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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在1997:

书法大家的别样执拗与宽容







启功先生(1912-2005)

【头陀按:本文内容来自面壁居主人汪锡桂先生生前日记。汪锡桂(1941-2012),江西永新人,曾为中国书画收藏家协会秘书长,中国文房四宝理事兼质量评审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1997年12月17日

新华社记者拍照 启功忽然生气

早上雾气很大,8时许与新华社高学于先生相约,去启功先生家去拍照片,9时在师大出版社读者服务部里,各买了几本启功先生的著作,打算请先生签名留念,一到先生处,见先生情绪极佳,高先生安好相机,就不停地照起来,我也与先生合影了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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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先生签名版

后来应要求照其卧室,先生未准。又提出照东墙有“南无阿弥陀佛字样”处,要先生站起来,先生突然大发雷霆,并比划,我就死在这上,你照吧!你是耍猴的?街上耍猴的叫它拿帽子,就从箱里拿帽子,叫它拿大顶就拿大顶,你没看墙上写的请勿照相,要不是汪先生的面子,就根本不让照,我与汪先生是多年的朋友才让你照的,你拿我耍猴的。并要求曝光胶卷,持续了一段时间。

我很为难,劝也无效,只好让高先生赶快离开,高先生离开,我怕先生出事,与先生聊起天来,以缓解刚才的气氛,不一会儿,文物出版社苏士澍先生等人来访,谈刘乃和三弟刘迺中书法集的出版事宜,不一会儿又有成都出版社和苏州出版社两女同志来访,我见人多趁机退出,又见香港的钟至森先生来访(与启先生内侄章景怀约好)。

与启功先生于坚净居

随之,我去拜访周绍良先生,周先生去医院看病,不遇,我又乘331公汽返回启老处,这时人已散去,只有钟先生等二人,启先生请香港钟先生就餐,也要我作陪,直至一点多我乘车回家。晚上给新华社高先生打电话,高先生表示理解,但怕先生出意外,我也有同感,如遇不幸,我俩将成为人人攻之的千古罪人。

1997年12月18日

凡原来已有牌匾的,我一概不写

中午给启功先生打电话,先生正在吃饭,是郑喆(启先生侄媳)接电话,让15分钟后打,我打了一会没人接,以为先生休息了。不一会启先生来电话,说刚上楼听见铃响,我开门后铃响没了,我想是你的电话。启先生说昨天的事情请高先生谅解,我也转告高先生的歉意,并告之高先生的意图是想多报道先生的为人,想全面些,别无他图,我如实转告,先生说:“什么时候补照都可以。”可见老先生的宽宏大度。我另有事找先生,约下午三点半。

启功先生于坚净居

我按约到先生处,先生刚起床。我只好让先生立即写了“採雨子艺术品有限公司”“泽韵阁艺术品中心”“崔鸿林将军书法集”尚未写完, 海军司令部的丁振来,领了桐城籍人(海军),要启先生为之写桐城中学的牌匾,原牌匾是集鲁迅先生的字,先生说原来有牌匾的我不写,写了会让后人骂的,北京同仁堂的牌匾是我写的,因原来没有此牌匾,写别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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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先生题字

来人不悦,我们就闲聊,从桐城派谈到兰亭论辩(因先生的一研究生也在座正要写论文)我谈到原光明日报穆欣,办《光明日报》十年自述的书,书中谈到辩论的前前后后,先生说文章我也写过,那是被迫的,按郭老的调子写是违心的,是阿英叫我写,调子是说兰亭真的是唯心主义,说兰亭假的是唯物主义,后来康生一看,批兰亭不行,多数人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转向批海瑞罢官。当时参加的还有黎丁,冯迪。

启功先生与陈垣先生

又谈到陈垣先生的治学认真,说陈先生作板书都要打格子,总怕后面的同学看不见。

我说陈垣先生曾讲过,翦伯赞和您(启先生)是少数民族中的两个汉学家,翦先生是维吾尔族现在魏公村,清时叫维吾村,翦先生与夫人是文化大革命中吃安眠药死的,尔时夫妇俩脖子上挂着毛主席万岁的条幅。

最后来人都走了,我又请先生用软塑料笔为《文房四宝》杂志在烟台举办的“中国当代艺术名家名作研讨”写了一小字条:“文房四宝,名家研讨,盛会空前,我去不了。文房四宝研讨会在烟台召开,启功因病难于参加,敬献俚言以申祝贺!”

面壁居主理人汪洋附注: 启先生说,凡是名人题写的牌匾,我一概不写,牌匾属于一种文化遗产,不能随意换,我写过同仁堂牌匾,因同仁堂原叫“乐家老铺”北京有乐仁堂,怀仁堂,还有松鹤堂,没有同仁堂,此名是后改的。

1997年12月24日

启功谈“有人代笔””和“我没有书法学生”

启功先生于日本

我带着黑龙江法学院的臧伟强先生去拜访启功先生,想请启先生为伟强先生题沙孟海的一幅手卷,在座的还有方毅的秘书等人,我告之刚到过民族饭店看弘华拍卖公司的预展,见有一幅您的对联,是赝品,先生说:“不知哪位先生替我写了……”

附注:在面壁居主人另两则日记中,记录了启功先生对“代笔”和“我没有书法学生”的说法,附识于此。 6月30日 上午领浙江周生根,义乌楼国辉到启老家,他们请启老写“福田农庄”启老有事,未能当时就写,他们要求看着写,启老说:“家里没有给我代笔的,外面给我代笔的很多”。 2月17日 原定去张中行先生家,先通电话,电话中说已求启功先生写几个书签,让我去了带到他家,10时到启先生家,先生写了《呼伦贝尔盟志》,随后我也请先生写了“留云斋”斋名,写第一张落款时,写成永先,我发现错了,本来可加重墨改为生字,先生还是坚持重写,先生做什么事都非常认真,从研墨,钤印,刷粉,洗墨,都要亲自动手,从不让他人代劳,曾听人说,启先生让学生“代笔”,这是无稽之谈,先生也没有书法方面的学生,他带的一个研究生曾在外面说是启先生的书法学生,先生在参加其论文答辩时,曾郑重提出我没有“书法”学生,我没有教过书法,我是教中文的。 我们谈到书法方面的问题,他说明天,《光明日报》报刊要采访他,问对当前的书风流派的看法,先生说我不反对各种流派,书法没有一样的,王献之不同于王羲之,过去领导批阅文件画圈,每个人画的圈不同,这就是签名具有法律作用的地方,也不好说谁好谁坏,每个人的字都有自己的个性。说王铎书法的特点是第一二行距宽,三四行就紧些,一般说两个字紧,三个字就松些,他伸开五指,五指的距离,二指间距紧些,三指间距宽些…… 11时多到张中行先生家,在先生家用餐,先生的三女婿做饭。

启功先生钤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