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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我男朋友死了，他们都说是我杀的。
但我没有半点印象的时候。
「姜念，我儿子死了，你凭什么活着？你这该死的杀人犯！！」
这是叶庭妈妈发来的短信，原因是我害死了她的儿子。
我说我没杀人，但医生说，精神病人病发期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我……得了精神病？
1
因为医生开的证明，我不用负刑事责任。
父母从中周旋，我在叶庭死掉的第二天就从警局回到了家里。
我害怕的缩在房间角落。
这个屋子，摆满了叶庭送我的礼物。
我想着，要不我去陪叶庭吧。
可好几次拿起刀，我都没有割下去的勇气。
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麻木不仁，行尸走肉。
慢慢的，我接受了叶庭已死的真相，也逐渐开始正常入眠。
「念念。」
缩在角落的我，被唤醒了。
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我睁开眼，看见了原本已经火化的叶庭，竟然站在床边！
而他身后的钟表，指向的是……凌晨十二点。
我听到叶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他说:「念念，我回来了。」
我尖叫一声晕了过去，醒来时看见警察，他一脸严肃地问我:「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2
警察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我，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发生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
凌晨十二点，我见到了叶庭！
我颤抖着身体，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警察，希望警察去帮我查监控。
警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告诉我:「你家佣人说，你家的监控在一个月前就被毁了。而今早，你家佣人在地下室发现了一具被肢解的尸体，和叶庭遭遇的情况一模一样。」
所以，我又杀人了？
我很茫然地看着警察，明明我对这件事毫无印象，说出口的话却一点底气也没有。
「我没有杀人。」
「我们觉得姜小姐需要接受更好的治疗。」警察盯着我说。
言外之意，是说我病得更重了吗？
我不接受。
但他们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安排了一位精神科的医生住进我家看着我。
我是一位全职作家，每天的就是认真的写小说。
可现在除了码字，还要去和那位精神科的医生「秦衍」对话。
秦医生看似清冷不好接触，但实际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
每回和秦医生说完话，我都有种清醒不少的感觉。
秦医生就像一束光照进了我所在的深渊，让我看见了希望。
我每天都在努力的逼自己，不去想叶庭。
我渴望回到正常人的样子。
可就在我认为自己在一步步接近目标时……
某天晚上一觉醒来，警察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在别墅的空中花园发现了一具被肢解的尸体，和叶庭遭遇的情况一模一样。」
我的心凉的透彻。
因为这一次，我仍然是毫无印象。
但鼓足了勇气，为自己辩驳。
「我没有杀人。」
是的，我相信我没有杀人。
因为秦医生说，他相信我不会做出杀人的事。
警察并没有因为我的底气十足，情绪有什么变化，而是反问:「姜小姐记不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
昨天？
我一怔。
昨天秦医生回老家看望生病的母亲，说要过两天才回来。
还有就是，交稿的日子。
因为最近状态比较好，难得没有延期交稿，晚上和编辑聊了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改完之后就睡了。
除此之外，昨天还是什么日子？
警察看我是真的不知道，就说:「昨天是叶庭的生日。」
我呆住了。
昨天是叶庭的生日？
我为什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和叶庭在一起快六年了！
这时，警察拿来我写作的草稿本，指着上面的内容对我说:「我们怀疑姜小姐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
我没听懂。
可当我看见上面写的，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达天灵盖，手脚冰凉，脑子里嗡嗡作响。
我是一名悬疑专栏的作家，但我从来不会将血腥的画面很细致地描述出来，但这又确实是我的字迹。
而且，上面所写的，正在发生。
叶庭的死，后面两个人的死。
我哆嗦着嘴，向警察解释:「我没有……」
突然间，我意识到一个问题。
之前警察也调查过我的写作内容，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3
我不认为警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这些内容应该是最近才出现的。
熟悉的字迹，截然不同的风格，诡异的割裂感。
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任何记忆。
我告诉警察这一点，警察却嗤笑出声:「姜小姐，就你的精神状况，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不是吗？」
我听出了他的嘲讽，但我只能抱着肩膀，不再反驳。
「姜小姐不仅需要接受更好的治疗，还需要和人保持距离。」
因为这句话，别墅里的佣人都被警方送走了。
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死一般的沉寂，稍微有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我好害怕。
我不敢四处走动，只好待在房间。
夜里，房间外面传来清脆的声响，像是皮鞋踩在地砖上。
我猛地惊醒，下意识控制住了呼吸。
脚步声还在继续，不是我幻听。
可是这栋别墅，现在只有我自己住。
我躲进被窝，在黑暗中听着不断逼近的脚步声，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当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仿佛顶在嗓子里，双手牢牢抓着被子，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似乎只要我把自己裹得越紧，对方就不会发现我。
门打开了，脚步不紧不慢地朝我靠近。
每一下脚步声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濒临窒息的难受。
「念念。」
听见叶庭的声音，我浑身一震，更加用力地抓紧了被子，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秦医生说过，叶庭的死给我造成了巨大的刺激，所以我才会在叶庭头七的时候看见叶庭。
也就是说，我看见的叶庭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只要我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叶庭就会消失。
我尝试转移注意力，突然有股力拽住了被子。
我赶紧往回拽，一边逼着自己别再想叶庭了。
「念念不是最喜欢我了吗？为什么躲着我？嗯？」
死去的人不可能再出现，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可我还是很害怕。
可我的被子，被一双有力量的手给拽走了，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我，整个暴露在空气中。
我茫然了，我的精神状况，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但我不敢抬头去看，也心知我现在是真的很难转移注意力，于是我一咬牙，直接一头撞在床头的柜子上，晕了过去。
醒来后，我看见了秦医生，鼻子没由来地一酸，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可是不等我说话，秦医生伸手捂住了我的嘴，他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出声。
4
我发现我们在暗道里，而我枕在秦医生的腿上。
这个姿势太过亲昵，我想挪开。
刚有动作，我听见外面有拖拽的动静，还有什么东西滴在地上的声音。
我呼吸一窒，心脏猛地一跳，看向秦医生。
秦衍目光紧锁关好的暗道门，镜片后的眼睛里一片警惕，他的手上拎了一根棒球棍，准备随时给对方一击。
所以——
这不是我的想象。
这栋别墅里除了我和秦医生，还有别的人。
可警方明明已经把人都送走了。
我用一只手紧紧捂着嘴，逼回我那想发疯尖叫的声音。
这时，外面的声音停止了，不过片刻，脚步声再度响起。
对方朝暗道走来，越来越近……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让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我难受地抓住了秦医生的袖口，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
秦医生反握住我被冷汗打湿的手，视线仍盯着暗道门。
外面的人停下了。
暗道门被推开，发出了咯吱的声音。
我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看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是叶庭！
叶庭仍旧是笑的温柔，唇角牵出好看的弧度。
他说，「念念，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我尖叫出声，而后惊恐万分地看向秦医生，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看见了吗？是叶庭……叶庭他回来了！」
可没想到的是。
秦衍只是皱了一下眉。
「姜小姐，你又出现幻觉了。」
他的声音温柔，具有很强的安抚力。
但已经对我不管用了。
我发疯似的让他看门口。
「姜小姐，你如果不清醒下来，你就还是杀人犯。」
一句话，把我惊醒了。
我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等到情绪彻底平复，我才回头去看暗道门口。
果然，哪有什么叶庭。
所以……还是幻觉吗？
我怔楞许久，最终松了一口气。
秦医生却在这时候站了起来，拎着棒球棍走了出去。
砰——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忙出去看，有个从来没见过的人面朝下倒在地上，流了好大一滩血。
大片的猩红刺痛了我的眼睛。
血……尸体……杀人犯……叶庭……
我的脑袋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拉扯着。
细细密密的痛蔓延到全身，让我难以自控地抱头蹲在地上，眼前闪过一些更加血腥的场面，令我作呕。
就在我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感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事，就是一个小偷，我已经报警了，警方很快就会过来处理。」
我紧紧拽住秦医生的衣服，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秦医生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不停在我耳边说着安慰的话。
警察来的很快，到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姜小姐是不是又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我思绪恍惚地从秦医生的怀抱里抬起头，对上警察沉沉的目光。
警察示意我往旁边看。
当我视线往下，看见了刚才还完整的一个人，现在成了一块一块的。
这……这怎么可能？！
5
眼前的世界仿佛在扭曲旋转，我忍住不适，朝警察拼命摇头。
「我没有。」
这一次我虽然还是没有印象，但我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秦医生一直陪着我，我有没有杀人肢解，秦医生是最清楚的。
就在我说完话的下一秒，秦医生开口为我解释:「我证明，姜小姐没有杀人。」
秦衍的每一个字充满了笃定，警察却没当回事，甚至还笑了一下。
这抹笑太过短暂，我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就在这个时候，警察走了过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和秦医生，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目光落在秦医生身上。
这一次我绝对没有看错，警察眼里充斥着笑意，嘴角也翘起，可他说出口的话却带了几分警告。
「不要忘了你的职责。」
「不会。」
秦衍缓缓抬眸，同警察四目相对，一场无声的对峙拉开序幕。
警察弯下腰身，拉近和秦衍的距离，双眼微眯，似要从这张清冷不见情绪的脸上找到破绽才甘心。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很古怪，我的视线不自觉在他们身上来回。
忽然，警察偏头看向我，饶有兴致地来了一句:「啊，忘了问了，姜小姐知道秦医生平时最爱看什么书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
我和秦医生的相处仅限于医生和病人，其余的从来没聊过。
于是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警察眼里的笑意加深，我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他笑的，心里很不理解。
警察还想说什么，这时秦医生开了口：「叶警官，还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去看医生了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让叶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炸毛，垮着张脸怼回去：「老子好得很，不用看医生。」
「是吗？」秦衍稍微笑了一笑。
叶霖不耐烦地瞪了一眼，「管好你自己就行！秦衍我警告你，你是来治姜念的，不是来为虎作伥的！」
为虎作伥？
秦医生？
我听的一头雾水，很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
当我反应过来，一下瞪大了眼睛。
叶警官该不会是认为秦医生帮我完成了杀人肢解？
我简直要疯了。
我和秦医生明明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要被这么怀疑！
可能叶警官看出了我的想法，冷笑了一声。
「当时只有你们两个人和死者，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秦衍，你跟我去问话。」
秦医生被叫走，但很快又回来了。
叶霖没再说什么，专心收拾地上的尸块。
我茫然的看着秦医生，他只是冲我温和一笑，「没事，都解释清楚了。」
「那尸体……」
「会水落石出的。」
可水落石出的是什么答案，谁也不知道。
6
我又被送回了那栋别墅。
我以为我会睡不着，可躺在床上没一会儿，我就睡着了，大概是卧室里放了助眠香薰的缘故。
马郁兰的香味，闻着有那么一丝丝香甜，格外好睡。
醒来后，我看见秦医生站在书桌边。
他是背对我的，我只能感觉他手上正在翻动什么。
「秦医生。」
我轻轻叫了一声，秦医生回过头，他手上拿着我写作用的草稿本。
想到之前警察在上面发现的内容，我的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明明是我最熟悉的东西，可它现在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充满了神秘。
我想知道上面有什么内容，同时又害怕知道。
这么一想，太阳穴隐隐作痛，我不大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太阳穴处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我猛地睁开眼，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从秦医生的眼睛里，我看见了充满防备的自己，就像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
触及秦医生温和的目光，我愧疚地垂下眼帘，缓缓松开了手。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吓到你了。」
脑袋上陡然一沉，当我意识到秦医生在对我摸摸头时，心跳骤然加快。
仿佛只要我张开嘴，心脏就会跳出去。
我紧张地拽住了身上的被子，心脏每跳一次，就会攥紧一分，掌心在悄无声息间冒出了汗。
我想抬头去看秦医生，但是我不敢。
当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秦医生的手却拿开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自心底涌过。
我的心一下变得空落落，连带整个人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似乎面对叶庭的时候，也没这种感受。
而是……
我捂着头，发现我想不起来了，似乎我跟叶庭的恋爱细节，是空白的。
「很难受？」
「我没事。」我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异常说出来。
秦医生只拍了拍我的头，跟我聊了些轻松有趣的事。
我逐渐放松下来。
「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秦医生淡笑，我点点头没说话。
他走后，我缓缓的盯着那个草稿本，走过去翻开，上面又多了许多我毫无印象的内容。
而这些内容，让我如坠冰窖，冷到连呼吸都有些费劲。
「秦衍是医生，他在解剖这方面很专业，很轻松就将一个人肢解了……」
联想到前面已经发生的事，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而后面的内容，正是我刚才和秦医生的对话，连秦医生的神情，也和文字描述的一样。
最后一句是——
「我放下草稿本走出房间，发现秦衍就在外面。」
我看向紧闭的房门，咽了咽干涩的嗓子，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草稿本。
7
我没有放下草稿本，内心觉得只要我不放下，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早让汗打湿了的手缓缓握住门把手，我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将门拉开。
灯火通明的过道映入眼帘，哪有秦衍的身影？
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秦衍从过道转角走来。
啪嗒一声！
草稿本掉在了地上，我弯腰去捡，因为恐惧，手控制不住的哆嗦，捡起来又掉下去。
重复几次后，一只修长骨感的大手进入视线。
秦衍捡起草稿本递给我，我慌乱接过，紧紧抱在怀里，不敢看他眼睛，匆匆说了一句「谢谢」就要回房间。
身后传来秦衍的声音：「姜小姐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没有。」
我浑身冷汗的冲回屋子，将门砰一声关上。
本子上的事实实在在发生了，那秦衍将人肢解的事也是真的了？
背靠房门，我脱力地往下滑，最后坐在地上，头埋在双膝间，使劲回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草稿本上第一次出现陌生内容是在事情发生后，很有可能是别人模仿我的字迹写上去的。
但是第二次，怎么看都不像是事后找补。
人与人之间的对话充满了不确定性，不可能事先知道的那么详细。
我想到了死亡笔记。
可是……死亡笔记怎么会存在于现实当中？
难道说，这一切根本不是现实，是我幻想虚构的一个世界？
如果是我幻想的，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的心里既恐惧，又乱得像一团麻。
我开始回想能够证明这一切不是现实的证据，可是想到头疼欲裂，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我难受地抱住头，咬紧下唇，在记忆里不断重复搜寻。
秦衍好像在说话，但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声音听着很舒服，我快要炸开的脑袋得到了安抚，慢慢平静了下来。
「姜小姐，我知道你渴望回到正常人的状态，我会竭尽全力去帮助你，请你相信我。」
「我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我自己的幻想？」
我无力地仰头靠着门，声音也没什么力气。
问完之后，我笑了，如果这是我的幻想，那秦衍给出的答案也是我幻想出来的。
门外的秦衍沉默了片刻，「姜小姐，你只需要知道走好当下的每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似乎给了我触动。
我沉默很久，慢慢站起来，打开门。
不管是现实还是幻想，我都需要成为一个正常人，朝着这个目标走，总会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吃完饭，和秦衍聊了大概有一个小时，我就回房间睡觉了，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摸我的头。
别墅里只有我和秦衍，所以这个人只能是秦衍。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睁开眼睛问秦衍，但是眼皮太沉重，怎么也睁不开，只能勉强动了动手指。
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对方在我耳边说：「我不会伤害姜小姐，睡吧。」
对方手上的动作愈发温柔，仿佛是在对待亲密无间的恋人。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让我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原本合上的草稿本处于摊开状态。
上面又出现了一个死者。
我绝望到有些麻木。
8
别墅的游泳池被血染红，岸上放着打捞起来的尸块。
秦衍和叶霖站在一旁。
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退到角落里深呼吸平复心情。
即便如此，猩红的游泳池还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熟悉的感觉袭来，我的脑袋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拉扯着，一些更加血腥的场面从眼前闪过，使得我的胃里一阵翻涌。
吐到什么也吐不出来，胃里才好受了一些，我软绵绵地靠着墙，抬头喘了口粗气。
我想，不如让警察把我抓起来吧。
为了大家都好。
可这时，晨风徐来，掀起二楼的窗帘，在空中荡出优雅的弧度。
可在下一秒，那下面多出了一双男人的脚。
短暂的心惊过后，我冷静了下来，想来是警察去了二楼。
别墅现在没别的人，不可能除了我、秦衍、警察，还有别的人。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风变大了。
窗帘荡出的弧度依旧优雅，带给我的却是惊悚。
站在二楼的人不是警察，是叶庭！
他注意到我的存在，绽开了笑，薄唇轻启，说着什么。
虽然我听不见，但我读懂了他的口型。
「念念。」
叶庭在不断重复这两个字，似要将这两个字刻进骨子里才甘心。
我的心跳得很快，快到发疼，快到让我呼吸难受。
我闭上眼睛，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这都是幻觉，只要不去想，叶庭就会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睁开眼睛。
果然叶庭不见了。
窗户上却多了两个猩红的大字——
「念念」
这也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我急需知道答案，也就顾不上害怕游泳池那边了，冲出角落找到秦衍他们，带他们过来看。
「你们看见没？」我很焦急地询问他们。
叶霖略微笑了一笑，「姜小姐该不会想说，它们是叶庭写的吧？」
字是在叶庭出现之后才有的，可叶庭明明已经死了。
叶庭是我的幻想，那他留下的字也是我的幻想，都是仅我自己可见。
可是现在别人能够看见，是不是说明……这不是现实，而是我自己幻想虚构了一个世界。
「姜小姐？」叶霖等的有些不耐烦。
我紧紧的抓着叶霖，把刚才我看到的事全说了出来。
叶霖眉梢微挑，不理会我，反而偏头看向秦衍，用半是正经半是嘲讽的语气说：「看来秦医生把自己的职责忘得一干二净。」
「叶警官呢，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吗？」秦衍微微一笑，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叶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接下来他的话很郑重其事，「身为人民警察，我的职责是为民除害，一刻也不敢忘。」
这番话给人的感觉像是叶霖在警告自己，不要忘了肩上的责任。
秦衍但笑不语。
我们离开了泳池后，秦衍问我：「难不难受？」
我从附近的玻璃窗上看见自己惨白的一张脸，虽然看着很虚弱，但我已经不难受了。
我摇摇头，「我没事。」
想到昨晚，我问秦衍：「昨天夜里秦医生是不是来过我房间？」
「没有。」
秦衍的回答毫不犹豫，我从他脸上没有看出丝毫撒谎的痕迹。
又或是他太会伪装。
可我能够确定，昨晚那个人就是秦衍，因为声音和说话的语气。
可是，为什么他要对我说那句话？
现在又为什么否定？
答案——
怕是只有我自己知道。
因为这很有可能是我幻想虚构的一个世界。
目前我需要做的不是如何打破这个幻想虚构，而是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变得正常。
我渴望成为一个正常人，所以在我的幻想中，秦衍这个人的专业能力大概率上不会有问题。
我每天认真接受秦衍的治疗，能感觉出自己的状态在变得越来越好。
就在我觉得自己离正常人不远的时候，这天夜里，我见到了叶庭。
9
晚上我改完稿子交给编辑，躺上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大脑处于兴奋状态，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多少遍，才终于有了困意，闻着熟悉的香薰慢慢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马郁兰的香甜味比平时多了几分苦味。
没过多久，我隐约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是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
我顿时没了睡意，睁开眼睛凝视关好的房间门。
越来越近了……
步调和那天晚上见到叶庭听见的一样。
我害怕叶庭，所以在我的幻想中，他出现的目的应该是向我索命。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就在这一瞬间，我做下了一个决定。
我迅速拿到床头柜里的水果刀捏在手上，闭上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
之前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情况，这回我也就没那么怕了。
可当我听见叶庭说话的声音，恐惧霎时间窜遍全身，整个人僵硬得就像一块木头。
「念念。」
叶庭深情呢喃着走到床边。
他笑了，「念念不乖哦，装睡。」
我闭着眼睛，试图将装睡进行到底。
察觉到叶庭朝我靠近，我一下睁开了眼睛。
叶庭不紧不慢拉开了距离，脸上笑容多了几分无奈，「念念，这很危险。」
我顺着他的视线去看，被子不知在什么时候往下滑了，露出了我手里的水果刀。
「很危险吗？」
我不再藏着，举着水果刀从床上起来，冲叶庭微微一笑，「我觉得，你比它危险多了。」
「是吗？」
叶庭依旧笑的温柔。
他轻而易举控制住了我的手，然后夺走水果刀，轻挑眉梢说：「好像确实是我比它危险。」
「放开！」我的手腕被他握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叶庭缓缓摩挲腕侧，神情温柔到极致，他将水果刀扔到远处，再倾身抱住我，脸埋在我的颈窝里贪婪呼吸着。
「念念，我好久没这样抱过你了。」
温柔的话戛然而止。
叶庭整个僵住。
我面无表情地将匕首往他心口深处推，再一下拔出来。
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我眯了眯眼，将叶庭使劲推开。
叶庭捂着大出血的心口踉跄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你！」
「你也知道你比它危险，所以我又怎么会只备一把呢？」
早在头七看见叶庭后，我就在房间里藏了许多趁手的利器，方便自保。
消除幻想除了转移注意力，将幻想毁掉也是一个办法。
我写悬疑小说，常常写到命案，所以我很了解该怎么做到一刀毙命。
下了床，我走到叶庭面前，居高临下凝视他的苟延残喘。
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确定没了呼吸，我才扔掉匕首。
我感觉我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然而当我第二天醒来，倒在地上的叶庭不见了，地板上也不见丝毫血迹，水果刀都和匕首也放在原处。
仿佛昨晚只是我的一场梦。
10
书桌上摊开的草稿本，清楚写着我昨晚的所作所为。
我开始好奇，在我自己幻想虚构的世界里，会是谁在这上面写下内容。
接下来，我貌似陷入了循环，不断杀死叶庭，又不断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
我试着什么也不做，看能不能结束循环。
可我就像一个被操纵的提线木偶，被迫重复着前面的事。
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并非是我的幻想虚构。
如果是，那我让我自己陷入循环的意义是什么？
我想不通，但有两件事可以确定——
再这样下去，我离疯不远了。
而我，渴望成为一个正常人。
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止循环。
经过多次尝试，我发现只有结束自己不会被干扰。
这让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对方给了我两条路——
疯，或者是死。
我开始回想，这一切的开端。
草稿本上第一次出现不属于我写的东西，是在秦衍来之后。
第二次，我醒来看见秦衍拿着我的草稿本。
第三次，夜里秦衍来过我的房间，次日草稿本上多了一些内容。
第四次，没有秦衍。
前面三次，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平心而论，我觉得是后者。
可我找不到秦衍这么做的理由。
这天晚上，再次陷入循环。
不同的是，我在叶庭身上闻见了一股之前没有的香味。
和房间里带有苦味的马郁兰香味交织在一起，香味变得格外浓，闻着发晕。
我将匕首扎进叶庭的心口，再拔出来时，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试图将脑袋里又沉又闷的感觉甩掉。
短暂的晕眩过后，我睁开眼睛。
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怎么会是……秦衍？
和前面的叶庭一样，秦衍捂着大出血的心口苟延残喘，咽下最后一口气。
整个过程，我就那么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浑身冰凉又僵硬，连半步都没能迈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不通。
甚至又开始怀疑这一切只是我自己幻想虚构了一个世界。
但我清楚，如果真是我的幻想虚构，我是不会让秦衍死去的。
所以，这是现实。
而秦衍，他被我杀死了。
理清了逻辑，我颤抖着手捂紧了自己的嘴，不受控地跌坐在地上，痛哭出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前一黑，我再次晕了过去。
「姜小姐，您还好吗？」
「姜小姐？」
是谁在喊我？
11
我缓缓睁开眼，发现原本被送走的佣人正站在我面前，四周还贴着我在叶庭头七那天请回来的符纸。
这是在做梦吗？
我赶紧掐了一下自己。
痛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佣人关心道：「您已经从噩梦里醒来了，这是现实。」
什么？
我怔怔的看着佣人。
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就是——
我之前的经历只是我的一场梦。
于是，我赶紧问佣人：「今天多少号？」
佣人拿出手机给我看，上面显示的正是叶庭头七那天。
紧接着，佣人说她是听见了我的尖叫声进来房间的。
所以，那些事真的只是我的一场梦？
目光触及放在书桌上的写作草稿本，我让佣人帮忙拿过来。
翻开查看，并没有那些内容。
看来，那些事真的就是我的一场梦。
但为什么这场梦，这么真实。
这时，一位佣人来说：「秦医生到楼下了。」
听见秦医生三个字，我的第一反应是秦衍。
可那些事只是我的一场梦。
梦里的人出现在我生活里，不可能这么巧。
据佣人说，这位秦医生是我父母给安排的，为了方便照顾我，以后会住在别墅。
走在旋转楼梯上，我一眼看见站在楼下的人就是秦衍，心上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双腿仿佛被什么拽住，难以迈开。
「他叫什么？」我掐住掌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秦衍。」佣人回答。
即便我知道那只是一场梦，看见秦衍还活着，我还是忍不住开心。
我的脚步变得轻快，到秦衍面前伸出手，「秦医生好，我叫姜念。」
秦衍莞尔，伸手回握住，「姜小姐好。」
我有好多话想说，但这是我和秦衍的第一次见面，我怕把人吓住，硬是忍住了心里的冲动。
简单聊了些后，我们开始进行催眠治疗。
我很喜欢和秦医生待在一起，他让我觉得自己离回到正常人不远了。
现在，我每天的日子除了写作，就是和秦医生对话。
很充实。
就这样过了有半年的时间，虽然我还是想不起「我为什么要杀掉叶庭」，但我的精神状态已经回到了从前正常的时候。
而且我能感觉到，笼罩在「我为什么会杀掉叶庭」这件事上的迷雾，正在慢慢散开。
自从我确诊了精神疾病，就没再出过门。
今天走出别墅，发现外面已经大变样。
太久不出去，我不敢自己到街上去。
而且我对上街没什么兴趣，只是在附近逛逛就回了别墅。
这天出门，我在路上看见了一只死得很惨的猫。
大概是不久前遭遇了车祸，它身下的血还没有干涸。
这场景刺痛了我的眼睛，我轻轻抱起它，将它埋在了一棵树下。
当我低头看见一手的血，眼前一黑。
过后，我的脚下仿佛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别墅奔去。
佣人看我状态不好，就要联系出门在外的秦衍。
我拦住，表示睡一觉就好。
入睡后，我似乎知道了「我为什么要杀掉叶庭」。
12
我是在升入高中后认识的叶庭，我们同班。
那时候我因为家里的问题，成绩一落千丈，平时上课也听不进去。
不管是在班里，还是在年级上，我都是吊车尾的那个。
而叶庭，不仅是班级第一，还是年级第一。
于是班主任让叶庭来辅导我的学习。
叶庭温柔又耐心，在他的帮助下，我的成绩得到了显著提升，我整个人的情绪也变好了。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喜欢上了叶庭，很喜欢。
高考结束这天，我向叶庭表白成功。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叶庭都和之前一样，温柔体贴，脾气好到没话说。
直到我们开始同居，叶庭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对我大吼大叫是家常便饭，每次这样过后，他都会求我原谅，说他是最近压力太大。
我提出分手，叶庭每次都会用自残来挽留我，一次比一次严重，让我不敢再提。
叶庭的行为告诉我，他需要看医生。
可他每次都会拒绝，并且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念念，我很好，是你生病了。」
是我生病了吗？
我想去看医生，叶庭却告诉我，他学过心理学，可以帮我。
出于在一起几年的信任，我同意叶庭来帮我「治病」。
为了让我得到更好的治疗，我们搬到了郊区的一栋别墅，是我父母买的，距离市区不算太远。
之后，我过上了炼狱般的生活。
叶庭撕开了他的伪装，露出残忍嗜血的真面目。
他从不对我进行身体伤害，但他会用自残来给我造成精神伤害。
叶庭就是个疯子，他能在自己身上不紧不慢割下一刀又一刀，再往上面撒盐，一边痛苦一边笑着对我说：「念念，我太爱你了，我要让你永远记住我。」
不仅如此，叶庭的控制欲还很强，让我找不到机会向外界求救。
在我确诊患上精神疾病的这天，叶庭回到了从前的模样，他抱着我，很难过地说：「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念念。」
我已经习惯了叶庭的神经病状态，不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
一晚过后，叶庭笑着抚摸我的头发，温柔说：「真好，我的念念终于和我一样了。」
「像我们这样的人，就该生同衾死同穴。」
「念念，我活够了。」
「你也活够了。」
「挑个日子吧。」
强烈的求生意识告诉我，必须赶紧逃。
可我根本斗不过叶庭这个神经病，我不定日子，叶庭就逼我不得不做决定。
时间一天天逼近，但我不想死。
到了这一天，我和叶庭爆发了从未有过的激烈争执，而叶庭也露出了更加恐怖的一面。
出于求生本能，我拿刀对准了叶庭，恳求他不要再逼自己。
我的情绪很激动，大脑有些缺氧，恍惚间，眼前袭来一阵黑。
等我回过神，叶庭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体征。
看着我手里带血的刀，我惊恐地松开了手。
我……我杀掉了叶庭？
当时我满脑子都是空白，没注意到身后站了个人。
等我回过头，撞见一个和叶庭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我害怕的直发抖。
对方却神色温柔，慢慢走近我，握住我拿刀的手，轻声说：「我会帮念念忘掉这一切的。」
两个人不仅长得一样，连声音也是一样。
要不是叶庭还倒在地上，我肯定会把他认作叶庭。
「我会一直站在念念身后，所以，请念念不要怕我好不好？」
「我叫叶安，一个偷偷喜欢了念念很久的人。」
过后，我真的如叶安所说，忘了这一切。
醒来之后，我望着墙顶出了许久的神。
叶安为什么会和叶庭长得一模一样，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别墅？
思来想去，我觉得只有叶庭的妈妈能告诉我这个答案。
可是当我拨通叶庭妈妈的号码，听见的却是叶庭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叶安。
他在笑：「念念，这是想起来了。」
13
叶安不是在问我，是肯定，他早就料到我会打这通电话。
不等我开口，叶安接着说：「我给念念讲个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有户人家生了两个儿子，男人觉得自己养不起，就趁妻子不注意丢了一个，后来男人被妻子砍死了，剁成了一块一块的。」
说到最后，叶安笑得很开心。
「这个被丢弃的孩子过得很惨，后来被他哥哥找到，跟他哥哥住进了很漂亮的大房子。他以为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其实是噩梦的开端。」
「他被哥哥困在暗室里，过着不能见人的日子。他就像是做实验的小白鼠，遭受着他哥哥各种各样的折磨。」
「有一天他曾哥哥不注意溜了出去，发现不止他被哥哥折磨，还有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把他认成了哥哥，很乖地撒着娇，说想出去。」
「当时他的心跳得好快，想立马就放人出去，但是他知道出不去。于是他安慰女孩儿，告诉她，一定会让她出去的。」
「可惜他胆子太小，即便有机会，他也不敢对哥哥下手。」
叶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直到那天他看见女孩儿杀掉了哥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软弱下去。」
「为了练出自己的胆量，他将自己的哥哥肢解了，又使用催眠让女孩儿忘记了这一切。」
「现在，女孩儿过得很好，他很开心。」
「姜念，我要自首了。」
「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每天都要开开心心。」
即便看不见叶安的脸，我也能想象出他此刻脸上的温柔。
通话到这儿被挂断。
我再打过去，是已关机的状态。
14
知道事情原委后，我并没有觉得轻松。
因为我没底气反驳，我是个杀人犯。
我陷入了无尽的绝望。
我想和秦衍聊聊，却总在关键时刻，不敢去找。
心里沉沉的，待在别墅里，只会让这种令人烦躁的感觉变本加厉。
我再一次跨出别墅，去外面走走。
我怕精神出问题，不敢自己开车，选择找了辆出租车。
当我看见自己的定位，是一个很陌生的地名，碍于太久没出门，不了解这些，只当这里改名字了。
出租车师傅接单后，过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我刚坐上车，就听师傅很热情地问：「小姑娘，你是自己住这儿吗？」
「不是。」
「那就好，这地儿太偏了，一个人住太不安全了。」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这栋别墅顶多称得上一个偏，至于太偏，是远远算不上的。
转眼一想，每个人对远近的感知是不一样的，我也就没说什么。
行到某段路的时候，遇见一起坠楼事故，警方正在前面处理，围观群众把现场挡得严严实实。
听见有人说，是一个年轻女人跳楼身亡。
又有人说，年轻女人精神不正常，才会从楼顶一跃而下。
出于好奇心理，我打开车窗，方便听清楚外面的议论。
「她不是上过新闻的那姑娘吗？」
「什么新闻？」
「当初这姑娘突然失踪，警方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而且还跳楼了。」
「看见抱着她大哭的警察没有？那是她男朋友。」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却没了，真是够难受的。」
我远远的看向那个穿着警服的人，总觉得身影有点眼熟。
当我想细究时，司机已经把车开远了。
我只好关上车窗。
我回头看见司机师傅在看手机，上面显示的日期让我觉得脑袋仿佛被什么狠狠砸了一下。
2022年1月20日。
这个时间，对我来说，那是明年。
我感觉自己浑身发冷。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下的车，只记得我很着急地拉了几个人询问现在的时间。
结果发现，只有「我活在过去」。
所以，那一切其实不是我的一场梦。
我愣愣地蹲在地上抱紧自己，脸埋在双膝间，脑子里疯狂想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15
想到脑袋快炸了，我也想不通，只好打电话给秦衍。
就在拨通电话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梦里的是事实……
那秦衍不是被我杀了吗？
不对！
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秦衍他根本没有死！
我开始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疯狂的把所有事情都剥茧分析，都毫无结果。
直到我鼻息间闻到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
味道？
香薰！
在我杀掉叶庭的第一晚，闻到明明是香甜味的马郁兰香薰多了苦涩，之后循环杀人的每一晚，都有这个味道。
难道是香薰让我产生了幻觉，让我觉得自己杀了叶庭和秦衍？
香薰是秦衍给我的，说是有助于我入睡。
秦衍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让我认为自己杀了人，又让我活在过去，他这么做到底能得到什么！
我抖着手，拨通了秦衍的电话。
16
电话一接通，我很生气地脱口而出：「秦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端安静了片刻后，响起了我怎么也没想到的声音。
——叶安？
他不是自首了吗？
「念念这是知道了？」
叶安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心疼。
不过现在不是去深究这个的时候，这是秦衍的电话，为什么接的人是叶安？
我的心里涌起一阵不安，态度不自觉变得凌厉，「怎么是你？秦衍在哪儿？」
「念念，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叶安的语气有些无奈。
不等我说话，叶安叹了口气，继续说：「如果黄泉路真的存在，那他应该正在这条路上。」
心口传来抽痛，将我心里对秦衍的气愤压得死死的。
我闭了闭眼，勉强缓过一些劲。
捂着心口深吸一口气，我加重了语气，「叶安，我没空跟你开玩笑，秦衍到底在哪儿！」
「念念，我前面跟你说我要自首，就是因为我杀了秦衍。」叶安的语气愈发无奈。
他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缓缓道来：「自从秦衍去到别墅，就频繁出现杀人肢解事件，念念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秦衍？」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
可是我找不到秦衍这么做的理由。
也就不了了之了。
叶安似是知道我心里所想，接着就道出了秦衍这么做的理由。
「秦衍患有极其严重的幻想症，无法区分小说与现实，而他最爱看的就是念念你写的悬疑小说。」
「他利用身份之便接近你，是为了圆自己的一个梦。」
叶安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几秒。
我想到了叶霖之前说过的话，顿时觉得手脚有些冰凉。
「秦衍对念念你的喜欢已经到了疯狂又病态的地步，他让你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想，之后又让你觉得之前的事只是一场梦。」
说到这儿，叶安报了一句现在的年月日，让我看自己手机显示的时间。
「不止时间，还有念念你现在住的地方，都是秦衍给你设下的圈套。他想把你困住，让你的世界里只有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叶安的话之后，心反而平静下来了。
大概是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向秦衍做了这些。
「这些都是我听秦衍亲口说的。」
许是知道我不会相信一面之词，叶安发来了录音和一张照片。
照片里，秦衍心口插了一把刀，倒在地上，肉眼可见的没有生气。
我看见的一瞬间，心脏像是被谁给砸了一拳，疼痛在刹那间弥漫到了四肢百骸。
而录音，就是叶安说的那些。
确实是秦衍的声音，但状态不对。
我正要提出这个疑惑，叶安又开了口，「我在离开别墅后，一直有看心理医生。今天来看医生，遇见了秦衍，之后医生给他做催眠治疗，我不小心听见了。」
最后一句，叶安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似是在说都怪他们让我听见，不然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这时，电话里传出繁多的脚步声。
是警察到了。
我听见叶安向警方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然后是铐上手铐的清脆声。
与此同时，我听见了一声难受的闷哼，然后是很短暂的一声笑，近似于「呵」。
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通话结束。
我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但叶安的认罪是真，秦衍的死也是真。
所以，我之前经历的那些事真的都是因为秦衍吗？
说不上是生气还是难过，只知道我的心难受得厉害。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
这时，一通电话勉强让我的思绪聚拢。
接通后，那头传来的沙哑嘶吼让我浑身一震。
17
「我联系不上秦衍，你有没有跟他在一起？」
不等我说话，叶霖的嗓门又高了几个度。
「叶庭他妈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说好的我帮他吓你，事成之后就放了我女朋友，可他竟然把我的女朋友推下了楼！我迟早会把他送上刑场枪毙！告诉秦衍，让他有多远跑多远！他治好了你，叶庭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叶霖话音还没落，就有其他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还愣着干嘛？叶霖因为受不了刺激疯了，赶紧把他送精神病院去！」
紧接着就听见叶霖吼回去：「老子没疯，有问题的是你们！」
话锋一转，叶霖急匆匆说道：「姜念，记住一件事，秦衍从始至终都在想办法保护你！」
啪嗒一声！
应该是手机掉在了地上。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后，通话结束。
我握着手机，久久回不过神。
叶庭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赶回发生坠楼事故的路段，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挤进人群。
现场已经没有警车。
叶霖被带走了。
我听见周围人感慨:
「真是可怜啊，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疯了。」
「找了那么久的女朋友，好不容易找到，人却没了，换谁也顶不住。」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里，我知道叶霖的疯是被警方给扣上的。
到底叶霖有没有疯，其实大家也不知道。
我又赶去了警察局，如果能见到叶霖，那自然是最好的。
意料之中，叶霖并没有在警察局。
询问警方，叶霖的去处，他们很严肃地告诉我:「姜小姐，叶霖疯了，你最好不要接近他。」
「你们不是医生，凭什么确定叶霖疯了？」我不理解。
「就凭叶霖说叶庭抓了他的女朋友来威胁他，姜小姐你应该很清楚，叶庭已经死了。」
叶庭已经死了，我很肯定这件事。
可叶霖真的是疯了吗？
我不敢下定论。
我想见叶霖，可警方怎么也不肯透露叶霖被送去了哪家精神病院。
此时我脑子里很乱，因为发生了许多让我想不通的事情。
就在我往警察局外面走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18
是我的编辑。
我被告知，我有两个故事迎来了影视改编的机会。
喜悦涌上心头时，编辑的一番话让我登时冷静了下来，甚至于是后背发凉。
编辑的话还在继续。
「念念你现在写的也很好，可是相较之下，读者更喜欢你写实风格的那两本，里面的一些场面描写特别生动细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经历过。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过后又换回了之前的风格，但我想告诉你，写实风格比你现在更受欢迎。」
后面编辑说了什么，我根本没听进去。
我满脑子都是——
「我什么时候换过写作风格？」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通话结束后，我赶紧上网找到那两个故事，既熟悉又陌生。
我记得我写过这个故事，但我不记得我把里面血腥的场面写得这么细。
而且这些场景，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眼前忽然闪过叶庭自残的画面，与故事里的场景完美重合。
草稿本上多出来的内容也是这个风格。
按照叶安的说法，一切都是秦衍做的，那我的这两个故事也是秦衍写的？
可要是按叶霖的说法，叶安就是在撒谎。
我不知道我该相信谁。
就在我越想越头痛的时候，又一通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我都忍不住自嘲，这么多个陌生电话，似乎没一个是好事。
19
接通后，我听见一道和蔼亲切的声音说：「请问是姜念姜小姐吗？我是秦衍的妈妈。」
秦衍的……妈妈？
我想到秦衍的事，眼睛又酸又胀，感觉一张口就会哭出声。
指甲使劲掐在掌心，我忍住心里的难受，尽量平稳地应了一声：「嗯，我是姜念，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阿衍寄回来一个快递，里面有一封信，上面写着给姜念。」
说完，秦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想给你直接寄过去的，但我腿脚不便，出一趟门很麻烦，怕是什么急事，就选择了给姜小姐打电话。」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或者发消息吗？
我一边疑惑，一边对秦妈妈说：「要麻烦您给我念一念信里的内容了。」
细微的纸张翻动声过后，秦妈妈的声音响起：「姜小姐，我是你忠实读者中的其中一位，你的每一本书我都有认真看。」
「当我发现你换了写作风格时，我特别惊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在写。好在你后来你又换回了前面的风格。后来我以医生的身份见到姜小姐，心里的激动，无以言表，我发誓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治好姜小姐。」
「很抱歉，因为我的本事有限，只能将姜小姐困在过去，迷惑对方。等到我和姜小姐再见面，我一定好好向姜小姐赔礼道歉。」
「姜小姐，你现在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不要再怀疑自己。」
「姜念，往后珍重。」
我听完，愣愣地抬手摸了一下脸。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这封信就像是秦衍提前知道了自己会遭遇不测，而写下的。
什么叫迷惑对方？
这个对方会是谁？
这时，只听秦妈妈叹了口气说：「阿衍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说要去国外发展。」
我抿了抿唇，用尽量正常的语气说：「或许是国外有对秦医生来说更好的发展机会，毕竟人往高处走嘛。」
「也是。」
和秦妈妈又聊了几句别的，这通电话才结束。
我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打开了微博。
20
现实中发生了什么案件，一般都能在网上看见。
可是叶安杀掉秦衍这件事，微博没有，浏览器也没有，哪哪儿都没有。
我心里冒出一个猜测，于是我又跑了一趟警察局，询问警察有没有这个案子。
警察告诉我，今天只有一起坠楼事故。
可当我提起叶安和秦衍这两个名字，大家的神色明显有些古怪。
我抓住这一点，步步紧逼。
警察有些无奈地把我叫到屋里，压低声音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请姜小姐做好心理准备。」
「出现在别墅里的尸块，其实都是道具，我们猜测对方是想刺激姜小姐的精神状态。至于原因，暂时还不清楚。」
我直接愣住，这什么道具？也做得太逼真了吧。
警察接着说:「叶庭死之后，我们怀疑真正的凶手藏在姜小姐身边，就先后派了叶霖和秦衍调查这件事。没想到叶霖现在疯了，秦衍又失踪了。我们的安排已经暴露，秦衍恐怕有生命危险。」
也就是说秦衍很有可能还活着！
我沉默了很久，「凶手是谁？」
「我们怀疑是叶安。叶安杀了叶庭，再嫁祸给姜小姐，叶安后来是不是还告诉姜小姐，他只是肢解了尸体？」
后面警察还说了很多，跟叶安告诉我的那些话几乎一样。
叶安因为从小被抛弃，长成了扭曲变态的性格。
后来叶庭找到叶安，让叶安本就有问题的性格更加有问题，也就导致了叶安想对叶庭取而代之。
最后警方告诉我，将叶霖送进精神病院其实是保护。
我似乎被说服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发现不对。
如果叶安想取代叶庭，为什么还会说自己……是叶安？
还记得叶霖在电话里说的话……
我想明白了一切，拼命忍住颤意，忍着忍着，我突然想笑。
叶庭还叶庭，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转头回去，找警方借了个没使用过的电话号码，编辑了一条信息给本该已注销的电话号码发过去。
「下次想帮我写小说，别只学会我的笔迹，学不会我的风格。」
看着显示已读的消息。
叶庭，既然好玩，那我们就再来一场游戏吧。
监狱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 已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