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疫情,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

有一些改变让人吃惊。在北京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不租房了,也不买房,下班后去住青旅,蜗居两平米。

北京青旅的用途,竟然也被疫情改变:它曾是背包客看世界的起点。现在却只是个便宜的小旅馆,日结的出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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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我吃惊的是,住在这里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人知道青旅曾经的文化和用途。

他们要的只是一张1.1米×2米的单人床,每晚78块的房费——没有比这里更适合要精打细算扛过这段日子的年轻人了。

当然,他们也不都是为了省钱,还有别的原因。我们深入了北京二环里的一家青旅,问了问他们为什么在这里,以及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大三体育生:大学我上了三年网课

因为学校封校,再加上老家爆发疫情,这个刚上大三的体育生,只能选择边兼职打工,边找个便宜的地方住下来——青旅符合“便宜”这个选项。

疫情延续了3年,他这3年都在上网课。

他的专业是体育教育,实操不了,就只能这么整:

散打课——对着镜头挥拳头

武术课——跳起来,再把双腿甩起来

篮球课——看看NBA,自学战术

疫情给他带来的挫折接二连三:

和女朋友8、9个月见不上面,分手了;

大一时想去重庆,疫情开始了,没去成;

大四快毕业了想去广州,疫情又反复了,又没去成……

他不知道啥是青旅,更没有经历过那种在路上的青春。对他来说,刷视频、玩游戏,无聊到极致看看《甄嬛传》,就算是“玩儿”过了。

还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体育boy,疫情结束后的想法是:赶紧赚钱,在北京买房。

“我觉得北京房价还行?也没那么贵。”

反复北漂:把青旅房价当股票研究

反复北漂的阿金,现在就想存钱。

他算了一笔账:如果在北京四环内随便租一个房,一个月租金就要3000多。“租房还要压1付3甚至压1付6,押金还有可能回不来。”

但住在青旅,就是随结随走、按日结算。每天的成本在78元-108元之间。

他决定不租房,住青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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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金每天像看股市K线一样,在app上看青旅的价格:便宜的时候,多续几天;贵的时候,就只付当晚的床位费。

如果遇上出差,他拎包就走——这样就又省了几天的住宿费。

两个双肩包是他带到青旅的所有行李。还有一个大的行李箱,他留在公司工位下面。办公室常备洗衣液,洗了衣服就挂在公司男厕里晾干。

住在二环的老城区里,周边生活成本也控制得很低。“4个大包子加一份豆浆鸡蛋,特别饱,才10块钱。”

他还在拼多多上买了10块钱一双的拖鞋,为了能过得更有“品质”。

98年生的小李:我爸还嫌我住得太好了

即便疫情让年轻人失去安全感,也不会磨灭他们对大城市的向往。

98年的小李,已经在青旅的8人间住了半年多了。他因为平时要到北京各个地区上门给小孩子上课,在市中心的青旅,是便宜又灵活的选择。

他的父亲甚至觉得,儿子在北京住得是不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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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想得很清楚,自己以后不会留在北京。他的目标是,攒够了钱就回老家。

但多少钱是够呢?他也没想明白。

他不算那种有野心的年轻人:“不是谁一长大就能扬名立万,肯定要一步一步来。”

对他来说,能在不忙的时候,去青旅的天台上看看远处的国贸,就已经挺幸福了。

毕业生小晔:被疫情困住,爱情挺拯救人的

东北女孩小晔研究生学的是电影,这次来北京是参加面试的。

因为疫情,学校没开门,面试没通过,小晔觉得,自己是被社会抛弃的年轻人。

走出学校,她才知道,学校里学的跟工作上要的,完全是两码事。

“上学的时候,我的书单是《身份的焦虑》;面试的时候,别人就问你会不会做策划案。我说:‘哇,我不会!’”

蜗居在青旅里,小晔开始看考公教材。“以前觉得自己不一样,现在发现,没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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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她还有爱情。男朋友为她准备了在青旅生活的一整套用品,每天早9晚12,规律地来青旅陪她。

她感谢男朋友一直陪着自己,不然就更迷茫了。“爱情能拯救人。”

改方案改到哭的女孩:熬过去就好了

这个从事新媒体的女孩,曾因为在北京“坐一趟公交车就看到了7个985”,大受震撼,而选择留在首都,只为感受“时代的脉搏”。

但真当上了北漂,她经常加班干到凌晨一两点。好容易熬着夜憋出来的策划,在领导眼里还是垃圾。

家里劝她回家考公务员,她内心呐喊:1年8万死工资,为啥不回老家,家乡心里没数吗?!

父母关心她,但不知道咋关心:他们既不知道她的专业前景,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但妈妈还是会不遗余力地教授一些职场小秘诀:

这个海鲜寄给你,给领导带去;

凡事不要太出头;

不要任性,这个社会上没人把你当小孩。

选择住在青旅,是因为她觉得刚毕业的年轻人,就应该吃点苦。

她一边大笑,一边拍大腿——但我觉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万事开头难,熬过那一段就好了。”

ending:

在探访过程中,我们遇到的唯一一位为了青旅文化住进来的,是个40岁的大哥。

他住遍了北京所有的青旅,想以此浸泡在当年当背包客的美好时光里。

那时候的青旅,大厅里贴满了旅行指南、“捡人”一起拼车的电话号码、还有写满了记忆与希冀的明信片。

背包客们很少窝在房间里。他们都聚在大厅,很容易就能聊上天捡上人,攒局一起做饭喝酒,把酒言欢,交上几位在旅途结束后,也会保留很久很久的朋友。

我的朋友@anonymvs 也曾跟我回忆了他10年前住过的青旅:

有搞乐队的、搞互联网的、时尚编辑,甚至公司高管。

有人租得起房,有人租不起房。

大家都认识,下班回来跟老友记一样,

热闹、年轻、散漫、自由。

我爸来北京看我的时候,留了一句话: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北京了。

现在,年轻人们在青旅里穿着拖鞋和睡衣,睡到下午,才凌乱着头发,走出同样乱糟糟的房间。

他们吃着外卖,各自看着大大小小的屏幕,把这里当成一个合租房。

大厅里沉默、安静,无人交谈。

现在的人都活在手机里。

我们不知道,那个能承载远方梦想的青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希望能快点回来。

疫情之前的日子恍如隔世。

谁能想到,曾经的「诗与远方」与「眼前的苟且」竟以这种方式和解。

人类渴望着「迁徙」,但「定格」却是每个人的宿命。

如同文中,踌躇满志的年轻人选择离家,却又在另一所城市画地为牢。

但尽管如此,值得欣喜的是,这则访谈中的年轻人仍对未来充满着希望。

这种久违的生命力,让我不禁开始审视自己的生活。

曾几何时,疫情侵蚀了我们的生活,我们将一切美好愿望装进真空袋,渴望着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开封。

我们站在疫情之下,眺望着彼岸,视眼前的生活为谬误,从而丧失热情。

或者,「远方」本就是一个抽象概念,而「定格」却是一种选择。

在当下的生活中向美好靠近也不失为一种前行,哪怕是原地蹦一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