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姐姐和她婆婆的“恩恩怨怨”
文/赵主任
口述：金燕（化名）
说明：本文根据真实事件创作，为保护个人隐私，人名进行处理。由于年代久远，图片部分为实景，部分为配图，敬请谅解。
我姐姐被埋进坟头的那天，下得好大的雪，95年的腊月。我记得，当时我们村上好几个劳力刨坟坑，都刨不动。
老人都说，你姐姐冤啊！这是老天爷不让下去啊。
我姐夫疯癫了，拿着一瓶子白酒蹲在坟头喝，别人干活他也不伸手。还在我姐姐的坟头旁边撒尿，让我一脚给踹趴下了！
我姐夫一家都是畜生！包括的我舅妈！
我姐姐把她婆婆推进菜窖里了，活活的……闷在里面……我姐姐被抓进去了。
被执行死刑前，我去看姐姐，我姐姐还是咬牙切齿，说便宜她婆婆了！我姐姐那个眼神，我现在想起来还都害怕。
我姐说想抱一抱我，人家不让搂抱。我姐说，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把命都给他（姐夫）家了，也没给我攒上嫁妆钱。
我姐还告诉我，我家老房子里的炕席底下，压着一个铅笔盒，那里还有不到伍佰块钱，姐姐自己的，准备的过河钱，现在也用不到了。
当时，我崩了！
那些年我对姐姐关心的不够，以为我姐姐嫁人了，就尽量不打扰她，谁知道她掉进了一个……
我姐姐秋天嫁人的，春节前回家了一趟，和我住了两个晚上，说结婚并不像她想得那么好，也没有说什么细节，她就说她婆婆不好，不刁蛮，温文尔雅，就是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我和姐姐从小没有爸妈，我姐姐不是我的亲姐姐，舅妈说姐姐是我爸爸捡来的，不过我和姐姐从小就和亲姐俩一样。
我爸爸还给我姐姐上了户口，我俩一个姓。
我俩从小在舅妈家长大，舅舅是个耍钱鬼，赌徒！喝大酒，一喝酒就疯狂的揍我舅妈，薅着舅妈的头发，拽到院子里，疯狂的爆锤，然后一顿踢，没有任何理由，就算看不惯。
舅妈起初对我们还行，看我俩命苦，她家吃啥，给我俩吃啥。他家有一个男孩，也就是我弟弟，是个残疾。
实话实说，舅妈也挺不容易的，舅舅不挣钱，全靠舅妈一个人种地打工，还要照顾弟弟，还要照看我俩上学。
有一说一，舅妈就是再苦再累，那时候早上也要起来给我们做饭，舅舅的生活水平在村子里属于困难户。
但是即便这样，每天早上，舅妈给我姐俩一个兜里揣着一个鸡蛋，让我俩上学去。
亲妈妈也不过如此。
舅舅耍钱越耍越大，把家里的洗衣机和自行车都当了！家里值钱的家用电器都被舅舅卖光了！有一次弟弟被村里的小孩拽着下河，差点没把弟弟淹死！
从那以后，舅妈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我俩也不太上心了！
不过还好，我们也长大了，毕竟自己能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帮舅妈减轻一些负担。
我和姐姐考学的时候，舅妈把我俩叫到一边，郑重其事和我俩说：咱家就这水平，你姐俩也懂点事，你们到大城市念书，舅妈倒是沾光，可我只能供你俩一个！你俩必须下来一个。
我伺候你姐俩这么多年，你弟弟也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我姐姐把机会让给了我。
那天晚上，姐姐偷偷地在我被窝哭，说舅妈也不容易，妹，我的书包和所有的好衣服都给你！
从那以后，姐姐一个初中生下来种地，割猪草。
没几年，舅妈就给我姐姐说了婆家，说对方条件挺好，人也长得帅气，他家在镇子里还有大瓦房。
姐姐和姐夫第一次见面，我姐姐就相中了，姐夫确实长得帅气，文质彬彬。比我姐姐大几岁，和我姐姐是初中校友。（我们是小地方，一个学校就那么一个）
两个人也不陌生，就走到了一起。
姐姐说，第一眼感觉姐夫不太热情，不太情愿，不过姐姐是个比较粗线条的人，也没在意，脾气有点随我舅妈。大大咧咧。
我姐姐结婚后，我就去外面上学了。
每次放假回来，就回到我家自己的老房子住，去舅妈家吃饭。
春节前，我姐结婚后第一次回来，和我在我家的老房子住了两个晚上，我姐翘着二郎腿说，感觉她家人不太热情，冷冰冰的，不像一家人。
具体细节我姐也没说，临走，我姐偷偷地塞给我200块钱，我姐说，她不当家，挣得钱都是她婆婆把着，你别嫌少。
其实，那天我就应该感觉到苗头……
因为，我姐姐说了一个细节，就是我姐进门的第一天，婆婆在沙发上垫了一张卫生纸！
她婆婆家在镇子有房子，在农村也有房子，他们结婚是在镇子里，和婆婆一起住。婆婆以前是个大夫，好像是个老中医，家里挺有钱的。
其实现在看来，那是多么侮辱人啊！可是我姐姐大条，我姐姐和我说的时候，我也没有往心里去，因为那时候我也没结过婚，不知道为什么……
我上学的地方离姐姐住的镇子远，几个小时的火车，那天晚上，我姐姐忽然跑学校找到我，我姐姐神情恍惚，和我在宿舍住了一个晚上。
说她把孩子打掉了，和姐夫生气，当时也没说别的。
后来我才知道，姐姐怀孕那阵子，姐夫手术住院，我姐伺候。姐姐在姐夫的床头发现了一个日记本，日记本里记着姐夫的恋爱日记，从过去到结婚后的。
他一直爱着一个人。
而且，日记本的夹缝里有一张照片，我姐姐一看就是我姐姐的初中同学，她俩关系一般，我们那个地方很小，中学同学就那么几个。
而且我姐姐的这个同学（就叫她彩霞吧），彩霞在我姐姐结婚的时候，还给我姐姐当伴娘（姐夫找来的）。
最让我姐接受不了的是，姐姐结婚后，彩霞经常去婆婆家玩，婆婆对彩霞很好，姐姐也没有在意，直到发现日记之后，姐姐才回忆起来……
每次，姐姐去药店帮着婆婆干活的时候，彩霞就去家里找她，姐姐当然不在家了，姐夫在家。姐夫那阵子考什么东西，我也没记住……
就是彩霞在家陪着姐夫复习，这个细节只有婆婆知情。
可笑不可笑，我姐姐活得有点像《渴望》里面的刘慧芳，活得就像个……
姐姐心肠善，从小我姐俩一起相依为命，再说，我上学那时候也是姐姐给我钱，她知道自己和姐夫撕破脸，意味着什么。
那个年代，没有出轨就被逐出家门那一说，相反，你要是戳破，可能会一无所有。有钱的就是大爷，农村人也没有婚前婚后财产那一说，那时候农村人也不懂这个。
姐姐和姐夫谈了一次。
姐夫的意思是，结婚的时候，他本身就不同意，是老太太逼着自己的。
姐夫那时候（被发现时）虽然婚内精神出轨，但毕竟没有实际出轨。
姐夫也是个实在人，说彩霞不能生育，老太太的意思是，让他先找一个人结婚，以后的事情再说。
言外之意，婆婆的意思是先找个人，结婚生了孩子，之后的事情婆婆就不管了！
姐夫不同意，姐夫说，这不是丧良心吗！我和彩霞结婚，没有孩子怎么了！
婆婆破口大骂，说，你给咱家绝后吗，你要是这样，连彩霞也不要接触了！
姐夫和彩霞相恋多年，就因为不能生育，一直老太太在中间搅合。
后来婆婆找到我舅妈，说看你家的外甥女不错，舅妈是了解婆婆家的底细的，舅妈起初不同意。
婆婆的意思是给舅妈几万的彩礼，毕竟你家孩子（我弟弟）将来成家，治病也要花钱。
没想到，我舅妈同意了。
彩礼的事情，舅妈没有和我姐姐说，就说对方给了一点钱，先放在我这，你弟弟将来用。
我姐是个粗线条，也没问多少钱，毕竟舅妈把我俩养这么多年……
我姐姐发现了姐夫的日记，对姐夫并没有憎恨，反倒是很气她婆婆。
姐姐把孩子打掉以后，她的噩梦就开始了……
姐姐的婆婆是个笑面虎，有文化，也不和我姐姐吵闹。我姐姐也不和她吵闹，两个人暗暗较劲。
后来，我姐和我说，从她知道婆婆的阴谋的那天，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报复！
我姐表现上看上去很大条，但是心思很重。
记得很小的时候，舅妈在家蒸肉包子。
我和我姐排着队，等着吃包子，舅妈说话大大咧咧，没文化，说话不动脑筋，说没有你俩吃的，去找你弟弟去。
其实，舅妈就是随后一句话，那天，包子姐姐一口没吃，自己蹲在门口吃馒头，给我舅妈气的没办法！
从那以后，我舅妈说我姐姐特别小心，知道我姐姐的内心很娇气。
可能是住在别人屋檐下的缘故吧，姐姐随时保护着我俩的小自尊。
还记得，有一次我去姐姐家，那是我唯一一次去姐姐家吃饭。
她婆婆没有和我说话，也没有给我盛饭。我姐姐把我送出来和我说，你等吧！我要她好看。
我劝姐姐别往心里去，姐姐说，不给吃饭我都不挑理，我最恨别人看不起我妹妹了。
从那以后，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姐姐有个可怕的念头……
现在想起来，就是小时候我姐俩穷怕了，虽然舅妈对我们很好，但是，姐姐总是提防着舅妈的每一句话。
姐姐有一次和我说，小时候她放学回来，看见舅妈站在院子里给弟弟吃饺子，我站在旁边嗦喽嘴巴，姐姐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其实，那天舅妈先给我吃的，有一说一。虽然，后来是舅妈把姐姐推向了深渊，但当时我们小时候，舅妈对我们不错。
自从姐姐把孩子打掉之后，姐姐几乎被婆婆安排每天在药铺干活，她婆婆开了个药铺，中午不准姐姐回来。
姐姐回来每天都是很晚，还要给婆婆和姐夫做饭。姐姐是个勤快人，也没说啥。
姐姐从小就有洁癖，在她家里的床上发现了女人的头发，婆婆说是她的。
姐姐是个聪明人，女人的头发和老太太的头发，她还是能分清楚的。
姐姐也想到了这一天。
姐姐不动声色，姐姐有个毛病就是气性大，嘴上不说，就是肚子里憋着。
记得小时候，学校要买运动鞋，姐姐和舅舅要钱，说我姐俩买一双换着穿，等到时候我采树籽还你。（那个年代树籽能卖钱，我姐姐经常上山采，给我买学习用品）
姐姐是个刚强的人，从来没有和舅妈张过口，知道舅妈是个外人。姐姐那是第一次和舅舅张口，那天舅舅喝醉了：滚一边去，我喝酒还没有钱呢！
从那以后，姐姐再也没有张口管舅舅要过钱。我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姐姐打工挣得。
姐姐有时候还给舅舅买烟买酒。
姐姐每天被婆婆逼着去药铺，不准休息，回家就做饭，姐姐每天回家都闻到自己的床铺上……姐姐气的心脏病复发。
姐姐小时候心脏就不好。婆婆给安排住院就不管了。
姐夫一个人看着也不上心，住院没钱了，姐夫也没办法，姐夫说，自己也没有钱。老太太把着。
然后，姐姐让我去舅妈家借钱。
舅妈说家里没钱，就彩礼那几个钱，给你弟弟盖房子还差挺多呢。
后来，我姐找的他初中男同学借的，那个男同学当年追我姐，在镇子里开商店的，我去取的。
出院后，姐姐就被她婆婆撵到农村的房子去住了（她婆婆在农村有个房子），理由是，先去农村把身体养活，顺便照顾一下家里的牲畜。
姐姐也没有反驳，直接卷着铺盖就去了，现在看来，姐姐那时候心里就发生了变化。
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局面：婆婆和姐夫在县城，姐夫和那个女的生活，我姐姐一个人在农村伺候牲口。
姐姐事后和我说，其实那时候婆婆要是不招惹她，她准备原谅婆婆，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等给我办结婚了，她就没什么挂念了。
姐姐的遗物
上秋，东北都有腌制咸菜的习惯，婆婆回来了。此时，姐姐已经把白菜豆角辣椒拾掇好了，婆婆来腌制咸菜，带回县城里吃。
姐姐问腌制那么多干啥！
婆婆说人家彩霞……
姐姐看婆婆，在她面前丝毫不掩盖了！
姐姐实在忍受不了，跪在地上和婆婆说：不行，我和文革（姐夫化名）就离婚吧。
婆婆说，离婚可以，你把彩礼拿回来！
我姐说，我给你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在药铺干了那么多年……再说，我也没有收到彩礼！
婆婆没吭声。
我姐就去舅妈家，管舅妈要彩礼，说还给人家，我要离婚！等离婚以后，挣了钱我再还给你。
舅妈在炕上缝衣服，一句话没说。
我姐彻底崩溃了！
回去，我姐发现婆婆整理好东西了，第二天要回县城。
发现婆婆把家里能带走的日用品，都划拉带走了，洗发膏，镜子啥的。
姐姐知道婆婆拿回去给谁用。姐姐不是个舍不得东西的人，姐姐最恨别人在她心口扎刀子了。
半夜，婆婆忽然想起来，说要去菜窖拿几颗大萝卜，那谁爱吃大萝卜！
我姐姐知道我姐夫最不好吃大萝卜，一定是那个女的！
我姐哼哼一声，要拿，你下去拿！
那是我姐姐第一次反抗她婆婆的命令。她婆婆骂骂咧咧的，自己下菜窖去拿。
我姐也不知道怎么的了，去菜窖，把菜窖的盖子紧紧地盖上了，上面还压了一个很大的石头。
后来人家去现场的人说，那个大石头一个大男人都搬不动！
那个年代写明信片都习惯称为：赠友人
由于是妹妹金燕（化名）口述，我在这里补充一下几个细节：
1、姐姐海燕是有老公公的，老公公是个木匠，公公对婆婆的这种做法极其的反感。
老公公在姐姐结婚前，就和婆婆分居多年了。那时候海燕还给老爷子做过饭。
姐姐还委托老爷子还给妹妹打了家具，说将来妹妹结婚用。公公也劝姐姐离婚，公公是个明眼人，劝姐姐不要想不开。
公公也曾经和妹妹金燕说过，一和海燕唠嗑，聊起来婆婆，海燕眼神里就有一股杀气。
2、姐姐和婆婆出事后，姐夫当天就疯癫了！其实，姐夫之前也是一直抑郁，曾经和姐姐单独说过，自己也想离婚，各自过自己的。
姐夫当时想给姐姐一笔补偿，可惜自己没有钱，钱都在老太太那里。
3、婆婆要彩礼钱也不是本意，就是为了报复海燕当时打掉孩子，姐夫说，当时老太太把孩子的衣服都做好了。
4、姐姐被执行的那天，妹妹没有去，姐夫去的，回来捧着骨灰就疯癫了。葬礼上，那个女的彩霞也来了，两个人没说话。
5、舅妈的彩礼钱给了金燕，金燕没要，舅妈的孩子结婚金燕不想去，最后还是去了。结婚的那个晚上，舅妈给金燕叫家里去了，给金燕跪下了，说不该给海燕给人家……
金燕没有上去扶舅妈，金燕说，要是以前的性格，她就去搀扶舅妈了，毕竟那是个长辈，还养了姐俩这么多年。
金燕说，也不知道为啥，姐姐死后，自己的心就变硬了。
6、金燕的舅舅对于彩礼的事情并不知情，出事后，舅舅和舅妈分居了，还在一个村子，舅舅喝酒喝死了，金燕没有去。金燕说，从情感上欠舅妈的，也不欠舅舅的。
在事发前，姐姐海燕回到老房子和妹妹住了一夜。姐姐还嘱咐金燕，要是舅妈哪天有个好歹，记得去给人家上上坟，毕竟那也是养活咱俩的半个娘。
金燕那时候还说，姐，你是不是魔怔了。
整个故事最让我揪心的是：
海燕回去和妹妹住的那个晚上，把自家水缸搬开，底下有个盒子，那种铁的饭盒子，里面装着不到一万块钱。
姐姐说很愧疚，结婚这么多年自己也没攒下什么钱，这些钱都是她结婚前打工挣得钱。婚后给婆婆打工，婆婆一分没给她。（文章开头，炕席底下是姐姐自己留的私房钱五百块，过河钱）
金燕说，她家的水缸超级大，很重很重，一般大老爷们儿都搬不动，她还问姐姐怎么搬开的。
姐姐说，藏在水缸底下，谁也偷不走。
姐姐的遗物
海燕无疑是那个时代的悲剧，遇到了一个霸道不讲理的婆婆，被舅妈贪图彩礼，毁了婚姻……
金燕曾经问过姐姐，恨不恨姐夫那样（出轨），姐姐说不恨！
甚至婆婆虐待自己也不恨，不给钱也不恨，就是憎恨婆婆两件事：
1、自己结婚进门的时候，自己坐在沙发上，婆婆说先等会，婆婆拿出了一张卫生纸，垫在沙发上，当时姐夫打马虎眼说，老太太爱干净，那时候姐姐居然信了。
可后来姐姐发现， 彩霞去家里玩的时候，婆婆没有给对方垫卫生纸，而且对方还是个外人。
2、姐姐对舅妈私吞彩礼的事情也不憎恨。
姐姐憎恨小时候，舅妈有一次煮饺子，自己放学回家，看见妹妹在旁边望着弟弟吃饺子发呆，姐姐说，那天晚上自己躲在被窝里，好一个哭。
综合整个事件，发现姐姐海燕的成长轨迹，太曲折了。
一方面要照顾妹妹，一方面要保护俩人的自尊，尽可能不让妹妹受到伤害。
最让金燕无法接受的是：
那时候，姐姐把不到一万块钱放在了一个饭盒里，给妹妹的时候。
金燕说，姐，你不留一些吗，你花啥。
姐姐说，妹，我为你而活，要不我早就跳井了！
赵主任直播间倾听粉丝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