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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

2006年10月17日,知名老演员陈述病逝于上海瑞金医院,享年86岁。

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他的妻子李波辞去了所有工作,照料着陈述的起居生活。

高昂的治疗费用也不曾让李波放弃,她四处借钱,最后依靠着社会各界的捐助,才得以为陈述拖延了几年的生命。

李波对陈述的照顾一直是安静的,周到的,甚至都不愿透露为陈述治病到底借了多少钱。

但在陈述与世长辞后,他的四个子女却转头将李波告上了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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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波和陈述

原来,李波是陈述的二婚妻子,和陈述的四个子女并无血缘关系。而他们将李波告上法庭的原因很简单:为了陈述名下的房子。

李波和陈述结婚的时候,或许也想到了这一天的到来。那时她46岁,而陈述已经76岁。

老夫少妻的组合,面临了社会家庭的重重压力。三十岁的年龄差,让陈述的四个子女极力反对。

反对的理由也如电视剧一般:李波一定是贪图他们父亲的财产和上海的户口。

但李波和陈述已经不是青涩少年,历经沧桑的他们,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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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波和陈述

为了避免和子女的冲突,李波和陈述从上海市中心的淮海路搬到了杨浦区,想用距离来阻隔彼此的矛盾。

而这座两人用来避世而居的小房子,在上海高速发展的时代下,价值已高达上百万,也成了后来陈述的子女们争夺的目标。

子女们认为,这栋房子本来就是陈述出资购买的,理应由他们继承。但是一向忍让的李波,在房产的事上,却突然倔强了起来。

“陈述不在了,但我对他的崇拜、敬仰和爱一直都在,房子承载着我俩最后的快乐时光,我希望留住这些回忆。一切交给法律评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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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波和陈述

不知道陈述的子女们,是不是认为他们当初猜测的成真了,李波就是贪图陈述的财产。

但是,了解陈述和李波故事的人,都决计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连陈述自己都说:“与李波在一起,我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

两人相识于风景秀丽的新疆,故事的开头,便是美救英雄。那时陈述已经退休。

因为本身淡薄名利的性格,一直未成为国家一级演员,只是领着每月一千多的退休金。

一方面为了补贴家用,另外一方面出于对演出事业的热爱。陈述和好友叶惠贤两人一起去了新疆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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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左一)

没想到演出结束,主办方直接以收入不高为由赖账,还将陈叶二人丢在了人生地不熟的新疆。

而李波就在这时,出现在了走投无路的二人身边。她是叶惠贤之前在新疆支边时认识的同事。

同样作为文艺工作者,李波有着新疆人特有的姣好容貌,性格也大方开朗,在收到叶惠贤的求助时,直接帮两人买了回上海的机票。

这是陈述和李波第一次见面,只来得及匆匆留下一句:“太感谢了!有机会来上海,一定联系我们,再次当面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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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波和陈述

一张机票的缘分,这张机票把陈述从新疆送回了上海,几年后,也把李波送了过来。

中间隔着几年的距离,但已是物是人非,陈述的原配妻子陆维华因为生产落下的病根,于1991年去世了,而李波也与丈夫离婚。

独身的两人,在接待李波游玩散心的过程中,情愫暗生。相爱是很简单的事,但对他们俩来说,在一起很难。

陈述的身份是一名演员,而且不是名不见经传的那种,李波对陈述的崇拜和敬仰,或许也正是来源于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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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出生于上世纪20年代的上海,家里世代书香门第,那时候的上海西方文明强势涌入。

得益于良好的家庭环境,陈述就读于上海最好的小学万竹小学,受中西方文化教育,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自小的英语口语就非常好。

陈述少年时,正逢三四十年代,烽火连天,尽管家境殷实,但抵不过大环境下的经济衰败和时局动荡。

陈述的学业被紧急叫停,为了养家糊口,年仅15岁的陈述,先后进入了上海的商务印书馆和邮政管理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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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

虽不算大富大贵,但在那个年代下,比起很多人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这无疑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少年悸动的心,往往是不甘于此的,陈述自小就喜欢文艺。在上班的同时,他参加了多个业余的话剧团。

《雷雨》、《日出》、《放下你的鞭子》……多项知名的剧目,陈述都有参演。

话剧不像电影电视剧,可以借助道具,可以剪辑,可以重拍。话剧的演出本身就是对演员功底的考验。

话剧演得好的人,拍电影大抵是不会差的。在话剧团的演出中,陈述充分锻炼了自己的演技,还自学了高中和英语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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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

在这过程中,他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于是,他辞职了。辞去了邮政管理局的工作。

先在文华、大同等影视公司做特约演员,后又进入了上海电影制片厂,开始了他的演员生涯。

对待这个与时局背道而驰的决定,陈述的父亲却是支持的:“难得吾儿在这乱世中尚能保持一腔热情!”

初入演艺圈的陈述,演出机会并不多,像大多数演员一样,从跑龙套做起。

但好在有家人的支持,再加上天赋和努力,陈述的演艺道路走得倒不算太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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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中)

陈述在《斩断魔爪》里演过外国神父,在《最后的贵族》里还为一位讲英文的俄国乐师配音。连导演都惊叹于陈述的完美演绎。

陈述似乎只是欠缺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声名鹊起的机会。但机会总是会奖励给努力的人,显然陈述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陈述的第二部电影《渡江侦察记》,让陈述一夜之间成为了家喻户晓的知名演员。

陈述在里面出演敌方情报处长,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反派的角色演绎,层次丰富,更加考验演员的功底。

再加上陈述本身性格就是个正直努力的人,长相也端正。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个不小的挑战。但所谓演员,就是要演什么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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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陈述翻阅了大量的资料,去了解时代背景,了解剧本故事,去体会去琢磨人物的形象和内心。

陈述在拍摄前还曾到南京军事学院访问,了解军队内部的情况,帮助自己更好地塑造角色

连同台的主演孙道临都说:“陈述的演技绝非偶然,你如果看见他的剧本就会明白了,永远是标满了批注……”

因为陈述的全心投入和充足准备,才让敌方情报处长这个角色立体起来,他将人物的阴险狡诈、凶狠毒辣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句台词:“根据情报,饺子还是老李家的好吃”成为了一个年代的流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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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

又因为自身游泳、骑马、撑杆跳等的技能和知识储备,帮助导演设计演员动作,甚至是做游泳的替身,一个人百样用。

正是出于这样的敬业精神,在出演《渡江侦察记》一炮而红之后,演出机会如潮水一般向陈述涌来。

因为他的敌方情报处长角色深入人心,陈述成了演反派的专业户。他并不是没有演过正派。

比如《老兵新传》中的农民老王头、《今天我休息》中的理发师等等,演技同样惟妙惟肖,逗的人捧腹大笑。

但或许是情报队长的角色烙印太深,观众看到他,总觉得他就应该演一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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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

为了不辜负观众的期盼,陈述曾在《铁道游击队》、《海魂》、《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难忘的战斗》中扮演重要角色。

他可以是日本队长,也可以是黑帮老大。尽管因为角色,陈述也曾被一些入戏太深的群众痛骂。

但陈述从未介意去演反派,他认为:“正角与反角并无差别,塑造角色首先应该熟悉角色,按人物性格表现,人物刻画才能传神。”

这一句话,正是演员的匠人精神。陈述的演员生涯长达五十多年,即使到了五六十岁,他依然可以做后滚翻爬、跳河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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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

因为陈述的这种坚持,才让今天的我们,有机会在姜文导演的影片《鬼子来了》里面看见他的身影。

陈述在里面,饰演一位瘫痪的疯老头,这个角色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只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相反,他的难度很高。

姜文曾经找过别人来演,但又担心酷暑天气下,老演员的身体状况无法胜任。

最后制片人推荐了已经80岁高龄的陈述,为了争取到这个角色,陈述给姜文表演了一个倒立,让姜文彻底服气了,才换来的。

在寒冷的天气下,年迈的陈述完成了用绳子将自己吊起来,取下房梁上的武器,并且不小心掉下来,等一些连替身都做不了的动作。

而这场戏,足足拍了七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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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右一)

陈述对演戏的坚持,直到2001年,因为脑梗塞倒下之后,他才不得不告别了自己付出了一生心血的演艺事业。

这样光鲜的经历,让李波既崇拜,又害怕。陈述的一举一动都将曝光在媒体的镜头下。到时,会不会让陈述“晚节不保”呢?

同样担心的还有陈述,不过,他是担心自己已经年迈,无法照料李波的晚年,何苦耽误了她下半辈子?

但已经燃起的感情,不会因为一时的犹豫而消亡,它只会随着隐忍的时间,而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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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前左一)

最终,是李波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她对陈述说:

“你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不需要一个后妈了。但,我还年轻,需要精神上的导师,而你,也需要一个懂你的热情,了解你对艺术的执着的伴侣!”

因为李波的勇敢,陈述也不再担心,决定直面自己的感情。两人在1996年,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段婚姻,彼此的最后一段婚姻。

婚后,两人用行动证明了,他们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尊重、欣赏和陪伴,绝不是因为外界猜测的那些凡世俗物。

两人的婚姻生涯仅仅维持了十年,在前五年,两人举案齐眉,恩爱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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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

陈述是个工作狂,又喜欢打麻将,为了他的身体健康。李波规定他一周只能打两天麻将,一天用来休息,一天用来修理家中的物件。

已经八十多岁的陈述,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很听李波的话。笑着让朋友在李波规定的时间里再来找自己打麻将。

两人数年如一日的琴瑟和鸣,打破了友人们的印象,知道两人是真心相待。这份真心,在陈述病倒之后,更显得难能可贵。

2001年,陈述在一次演出后,突然晕倒,送到医院,被诊断是脑梗塞。原来身体素质极好的陈述,好像一瞬间苍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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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

他开始行动不便,饮食起居都需要李波帮忙。李波也从来没抱怨过一个字,帮陈述洗衣做饭,读报散心,擦拭身体。

在陈述病情加重后,李波甚至把自己经营的小饭馆都交给了家人,自己则更加尽心尽力地照料着陈述。

陈述的治疗费用高昂,李波一直坚持给陈述用最好的药物。为了筹钱,她找遍了亲戚朋友,甚至向自己的儿子开了口。

看着如此操劳的李波,为了不拖累她,陈述数次想要轻生。都被李波拦了下来。

“以前你活着,是为了演戏,为了舞台,现在,你能不能为了我,好好活着?”李波对陈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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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后左一)

她愿意背负这么多,就是因为舍不得陈述这个人,如果陈述不在了,她要这些钱又有什么用呢?

但是李波的坚持,也没能留住陈述早已透支的生命,双方都知道这个结果,但是向上天偷来的这几年,又让两人格外珍惜。

陈述最后的愿望就是想出一本书,将自己的一生记录下来。为了实现陈述的愿望,李波四处奔走,收集资料交给出版社。

终于在陈述病重之时,印刷好了,书名就叫《陈述的陈述》。李波满心想着,看到这本书,陈述的病情可以好转。

但世事并不如人所愿,久病床前无孝子,最后,是李波一直陪在陈述身边,陪他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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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

在他去世之后,四个子女才姗姗来迟,却是赶来索要房产的。

如此冷漠的表现,令失去陈述的李波,十分寒心。她不肯将承载着自己与陈述美好回忆的小屋拱手相让。

但李波的坚持,并不能背离法律的原则。在生命的最后,陈述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自然也没想到留下什么遗嘱。

作为陈述的配偶和子女,李波和他们都是有资格继承陈述的房产的。最终,经过法院的调解,李波拥有房子一半的继承权。

李波还是卖了那栋小屋,将她和陈述的美好画面都存在了记忆里。卖完房子的钱,支付给了四个子女各十万,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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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波

陈述应当是舍不得的吧?尽管在我们眼中,两人都已垂垂老矣。但在陈述心中,李波只是一个可爱善良的小姑娘。

他这一生,无愧于子女,无愧于演艺事业,独独对李波有些愧疚。他们俩,恰应了那一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也许下一世,他们可以相遇正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