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孤夜寻凶:从邪恶中拯救我》,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引言

「又做噩梦了?」
老公翻身发现我没睡,轻声问道。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点点头。
「枕头底下放了剪刀,也没用吗?」
我摇摇头,问「这辈子,你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吗?」
卧室里一片寂静,
我几乎能听到他心脏还在跳动。

1

「沈茉,你跑不掉的。」

黑暗中,传来一阵冰冷的男声,伴随「滴答」的脚步声。

我发了疯似的向前奔跑。

「你逃不掉的。」

恐惧中,我猛然睁开双眼,以最快的速度删掉了手机上的这条短信。

好在,身边没有我老公夏云,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的天花板。

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上不知多少处伤口发出的阵阵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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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身后还站着两名警察,其中一个人我在六年前见过,记忆中他叫楚献。

楚献走到病床前,「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出事的吗?」

身上持续的阵痛使我大脑一片空白,「记不清了。」

楚献侧身递来一杯温水,「你已经昏迷一周了,你的车在盘上公路上撞破围栏坠落,我们在中段山体处找到了你,目前你名下的奥迪 A6 已经报废。」

盘山公路?

想起来了,一周前是我和夏城的结婚纪念日,也就是 10 月 6 号。

在这个时间发生车祸,看起来真是有那么点急不可耐。

2

10 月 5 号,结婚纪念日前夜。

厨房里,我将提前包好的馄饨倒进滚烫沸腾的锅里。

这时,门开了,进来的人叫夏城,是大了我 15 岁的老公。

今年我 24 岁,他 39 岁。

「茉茉,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夏城走进厨房一把搂住我的腰,一个吻落在颈上。

我回应一个吻在他唇上,道:「之前受理的离婚案今天上午开庭,已经胜诉了,特意早点回来,咱们是不是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我是一名律师,朝九晚五的生活与我无关。

我和夏城结婚两年了,老夫少妻,出去免不了被人评头论足。

不过也无所谓,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呢。

想到这里,正在倒馄饨的手不小心被溅出的热汤烫了一下,我下意识叫了一声,夏城闻声过来,「怎么了?」

见我手指泛红,他急忙捧在手心中,轻轻吹了几下,「好了,小心点。」抬头时注意到我脖子上泛红的痕迹,「你脖子怎么了?」

我立马用手捂住,「有点过敏,没事。」

「怎么又过敏了,先别弄饭了,我给你上点药。」夏城将我推到沙发上坐下,翻出医药箱里的涂抹药,用棉棒轻轻地擦在我的脖子上。

夏城称得上完美老公,如果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话。

他伸手摸了下我的额头,他最喜欢摸我头了,仿佛父亲对女儿的宠爱,「茉茉,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嗯……结婚纪念日?」

夏城解开我上个月送给他的暗红色领带,从身后将我环抱,一个吻落在我的脖颈上。

我也顺势撒娇道:「你先去洗澡。」

夏城宠溺一笑,「好。」

只听卫生间的门一关,花洒的流水声响起。

我来到书房,关上正在往里灌风的窗户。

别墅区的楼下,此刻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浴室里传出夏城的声音:「明天我要给你个惊喜。」

3.

「是什么惊喜?」楚队的问题将我从会回忆中拉回。

「夏城没说。」,我苦笑着说道「不知道,车祸算不算?」

说到这里,我猛地想到什么,忙问道:「夏城怎么样了?他伤的重不重?」

眼前两位警官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队沉默片刻,开口道:「沈小姐,警方赶到的时候,车里只有你一人,驾驶坐上没有看到夏城,我们已经对事故周边方圆 5 公里范围进行了排查,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只在车辆附近发现了他的手机,但损毁严重,目前提取不到有用的信息。」

夏城失踪了……

我慌忙摇头,「夏城不会抛下我不管的,除非……」

楚队:「除非什么?」

我坚定道:「除非他是被人带走的。」

楚队看了眼旁边,示意他做好记录,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我摆弄着病号服的衣角,「其实早在结婚纪念日前一周,夏城就有些不太对劲。」

此话一出,楚队与低头记录的小伙子齐刷刷看向我。

「他出轨了?」

4.

「我记得那天是 10 月 2 号,半夜两三点的时候,有人给夏城打过电话。当时夏城还特意躲到书房去接电话,就感觉似乎怕被我听到什么,神神秘秘的。」

楚队:「那你有没有听到通话的内容,或者电话那头是男是女?」

「我没听到,但看夏城的表情,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不能证明你刚才的猜测,更不能排除是夏城自己离开的现场。」楚队说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知道一定不是楚队说的这样。

做好记录的小伙子抬头,直言道:「夏城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跟谁有密切联系?」

我立刻摇头,否认道:「夏城是大学的雕塑老师,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学生,不可能跟人结仇。」

「而且我们感情很好,俩从来看对方手机,他具体联系了谁,我也不清楚。」

楚队接过话头,「你认识许洲吗?」

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名字,也是我最恐惧的名字。

5.

10 月 5 号,结婚纪念日前夜。

「茉茉,把衣服穿好,别冻着(你的心形胎记很好看)」我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不禁浑身一颤,下意识从沙发上拾起睡衣外袍穿好。

事实上,这样的短信已经不是第一条了。

我拉上所有房间的窗帘,一股恐惧感袭来。

不一会,门开了,进来的人正是夏城,是大了我 15 岁的老公。

「茉茉,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夏城进门一把搂住我的腰,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上。

夏城回来,我下意识收起了手机,用亲密动作掩盖我的心虚。

我做了夏城最爱吃的黄汤馄饨,饭后,我们在某种欲望的驱使下折腾到了后半夜。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夏城正坐在床边,脸上映着白光。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老公,怎么起这么早?」

夏城一言不发地背对着我,我定睛一看,夏城手里拿的竟然是我的手机,而他脸上的白光就是我手机屏幕发出来的。

「老公,你看我手机做什么?」

夏城回过头的那一瞬间,我下意识后缩了一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夏城。

他满眼血丝地瞪着我,面色阴沉,在昏暗的床头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恐怖。

我看得出来他眼底里的怒火,「你和许洲?什么时候的事?说。」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6

我愣愣地看向夏城,「你什么意思?」

夏城顾不上我的疑问,粗暴地将我的睡衣领口扯开,胸口上的心形胎记仿佛一根针一样扎进夏城的眼里。

与此同时,一股力量狠狠的攥住我的手腕,「他怎么会知道你胸口的心形胎记,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的事!」夏城急了。

手腕阵阵发痛,我试图挣脱了几下,可夏城越攥越紧,直到我喊了句:「疼……」,夏城这才松开手。

我揉着泛红的手腕,「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

夏城将手机丢给我,「自己看!」

只见屏幕上赫然写着几个字:茉茉,把衣服穿好,别冻着(你的心形胎记很好看)。

我顿时反应过来,追问道:「难道这个号码是许洲?」

夏城僵着脸,冰冷道:「别装了。」

我强忍疼痛,解释道:「你开什么玩笑,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夏城没再说话,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的定格在我胸前的心形胎记上。

我也懒得解释,扭过头不再看他,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6

楚队:「你见过许洲吗?」

我犹豫了下,道:「算是见过吧……」

许洲是夏城的同乡,据说以前是很好的兄弟,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二人分道扬镳,形同陌路,几乎断了联系。

而我与许洲也只见过一次,在我和夏城婚礼的时候,其实夏城当时并没有邀请许洲。

婚礼上,夏城看到许洲的时候先是一惊,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夏城那种反应,惊讶、恐惧、愤怒掺杂在一起。

但当时考虑到现场还有很多宾客,再加上刚刚成为夏太太的我就站在旁边,惊讶过后,夏城还是微笑着向许洲介绍了我,也跟我介绍了许洲。

我与许洲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但我真的跟许洲不熟,婚礼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了。」

楚队:「你没说实话。」

我:「你什么意思?」

楚队:「我们在许洲的车辆上,采集到了你的指纹,并且在许洲家里,发现了几张你的照片,你和许洲到底什么关系?」

「其实……我最近处理了一起离婚案,原告方就是许洲。」我故作镇静,但我知道,楚队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我们还在许洲家里,发现了一枚对戒,上面刻着的是:SM。你和许洲不仅是委托关系。」楚队顿了顿:「你们是情人。」

我垂下头,在警察看来,没有否认就代表默认了。

「据法院门前的监控显示,你在 10 月 5 号下午 5 点钟左右,上了许洲的车。」楚队不依不饶,并饶有意味的看向我,似乎很期待我的解释。

7

10 月 5 号,下午 5 点。

许洲将车停在法院前,见我出来,他降下车窗,「沈律师,今天辛苦你了。」

我走到车窗前,礼貌道:「应该的。」

许洲冲我打了手势,挑眉道:「上车,请你吃饭。」

我本想推脱,许洲突然递了个眼色,小声道:「沈律师,我为了你把婚都离了,你该怎么补偿我呢?」

听完我心口一紧,这话不能让别人听到。

随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许洲看上去心情大好,上车之后,他唤我「茉茉」。

「茉茉,你看我都把婚离了,你什么时候跟夏城离婚,咱们之前可说好的,等你离婚后,咱们就结婚。」

我系上安全带,「知道了,我会尽快的,这几天我有点事,咱们先暂时别联系,等过两天我来找你。」

此话一出,许洲的脸色瞬间变了,「沈茉,你可别跟我玩什么花样,就算你不离婚,我也有办法让你离,这可由不得你。」

我笑了笑,「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离呢,我只是说最近比较忙,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夏城说,给我点时间嘛。」

许洲的脸色缓和一些,冷冷道:「给你三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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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楚队:「所以夏城已经知道了你和许洲的关系?」

我小幅度点了下头,「他看到许洲给我发的短信了,但我没承认……」

「夏城当晚在跟你争吵过后推门出去,他去哪了?」

「我不知道,当时我头很疼,夏城没走多久我就睡着了。」看着楚队凝重的表情,我忍不住问道:「请问,这跟许洲有什么关系?」

「许洲在一周前,也就是你与夏城结婚纪念日的前一晚,死在了家里,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并且凶手放火烧毁了现场。」

听闻许洲惨死,我险些将旁边的水杯碰到地上。

楚队:「我们怀疑你先生,也就是夏城与许洲被杀案有关,据你刚才所述的夏城出门时间,刚好与许洲的被害时间吻合,并且我们现在怀疑夏城有充足的作案动机。」

「夏城现在生死未卜,你们竟然怀疑他是凶手?」一激动感觉伤口又在发出一阵疼痛,我下意识痉挛了一下。

楚队面无表情地看向我,似乎我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你放心,警察办案讲究的是证据,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今天我们之所以到医院来找你,第一是想了解关于车祸事故的情况,因为我们在您的车辆上进行勘察时,发现刹车系统被人为破坏,并且在事故现场,发现了很浅的一组脚印。第二,在许洲家里,也就是案发现场,我们提取到了三组夏城的指纹,如果据您所说夏城与许洲已经断了往来,那么许洲家里不可能会有夏城的指纹,现在所有矛头都指向夏城,所以我们需要向你了解情况,当务之急是找到夏城。」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

「现在你面前的已经不是一起单纯的车祸事故了,如果夏城真的与许洲被害有关,那么这将是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你要对你所说的内容负责。」

我握紧了拳头,被楚队看在眼里,「沈小姐,我们是警察,希望你不要对我们有所隐瞒。」

我犹豫片刻,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喝了一大口,期间还因喝太急呛了几声,「有件事,我不知道跟案子有没有关系。」

楚队郑重地看向我。

「结婚纪念日前一晚,我收到了一个快递。」

9

10 月 5 号,结婚纪念日前夜。

晚上 7 点 30 分,夏城快回来了,我走进厨房,准备在夏城回来之前准备好他最喜欢的黄汤馄饨,因为明天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忽然,门铃声响起,紧接着听到门外的人喊道:「开门,快递!」

我最近没有快递啊……

我从可视猫眼看到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男人将手上的纸箱放下,便离开了。

见男人走后,我才开门拿起纸箱,很轻,但纸箱看着不小。

打开箱子的那一刻,我猛然一怔,是一条小孩子穿的粉红色连衣裙,是我 4 岁时候穿的裙子。

我小心翼翼地将裙子拿出来,只见下面还有一封信,信封上没写收信人,是空白的。

信纸上赫然写着:茉茉,好久不见。

楚队眉毛微蹙:「信在哪里?」

我咬了咬唇,「我怕夏城看到这封信,就在他回来之前扔掉了。」

出奇的是,楚队对于我扔掉信这件事,没有惊讶,相反,他问我:「你应该知道寄件人是谁吧。」

我抓紧盖在身上的白色病床被,恐惧的神情被楚队看在眼里,小声道:「好……好像是……是张秋兵。」

「张秋兵」三个字一出,楚队立刻绷住了弦。

这个人间蒸发了六年的杀人犯,出现了。

10.

「张秋兵为什么要给你寄这个快递?那个连衣裙有什么含义吗?」

我喝了口水,轻微挪动了下姿势,「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裙子,我猜,他是想恐吓我。」

「恐吓你的目的是什么?」

「可能是想要钱吧。」

楚队沉默片刻,可能是看我脸色越来越不好,简单跟我说了句「想起什么随时汇报」、「下次还会再来」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临走时,我听到楚队让随性的小伙子立刻去电信局调出夏城的通话记录。

三天后,伤势有了轻微好转,护士推着轮椅上的我在医院的公园散步,楚队找到了我,这次来的只有他一人。

护士见楚队过来,识趣地躲到旁边的凉亭里等候。

楚队告诉我,一个尾号 4397 的号码被查出,号码的主人正是张秋兵。

10 月 2 号深夜给夏城打电话的人,竟然是张秋兵。

与此同时,我坚定了我的猜想——夏城一定在张秋兵手里。

我疯狂抓住楚队的衣袖,「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夏城啊!」

楚队象征性安慰两句,因为我们都知道,张秋兵是个背负两条人命的恶魔。

除此之外,他还是我的舅舅。

我的童年谈不上美好,母亲名叫张春兰,是普普通通的下岗职工,每天除了打牌还是打牌。

父亲叫沈国文,是酒店保洁员,因为这个工作,张春兰没少看不起他。

除此之外,家里还有养着个舅舅,也就是张秋兵,无业游民。

18 岁那年,张春兰险些将我嫁给酒店老板的儿子,那家的儿子是个傻子,一直讨不到老婆,说好听点是嫁,实则是张春兰看上了那富人家给的 50 万彩礼,想把我卖给他们。

好在那年张秋兵极力反对,这才让我逃过一劫,也正是那一年,我家出了重大变故。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 6 年前的 11 月 11 号,也是张春兰的生日,那天由于兼职的餐厅临时加班,我没能回家给她过生日。

直到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等我回到家时,看到的只有沈国文和张春兰被烧焦的尸体,正安静地躺在裹尸袋里,几乎与黑色的裹尸袋融为一体。

11

原本应该在家给张春兰庆生的张秋兵失踪,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

几天后,警察告诉我,父母的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凶手杀人后放了一场大火,将原本就破烂的老旧居民楼直接烧成了危楼。

一个月后,嫌疑人锁定了,正是张秋兵。

他比张春兰小 16 岁,成为逃犯时他 28 岁。

从张秋兵 12 岁的时候就一直是张春兰抚养,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外人眼里,张春兰是感人肺腑的无私姐姐,张秋兵则是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的混蛋弟弟。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这六年里,张秋兵有没有跟你联系过?」楚队折了一根柳枝,拿在手上把玩。

「没有,一次也没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

楚队若有所思地看向我:「你似乎一点也不关心他。」

我嗤笑道:「他杀了我父母,我恨他都来不及。」

楚队:「当年张秋兵为什么要杀他们?」

「楚队,这个问题你在六年前就已经问过我,我说了,我也不清楚。」

楚队转过头,继续把玩手里的柳枝,「张秋兵给张春兰和沈国文喂了安眠药,用电线将二人勒死,最后放火烧毁现场,这作案方式跟许洲案简直如出一辙,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楚队,破案是你们警察的事情,我对这些毫无兴趣,我现在唯一在意的,是夏城的下落。」我将腿上滑落的毛毯往上拽了拽。

「如果真是张秋兵杀了许洲,那为什么许洲家里会有三处夏城的指纹,夏城为什么会失踪,张秋兵为什么会给夏城打电话,他们说了什么,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我看着不远处牵着母亲的手,拿着便当盒的女孩,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回过神来,楚队还在等着我的回应。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夏城是冤枉的,他不可能杀人。」

楚队:「沈小姐,这句话我跟你说过,我现在再说一遍,希望你不要对我们有所隐瞒。夏城是不是冤枉的等查明真相后自有定论,不过,如果许洲案的凶手是张秋兵,那么夏城现在很有可能在张秋兵手里,我们现在不光要找到夏城,还要让张秋兵归案,而这两起案件都与你有关,所以沈小姐,不管你想不想,你都无法置身事外。」

我笑了笑,「我最后能告诉你的就是,以我对夏城的了解,他不可能杀死许洲,至于张秋兵,我真的不清楚他跟夏城为什么会有联系。」

临走时,楚队将一旁快睡着的护士叫过来,丢下一句:「那你好好养伤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13

两周后,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这天是出院的日子。

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花店,我买了一支百合。

回到家里替换上花瓶里那支枯萎的玫瑰,那是夏城结婚纪念日前夕买的,我以花瓶不够为由只留下了这一支。

由于腿伤未愈,律师事务所额外特批我两个月的病假,让我好好休息。

百合花在我的悉心照料下,生长的很好。

14

出院的第 17 天,楚队再次找上门,这次依然只有他一人。

我出于礼貌为楚队泡了杯普洱茶,随后在沙发上落座。

楚队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一番,道:「腿伤恢复的不错。」

我没有寒暄的兴致,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楚队喝了口茶,不慌不忙道:「别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说完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是离婚协议书,上面已经签上了我的名字。

楚队拉上公文包的拉链,看向我,「这是从你的办公桌上找到的,为什么要跟夏城离婚?」

「我……我……」最后我还是没能说出来。

楚队看出我的犹豫,「我替你说吧。」顿了顿道:「你怀上了许洲的孩子。」

「但你没想生下来,因为上个月的时候,你去医院做了人流,也就是许洲被害的前一周。」楚队换了个坐姿,身体前倾,问道:「沈小姐,我看得出来,你是爱夏城的,可你为什么要跟许洲在一起?」

往事涌上心头,「其实我跟夏城结婚之前,和许洲在一起过,那个时候我刚考上大学,许洲比我大 18 岁,家里催婚催得急,但我还要继续学业,没有办法跟他结婚,我们就分手了。大约过了一年左右,我认识了夏城,大学毕业后,我就跟夏城结了婚。」

「那你既然已经跟夏城结了婚,为什么又跟许洲有了联系?」

「当时我们结婚的时候,许洲不请自来,他见到新娘是我,当时没有说什么,婚礼还算顺利,可婚后没多久,许洲打来电话让我转告夏城,说夏城有什么东西忘在他那里了,让夏城去取,可那会学校安排夏城出差去了省外的一个艺术展,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觉得许洲只是归还个物品而已,再加上许洲早就成家,也没多想,就去了趟他家,可他……」

楚队:「他做了什么?」

我低头看着逐渐握紧的拳头,「他不仅强迫我,还录了视频,拿这个威胁我,让我做他的情人。我当时很害怕,我怕夏城看到那个视频,只好答应了,虽然我想尽办法推脱,尽量减少跟许洲的接触,可……还是怀孕了。」

「所以你要和夏城离婚?」

「我觉得我不能再错下去了,这就是一个无底洞,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我本来是想结婚纪念日之后把实情告诉夏城,如果他想离婚的话,我都听他的,可谁知纪念日当天,却发生了那样的事……」

听完后,楚队没说什么,只是起身走到阳台,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一楼的采光还不错。」

随后闻了闻我精心照料的百合,「据我所知,你是法律系学生,而夏城是艺术系老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以前学校的选修课比较自由,我就选了我先生的课,后来经过一些事情后就在一起了。」

「这样啊。」楚队若有所思,「夏城从什么时候做老师的。」

我粗略算了下,道:「大约 5 年前,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只是个实习老师。」

「那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他说是自己做了点小生意,后来市场不乐观,就不干了,具体做的什么我也不清楚。」

楚队:「你跟他是同乡吧,我看你们的户口所在地都是涠洲。」

「是,不过这个是我们认识之后才知道的,当时还觉得挺巧。」

楚队意味深长地应了句,「是很巧……」

说完,楚队走到躺椅旁,拿起那本半扣着的《祈祷落幕时》,随手翻了两页,顿时话锋一转:「这书不错,我也很喜欢,能送给我吗?」

我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楚队倒也不客气,道了句谢谢,随后拿着书离开。

14

出院第 28 天,我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

我从事务所辞掉了律师的工作,拿走了所有的私人物品,最后用手机 APP 定了张机票,飞往天津。

在机场我紧紧拿着这张机票,仿佛是在拿着我这支离破碎的人生。

快要过安检时,身后的男人叫住了我,是楚队,只有他一人。

「沈小姐,方便聊一聊吗?」

我莞尔一笑,挥了下手上的机票,「不好意思,不太方便。」说完转身继续向前走。

「夏城找到了。」

这短短的五个字,使我在十分钟后坐在了机场咖啡厅里。

15

机场咖啡厅。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楚队点完咖啡后,坐在我对面。

楚队刚一落座,我忙问道:「夏城怎么样了?」

楚队叹了口气,「很遗憾,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

怎么可能……

「去世」两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我瘫坐在座椅上,双眼放空,整个人感觉失去了重力,一言不发。

楚队见状,轻声道:「沈小姐,请你节哀。」

「死因是什么?车祸?还是……」

楚队:「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者身上有很多伤口,脊椎粉碎性骨折,但有一点很奇怪。」

我正了下坐姿,「哪里奇怪?」

楚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继续问道:「当时出事的时候,夏城真的在车上吗?」

我愣住了,「为什么这样问?难道夏城不是坠落之后被人带走的吗?」

楚队:「经法医检测,夏城的多处伤口上没有生活反应,也就是说,夏城在被人勒死的时候,还没有受伤。如果夏城是坠落之后被人带走,那么他的伤口应该是死前伤,除非坠落之前,夏城就已经死了。」

「你怀疑我?」

楚队没理会我的质疑,继续道:「另外,夏城的尸体是在远郊高速路段附近的水稻田里发现,距离盘山公路大约 20 公里,所以不可能是凶手带走夏城后杀害,唯一解释得通的,是凶手先勒死夏城,然后将尸体从高空抛下,这才导致尸体上出现了多处死后伤。也就是说,坠落的时候,夏城根本没有在车上。另外有一点我很在意,你们的车辆上的行车记录仪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你们度假的时候坏掉。」

我双手紧握,犹豫片刻,说出了实情,「没错,当时车上只有我一个人,夏城根本没在车上。」

楚队怒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误导警方?」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机票,道:「其实前一晚,夏城出门之后就没再回来,第二天一早,大约 8 点左右,我收到了他的短信,说是在露营地等我,我当时也没多想,以为他提前赶去准备惊喜了,所以吃完早饭之后我就自己开车赶去营地。」

「那你为什么从医院醒来之后没有告诉我们这些?」

我攥紧拳头,回想起车祸发生时的情景,头部一阵绞痛。

「因为在车上,也就是出事之前,我又收到了夏城的短信,可这次说的是『夏城在我手里,乖乖过来,如果报警,后果自负』,也是因为这条短信,我一时没注意对面的车,这才出了事。我知道这条短信多半是张秋兵发来的,我太了解张秋兵了,他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监视着我,如果被他发现我报警,夏城会有生命危险,可我又不放心夏城,只好借着车祸让你们去找夏城……」

楚队听后,叹了口气。

我猛地想到电话的事情,小声道:「杀死夏城的人,到底是不是张秋兵?」

楚队:「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来解答。」

说完拿出了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上面是一个 4 岁的小女孩在母亲的怀抱里肆意大笑,身旁的欧式餐边柜上摆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地上还有一只乖乖坐着的小白狗。

楚队:「其实夏城在做老师之前,做的不是什么小生意,而是人贩子,你一早就知道吧。」

我盯着那张照片,双手在桌下紧紧握在一起。

「因为你就是那个被他拐走的孩子。」楚队顿了顿:「或许我应该叫你,安然。」

「而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车祸幸存者,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谋划,从六年前开始。」

见我面露疑惑,他说道:「沈国文、张春兰出事那天,我们见过。」

他在等我的反应,很可惜,我没有任何反应。

楚队拿过我放在桌上的机票,看了一眼,说道:「案子还没了结,你这是要去哪?」

我冷冷道:「这是我的私事。」

楚队重新将机票放在我面前,没有深问,顿时话锋一转:「你和张秋兵,到底什么关系。」

「他是我舅舅。」

「据我所知,你跟张秋兵的关系并不简单,我走访了你们的邻居,他们告诉了我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哦?」我托腮盯着楚队,等他说这件瞠目结舌的事情。

「张秋兵,侵犯过你。」

我垂落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但脸上的表情控制得不错,笑道:「你们警察也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吗?」

楚队:「我查过你早期的病例,你曾因抑郁症从医院开过一瓶安眠药,而这瓶安眠药成了后来张春兰沈国文被杀的关键,因为从他们体内提取到了安眠药的痕迹,而我们找到那瓶安眠药的时候,里面已经空了,这种处方药一般人是很难买到的,而你买药的时间距离他们死亡时间仅仅不到五天,短短五天,你不可能用完一整瓶,也就是说,剩下的药全都下在饭菜里被张春兰和沈国文吃掉了。」

我挑了下眉,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楚队低头一笑,我浑身发毛。

「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吧,张春兰和沈国文体内不仅检测出了安眠药,还有……催情药。」

话音刚落,我猛然一怔,全都被楚队看在眼里。

「药瓶上除了你的指纹,还提取到了张秋兵的指纹,当然,这也成了后来为张秋兵顶罪的证据之一。只是我之前一直都想不通这二人体内为什么会有这种违禁药的残渣,现在我想通了,因为当时在饭菜里下药的人不是张秋兵,而是你,但你根本不知道张秋兵偷偷换过你的药。那么,舅舅为什么会在外甥女的安眠药里加上这种违禁药呢?」

最后这句话不像是个问题,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16

那年我 14 岁。

周六上午,我在房间翻看自己偷偷攒钱买来的书,那个时候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是寻找亲生父母的执念和安抚内心的书籍。

那天张春兰出去买菜还没回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张秋兵推开我的房门,我因为看书看的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张秋兵的到来。

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我手里的书扔在地上,然后揪着我的头发将我扔到床上,嘴里还不停的说「跟了我吧」、「我喜欢你」、「想这一刻想了很久」之类的话。

期间我不停的挣扎,张秋兵丝毫不吝惜自己的拳头,一拳又一拳打在我脸上、身上……直到最后我没了力气,他解开裤带,脱下我的裤子……

完事后,张春兰提着菜篮推门进来,看到鼻青脸肿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的我,和旁边一脸心满意足的张秋兵,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没有回头路了。

17

此时,咖啡到了,楚队接过来,将其中一杯卡布奇诺放在我面前,另一杯冰美式放在自己面前。

我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卡布奇诺?」

楚队笑了笑,「咖啡太苦了,给你加点糖。」

他抿了口咖啡,道:「你撒谎了,你见过张秋兵,就在结婚纪念日前夕。」

我抿了口卡布奇诺,「为什么这么说?」

「还记得那本《祈祷落幕时》吗?」

我身子往后一仰,心脏砰砰直跳。

楚队:「你可能没有注意到,那本书的封面上有个不起眼的脏手印,并且那天我翻看这本书的时候,发现扣着的那一页根本不是被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所以我猜想了一种可能,这本书,最后翻看过的人,不是你,也不是夏城。」

见我努力控制下的细微表情变化,楚队知道,他猜对了。

「所以我把书拿到警局化验了一下,那个手印的指纹,与张秋兵匹配度 99%。」

「你之所以没有发现这个手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还没来得及拿起这本书,所以我猜,张秋兵去过你家,并且当时夏城不在,只有你和他,对吗?」

18

10 月 5 号,结婚纪念日前夜。

晚上 7 点 30 分,夏城快回来了,我走进厨房,准备在夏城回来之前给他准备一顿大餐,因为明天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忽然,门铃声响起,紧接着听到门外的人喊道:「开门,快递!」

我最近没有快递啊……

我从可视猫眼看到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男人将手上的纸箱放下,便离开了。

见男人走后,我才开门拿起纸箱,很轻,但纸箱看着不小。

打开箱子的那一刻,我猛然一怔,是一条小孩子穿的粉红色连衣裙。

这是我被拐时,穿着的那件连衣裙。

我小心翼翼地将裙子拿出来,只见下面还有一封信,信封上没写收信人,是空白的。

信纸上赫然写着:茉茉,好久不见。

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茉茉,好久不见。」

没等我回头,一个高大的身躯从后将我环抱,男人贪婪地啃噬着我颈部的皮肤,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男人似乎满足了,环抱着我的胳膊放开了些,我转过身,果然。

正是张秋兵。

我下意识看了眼时间,7 点 45 分。

趁他松开手臂,我一把挣脱开,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张秋兵毫不客气地坐在我的躺椅上,喝了口桌上的普洱茶,顺便拿起玻璃桌上的书随手翻看几页,再粗鲁地扣在桌子上,慢吞吞道:「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张秋兵露出淫欲的微笑,挑眉道:「我可是很想你呢。」

我不自觉地往后退。

「沈茉,你挺能躲啊,我千辛万苦顶着嫌犯的头衔找了你六年,咱们久别重逢,我可是很想念你做的黄汤馄饨,你怎么能赶我走呢?」

我冷冷地看向张秋兵,「我结婚了,这里是我家,请你离开。」

张秋兵嘴角有些抽搐,他重重放下茶杯,似乎很快就要爆发,我继续火上浇油,「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我劝你赶紧走,夏城很快就回来了。」

「你这么怕他做什么?」张秋兵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难道怕他知道你以前干过的那些勾当吗?还是怕他知道……我睡过你。」

我推开他的手,「你别忘了,这些年要不是我给你打钱,你怎么可能过的顺风顺水,我劝你识相点。」

话音刚落,张秋兵收起轻蔑的笑容,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哦?看来我还得谢谢你了,谢谢你把我变成通缉犯。

我被掐的有点喘不动气,硬生生咳了好几下。

忽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张秋兵这才松了手,走到茶几前,拿起我的手机。

我捂着被掐的通红的脖子在一旁大口喘气。

屏幕弹出的是一条短信:「茉茉,把衣服穿好,别冻着(你的心形胎记很好看)」

短信号码没有备注信息,张秋兵质问道:「这是谁?」

「许洲。」

「沈茉啊沈茉,你到底和多少人有染。」张秋兵皮笑肉不笑,狠狠瞪着我。

没等张秋兵问,我立马解释,「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是他强迫我的。」

张秋兵低下头,似乎在想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夏城回来了!

我让张秋兵先躲进书房,他现在毕竟是个逃犯,除了躲,他别无选择。

我立刻走进厨房,将提前包好的馄饨倒进滚烫沸腾的锅里。

19

楚队:「后来呢?」

「后来吃完饭,我趁夏城洗澡的功夫,去书房看了一眼,但是张秋兵已经跳窗逃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

「然后他还来找过你吗?」

「没有。」

楚队笑着喝了口咖啡,「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那么我来提醒你。」

「露营的车上,坐在副驾驶上的人不是你,当然,也不是夏城。而是张秋兵。在盘山公路上根本没有什么对头车,是你故意将车开向围栏。」

「许洲和夏城确实不是你杀的,但是他们的死跟你都脱不了干系,因为是你引诱张秋兵杀了他们。你太了解张秋兵了,你知道他对你充满控制欲,甚至变态的爱,你利用这点,诱导他杀了许洲和夏城。」

我抿了口咖啡,缓慢抬起眼神,对上楚队漆黑的双眸,「楚警官,你说的这些根本没有证据,这些都是你的想象。」

「你错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车上的确没有发现张秋兵的指纹,并且车辆损毁严重,也的确没有提取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个被损毁的刹车系统,还记得吧。」

我完全猜不到楚队想要说什么。

「那个刹车系统其实是被你故意损坏的,我猜,出事的时候,张秋兵曾试图抢过方向盘,踩下刹车系统,因为在刹车踏板上,警方提取到了水稻成分,而盘山公路上,是没有水稻的。」

「并且只有刹车脚踏上发现水稻成分,油门上面没有。因为当时,开车的人是你。」

20

10 月 6 号,结婚纪念日。

早上 8 点,张秋兵站在床前,轻轻拍着我:「茉茉,起来吃饭了。」

我一把抓紧被子,四周看了看,「你怎么会在这里,夏城呢?」

张秋兵没理我,将饭菜端到床前,「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想怎么打算?」

我愣愣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胡话?」

张秋兵好像能自动屏蔽我说的所有关于夏城的话,「先吃饭吧。」

我慌了。

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问你,夏城呢!」这句话是吼出来的。

张秋兵收起笑容,「茉茉,你在说什么,我才是你老公。」说完顿了顿,「这世界上已经没有许洲和夏城了,我是你唯一的男人。」说完,张秋兵走出了房间。

我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心脏跳得格外厉害。

藏在被子下面的手已经攥紧拳头,青筋暴起。

我换好衣服,饭菜一口没动端了出来,冷冷地道:「今天是结婚纪念日,我们说好的一起去露营。」

此话一出,张秋兵恢复了笑容,「那我们这就出发。」

我也笑着回应:「我来开车。」

张秋兵双手的手套全程没有摘下,他是嫌犯,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上车后,我以保险起见为由拆下了行车记录仪的电池。

行驶到盘山公路上,张秋兵拿出夏城的手机,告诉我,他会取代夏城。

我强忍着的怒气终于爆发,于是我故意将车撞向围栏。

同归于尽吧……

出于危难时刻自我保护的本能,坠落悬崖后,坐在副驾驶的张秋兵的伤势比我重。我腿部受伤严重,张秋兵的意识非常薄弱,毫无还手之力。

「夏城到底在哪?」

张秋兵裂开嘴露出被鲜血覆盖的牙齿,笑了几声,又咳了几声,「你永远也别想知道他在哪!」

我用为露营提前准备好的登山绳将张秋兵勒死,拼尽全力用登山铲在地上挖了个洞,然后将张秋兵的尸体丢进洞里。

最后冷笑着丢下一句:「我能要了张春兰和沈国文的命,也能要了你的命。」

我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天夏城出门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摇晃着手里的咖啡杯,出神地看着咖啡上面浮起的白色奶圈,「楚队,你很聪明,但你猜错了一件事。」

我抬起头与楚队四目相对。

「我从来没想过杀夏城。」

21

我将马克杯放下,问道:「你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

楚队:「我前段时间走访了当年住在你们那栋居民楼里的邻居,他们均表示,张春兰因身体原因一直无法生育,却突然多出了一个 4 岁的女儿,虽然张春兰声称孩子是以前在农村老家生下的,但随着你的长大,你跟他们二人长得一点也不像,甚至有人怀疑过,你根本就不是张春兰的女儿,而是她们买来的。」

楚队从背包里取出一份档案袋递给我。

是亲子鉴定报告。

「很遗憾,你的亲生父母在八年前已经去世了。我用你掉落在书里的头发去和韩婉因遗留下来地方检体做了亲子鉴定。」

「这一切都是你蓄谋已久的复仇,我说的对吗?安然。」

我望向玻璃窗外匆匆赶路的旅人,沉默片刻,「既然你已经调查出了这些内容,也掌握了部分证据,大可以按照正规流程对我进行拘捕审讯,又为什么要私下来找我谈话?」

此时,楚队眼神多了一样东西,悲伤。

「这些年,我一直再找你。」

话音刚落,我愣住了。

「当年你被拐的案子,是我父亲受理的,也是他的遗愿。」楚队沉默片刻,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年你父母出事的那辆车上,我父亲也在里面。」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楚队,沉默良久,谁也没说话。

楚队从包里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交给我。

「安然,你是逃脱不掉法律制裁的,就算你现在不说,张秋兵的尸体也迟早会被发现,真相揭露只是时间问题。我私下来找你,是希望你能主动自首,你是律师,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如果你能主动自首的话,性质和被逮捕是不同的,我会尽量争取为你减刑。」

「你是受害者,而不应该是逃犯。」

我紧紧握着信封,上面是母亲的字迹,写着:然然收。

里面一共十二张信纸,每张信纸右下角的时间是我失踪的那 12 年。还没读里面的内容,一滴泪已经滴落在纸上,晕染了上面的字迹,我慌忙将信纸折好,重新塞回信封。

楚队递过一包纸巾,「很遗憾,你还不能回家,看完信就跟我回趟警局吧,把真相告诉我,好吗?」

我抹掉脸上的泪痕,撕了手上的机票,一下,两下,三下……

最后我将机票碎屑丢进桌边的垃圾桶,淡然一笑,「没关系,早就回不去了。」

22

我记得拍照片的那天是母亲的生日,后面那束百合花是远在杭州的父亲订购的。

那是我微弱的印象中,母亲最喜欢的花。

记得小时候,家住在天津市中心,小区安保不错,算是高档小区。当然,房价也不便宜。

父亲以前是公务员,后来辞职转行做起了皮草生意,经常往返杭州,母亲是钢琴老师,是个优雅有才华的女人。奶奶是退休的数学老师。

在别人眼里,我家是富有才华的高知家庭,而我是这个家庭里唯一的掌上明珠。

我对父亲的印象不算深,因为他经常出差,母亲也是工作繁忙,所以平日里,我都是由奶奶照顾。

那年我 4 岁,午后的阳光肆意挥洒,奶奶带我在楼下荡秋千,殊不知危险正在靠近。

奶奶的老年机响了,今天是奶奶学会用手机的第三天,铃声一响,奶奶走到一旁,背对着我,手忙脚乱地按下刚记下不久的接听键。

「喂……喂,你好,哪位,说话呀,什么……」

奶奶听力不好,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说。

秋千还在摇晃,我坐在上面看着奶奶接电话的背影。

忽然,秋千停了,我眼前一黑,嘴被紧紧的捂住,一双强健有力的胳膊紧紧将我抱起,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我努力发出声音,可正在接电话的奶奶根本听不到我的呼喊。

我在男人的臂弯里,看着奶奶越来越远的背影,最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男人将我塞进一辆面包车,透过车窗,我远远地看到奶奶终于将手机拿了下来,与此同时,车里驾驶座上的男人也将手机装进口袋。

我瑟瑟地缩在一旁,紧挨着车门,想要尽最大努力与这个凶狠的男人保持距离。

驾驶座的男人开口了:「许哥,要不还是算了吧,再说了,她是个女孩,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的。」

那个被称作许哥的男人用力踹了一脚驾驶座,「别废话,开车!」

男人无奈回过头,将车窗紧闭,车门上锁。

我在车上又挣扎了几下,努力掰动车门,哭闹声引来了旁边男人的不耐烦,随之而来的是一记耳光,

「给我闭嘴,再敢给我哭一个小心我打死你!」

我捂着被打得发红的脸颊,努力憋着声音,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继续掉落。

男人见我不闹了,似乎放松了警惕,他摘下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我终于看到了男人的真面目,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脸部偏瘦,骨骼突起。

与此同时,男人转过头与我四目相对,未等我反应过来,一个针头刺入颈部,随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时,我躺在一张有些潮湿的床上,我小心翼翼坐起,冰冷的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屋内潮湿的霉味使我有些恶心。

房间内传来男性粗鲁的鼾声,正要下床,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锁链紧紧绑在床头上,挣扎的声音吵醒了睡在旁边的男人,他睁开眼看向坐在床边的我。

他是驾驶座上的那个人。

我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男人,这张脸和白天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不同,那张脸很白净,没有多余的胡渣,目光柔和。

说是一动不动,实则是不自觉地发抖限制了我的反应。

沉默片刻,终于我鼓起勇气,颤抖地说:「我……我想尿尿。」

意外的是,男人听后没有打我,而是小心翼翼解开了我手腕上的锁链,「走,我带你去。」

屋内的鼾声还在继续,我在黑暗中被男人领着往门外走去,男人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这才看到,靠门的那张床上,躺着白天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个旅馆,很破很旧,走廊十分阴暗,尽头是公共厕所。

男人将我领进男厕所,随意推开一扇门,「尿吧。」

我全程不敢说话,男人将厕所门关上,补充一句,「快点。」

我掀起粉色连衣裙,听到门外男人「哒哒」的跺脚声,似乎也跟我一样有些紧张。

回到房间,鼾声停止,黑暗里传来冰冷的男声,「阿城,你们干什么去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又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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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将我抱到床上,用铁链重新锁上我的手腕,似乎是看到我左腕上被铁链摩擦的红肿,他犹豫片刻,将锁链绑在了另一只手腕上,转头解释:「她想尿尿,带她去了趟厕所。」

男人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阿城,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法回头了,你别动什么小心思,懂吗?」

阿城点了点头,「知道了,许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天,最后面包车停在一栋老旧居民楼前,我被领到一户人家里。

许哥敲着生锈的铁门,很快,门开了。

开门的男人年纪不小,三十多岁,个子不高,头上顶着地中海,穿着有些起球的灰色毛衣,比我爸爸要老。

男人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此时,身后跑来了拿着锅铲身穿围裙的女人,随之飘来的,还有一股油盐酱醋的味道,女人顶着一头干枯发黄的卷发,身材有些臃肿,五官之间尽显市侩之气。

女人瞥了我一眼,开口道:「哎呀,怎么是个丫头啊!说好的男孩呢?」

许哥让阿城将我领进屋内,我看到他和刚刚开门的男人争执了一会。

「小许,咱不是说好弄个男孩吗?」

许哥点燃一支烟,顾不上身旁女人的白眼,「我说沈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就你那点钱,能买到一个就不错了,男孩现在都得这个数。」说着伸出右手,比了个 9 的手势。

「那你等会,我跟我老婆商量一下啊,你先喝杯茶。」说完将许哥领到沙发上落座,转头拉着女人的人走进厨房。

许哥坐在沙发上,将燃烧殆尽的烟头随手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

我躲在阿城身后,紧紧抓着他的外套。

不一会,二人从厨房探出头,目光死死盯着我,我能隐约听到二人小声的谈话。

男人:「要不,咱就把这孩子收了吧,现在男孩都 9 万了,咱买不起呀,这丫头才 2 万。」

女人:「不行!说好的男孩,丫头都是赔钱货,要养你养!」

男人:「哎呀,你得往深远点想,我看这小丫头长得还不错,以后没准能帮咱钓个金龟婿,到时候咱狠狠要一笔彩礼,让那些看咱笑话的人羡慕死。」见女人有些动摇,男人立刻补充道:「而且以后咱有了这小丫头,那街坊邻居也不能对你说三道四了,你说是不?」

女人想了想,露出恶狠狠的表情,「没错,我可不能再让那几个死肥婆再在背后嚼我舌根!」

说完,女人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视线扫过我的全身,「这小丫头长得是好看,就是不知道以后争不争气了。」随后狠狠瞪了一眼男人,「行吧,就她吧,丫头就丫头,也比没孩子强!」

简单的几句对话结束,他们成为了我的「爸妈」,沈茉成了我的新名字。

23

8 年前的一个周末,那年我 16 岁。

我在图书馆的机房里一页页翻看被拐儿童信息。

每一条贴有照片和简短文字的信息背后,是多少家庭正在经历的日日夜夜伤痛,是多少孩子被对夺走的人生。

翻了八十多页后,我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我,12 年前的我。

与此条信息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则联系电话。我记下号码,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心情忐忑的拨通了这个电话。

「你好,请问哪位?」

阔别了十二年的声音,此刻终于听到了,声音的主人叫韩婉因,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哽咽到说不出话,停顿好久,才道:「妈,是我。」

对面安静了几秒,但我能感觉到那难以置信的神情,「你……你说什么?」

「妈,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带我去姥姥家,路上我们还救了一只小白狗,我给它起名『暖暖』;我喜欢玩捉迷藏,有一次我躲在门口,你开门时夹碎了我的指甲,你抱着我哭了一晚上,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流……」

「泪」字还没说出口,我的声音逐渐变轻,逐渐消失。

同样抽泣的,还有电话另一头的母亲,「然然,真的是你吗?」

那个时候,我以为终于可以回到我原本的人生了。

可天终不遂人愿。

母亲接到我电话的当晚,就焦急地与父亲出发来涠洲找我。

当晚 7 点,正在我收拾饭后餐盘的时候,厨房门外传来电视的新闻播报,「在大广高速路段,发生严重交通事故,目前伤者已被紧急送往医院。」

我急忙推开房门,正在看电视的张春兰惊讶地看向我,「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说完翻了个白眼。

我看着新闻里那被马赛克遮挡下的血淋淋的画面,身体一通痉挛,我偷偷背下新闻右下角的亲属联系电话。

夜晚,趁着他们睡着的时候,我偷来电话卡,溜了出去,来到公共电话亭里,紧张的拨通了那通电话。

听到的消息是,父母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

我再也无法回到我原本的人生了。

24

「爸,妈,吃饭了。」

张春兰走到饭桌前,满意地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问道:「呦,今天什么日子,你怎么想着回家做饭呢,平时学校放假也不见你回来?」

沈国文也附和道:「是呀,你今天怎么突然回家了,不会扣工资吧,这个月可就指着你这点工资了,死丫头。」

我笑着让他们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并谎称今天给他们两人准备了惊喜。

张春兰没有要猜的意思,她转过话题,说道:「你呀,要是真想给我们惊喜,你就给我乖乖嫁给向晔鹏。」

向晔鹏是沈国文老板的独子,只是胎里不足,生来就智力底下,说白了就是人们口中的傻子。向晔鹏今年刚好 30 岁,因智力问题很难找到对象,张春兰看上了那 50 万彩礼,想把我卖给向晔鹏做老婆。

我没说话,继续往返厨房端着饭菜。

这时,张秋兵从房间摔门出来,气冲冲走到饭桌前,瞪着张春兰,「姐,你不能把茉茉嫁给那个傻子!」

张春兰含笑两声,拉着张秋兵坐下,「阿兵,那家人那么有钱,茉茉嫁过去,以后日子有的好。」说完盛了一碗黄汤馄饨放在张秋兵面前,「不许闹了,快吃饭吧。」

我端着饭菜刚从厨房出来,忽然,张秋兵起身一把将我拽过来,紧紧攥着我的手腕,怒道:「茉茉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让她嫁给别人,否则……我杀了他。」

此话一出,张春兰忙道:「哎呀!瞎说什么呢,快吃饭!」

沈国文见张春兰的地脸色不好,瞥了我一眼道:「快去给你舅做点他爱吃的酸辣面。」

我将手腕从张秋兵的手里挣脱出,再次溜进厨房。

5 分钟后,等我再次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张春兰和沈国文已经倒在餐桌上,安眠药生效了。

张秋兵坐在餐桌前,轻微有些发抖,试探着问道:「茉茉,他……他们死了吗?」

见他那个怂样,我笑道:「怎么?刚才不是还说要为了我要去杀人,这么快就后悔了?」

这话挑逗意味十足,偏偏张秋兵专吃这一套。

「我是你男人!我才不怕呢,把电线给我!」说完伸过手。

我用带着洗碗手套的手从沙发下面找出提前藏好的电线,递给张秋兵。

下手前,他还是稍作犹豫。

最后,一咬牙一狠心,先是勒死了沈国文,最后是张春兰。

电线绳上沾上了张秋兵的指纹。

我让张秋兵先去约定好的地方等我,剩下的交给我。

张秋兵想都没想,全都照做。

最后,我把厨房的煤气打开,点燃一根张秋兵抽过的烟头。

关门那一刻,我回头俯视着两个倒在地上的身躯,冰冷地说道:「很抱歉,你们钓金龟婿的愿望落空了。」

随后头也不回的走去餐厅。

当晚 9 点半,我接到警方的电话,告诉我沈国文和张春兰死了。

再次回来的时候,破旧的居民楼楼道被警察填满,醒目的黄色警戒线围在 501 房门口,我不自觉地看了眼勘测人员手里的物证袋,电线和烟头都在,我满意的收回目光,努力表现出悲伤的表情,眼泪被我硬生生挤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走进房间,我看着几个警员用裹尸袋和担架将两具尸体抬走,忽然,一只手拍了下我的左肩,转过身,眼前是个年轻的警官,旁边的警员都叫他楚队。

「你是沈茉吧?」

我点了点头。

「你爸妈已经不在了,请你节哀吧。」

节哀?

笑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