血点点,然后慢慢地红成了一片,刺痛感愈发强烈了。

我扭动了一下身体,还好没有发现什么大的妨碍,真是祖宗保佑啊!应该只是一点擦伤,问题不大我放下心来。我小心翼翼地躲避开散落一地的玻璃渣子,慢慢扶着墙站起来。原来的拖鞋是没法穿了,还是先回家换双鞋子再说,这烂摊子等下再来收拾了。

我看了看楼层号,此时的我正处于五楼和六楼中间的转弯处。我提了提腿,抬了抬胳膊肘,扭了扭腰,再次确定是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抬脚往楼上走去。

走起来似乎有点艰难,不时牵扯到伤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楚,还好有个扶手在旁边,能让我搭一搭,给我减轻了不少苦痛。

我边走边扫视了一下自己周身,血水、汗水、墙灰、地泥混在了一起,沾得衣服上皮肤上七七八八的,好一片嫣红的霞彩。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片懊恼。

走到六层半这个转弯处,离家里也就几步了。我扶着外墙,头伸到楼道窗户外往四处看了看,楼下没看见什么人走动,大宝这小子看来是逃得远了。这小子出门应该鞋都没穿,竟然还能跑这么快。

经过这一场摔,我像一只圆鼓囊囊的气球突然给泄了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我就这样靠在楼道的窗沿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下子竟然觉得清爽了点,刚才那些火辣辣刺眼的东西霎时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四处蒸腾的热浪也悄悄退却了。

是有风吹过来吗?我有点不敢确定那凉滋滋的让人打心眼里觉得舒爽的是不是风。

我往天上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朵暗灰的云遮住了楼顶,那毒日退避到云后,虽然还在张牙舞爪,虽然还想肆虐他那无穷的威力,但是此刻也只能像笼中的狮子,无奈地发着低沉的吼叫。

一声闷雷在头顶响起,我愣了一愣,接着再次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砰”一声巨响,震得我心头乱颤。我回过身一看,刚才跑出来没关的大门,此刻竟然被一股风给吹合了。

我苦笑一声,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一个的都拿这不知痛痒的门来出气,甚至连这清风也来凑热闹,给我难堪,向我抗议。

我摸了摸裤子口袋,没见到有钥匙,走上楼拍了拍门,小儿子在里面捣弄了半天才把门打开。

进到屋里,只见小儿子飞跑到沙发边,屁股一挪,端端正正的坐了上去。不知道他何时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此时响起了米奇的声音。小宝专注地看着,不时咯咯咯地傻笑一声。我仔细看了看,他眼角的泪痕都还没干。

儿子呀,你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啊!

我随便找了条毛巾擦了下身上的污渍,换了件恤衫,出门去找大儿子。

我给老婆发了个微信,老婆你在哪,我好担心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做给你吃。

大顺的电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挂了,我也给他回了个微信,老兄,你哪天到家告诉我下,我回去陪你潇洒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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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正在小区花园里跟一个邻居家的孩子互相追逐着,两人脸上都满是灿烂的笑容。

突然风更大了,雷更密了,凉爽的雨真的要来了。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