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相处了三年的前男友分手了,我妈说,实在不行,你就领养个孩子吧,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李琅。我觉得妈妈说得也不无道理。尽管现在提起过去的事儿,我已经没有锥心彻骨的那种痛。可内心那一份纯粹的爱恋,却永远无法磨灭。

姓名:紫烟(化名)

年龄:38岁

职业:职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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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在几年前,我还是很不愿意跟人提起这段经历的,所以鲜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一度也很排斥去想过去的那段经历。

因为每回忆一次,就会把心头那道疤生生扯开,让我疼得无法呼吸。后来我渐渐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今天说出来,不是为了获得怜悯同情,而是为了释放那份压抑太久的情绪。

有些人,错过了便是一辈子。有些人不愿意想起,想起了,便是对身边人的不尊重。想忘记,却又怕是对曾经给我爱的人的遗忘。所以,一直就这样,不敢去拨动系着我回忆的那根弦。

时间太久了,讲起来好像是一个遥远的记忆。我今生的挚爱,也是最爱我的那个人,已经离开我太久了。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记忆总会出现断片。我只能靠这些记忆中的碎片,把我的过去缝合起来,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记忆。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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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提到的李朗,是我的初恋。就是这个男人,教会了我爱,教会了我化解深埋于心中的那份恨。

我的童年曾经是灰色的,因为李朗。我的童年才有了生气和色彩。我的记忆应该是从四岁开始的。在我的记忆里,没有对父母的印象,只有对外公外婆的印象。

五岁,我就开始学着做饭了。记得第一次站在灶台旁边的小板凳上,踮着脚尖做棒子面粥,只是为了给姥姥姥爷一个惊喜。虽然把粥糊的特别稠,但还是得到了两位老人的夸奖。

别的小朋友还在街上跑着玩耍的时候,我都是跟着姥姥姥爷去地里干活。那时候每天最高兴的时候,就是从地里回来,姥姥做饭,姥爷带着我偷偷溜出去给我买花生米。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马路边一人一颗地把一包花生米全部吃完,姥姥的饭估计也做好了,姥爷就会牵着我的小手回家去。这样日子虽然清贫,但我生活得很开心。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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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段记忆里,还没有恨意,我从来也没想过,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而我却只有姥姥姥爷。这样一直快快乐乐地生活到9岁,因为姥姥病倒,再也没有力气照顾我,我的身世之谜才就此揭开。

我被姥爷送回了我自己的家,一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家。那个家里有陌生的姐姐,陌生的弟弟,还有陌生的爷爷和奶奶。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有家的,原来我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是有爸爸妈妈的。

小小的我,说什么也无法接受这戏剧一样的巨大变化,书上的故事,怎么可能在我身上发生?当初,爸爸妈妈是为了什么把我丢给年迈的姥姥姥爷的呢?满心的疑问让我始终无法彻底融进这个家庭。我问,没有人告诉我。但渐渐地,有关于我身世的只言片语还是灌进了我的耳朵里。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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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在家里排行老二,奶奶一心想让妈妈给她生个孙子,可妈妈在生下姐姐之后,接着又生下了我。在那个重男轻女且又贫穷的落后农村里。我生下来面临的就是悲剧的命运。一直盼着孙子的奶奶对妈妈说,要么让她自生自灭,要么就送人。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姥姥站了出来:“你们不养我养。”于是出生一天的我,就被姥姥抱回了家,一直养到9岁,养到她再也无力照顾我为止。

知道这一切的我对父母充满了仇恨。我知道,我再也不会有姥姥姥爷的呵护了。既然我注定是我们家多余的那一个,那么我所有的一切都靠我自己做主。所以,从小我就特别的独立,自己决定做任何的事,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一直到现在,我做什么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不能让任何人看不起。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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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比一般的女孩子要早熟很多,更确切地说,因为这段特殊的身世,我没有同龄女孩儿脸上那无忧无虑的表情,相反多了一分忧郁和远离人群的落寞。

一切,伴随着一个男孩儿的出现改变了。那是我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们班转来一个叫李朗的男孩儿,老师安排他坐在我的后面。大家熟悉了之后,他对我说,紫烟,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子,可为什么你总是不开心,不爱笑呢。

在那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那么关注我,也从来没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开心,包括我的父母家人。也许,在他们眼里,我的出现本来就是多余的。这个男孩子的关心,让我打开了心灵的闸门。从那以后,我只有和他说话最多。他在得知了我的经历之后,每天都会逗我开心。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公平的,虽然我没有得到父母的爱,但还有那么一个人这样关心我。

渐渐地,我变得开朗了,活泼了。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他陪着我一起去给我去世的姥姥姥爷上坟。他还跪在我姥姥姥爷的坟前,轻声告诉他们,他以后会保护我,再也不让别人欺负我。 他还经常带我去他家玩儿,他父母对我也很好,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拿出来让我吃。

就这样,我们一起读了初中,一起读完了高中,一起去考大学。人生最美好的恋情莫过于如此: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了。 因为他对我的爱,慢慢融化着我心里的冰,化解着我对父母的恨。

周围的人都真心地祝福着我们,我们的家人都等着将来我们大学毕业之后,给我们举办一个像样的婚礼。可惜的是,上天很快就给我们安排了一次考验。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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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那年,我们报考了同一所大学。我考上了,可他落榜了。接到通知书的那天,他家人说让我们先订婚,可他拒绝了,说再等等,我们都还小。只有我知道,他是不愿意让我有心理上的负担。

我希望他复读,可他选择了就业,而我尊重他的一切决定。他经常来学校看我,我们的恋情依旧保持着原有的温度。他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来看我,冬天还没到,他就给我送来冬服、帽子和手套。步入大学的我,依然被他温暖的爱包围着。

2003年闹起了非典,我们那儿出现了一个疑似病例,于是,我们都被带到一栋楼里隔离了。怀着恐惧和不安的我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这一情况,告诉他,近期不要过来看我。

谁知道,他竟然偷偷给他妈妈写了封遗书,跑过来找我。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式说服了看护我们的人,人家把他带到我们住的那栋楼。

他疯了似的在楼道里大声喊着我的名字。我听到他的声音,跑出门去接他。他满眼焦急地扑过来,紧紧把我揽进他的怀里,他急切地对我说:“别怕,丫头!有我在呢。你别想丢下我一个人走。无论天堂地狱,我都会缠着你。”那天我哭了,是幸福的。所有的女生都哭了,她们都替我开心。

还好,有惊无险,我们的隔离没多久就撤销了。这件事之后,我们定了婚,拍了结婚照。我们商定,婚期就定在我毕业之后。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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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让我终生难忘的日子,我在家,他出门给我去买百合花。因为我喜欢百合,只要我在家,房间里从来就没有断过的。可就在他买了花从花店出来之后,在横穿马路的时候,突然过来了一辆急速行驶的货车,一下就把他撞飞了,人当场死亡,他的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束洁白的百合。

这后面的很多事情都是姐姐告诉我的,因为我的记忆在那之后出现了很长时间的一段空白。等姐姐他们赶到的时候,我还在地上搂着他,边哭边笑地让他起来,让他不要再顽皮地躺在地上,因为地上太冷了,我把我的衣服脱下来,给他盖上,不让别人动他。

据说,后来的4月,我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结婚照,哭了睡,醒了哭。实在是无法接受他不在的现实,我选择了跟随他一起走。被我妈发现之后,他们把我送到医院抢救。

从那之后,家人就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坐在他的坟头发呆。等什么时候晕在那里,就被家人抬回来。每次我妈找不到我了,就去他的坟前找。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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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过了四个月,我的情绪渐渐稳定了。家人都以为我过去了那个劲儿,慢慢放松了对我的看守。其实,我是在为第二次死做准备。我积攒了几十片安眠药,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了下去。可这次,我又被抢救了过来。

这次清醒之后,我看到了我的妈妈还有李朗的妈妈跪在地上求我,说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不能再没有我了。从那以后,我告诉自己,为了他们,我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现在,很多人不理解我为什么那么拼命地工作,为什么每件事都能做得那么出色。因为我每天让自己忙到只要躺在床上就能沉沉睡去的地步,因为我知道,我的成功就是对他最好的。

几年前,李朗的父母因为一直无法走出中年丧子的悲伤,先后离开了人世。我为他们买了一处墓地,将他们三口人葬在了一处。

很多人告诉我,时间是疗伤的良药。我如今已经能够嘴角上扬,笑着面对往昔发生的一切了,只是眼角滑落的泪滴还在诉说着我对那段时光的不舍。我知道,终有一天,我得开始自己新的生活,而这段记忆也终将被我精心收藏在某个角落,直到永远——

采写/欣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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