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李标是上海人,在1969年那个风云激荡的时间点,以17岁的年纪插队到了云南西双版纳。

当时小青年们最好的选择是参军,李标没法实现这个梦想。由于家庭属性是旧社会小业主,他当兵不够资格,只能在黑龙江和云南两个生产建设兵团选一个去下乡。李标怕冷,直接选了比较炎热的云南。这个选择是否正确,他一辈子也没有得出结论,但是这趟边疆之旅,让他见识了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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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12月,他跟其他上海知青登上了南下的火车,他记得很清楚,火车走了四天三夜才到云南省城昆明。这是一座山城,气候很好,被称作春城,可惜他们只在这里小住了半天,第二天一早就换乘汽车继续赶路了。当时的知青都是初高中生,没有什么社会经验,还以为下乡的地方都跟昆明一样,环境好,市容市貌也不错,等到汽车驶入山路他们才发现了问题。

山路颠簸,汽车开得歪歪扭扭,车轮卷起的烟尘涌入车内,所有人都呛得不停咳嗽。

“这里的土怎么是红色的?”

“森林也太茂密了,感觉有点害怕。”

未知会引起恐惧,对上海知青来说,红土地和原始森林太过陌生,他们不可避免陷入担忧,另外,几天的行程中,住的招待所条件越来越差,吃的食物也愈发粗粝,知青们唉声叹气,好像预感到了未来的艰苦。

汽车走了四天,李标到了西双版纳的勐捧。100多名知青刚下车就呆在原地,连队提供的宿舍跟上海农村的猪舍差不多,竹子和芭蕉叶做墙的草房四面透风,红土地上是四根树枝做床脚支起的竹床,而宿舍不远处就是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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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知青们扔下行李,纷纷抱在一起痛哭,男孩们则默然无语,按照分配的顺序去找自己的床。

天黑后,天气没有白天那么热,甚至还有点冷,李标躺在床上,裹着厚衣服瑟瑟发抖,不远处的森林里传来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没有人说话,也没人睡觉,大家就这样度过了下乡的第一天。

第二天早上集合后,连队领导强调完纪律,就开始给知青分配任务,女生负责洗菜做饭,男生们带着砍刀去上山砍柴。

一进山,李标才知道什么叫“原始森林”。在森林外面,根本无法想象里面的样子,满地的腐烂落叶足有几十厘米,踏进去能陷住半个小腿,叫不上名字的虫子到处爬,特别是一种叫“旱蚂蝗”的瘆人玩意儿,3到6厘米长,只要人一站住,它们似乎能探测到人的热量,立刻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走了一个小时,李标胳膊上已经爬上了好几只。这些东西喜欢留在人体比较潮湿的位置吸血,因为干活儿太累了,有些人被旱蚂蟥咬了,要到第二天才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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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标同宿舍的一个男知青,晚上回去还好好的,早上起来小解,发现尿不出来,自己低头一看,发现问题严重了,旱蚂蟥已经顺着小便口钻进去一多半。

“救命啊!出事啦!”大家听到他的呼救声,立马围了过去。

女生们被挡在外围,男生们在连队领导的指挥下,赶紧把他送到了卫生院。医生处理过不少类似的问题,以最小的损伤将旱蚂蟥取了出去,那个小东西已经吸满了血,胀得浑圆,医生没夹紧,掉到了地上,有人一脚踏上去,鞋底涌出一滩血。

“这玩意儿真厉害,杀人于无形。”

“以后进山,我们就用绳子把裤腿扎紧。”

懂汉语的老乡教给他们一个办法:“进了森林,如果站在原地砍树或者坐下休息,要用枯草树枝烧一堆火,它们就不会爬过来了。”

当然,老乡的办法不仅可以防止旱蚂蟥的袭扰,最重要的是可以驱赶蚊子。来西双版纳之前,李标见过的蚊子顶多只有小指节那么大,但是西双版纳的蚊子却大得夸张,号称“三个蚊子能顶一盆菜”,一旦被这种蚊子叮一下,轻则痒痛,重则引发皮炎,要好几天才能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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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凡事有弊也有利。原始森林的环境造就了烦人的昆虫,同时也产生了物产丰富的特点。对知青来说,森林里有各种上海没见过的野果树,特别是野芒果,果子不大,但是特别甜。第一次见到不知道,知青们就爬树去够,他们不知道树上有红蚂蚁,这些东西领地意识很强,看到人类侵犯了它们的领地,不停地往人身上爬,使劲咬,疼得爬树的知青大喊:“这蚂蚁咬人啊!”

“XX,蚂蚁也欺负人,生火给它们烧了!”

“对,把树烧了!”

当地老乡赶过来说:“碰到大群蚂蚁,不要惹它,如果成群结队地赶来咬你,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那怎么吃芒果?”有人问。

“用杆子打。”

竹竿毕竟长度有限,实在打不下来,就用弹弓打,然而弹弓劲大,搞不好就把果子打碎了,不过大家也不觉得可惜,森林里果子太多了,用弹弓打也算是一种乐趣。

李标最喜欢吃甘蔗,当地人的甘蔗园特别大,正合他的胃口。不过甘蔗园不零售,基本都用来榨糖制成红糖。知青们想吃甘蔗,直接进甘蔗园,自己拿砍刀自己砍,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第一次去,李标不知道情况,就问同去的老职工:“咱们砍了七八根,只吃中间最甜的部分,梢和根扔了满地,人家不会罚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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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职工嚼着甘蔗,不以为然:“你在地里吃多少都没人管。就算你有个大肚皮,你能吃多少根?这么一大片甘蔗林,人家才不心疼。”

李标不解:“那岂不是赔钱了?”

“不会,你不要的梢和根也能榨糖,只要扔在地里,他们最后会收集起来。但是你想把甘蔗带出园子回宿舍吃,那就要付钱了。”

知道了事情缘由,李标每次想吃甘蔗的时候就去园子里,吃到撑为止,知青的日子很苦,但是吃甘蔗弥补了一些生活中的不堪,也算是支撑着李标走过了那段难忘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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