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煞遇鬼

书生程宗亮是歙县西林村人,在某个人家做老师,有人捎信来说妻子病重。他赶回家的时候妻子睡着了。他在旁守护,忽然看到妻子身体暴长,宗亮大惊,呼喊家人。大家围拢过来,妻子渐渐缩小,恢复了原样。人们把他妻子喊醒,她对刚才的事一无所知。

几天后,妻子死去,按风俗要在家里停棺几天,家人要出去避煞。程宗亮来到城外一个朋友家,想在那住几天。不巧朋友出门了,他一时无处可去,边思索边信步而行。走了不远看到一座古庙,于是准备到那里过夜,明天再做打算。

当时已经黄昏,大殿里寂静无人,墙角放着一口棺材。程宗亮正要看看哪里适合过夜,棺材上突然出现一个大鬼,狰狞丑陋,蹲坐在棺材上,脑袋顶着房梁。宗亮大惊,跪地说道:“我路过借宿,无意冒犯,马上就会离开,请不要加害于我。”大鬼默不作声,动也不动。程宗亮又说:“如果不会害人,请隐藏您的行迹。”大鬼还是不说话,却拿出一把扇子,悠闲自得扇起风来。一边扇一边看着宗亮抿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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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亮赶快跑出去,走了几里,月亮出来,把大地照得很亮。一群黑衣小儿从路旁跳出来,对着宗亮做鬼脸,有的上前拉他的衣服,有的捡起土块砸过来。正在他狼狈不堪的时候,一个年轻女子走来,帮他击退了那帮小鬼儿。

这女子身穿一身青衣,手提一个红色的盒子,上面绑着青色的带子。程宗亮认为对方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女子把他领到一座桥上坐下,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龙眼荔枝给宗亮吃。程宗亮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有些疑心,没敢吃她的东西,悄悄放在袖子里。女子看到,笑着说:“酸书生,这么好的水果不吃,想拿回家给老婆吃吗?”程宗亮微笑点头。

说了一会儿话,二人逐渐熟悉,谈话内容也暧昧起来。女子站起身搂抱程宗亮,程宗亮这才发现对方全身笼罩着一层黑气,吓得转身就跑。女子在后面追赶了几里地,终于跑到城门,女子停住脚步,不住谩骂。程宗亮跑进城,回家后病了好多天。

鬼灯

歙县西北有座灵山,山上有座报德寺,每年七月十五,就有千百盏绿莹莹的小灯围绕寺庙飞舞。有人抓住一盏,却是一根枯草,也不再发光。

石虎

有个苏州商人在楚地做生意,见财起意,杀了同伴埋在野地里。他把旁边的石虎推倒,压在埋尸处,并开玩笑说:“你知我知,不要告诉别人。”石虎忽然说道:“我不会说的,就怕你自己说。”商人大吃一惊,赶快离开。

二十多年后,他和一个青年人结成忘年交,非常要好。二人一起又来到楚地做生意。有一天,他们路过石虎那里。商人告诉青年:“这座石虎会说话。”青年不相信,商人不自觉说出了当年杀人埋尸的事。

从此以后,这个青年和他产生了隔阂。终于有一天,两个人动手打了起来。报官后,青年举报了商人当年的罪行。挪开石虎挖掘,找到一副枯骨,商人服罪。

这个青年出生那天,正是商人同伴被杀的那天。

幔亭仙

徐继赞这个人年轻有才华,性格耿直不愿谄媚权贵。某天有朋友在长干寺设宴,座中有个贵人,傲气凌人。大家也尽量迎合奉承,只要那个贵人一说话,大家就都静下来聆听。

徐继赞很有些不平,说话间有了些许顶撞的意味,朋友们都瞪视提醒。这让他更加生气,一心想折辱一下这个贵人。酒过三巡,有人提起汉代张良,贵人也说了几句,但是和史记上的内容有所偏离。大家随声附和,无人指正。徐继赞就拿来纸笔,默写了一大段《留侯世家》,一直写到博浪沙刺杀秦始皇停笔。

(留侯就是张良,他曾在博浪沙这个地方用铁椎刺杀秦始皇,但是失败了)。

写完后抛到贵人面前。贵人看了后,面红耳赤,仰头对着屋顶干笑几声,大家随之沉默了片刻。贵人没有什么可折辱徐继赞的,就开始提自己认识的京城权贵。徐继赞说道:“呵呵,用腐烂的老鼠来吓唬人,只能污了别人的耳朵。”说完推门而出。

(这也是个典故,出自庄子,鸾鸟只吃竹子的果实,只喝干净的泉水。非醴泉不饮。鸱鸟得到一只腐烂的老鼠,看到鸾鸟飞过,以为要来抢夺,就抬头怒喝了一声。)

徐继赞出了门,迎着冷风前行,当时冬雪初晴,月挂林梢,地上铺着一层薄雪,白茫茫一片。他走了一里多地,感觉有些累,看看路旁有茅屋一所,就上前敲门。里面走出来一个绿衣童子,对着徐继赞微笑,好像早就知道他要来。

进到堂屋,一个老叟正对着灯看一张纸。看到徐继赞,老叟站起来说道:“君子夜行辛苦!”说完请徐继赞坐下,徐继赞施礼表示感谢,又恭敬地问老叟姓名。老叟并不回答,只是打发童子去端鹿肉干和酒。落座后老叟说:“张良桥下拾履的事你也知道吧!”说着递过那张纸让他看,原来正是徐继赞在酒席上所写的留侯世家。

(张良遇到黄石公拾履得书是刺杀秦始皇以后发生的事,酒席上徐继赞写到刺杀停笔,所以老叟这么问。)

徐继赞大吃一惊,离座跪倒。老叟扶起他道:“你的品格我了解了。一起饮酒吧!”酒过三巡,老叟敲了敲桌子,一个妖冶女郎从后堂走出来,瘦腰长裙,手拿一支梅花。女郎坐下陪酒,老叟让徐继赞以梅花为题作诗。徐继赞随口作了六首,摘录其中一首如下:

芙蓉不耐九秋霜,菡萏趋炎怯晚妆,争似芳菲傲冰雪,忍叫杜宇怨斜阳。(大意是芙蓉荷花没有梅花耐寒有傲骨。)

徐继赞每吟诵一首,老叟就拍手叫好,喝一大杯。最后,老叟说道:“今晚就住在这里吧,让梅花娘子陪伴你。”徐继赞大怒道:“你以为我是好色的人吗?本以为你是得道高人,却做这山精鬼魅的伎俩。”说着把酒杯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老叟、红梅女、茅屋都消失不见,只有徐继赞独自站在树林中。他茫然四顾,继续前行,走了不多远,天已经大亮,前面人马喧哗,是家里人找到这里。

原来,徐继赞已经失踪三天,昨夜有个老叟到徐家留书,信里说徐继赞在这里。这里是云阳古道,离长干寺一百八十里。家人星夜赶来,果然找到了他。信的末尾还有一句话:丁丑年相会在幔亭之山。听了徐继赞的奇遇,大家议论纷纷,猜不出老叟是仙是妖。

两年后,徐继赞进京赶考,途经云阳古道。他一路留心周围的事物,看到一堵矮墙里伸出一枝红梅。当时已是晚春,桃花都已经落尽,这枝红梅就像刚开放一样,鲜艳欲滴。徐继赞有些惊讶,下马观看。矮墙后是一个废弃的祠堂,荒草满院,屋瓦凋零。打听附近的人得知,这是黄石公的祠堂,现在已经荒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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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想多问,同行的人催促上路,只好离开。

徐继赞科考落第,归乡后不再把功名放在心上,纵情诗酒。丁丑年的某天,大醉一场死去。也有人说他是尸解成仙了。(得道的人用死的形脱落形体成仙,称作尸解。)

以上故事都出自《集异新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