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东亚邻居,韩国有如一面镜子,在多年追求经济高增速下,大部分国民却不幸福,收入不平等问题撕裂了这个国家。
随着文在寅9日在青瓦台挥别前来送行的民众,结束了五年的总统任期,就像卸下沉重的包袱一样无比轻松。韩国正式迎来了第20任新总统尹锡悦,仅仅5年时间,保守派再次卷土重来成为执政党。“青瓦台魔咒”是否会再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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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在寅所属的共同民主党因“烛光革命”而上台,时隔5年就交出了政权,打破了民主化后保守和进步政府每10年轮替的规律。正如媒体所言:“文在寅政府的失败,导致了民主党的失败。”
根据4月22日民调显示,韩国民众对文在寅支持度达到44%,而对候任总统尹锡悦支持度为42%,也算是罕见现象。文在寅在采访中苦涩的笑言:“支持率有意义吗?政权交替了,我的支持率高又有何用?”
2016年的“闺蜜干政”案轰动全韩,有超过1600万人参与的“烛光集会”中,从发出“朴槿惠下台”“清除积弊”到“解散财阀”“废除灵活就业”“解决青年失业”等呼声,这引出了韩国隐藏的阶级、性别、世代、地区等尖锐矛盾。在这些矛盾背后,最根本的是财阀与权力勾结,形成社会的极度不平等问题。
文在寅高支持率,代表国民对他5年改革的肯定,然而面对积弊丛生的韩国,打造“公平、平等、正义”社会的承诺大部分没有兑现。韩国百姓的日常生活反而变得“更加困难”,两极分化更加严重。
令人愤怒数字 多项世界倒数第一
经过多年努力,韩国在这片曾经贫瘠衰弱的半岛上创造了经济奇迹,人均GDP有望在2027年赶超日本。日本经济学家野口悠纪雄甚至预言,20年后日本经济规模将被韩国超越。
漂亮外衣下,却是败絮其中。2012年时,韩国有更多统计数据在37个经合组织(OECD)成员中敬陪末座,出生率最低自杀率却最高、老人自杀率全球最高,社会福利支出OECD最低,工时第二长(仅次于墨西哥),两性薪资差距全球第一,临时工比率第一,民间教育经费支出最高。
国际金融协会发布的报告显示,2021年二季度,韩国家庭负债占GDP比例为104.2%,在调查对象中排第一,其后依次是香港92%、英国89%、美国79%、日本64%、中国60%和新加坡54.3%。
韩国家庭负债以全球最快速度增加,房价上涨是重要原因,低收入家庭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文在寅任内出台25次打房政策,全部以失败告终,过去5年首尔房价上涨了120%,而朴槿惠在任4年仅上涨18%。
在极端扭曲的升学、就业、生活压力下,年轻人不愿结婚、生孩子,韩国出生率从原本的OECD最高变为最低。2021年,韩国结婚人数首次跌破20万,只有19万2509对,同比减少10%。这一数据相比1983年(41万对)减少一半。
财阀阴影 大部分人难享经济成果
韩国人常说:“进了三星上天堂,不进三星下地狱。”三星华丽外表背后,是99%韩国人的血泪。经济成果是所有人共同努力出来的,但绝大多数人却只得到苦果。
在耀眼GDP成长率下,是大财阀对中小企业、中产阶级与劳工的冷血剥削,是不平等的收入分配,整个社会只对富人友善。
韩国十大财阀总资产在2003年占当时GDP的 48%,2021年已经增长到83.5%。韩国财阀掠夺主要依赖两大手段:一是减少劳工薪酬,另一个是掠夺中小企业、供应商利润。随着大量FTA(自由贸易协定)签订,巨头们自身的供应链与工作机会向低成本国家转移,出现一边营收扩张一边裁减本土员工现象,失业率上升。
财阀巨头通过逼迫国内供应商降低价格,导致韩国许多中小企业靠低薪和雇佣临时工策略,才能勉强维持盈利,中小企业劳工的薪水连大企业一半都不到。
大财阀资产获保障另一原因,是政府对大企业的减税。2012年韩国总减税规模9.5万亿韩元,其中一半由53家企业拿走。为了获得更多支持,财阀设立数十亿美元贿赂基金,用以买通行政、立法、司法各种高层。
面对根深蒂固财阀问题。文在寅在2017年的就职演说中表示:将首先解决就业问题,官商勾结一词将会彻底消失,努力缓解各地区、各阶层、各年龄段人之间的矛盾,找出“雇佣非正式员工”问题解决办法,打造没有歧视和不平等的社会。
文在寅2017年任命有“财阀狙击手”之称的金尚祚担任公平交易委员会委员长,2020年通过“公平经济三法”,扩大对大财阀管控范围。他在任内抓捕三星李在镕等高层,并打压韩进集团。
一系列针对性政策并没有降低财阀总资产占GDP比重,却意外影响韩国本土半导体芯片产业发展。今年初,韩国国会通过的《芯片特别法》,被认为是半截子法案,受制于“牵制大企业”“地区均衡发展”政策,芯片企业一直要求的芯片人才培养、扩大税收优惠政策在法案中被删除或大幅缩水。
中美加速芯片竞赛,韩国却面临芯片投资负增长窘境。总资产仅次于三星的SK海力士,计划在首尔南部龙仁建立全球最大半导体园区,历经3年仍没有开工。企业界对文怨声不断。
金尚祚因打击财阀成为“正义”的化身,真相却令人不堪。2019年6月,他被文在寅任命为青瓦台政策室长,主导打房新政,制定推出保护租房者权益的《租赁三法》,规定房租涨幅上限为5%。就在新法推出前两天,身为房东的金尚祚将名下房屋租金提高14.12%。消息曝光后,双标的金尚祚狼狈下台。
两极分化 新自由主义成罪魁祸首
2021年8月,在韩国2100万工薪劳动者中,有近807万是临时工,比文在寅上台之前的2016年8月增加159万人,临时工人数和比例均创造2003年以来最高值。正职员工人数连续3年呈下降趋势。
正式工与临时工薪水差距也在不断扩大。2021年6-8月,正式员工平均月薪约18221元人民币,较上一年上涨10.2%。相反,非正式员工平均月薪为9662元,仅上涨5.8%。两者薪资差距创统计以来新高。
新韩银行统计,2021年韩国家庭月平均收入约2.6万元人民币,强劲增长3.1%。若把家庭收入水平分为5个阶层,处于高收入阶层的第5阶层和第4阶层分别增长5.9%和4.7%,相反第1阶层和第2阶层分别缩水1.1%和1.6%。最高和最低阶层收入分配差距扩大至5.23倍。
在这种贫富差距两极分化的社会里,人人为了生存不惜一切代价要挤入只占就业人数12%的大企业,这样的竞争助长了高不可攀的教育费用。教育支出甚至占到家庭收入的33%,其中补习费又占了其中一半以上。
两极化的现象通过教育资源的两极化而复制了阶级,使韩国愈来愈像是世袭的社会。过分的竞争和压力,使得年轻人的生命失去了弹性,一折就断,自杀率居高不下。
韩国19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算是不错的时期。那时薪水普遍上涨、工作机会变多,努力工作就可以买到房子,人们充满了希望。韩国社会的不平等现象恶化于90年代中后期的金融风暴,彼时韩国转型成“新自由主义”,这也让新自由主义成为祸首。
没有出路 破败的社会保障安全网
以“公家机关民营化”、“大企业为主的经济政策”、“市场万能论”为典型的新自由主义政策,导致大企业“赢者通吃”独占利润,减少了社会福利支出。
居住、医疗、教育、托育是国家必须保障的社会安全网领域,与韩国经济规模相似的国家,大部分通过税收来保障社会安全网。近些年来,为满足人民对幸福生活期待,中国加速织密世界最大的社会保障安全网。
由于大企业缴的税收太少,导致韩国社会安全网处于很低水准,拿着低薪的普通人在缴纳昂贵的居住费、医疗费和教育费后,很容易坠落到贫穷阶层。从3岁贯穿到80岁的不平等现象压榨着韩国社会,大部分人再怎么努力也难以让生活变好。
作为进步派的文在寅,过去5年以推动社会公平为施政核心,推出国家出钱创造岗位、提高最低工资、实行每周52小时工作制、打房等一系列措施。保守派大肆批评这些政策,认为非市场手段阻碍了经济发展,导致房租、房价暴涨。
保守派新总统尹锡悦的就职演说中,将“自由”和“飞跃性增长”为未来的施政核心,其中35次提到自由,希望通过快速增长来解决两极化和社会矛盾。重回“新自由主义”老路的韩国,再次陷入轮回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