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网易号&脉脉「100种职业100种人生:行业故事大赛」参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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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讲述的第357位真人的故事

我叫刘新电,1971年出生,河南周口人,是个卖了近30年烧饼的老北漂。

吃过的苦,读过的书,铺就我们的人生之路。不吃学习的苦,就要吃生活的苦,这是我的真实写照。我初一辍学,四处打工,烧过砖窑、修过路、学过车床……还因此进过10天收容所。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因祸得福,我学得一门手艺——烙烧饼。凭借这门手艺,我从摆地摊到开店面在北京闯荡近30年,实现买车买房的梦想。最重要的是,培养出2个大学生。

做一件事不难,难的是坚持做一件事;坚持做一件事也不难,难的是坚持到底。不管做什么,都不要急于回报,播种和收获不在同一个季节,中间隔着的时间叫“坚持”!

(2006年在北京)

1971年,我出生在河南省周口市的农村,家里五个孩子,我排行老四。

我出生的那个年代,农村还是大集体,每个村子就是一个生产队。父母是生产队的社员,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过着从地里刨食的辛苦日子。

那时候,家庭的收入全靠工分按劳分配,工分挣得多,相应分的粮食也多。每家每户都有好几个孩子,因为长大了都是劳动力,可以多为家里挣工分。

当我们还小的时候,不用参加集体劳动,家的收入全靠父母的工分分粮食。过去粮食产量不像现在这么高,家里孩子又多,所以每年的口粮都不够吃。

记得吃得最多的是各种粗粮和红薯,就的都是萝卜咸菜。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回白面馒头和肉。

除了肚子里没有油水外,穿的、用的也很简陋。我和弟弟都是捡姐姐哥哥的旧衣服穿,不合身是常有的事,有时也免不了会穿件花衣裳,这也再正常不过。我身边的伙伴几乎都有一样的经历,谁也不会取笑谁,反而觉得蛮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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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跟母亲和侄子在长城留影)

后来长大一点上了小学,也有一定的劳动力,农忙的时候学校都会放假,我就跟着姐姐哥哥到生产队帮忙,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捡麦穗、打猪草、放牛羊都干过,靠这些我们姊妹五个也能挣不少工分。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生活虽然艰辛,但童年的时光过得很快乐。农村的孩子都是散养的,父母每天要上工,根本没时间管我们,“野孩子”遍地都是,也没有那么娇贵,天天放学后都是疯玩。不像现在的孩子从小压力大,要上各种补习班。

后来,农村也开始实行包产到户,每家都是自我经营、自负盈亏,人们努力奋斗追求幸福生活的劲头更足了。

在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政策下,那些有文化、头脑灵活的人家通过发展副业、外出务工,在经济上走在了前列,村里竟也出现了万元户。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父母也都是老实人,他们觉得侍弄好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才是农民的本分。但总归是在土里刨食,怎么着也不会刨出金疙瘩,父母在地里劳作的劲头一点都没减,家里的经济收入和生活状况却不见好转。

那时,父母总是为家里的生计而发愁,有时候甚至连打理村里人情世故的钱都没有。

(70年代的麦收全靠人力)

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发生在15岁时候的一件事,也正是这件事让我淋漓尽致地认清了家里贫穷的真面目。

那年的麦收时节,田里的麦子都已收割完,等着施肥后种下一季的粮食,但家里实在拿不出买肥料的钱,种庄稼的时令又不能错过。父亲只好无奈地把刚刚打下来没有晾干的麦子装上地排车,拉到镇上卖了才有钱买肥料。

当时,我在后面推着车,抬头看着父亲佝偻着的瘦削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这件事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中,直到现在,每每回忆起这个往事,眼里还会止不住地流泪。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就在心里狠狠地下定决心要努力改变家里贫穷的现状。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还没有在那时的农村形成共识,我也觉得读书成才是件很遥远的事,不如早早下学务工,来得又快又实在。我初中只读了1年就辍学了,立志要出去闯荡一番,多赚些钱,改善家里的生活。

不吃读书的苦,就会吃生活的苦。最开始的时候,我干得几乎都是体力活。

(当时就是在这样的砖窑厂干活)

我在砖窑厂做过工,成天跟土坯和硬砖打交道,特别到了闷热的夏天,还要在密闭的窑坑里码砖,不一会儿的功夫,全身的衣服就会湿透,一天下来整个人几近虚脱。这个活又脏又累,但每天只有4元的收入,厂里还要扣除生活费,一个月下来最多能赚60多元钱。

1年后,我跟着河南新乡的施工队到山西大同修路,那时不比现在,几乎没有机械化,修路的各种工序基本全凭人力。那个地方又是山区,施工难度之大、劳动之艰苦任谁都可以想象一斑,这样辛苦地活每天也才6块钱

在山西大同修了2年路,这期间,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身上几乎不留钱。特别是到了每年的麦收、秋收的季节,更是会及时把工资都寄回家,因为这个时候总是家里最缺钱的时候。

年轻的时候吃苦还不觉得苦,生活再苦再累也没有把我压垮。我知命,却不认命,总想着办法改善和提高自己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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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年结婚时的家现在已破烂不堪)

通过这几年的劳动经历,我也渐渐明白了单纯靠出卖体力干活,就是汗珠子掉在地上摔成八掰,也不会有很好的收入,就下定决心要出去学点技术。

我到山东烟台牟平学过车床,那时的车床还没有现在这么先进,就是纯粹程序化操作。我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是非常用心学,不出1个月就学会了。

接触车床的时间长了才发现,干这一行工资也不高,更重要的是自己打内心里根本不喜欢这个枯燥的行业。3个月后,我就离开烟台去了辽宁大连,在一个水磨大理石厂打工,这一干就是3年。

在外面打工的人更是不容易,背井离乡、吃苦受累都好说,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就是工资不能按时发。记得93年快过春节的时候,厂里一直拖着不给发工资,辛苦劳动一年,到头来却两手空空,甚至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

那年的春节,我没有回家。除夕夜看着万家灯火阑珊,家家团圆和谐,再想想自己的窘迫,在这个中国人阖家团圆的传统节日里,自己是一边想家一边难过。

(现在的小康生活来之不易)

94年的时候,家里给定了一门亲事。这时已经23岁的我也该成家,就回家结婚了,同年的10月份,我的大儿子也出生了。

成家以后,我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总不能让老婆孩子再过苦日子。当时还是盘算着出去学技术,学成以后将来自己单独干。

那时县里的电视台总是滚动播放着教各种技术的广告,其中有一条教做拉面的广告引起了我的注意。心想民以食为天,人到哪里也离不开吃饭,最不济将来自己开个小饭馆,全家也不会像我小时候那样再吃不好、饿肚子,我就此打定了学习拉面的主意

等学成以后,本想在县城开一家小饭馆,但各种条件都不成熟,一直也没有开成。后来,听家乡的人说天津那边饭馆多,好找工作,我就惜别了妻儿,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天津谋生活。

(98年与大儿子的合影已失去往日的色彩)

为了尽快找到工作,先站稳脚跟,我去了位于天津城区八里滩的劳务市场。可谁曾想工作还没找到,自己却进了收留所,也正是这次经历,使我跟烧饼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刚到天津没多久,也不知道要办理暂住证,那天去劳务市场找工作,正好赶上严查外来务工人员。本来他们已经查完都要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了在劳务市场门口的我。经过盘问之后,得知我也没有暂住证,就这样不明就里地被带进了收容所。

然而让我没想到,也可以说幸运的是,那天一起被带回收容所的,有一个是和我来自同一县城的老乡。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这种情况下相识,不说相依为命,其实也差不多。后来还是在老乡老板的极力帮助下,我在收容所呆了10多天后才得以解脱。

(我做的烧饼颇具天津口味特色)

从收容所出来后,老乡热心地把我介绍到河南老乡开的烧饼店工作,就这样我一边在店里帮忙,一边学习做烧饼。

之前学习拉面时学到的面点基础帮了我,同时,也许是自己本来就是农民的缘故,对粮食和面粉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学得很用心。

在和面、揉面以及做烧饼的整个过程中,就像是在跟它们进行一种无声的交流,用师傅的话说就是悟性很高,我学习做烧饼进步很快。

我在天津学习了一年后,感觉自己的技术能够支撑起独立开店的梦想了,我就离开了天津,满怀雄心壮志地想去北京闯一闯。

来北京的那一年是1996年,我带着1500元钱,其中还包括借来的200元路费,来到了首都北京。

北京,祖国的心脏,全国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全国人民都心向往之。这里遍地是机会,也充满竞争,一个普通的烧饼想要在北京人琳琅满目的食谱中确立一席之地,谈何容易!但是,我想只要我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韧劲,何愁闯不出一片天。

我在北京的第一家烧饼店选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严格来说它不应该叫烧饼店,而应该叫烧饼摊,因为我租的是人家饭店门口一块不大的地方来做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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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婆在八一湖公园)

当时我借了老乡的一个烧煤的炉子,置办了一个案板,七拼八凑弄齐了所有的家什就开业了。交了2个月的摊位租金以后,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钱,晚上我就住在案板的下面

因为根本没有赚到钱,在这里我坚持了半年,这是我第一次尝到了在北京创业的艰辛。

1996年10月,第二次开店我选在了比较繁华的西三环,也是在人家饭店的门口摆摊。因为这里客流量大,这次赚到了钱,但是也只是仅限于比普通的打工强一点。

虽然赚到了钱,但是也遭了不少罪。那年北京的冬天格外冷,白天零下7、8度,晚上最低零下20来度。我的烧饼摊是在室外,因为温度太低,只能用热水和面,但是不多长时间,贴着面盆壁的面很快就会结冰,大大增加了做烧饼的难度。然而,我的手也经常被冻伤,有时只能用一只手和面。

1997年的时候,老婆为了过来给我当帮手,带着孩子来投奔我。刚来的时候,我们一家3口租住在大约5平米的房子里,只能放下一张床,做饭只能在床头的一丁点地方。

(老婆和孩子刚来北京在公园合影)

作家丁玲曾说:“人只要有一种信念,有所追求,什么艰苦都能忍受,什么环境都能适应。”我在这里坚持干了有1年多,后来,随着北京市取缔马路市场,第二个烧饼摊也无法经营了。

从1998年开始,为了寻找合适的门面房,我在北京不知搬了多少次家,只2001年1年里,我记得就搬了4次。也是在这段居无定所的时期,我的第二个儿子也出生了。老婆跟我拖大带小到处搬家,也吃了不少苦头。生活虽然还是艰苦,但一家能在北京团聚,就是辛苦也觉得幸福有奔头。

直到2003年的时候,我们才在北京稳定下来,并一直干到现在。那时我在北京丰台区大红门附近找到了合适的店面,为了讨个彩头,也为了赶一个餐饮的空挡期,在大年初六,我的烧饼店就开业了。

(背后是我现在的烧饼店,门面也不大)

当我们向着美好生活大步迈进的时候,谁知刚开业2个月,就赶上了非典疫情。所有的餐饮业都受到很大的影响,当时,几乎坚持不下去了,我还萌生了把店兑出去的想法。

我老婆却主张再坚持一下。有段时间,我出去打工赚钱维持生活和开支,老婆就守在店里卖烧饼。最少的时候,一天只能卖五六十元,就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再说过要放弃。

所有的坚持都会得到回报,我们终于守的云开见日出。非典疫情得到控制后,北京的经济很快恢复,我们烧饼店的买卖也随之迎来了春天。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和老婆一心扑在经营烧饼店上。我们做出不同口味的烧饼出售,无论是咸口、甜口还是有馅的烧饼,都是外皮酥脆,瓤心绵软,适合北京人不同的口味需求。为了保证质量和口感,我都是纯手工制作,凭着多年的经验,各道工序的火候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北京电视台美食节目采访我时,我与主持人火旺合影)

好酒不怕巷子深,好吃的烧饼本身就是广告。我们的烧饼被附近的人们接受,并慢慢的向周边扩展,我们的顾客越来越多,一天竟能卖300多个。后来,一些饭店也来跟我们合作,让每天固定地供应烧饼。

我做的烧饼算是打开了市场,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一天下来腰酸腿痛。但是看着生活一天天的变好,心里也甜滋滋的,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累并快乐着。

在北京稳定下来后,我的很多亲属都来跟我学做烧饼,并且学成之后,也都在各自生活的地方成功的开了烧饼店,家里的经济条件和生活质量都有的很大改善。

(2014年我和堂哥在天安门留影)

我经过多年的努力,也在家乡的县城买了房,买了车,过上了小时候连想都不敢想的小康生活。

而最让我感到幸福和欣慰的是,我通过做烧饼这个行业赚钱供养出了两个大学生。我小时候没念多少书,吃了不少没有文化的苦,所以我很重视两个孩子的教育。

两个儿子也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大儿子高考考上了广州中医药大学,现在已经毕业,小儿子正在南京大学学习计算机专业。看到他们学有所成,我的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这一辈子的辛苦确实值得!

(两个儿子是我的骄傲)

2020年,新冠疫情在全国爆发,我回老家歇业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接触了自媒体,没事就拍一些短视频。我将多年做烧饼的经验分享到网上,没想到很多网友都喜欢,并且很多都跟我交流经验。

后来,我看到网上有人教做烧饼,也萌生了教人做烧饼的想法,但是不同的是,我完全免费。

我免费的初衷是,做烧饼这个行业看似简单,却也需要悟性和坚持,学了不一定学会,学会了不一定能成功开店盈利,并且大多数想学的也都是家庭条件不好的。如果我收了学费,人家没学会,或者没能成功开店盈利,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我决定全免费、不保留地教人做烧饼。

(现在我老婆也成了做烧饼的一把好手)

两年中,来找我学做烧饼的全国各地的都有,也有来跟我交流经验的,在我的帮助下,很多人也开了烧饼店,很多人也改变提升了自家烧饼的品质。每每收到这样的信息,我都会由衷地感到高兴。

回想这么多年来的经历,我心里感慨万千。其实做烧饼是个辛苦活,每天4、5点钟起床,晚上8、9点钟休息。我已数不清坚持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记不清看过多少个凌晨4点的北京。但是,奋斗的人从来都不孤单,无论你多早或多晚,在北京的街头都能看到很多奋斗的身影。

就像汪峰的那首《北京北京》唱的那样“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里失去。”我跟在北京奋斗的所有人一样,在这里追寻着自己的梦想!

(我也通过网络直播教人做烧饼)

我的梦想其实很简单,现在就是一边做烧饼,一边免费教技术,并帮助更多的人开店,走上致富路;等我退休了,我把店面交给徒弟,跟老伴儿去环游中国,遍览祖国大好河山,去追逐一段惬意的人生。既然选择了远方,那就让我们风雨兼程。

人不能选择家境,却可以选择出路,有些事不是看到了希望才坚持,而是坚持了才有希望。

【口述:刘新电】

【编辑: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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