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耳秀才

隋朝时,董慎在兖州任副职,他精通律法,正直无私,郡守有不对的地方必直言相劝,被责罚降职也在所不惜。

有一天,他在郊外遇到一个黄衣人,黄衣人说道:“泰山府君找你去做右曹录事(官名),并拿出公文让他看。”董慎说:“泰山府君见召哪能不去。”黄衣人就用泥封了他的眼睛带走,不知道走了多远,听到有人喊:“范慎追董慎到。”他眼睛上的泥被拭去,看到自己来到一座大殿,泰山府君高坐在大堂上,笑着说:“使者真是谨慎啊!”然后命人拿来官服给董慎换上,又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落座后,府君说道:“请你来是因为有个案子不好决断,闽州司马令狐寔等六人本应下无间地狱,但他是太元夫人(传说中一个大神)的远亲,天庭下令罪减三等。昨天有一百二十个犯人攀比吵闹,上报后,也被减罪二等。我怕以后会有很多人引用这个案例,让犯重罪的人得到轻判,你看该这么办?”

董慎说:“丑人在水面看到自己的样子不发怒,就是因为水清澈公正。天地间的刑罚怎么能随便更改,宽待恶徒?但我的文采不够,说话没有条理,常州秀才张申通才华出众,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泰山府君马上下令去找这个人。

张申通到来,知道案情后说:“这是一件小事,我马上替您写奏折,一定会成功。”府君很高兴,说道:“要好好写,尽量委婉。”然后把张申通任命为左曹录事,也换上官服。又给二人都配一只玄狐做坐骑。

张申通写了一道奏折,内容大意是:上天应该大公无私,律法要标准统一,如果随便施恩宽容,就会放纵坏人作恶。如果给令狐寔减刑,不但有失公允,开了这个先河,日后也无法对恶徒施行惩罚。请求把令狐寔马上投入无间地狱。

写完后,有个黄衣人拿着走了出去。片刻后黄衣人回来,带着天庭的回复,大意是:送来的文本简直是异端邪说,典籍中明确写了照顾亲戚是上古的美德,太元夫人有天大的功德,连给亲戚减刑都不可以?赶快照旨意办,不然就撤职查办,就算马上办,也要略施惩罚,泰山府君六十年内不准穿官服。(我国的神话系统比较混乱,有的传说中太元夫人是西王母的妈妈。)

泰山府君看了天庭回复很生气,大声斥责张申通:“看你干的好事,让我受了牵连。”说完让手下拿来一小块肉塞到张申通的一只耳朵里,他那只耳朵立刻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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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申通请求:“请让我再写一次,如果不能改变,甘愿受罚。”府君说:“要是能给我去罪,就多送你一只耳朵。”

张申通又写道:上古时,天地间除了父母兄弟,本来没有亲戚这种说法,中古时期才注重亲戚这种关系。如果因为亲戚关系而改变律法,就是舍本逐末,放弃了根本。请宽恕我逆耳的忠言,苦口之良药,谨请天庭多方斟酌考量,让法律公正。

黄衣人拿走后,天庭又来了回复:再次审查,认为原判决合理公正,撤去泰山府君的责罚,令狐寔等人即刻打入无间地狱。

泰山府君很高兴,让小卒掏出张申通耳朵里的肉块,捏成一只耳朵安在他脑门上。又转头对董慎说:“此地不可久留,给你增寿一年,加上你本来的寿命,共二十一年。”

使者又用泥封了他们二人的眼睛送回阳世。董慎醒来,妻子说他已经昏迷十多天了。张申通醒来后额头发痒,几天后长出一只耳朵,额头上长出的这只耳朵特别灵敏。大家都叫他三耳秀才。《玄怪录》

三等秀才

翁水城隍庙里有个泥塑皂隶,矮胖多须,面黑。相传他本是阳世的人,名叫王福,是个屠夫。某天夜里,王福梦到城隍神招他当差,于是找人塑了自己的像搬到城隍庙里。几天后他就死了。这件事全城的人都知道。

王福妻子很美,她经常带着祭品到庙里祭奠丈夫。王福塑像旁还有个白皙修长的泥皂隶,王氏祭奠的时候总在他面前也摆上一点东西,并祈祷说:“我丈夫刚刚当差,希望您多多关照。”

某天黄昏,王氏从郊外回家,听到有人在后面呼唤王嫂,她不敢回头,一口气跑回家关上门。一个年轻人推门而入,正是庙里那个白脸皂隶。他对王氏:“承蒙嫂子多次给予酒食,早就想登门感谢,又怕给你带来口舌之祸。今天王大哥去往山东公干,来回需要半个月,我过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缺米缺柴尽管吩咐。”

说着上前拉住王氏手腕,笑道:“这么柔软的手却没有金手镯,我会给你买一个。”王氏大喊,家人却听不见。这时一个黑脸人气势汹汹闯入,正是王福。白脸皂隶夺门而逃。王福说:“我去兖州取公文,走到半路公文已经送来,回到庙里不见这个这个家伙,问别人都笑而不语。我素来知道他品行不端,因此急忙回家。这厮竟敢勾引同僚之妻,我和他誓不罢休。”说完很气愤地走了。

有个姓刘的书生住在城隍庙里读书,当天半夜,他听到大殿上有喧哗鞭打的声音。早晨,白脸皂隶倒在地上,面目龟裂。白天的时候,王氏又来到庙里,对着白皂隶谩骂,刘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从此后,他每次出入都戏弄一下王福泥塑,不是拍拍他的后背,就是摸摸他的胡子。

有一天刘某醉归,又去拍打,泥塑忽然怒视说道:“你不过是个三等秀才,竟敢这样藐视我。”刘某吓了一跳,再也不敢放肆。

后来,刘某考中秀才,但是位列三等,大家戏称他为三等秀才。《齐东妄言》

王古董

桥李村陆某是个农家子弟,读书不成转而学商。他在京城有个亲戚,于是带着一批货物去往京城,想让那个亲戚帮着推销。当走到济宁时,听说前边河道决口,于是在旅店住下。

夜里,忽听窗外有人吟诗:“读尽诗书费尽心,几年博得一青衿。(青衿指的是秀才)”反复吟诵十多遍,哼哼吾吾再也没作出后两句。陆某睡去,不知道那人最后是否把诗做完。

第二天晚上,窗外又传来吟诗声,还是那两句。陆某从窗缝往外看,只见一个穿黑袍的男子,弯腰驼背,左手拿根一尺多长的烟袋,右手像贾岛一样做着推敲的动作。陆某不由哑然失笑,随口说道:“这么寻常的句子,何必通宵达旦苦吟。”窗外那人突然不见了,陆某明白看到了鬼,用被子蒙着脑袋一晚没睡。

次日一早,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店主人,主人笑道:“你肯定看到了王古董,他是我邻居,五十八岁才考中秀才,不久就死了。棺材现在还停在他的三间茅屋里。王古董生前就好吟诵这些不入流的句子,做了鬼还是这样。”(出自《齐东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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