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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017年7月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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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打电话给我,说老房子要卖了。让我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留的,收拾一下。

上海热烘烘的,像盛着水晶虾饺的蒸笼。

我的小助理陪我一起去的。用了他的私人时间,可他敢怒不敢言。

其实我都知道的,他们这帮小孩嘴损得要死,背后骂我老处女。但表面上,时时刻刻都要献殷勤。

那套老房子是02年买的,在浦东。临街,楼距也窄,100多平。是我家在上海,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我的房间朝南,8个平方。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小助理忍不住叫了一声,哇……看不出来经理小时候这么公主啊。

我敷衍地笑笑,没回答。

卧室是粉色的,窗帘和床罩都飘着蕾丝。

整个房间是我爸按着迪士尼公主打造的。

而现在的我,西装,短发,连裙子都不穿。也难怪小助理会惊讶。

已经傍晚了,我的目光悄悄落在书桌上,那里曾经有我最美好的记忆。

可惜时过境迁。而那个叫葛明的男孩,再无联系……

02

我出生在1990年的上海南汇。

那时候南汇还是镇。

在老上海人眼里,我们那边不算上海的。

我爸是60后,老家在苏北。

爷爷奶奶是地地道道农民,我爸中专毕业。八十年代,中专文凭也很好了。

他到上海闯荡,进了一家建筑公司,分到科室里做科员。

我爸就是在公司里认识我妈的,当时我妈在总务那边负责发东西打杂。

我妈是南汇本地人。外公家里三个女儿,她是老二。

我爸娶我妈的时候,连房子都没有,在租的房子里结的婚。

我外公当初是反对我妈嫁给我爸的。

不是因为我爸没房子,而是觉得他长在苏北农村,怕他思想封建,大男子主义什么的,我妈嫁给他要吃苦头。

可我妈说,男人心善就行,嫁给撑不起家的小男人,女人才要吃苦头咧。

03

爸妈婚后第二年生了我。

在爷爷奶奶的坚持下,92年又要了二胎,交了巨额罚款生下我弟弟。

爷爷奶奶肯定是重男轻女的。

但我爸不是。

我爸对我们姐弟,永远是一碗水端平。不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玩的,有我弟弟的,一定少不了我。

而且我爸还会更偏我一点。

去公园玩,我走不动了,我爸就会抱着我,让我弟跟着走。弟弟耍赖也不行。

他说,姐姐是女孩,要疼。男孩子就要靠自己。

我弟淘气,不爱学习,我爸会动手打他。而我成绩不好,他只会劝我要努力。

04

九十年代末,我爸单位有了去中东援建的项目。

他和我妈商量,决定去拼一下。因为给的工资太高了。

普通人一个月五六千,去中东各种补助算下来,可以拿七八千美金。

我爸去了两年,让他赚到了第一桶金。

之后公司破产,好像又发了3万美金,买断工龄。

有这些做资本的,我爸自己开始搞公司了。

正是好时候,全国大干特干,我爸以前就是搞建筑的,各种渠道都有。

02年,我家有了积蓄,在浦东全款买了房子。

当时还是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套房的时候,但我妈觉得离我外公家近一点,平时来往也不会太远。

当然,也因为浦江两岸,房价差得太多。

05

我小时候很喜欢迪士尼的电影。

公主动画,没落过一部。装修新房的时候,我爸问我喜欢什么风格。

我正看《美女与野兽》呢,就说当然是公主了。

房子装修好之后,爸妈带着我和弟弟去看,推开卧室门,我一下就惊呆了。

粉色白色的家具,窗帘床罩上都飞着蕾丝。吊灯台灯,挂着水晶珠链。

我真的太开心了,不敢相信地问我妈,这是我的吗,是我的吗?

我弟在一旁,嫉妒地怪叫,我也要,我也要!

我爸敲他的头,说,你这个毛小子要这个干嘛了?姐姐是小公主,你也是啊?

那时候好多人都说我爸是把我当公主养的。

因为我爸特别舍得给我花钱。

后来的几年,我爸的生意越做越大。最多的时候,名下5家公司,涉及好多行业。

出限购令之前,我家房子大大小小已经买了10几套。

我爸工作忙到飞起,在钱上,对我毫不吝啬。

这导致我性格有些懒惰,贪玩,追求虚荣。很自然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太好。

我妈多多少少还会督促我,可我爸从来不强求。

他说,我女儿又不用和别人争什么,不想工作就来我公司好了嘛。学那么累干嘛?

我妈说,你女儿不用嫁人的呀?现在男孩子找女孩子也都挑学历的。

我爸说,我们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06

时间转进2007年,外公外婆相继谢世。

我家从浦东搬到了浦西大宁那边,换了更大的房子。

只有我留在老房子这边,因为我高二了,换学校怕是没法适应。

我爸请了保姆照顾我。每个周末回新房子,周三或是周四我妈也会来看我。

那年,我弟正好中考。他的成绩差点进重点。

我爸就托关系找人,把我弟送进了一所国际高中。

先不说人情费花了多少,单学费,就是10几万。

我起初羡慕我弟,是因为那所学校里有明星的孩子。

仅此而已。

毕竟我的成绩比我弟差很多,而且我不爱读书。

可有一天周末,我回新房那边,刚出卫生间就听见了我爸和我妈的一段对话。

我妈大概舍不得我弟去全封闭的中学,她说,你以前不是说孩子考不上大学就去你公司,早点进社会锻炼吗,怎么送个全封闭的。

我爸说,我那是说女儿,儿子能一样吗?女儿没大学文凭,我赔个100万嫁妆,女婿照样排队上门。儿子是要接我班的,不好好培养接得住吗?我们这一代靠胆气打天下,他们这一代就要靠知识了!

我妈说,那女儿就不能接你班了?

我爸说,我辛辛苦苦一辈子挣得家产白白送给外姓人啊?你脑子瓦特了!

07

我当时听到那段对话的时候,其实反应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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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我才睡不着了,躺在床上,越想越气,越想越心凉。

我一直觉得我爸是爱我的。

甚至比我弟还多。

可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他对我所谓的宠爱,只是对我没有期待。

他不希望我成材,所以任由我爱学不学。

他也不希望我接他的班,所以从不费心培养。

他只要把我养得美美的,就够了。就像迪士尼的无脑公主,将来给我套房子,赔上100万嫁妆。他作为父亲,就仁至义尽。

所有人还都要夸他,对女儿真好啊。

可事实上,不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把我养废了。

08

有的人是随着成长一点点认清现实的。

有的人,却是当头一棒。

比如,我。

我就是从那时起决心好好学习的,要考个好大学。

但现实不是小说。

我连好的学习习惯都没有,怎么可能高二发奋,高三就成绩飞跃。

我落下的基础知识太多了。

坚持到高三,我心态就爆炸了。

想过放弃,干脆做个没脑公主,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开心。

可是当你看过世界的背面,就很难像从前那样无脑地快乐下去。

特别是假日回家,看见我弟。从谈吐,到学习,到见识,肉眼可见的升级了。

有一次,他在客厅里和我爸谈经济危机,美国如何,中国如何,危险在哪里,机遇在哪里,而我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插不上嘴,心里满是嫉妒与悲哀。

我不恨我弟的。

但我有一点隐隐地恨我爸了。

09

以前,我觉得我爸一点不重男轻女。

可后来我才明白,他是隐形的重男轻女。

也许像他这样的父亲还不少。

因为现在家庭条件普遍不差了,物质上对儿子与女儿没什么区别。

不会因为家里穷,不让女儿上学,或是早工作,早嫁人。

可在心里,他只认可儿子才流着他的血,才能接他的班,至于女儿,总有一天都是外人的。

那时候,我特别对不起照顾我的保姆阿姨。

因为我把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在她身上。但阿姨性格特别好,总是安慰我。

有一天,我因为算不出题,发脾气,把书本扔得到处都是。

我妈正好过来。

她说,从小到大,没见你这么用心学习过。怎么突然就知道急了?

我那时小,憋不住事,把听到我爸和她的对话说了。

我妈就笑了,说,这么多年,你才了解你爸啊?他心思可多了,要不然能搞成这么大买卖吗?

必须说,我妈平时也是大牌加身的贵妇了。

但她心里,始终还是那个朴实,粗线条的小镇姑娘。

她不像我们这一代人那样敏感。

她甚至都感觉不出,我爸的言行对我造成的伤害。

她还以一种玩笑且八卦的口吻补刀说,你可能不知道,你小时候,我还问你爸,人家都偏儿子,你怎么这么偏女儿啊?你爸说,不对女儿好一点,女儿以后会记恨儿子的,搞不好,我们不在了,她要抢家产的。你说你爸是不是想多了?

说真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我从没想过,我爸爱我的背后,有这样残忍的真相。

10

2008年高考,我的成绩只够上三本。

我不甘心,坚持复读。

当然,我爸不会反对的。他对我的态度就是不过分的事,都支持。

那时候,我爸已经感受到我对他态度的转变了。

但觉得我是叛逆期到了,过几年,自己会好。

反正他工作也忙,一个月都见不到几次面。

后来,在我的要求下,家里给我找了一个家庭老师补课。

这位家庭老师,就是葛明了。他在上海交大读研一。

葛明来试课的第一天,我就认定是他了。

不只是因为他讲得好,还因为他长得帅。1米81,双眼皮,瘦瘦的。我特别喜欢看他拿笔,指节很好看。

因为我爸不在乎钱,所以请他一周三次,几乎是隔天一见了。

慢慢地我们就熟了,休息的时候,会聊聊天。

葛明老家在余姚。

爸爸早逝,妈妈开汤圆店。他是吃各种苦长大的孩子。

学历高,身世凄苦,再加上一种淡淡脆弱感的帅,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太有杀伤力了。

一天周末,保姆有事,提前走了。家里就只有我和葛明。

我有点心猿意马,补不进去了。我问他,今天不讲课行吗?

他开玩笑说,行啊,反正你是boss,干什么都行。

我脑袋一热,就说,亲你一下也行吗?

葛明怔了一下,吻了我。

那是我的初吻。

轻轻的,却烫红了我的脸,点燃了我的心。

11

葛明说他喜欢我。

喜欢我的漂亮可爱,也喜欢我的张扬自在。

还喜欢我敢作敢为的生活状态,而他干什么都要思前想后。

可能是我们成长环境不一样吧。

单亲家庭,肯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艰难,葛明从小到大,都活得小心严谨。因为他的人生不容走错。

学习对于他来说,是信念所在,也是未来所在。

不像我。

葛明说,我看你想学习,就是和你爸赌气。

他说的也不算错。我要考个好学校,只是要向某人证明我自己。

我和葛明就这样秘密地恋爱了。

补课的时候,我们会悄悄地拉着手,或是趁着我妈和保姆不在,飞快地亲一下。

12

我在葛明的辅导下,成绩突飞猛进。

而我们的感情在黑暗中,迅速扩张。

我有一点离不开他了。

现在看,可能也是一种移情吧。在我的世界里,最疼爱我的那个人崩塌了,我不由得把那种渴望被重视,被宠爱的感觉,转嫁在葛明身上。

我喜欢他耐心地给我讲题。

喜欢他问我,这么讲,你听不听得懂?

喜欢他每次离开,都会帮我把书桌整理好,连笔都要按高矮,排成一排。

在我想入非非悄悄索吻时,他会捏我的鼻子,温柔呵斥。

在我解不出题心焦气躁时,他又会亲我的额角,说,别急,方法都在脑子里装着呢,摆顺就好。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有一点我想象中,父亲该有的样子。

他是我的王子,也是我的国王。

2009年,我如愿考上上海的一所211。

我当即就想和家里官宣。

可葛明不同意。怎么说他也是我的老师,怕影响不好。

我当时猜,他快毕业了,是不是怕万一没处理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回头看,他可能也是有些自卑了。我们的家境相差太远。

他大概是想有了工作和收入后,再面对我的家庭。

到了2010年,我大二,我弟到波士顿的大学去念书了。

有一次,和我妈闲聊,说起国外不好找女朋友的事,我妈就问起我有没有男朋友。

我想了想,干脆把和葛明的关系挑明了。

我觉得葛明各方面都很优秀,除了家境差点,简直是零瑕疵。

但是我妈知道后,当即反对。

理由就像葛明说的那样,在我妈眼里,他是我的老师。

老师和学生恋爱,那是心术不正,大逆不道。

13

那次和我妈说完,我就后悔了,感觉自己是有点太莽撞了。

我没敢告诉葛明。

可没过多久,葛明就和我提分手了。

是个周末,他来我们学校,就站在宿舍楼下和我说的。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马上要去苏州工作了。走之前,还是做个了断吧。我感觉我们不合适,你太幼稚了。

我都懵了,眼泪疯了似地往外涌。我一遍一遍问他是不是开玩笑,你不要逗我。

那是我这一生,最没面子,最低微的一天。

大庭广众之下,我死拉着他的胳膊不放,哭得都抽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不想分手。我们不分手行不行?

最后我脑子就剩这一句祈求的话了。

可葛明冷起来,和冰一样。

他说,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不要闹得这么难看。

14

那时已经快圣诞节了。

到处都是欢乐热闹的装饰,我原本计划着要和葛明共度第一个圣诞,新年,情人节……可现在,每一份欢乐都像是对我的讽刺。

我回了宿舍,肝肠寸断地哭了一个晚上,谁都劝不住。

后来,我的一个室友说,你别哭了,说不定葛明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你好好想想最近有什么反常没有。

一瞬间,我止住了哭声。

因为我想到了我妈。

第二天,我连假都没请,就回了家。

当时我爸也在。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开口就问我妈。你是不是找葛明了?

我妈还没开口,我爸就在一边说,是我找的。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我说,你都和他说什么了?

我爸说,没什么啊,我就和他谈谈将来呗。我说我给他安排工作,给他买房子。他老娘也不用开店了,到我公司打个杂,我给她开三倍工资。我不差那点钱。我明着告诉他,娶我女儿就一个条件,婚前协议写好,永不离婚。离婚净身出户,所有孩子都跟我姓。婚后直接住在我家。可那个小葛和我说,他奋斗这么多年,不是为了给我当上门女婿的,你说气不气人。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我问我爸为什么搞破坏,为什么让我这么丢脸。

我爸却说,我这不是帮你吗?婚后的事,我都帮你安排好了。是他不够爱你呀。

我好恨啊,可我一时又无话反驳。

我只能奋力地哭。我爸走过来,抱住我说,乖,你既然要找个穷光蛋,爸爸就要帮你把把关。我和你讲,给钱都不要的穷人很麻烦的,鬼知道他心里想要什么。

我一把推开他说,你当谈恋爱是谈生意啊!葛明那么优秀,我以后再也找不到那么优秀的人了。

我爸特别淡定地说,找那么优秀的干什么?你看你妈,普普通通才能和我过一辈子。换个精明的早惦记着分家了。

我瞪着眼,直直地看着他。

心里就像刚刚刮过一场巨大的龙卷风,只有破碎与死寂。

15

从那天起,我开始恨我爸了。

他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其实心里都是为了他的钱。

我想明白了。

他是个会提防亲生女儿分他亲生儿子财产的人啊。

他怎么可能让我找个优秀精明的老公。

其实他不在乎我到底找个有钱人,还是没钱人。他只是想我找个老实的,安分的,像我妈一样的另一半。

将来安排在公司里,听命于他,忠诚于他,为我弟,保驾护航。

那天很晚了,可我没睡在家里。

我固执地回了学校。

我坐在学校门前,给葛明发短信。

显然葛明还是关心我的,很快就打车来了。

我说,我问过我爸了。那都是他的意思,不是我的。我们之间的感情,和他没有关系。我可以离开他,跟你走,永远不回来。

葛明沉默了一会,摸着我的头说,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不能走错路的。我身上还有好多责任,对不起。你要好好的。

我无言以对,只能无助地哭了。

那是2010年,我20岁,葛明25岁。那时的我们都太年轻了,对未来只有彷徨,没有笃定。

葛明去了苏州,我们渐渐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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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那是我和葛明最后的结局。却没想到7年后,命运让我们再次相遇。

那时,我爸已躺进医院的ICU。

我弟在美国遭遇重大变故,三观尽毁,杳无音讯。

而我在翻天覆地的变化里,终于从一个无脑公主变成了留短发穿西装的女接班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