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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大半夜,陌生电话打进来:“你爸妈快死了,千万别回去,危险。”
说完就挂了。
想起这几天反复做的噩梦,我意识到可能真出事了。
得立刻走一趟。

1.

梦里我爸妈满身伤痕,脸上不知是血水还是泪水,一遍遍嘱咐我不要回家,一定要活下去。

每次被噩梦惊醒,我都不觉满脸泪痕,一身冷汗。

虽然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又是什么目的,但不管怎样我都得回去一趟。

算起来,我已经快两年没回过家了。

我爸妈年轻时都是教师,退休后养老金丰厚,在老家还有两套房子。

身体也一向硬朗,用不着我操心。

当年选大学专业,我爸只给我三个选项——教师、医生,或考公务员。

他认为,我必须按照他规划的路走,未来才能和他一样出息。

但我从小受他束缚,任何事都得按照他说的去做。

最后成绩虽然突出,却错过了太多美好。

我倦了。

我瞒着他们选择了考古学,为的就是以后能离家、离我爸远一些。

当他知道我忤逆了他的意思,大发雷霆:“墨斓!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

我只是不想走别人的路,不是要和父母决裂。

我有时间还是会照样回家,只是我爸对我的态度,从以前的严厉苛刻变为了淡漠冰冷。

家里如果只有我们父女,多半我们都会把对方当作是空气。

而两年前发生的事,让我再也没回过那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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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刚好完成了一次野外古墓考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却发现整个家都变了。

家里除了父母,还多了一家四口,据说已经住下两个多月了。

孙阿姨是我妈的发小兼闺蜜,她说儿子在附近做医生,是他们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目前他们无家可归,幸好有我妈收留。

我妈从来都是热心肠,经常有个什么好东西就挨家挨户的送,是多数人口中的“好菩萨”。

我不反对她做好人,但不能做圣母。

按照孙阿姨的说法,那岂不是要在我家住一辈子?

凭什么?

我妈前后救济她家的钱可不下十万块了。

我向我妈诉说不满,她却劝我:“谁都有困难的时候,咱们不缺这点钱,等他们有能力就会搬走的,这段时间你就住城北那套房子吧。”

让外人住自家别墅,我去住城北郊区不要紧,但我没看出这家人有丝毫想搬走的意思。

他们用我妈给的钱买菜做饭,饭桌上把两个鸡腿分给他们的儿女,还招呼我们自己动筷子。

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

我气不过,几年来第一次主动找我爸:“我妈圣母心泛滥,您管不管?”

本以为我爸虽然对我要求严格,但好歹是非分明。

可他却指责我:“长辈做事,你没资格说闲话。”

我一气之下离开了那个家。

临走前还看到孙阿姨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她儿子还色眯眯的多看了我几眼。

回家的航班落地,我再次拨打那个陌生号码,一样是关机。

我曾把对方说的话,和电话号码告诉过警察。

警察以统计流动人口为由,打了电话给我爸妈,也证实了他们老两口并无大碍。

可那电话里的人,分明说我爸妈快死了,还让我千万别回去,危险。

而更诡异的是,这电话号码的注册人,竟是我爸。

2.

我虽然很确定电话里的声音不是我爸的,但奈何证据不足,警察只当是恶作剧。

真相如何,还是得我自己回去一探究竟。

让我意外的是,在我踏进别墅区后,邻居们看我的反应,和从前是天壤之别。

以前因为我妈热情好客,谁见了我都会亲切的叫“斓斓”,时不时还有人塞些蔬果特产让我带回家。

可今天不同,他们见了我,像是见到……过街老鼠?

“墨崇文的女儿回来了?人都是会变的,估计她也会变得像她妈妈那样。”

“是啊,她父母还是教师,太没素质了……”

邻居一改前态还不是最奇怪的。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我的指纹竟没法打开自家大门。

我分明听到屋子里有人说话,但按响多次门铃也一直没人开。

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妈,她才接:“斓斓啊,妈妈在外面有点事,怎么啦?”

我说我回来了,却进不去家门。

她好像并不惊诧,只简单交代:“那你在门口等妈妈一下,妈妈忙完就回来。”

电话里陷入一片忙音。

按照从前,我妈要是知道我回来了,一定是激动得立刻飞奔回来,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就算是两年前我和她闹了不愉快,她也是每周会打一次电话,嘱咐我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他们。

这么算起来,她似乎已经快一个月没主动联系过我了。

有次我打过去,她只敷衍两句就匆忙挂断。

越细想下去,越觉得我妈好像有些不对劲。

等了近四个小时,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爸妈终于出现了。

我爸还是像从前那样一身中山装,戴着金框眼镜,一副文绉绉的模样。

我妈倒是没再穿她最爱的旗袍,而是换成了一身艳红色包臀裙,少了几分高雅,多了几分妩媚。

我妈像从前那样笑着迎我进门:“斓斓怎么突然回家了,妈妈可想死你了。”

而我爸也和以前没区别,板着张脸,一言不发。

别墅里确实是有人的,孙阿姨的女儿阴雪璐正在我房间玩电脑。

见我们回来,她没有出来打招呼,反而把房门反锁上了。

大概是见我不悦,我妈又安慰我:“心胸放宽广些,我们不能失了待客礼仪。”

我若有所思的点头,类似的话我妈以前常说。

从刚才见到她和我爸开始,二老似乎和以前也没多大区别。

先前让我在自家门口等那么久,或许真是因为他们被琐事缠身。

难道……那个噩梦真的只是梦?

那个电话也只是恶作剧?

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3.

绕了屋子几圈,我又发现一处不合理的地方。

“妈,孙阿姨他们人呢?”

不仅人不见了,行李也没了。

当初分给他们的客房,现在都被防尘布遮住,布上还有一层细细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如果孙阿姨他们走了,那为什么阴雪璐还住在我房间?

我妈解释的有些冠冕堂皇:“孙阿姨他们两口子搬回村里了,他们不想麻烦我们太久。”

“雪璐住在这,离学校近些,方便。”

虽然和孙阿姨一家人接触不过几天,但我能确定一点,这家人特别爱占小便宜。

正好我妈财大气粗,我爸听之任之,孙阿姨他们能白捡,还会想着走?

纵使心里有疑虑,可我妈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多言。

看她在厨房里忙活不停,准备的还全是我爱吃的菜。

我不禁有些怪自己太敏感。

可这时电话又响了,我心里一震,是那个陌生号码。

4.

电话里的男人沉声说:“别吃屋里的任何东西,晚上别住在那。”

“如果你不信,就去地下室转转,但不能被人发现。”

我连忙叫住他:“你等等……”

可电话又被掐断了。

这人到底是谁!

他说我爸妈快死了,但我爸妈分明就在我眼前,活得好好的。

他让我别回来,说是有危险,但目前来看除了我妈衣品变了,以及邻居反应有些奇怪以外,其他好像一切如常。

现在我要是吃了这样的东西,还住在这了,又会发生什么?

地下室是我爸最喜欢待的地方,他刚才一到家就独自下去了。

让我去地下室,还不能被人发现,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斓斓,拿碗筷准备吃饭了。”

我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语气和从前一样。

我揣起电话,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饭菜上桌,可谁也没动筷子。

像是在等什么?

几分钟后,门果然开了。

进来的人有些眼熟,我愣住了,他不是阴雪璐的亲哥哥,那个医生阴烁?

他刚才是……用指纹直接开的门?

我刚才进门,我爸妈好像也压根没提要我录指纹的事。

我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又看向我妈。

她正殷勤地去厨房帮阴烁拿碗筷。

阴烁故意坐到我身边,和以前一样油腔滑调:“斓斓,我们两年没见,你被晒黑了些,不过更有女人味了。”

他又凑近了我几分:“你这样子,我越来越喜欢了。”

我厌恶地瞪他一眼,又回头去看我爸。

他竟面无表情,就像个局外人。

上次当着我爸的面,阴烁只说了一句“斓斓适合做我媳妇”,我爸立刻就火了,责怪他言辞轻浮。

“快吃吧。”

阴烁第一个动筷子,还把鸡腿夹到我碗里:“斓斓多吃点,以后好给我生胖小子。”

我放在桌下的双手攥成拳,指甲掐进掌心里,这男人太恶心。

可我爸妈还是像没听到一样,坐在那就像个木偶人。

片刻后,还乖巧地听了阴烁的话,纷纷埋头吃饭。

不对劲。

这家人绝对有问题。

5.

“爸,和您说件事。”

我正眼看向那张熟悉、脸上刻有些许皱纹的脸。

“我考取公务员了,就在我们市。”

他抬头瞥我一眼,又低头吃饭。

我心跳如擂鼓,太不对劲了。

顿了顿,我又说:“不过名额被我放弃了,还是考古更有意思,还能锻炼生存能力。”

他微微皱眉,还是没说话。

阴烁这时突然伸手拍我肩:“斓斓,考公务员可是好机会,你这么轻易放弃太可惜了。”

我妈一副迎合讨好样:“对啊,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的。”

阴烁略显不满地瞪她一眼,她瘪了瘪嘴,又继续吃饭。

“不过也没关系,斓斓完全可以辞职回家,”阴烁看我的眼里暗藏深意,“我是医生,收入不菲,完全有能力养你。”

“斓斓,只要你嫁给我就好了,你一定找不到,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了。”

如果说先前所有事情的不合理,只让我有所猜疑。

那通过这一番交流,我基本确定了十之八九。

眼前这两个有着和我爸妈一样皮囊的男女,绝不是生我养我的父母。

大学专业是我和我爸之间过不去的一道坎。

如果我愿意考公务员,就等于我对我爸的安排屈服了,他能不开心?

就算这能装,那我再说放弃公务员的大好机会,我爸还能轻易饶过我?

绝不可能。

话说回来,好像从我回这个家到现在,我爸一句话都没说过。

以往就算我们父女交流不多,他也不可能完全像个哑巴,一个字都不说。

更让我错愕的是,他们分明是我的父母,这里分明是我墨家。

但“我父母”却好像都对阴烁言听计从。

可如果他们不是我父母。

又怎会和我爸妈长得一模一样,我的亲生父母又在哪?

我没回来这两年,尤其是在我妈没主动联系我的近一个月,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起刚回来时邻居对我,以及我家的厌恶。

我转移话题:“妈,刚才隔壁的阿姨说想吃您做的泡菜了,埋怨您怎么也不给她做点……”

这次“我妈”很快接话,语气里全是埋怨:“这伙人爱贪小便宜,喜欢吃什么不会自己买……”

我心里一阵冷嗤,就凭你这格局,也配做我妈?

我继续试探:“妈,您还记得我最爱吃什么吗?”

她自信满满:“榴莲味冰淇淋呀,冰箱里有很多,一会你想吃尽管去拿。”

我勾唇,再瞥“我爸”一眼,他一样不吭声。

榴梿冰淇淋我是爱吃,但我爸绝不允许我吃。

对他那老古董来说,这些都是垃圾食品。

再试探下去就没意思了。

看来那个陌生电话里的人,说得大部分都是真的。

我这次回来,真的有危险。

眼前的饭菜,还有夜深人静后,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最主要的是,那人好像说……我爸妈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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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起身去卫生间,反锁上门后,终于有时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门外是两男两女,若动起手来,我寡不敌众。

我妈快一月没联系我,也就是家里出事可能快一个月了。

如果我现在报警,多半警察会当家庭纠纷处理。

我一张嘴怎么说得过他们四人?

另外我最担心的一点是,我的父母如今生死未卜。

我若贸然捅破窗户纸,会不会给他们引火烧身?

思虑再三,我打开门回到饭桌,安然吃起碗里的鸡腿。

不仅如此,今晚我还会住在这里。

至于那地下室,我当然会找机会走一遭。

谁知道下面藏着什么秘密?

现在无论假扮我父母的这对男女,以及阴家儿女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他们敢伤了我父母分毫,我绝不会饶过他们。

饭后我以肚子不舒服为由,又去了一趟卫生间。

经常在外考古是有好处的,至少很清楚如何保护自己。

之后我又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陪“我妈”看电视,阴烁也坐在我旁边。

谈话间,“我妈”竟在撮合我和阴烁。

“斓斓,人家阿烁是医生,你嫁给他赚了。”

我笑而不语,这医生恐怕也不简单。

好不容易熬到夜深,大家纷纷回了房间。

我睡在客房,听着窗外时不时传来的蝉鸣,如泣如诉。

我爸妈,现在还好吗?

夜半三更,屋外蓦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睡着了,动手吗?”

7.

我躲在被子里,一手攥着手机录音,一手捏紧弹簧刀。

他们已经在用钥匙开门了。

下一秒,门被推开,我连忙息屏假装睡着。

“我妈”压低声音:“我想过了,这女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你也别打她主意了,直接把她交给你爸吧,以后让雪璐替代她就行。”

“替代”二字尤为刺耳。

我爸妈当初好心收留他们,可这些人非但不感恩,还妄想替代我全家。

而阴烁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我恍然大悟。

“这么精致的女人,不用改头换面就能卖个好价钱,她若不是墨家的女儿该多好,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娶她……”

侧脸传来指腹摩挲的触感,他语气里多了分阴冷:“妈,你去外面盯着,我尽快。”

这女人,果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而是阴烁的“妈”,孙歆情。

他们阴家人为了替代我墨家,竟连整容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这时被子明显被人掀开了一角。

我压着心里的忐忑,紧了紧手中的刀。

若到危急时刻,我出其不意,用刀胁迫他们其中一人,应该不是难事。

但这是下策。

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有人在解我的衣服纽扣了。

看来不能再等了。

我心下一横,正准备抬手挥刀,门外突然传来孙歆情惊慌的声音:“阿烁,你快来看,外面好多警察。”

解我纽扣的动作顿住,接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远。

我吁了口气,幸好赶上了。

陌生电话警告我不要吃家里的食物,不要住在这,那代表对方知道这家人会对我下手。

无论是否属实,我们都必须做好准备。

饭后我去卫生间催吐,同时吞了两粒加速毒物代谢排出的药物。

考古时常会发生中毒事件,这些药都是随身必备。

夜深人静后,我通过短信方式报警。

但没提我家里的任何事,而是告诉警察:“我发现了渔村事件的盗墓团伙,还请立刻派人来接我,但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家人,我不想他们担心。”

再附上我的证件照片和地址。

渔村是我妈的老家,在沿海边。

当年那边才发现古墓,我第一时间申请着手调查。

一个地方出了有价值的古墓,很有可能会让当地人富甲一方,是天大的好事。

没想到那块墓竟被盗墓贼抢先一步,警察已经追踪他们两年多了。

警察带走我时,我好像瞥见我卧室的窗外,有一个黑影闪过。

客厅里,孙歆情攥紧了阴烁的衣角,两人眼里透着不安。

为了让他们更不安,我故作慌张地拉孙歆情:“妈,警察为什么抓我呀?您和爸可一定要来救我。”

所谓做贼心虚,他们喜欢演我家人,我就要让他们知道,做我父母有多不容易。

此刻我被警察带走,他们若不来警局保释我,那万一是警察发现了他们的身份,要找我问话,那他们该当如何?

况且父母不救女儿,他们想掩藏的事很容易就会被揭穿。

可他们若来警局了,是否又有十足的把握应对警察的审问?

万一被警察发现了端倪,又该怎么办?

他们内心必将备受煎熬。

游戏开始了。

8.

在我意料之外的是,小区里除了来接我的警察,竟还有火警。

可也没看出哪有着火的迹象。

一群警察围着邻居安槿淳,几年没见,他似乎长高了。

他小我两岁,以前我妈和他们家关系最亲密,我和他自然走得更近一些。

直到高三那年,我爸为了不影响我学习,硬是让我断了和他的来往。

这也是我当时赌气选择考古的原因之一,我爸蛮不讲理的束缚,让我失去了一个难能可贵的朋友。

在我看来,这就是错过的一次“美好”。

不过说来也奇怪,有次我回家,竟看到我爸和安槿淳有说有笑,像是关系很好的样子。

安槿淳向警察诚恳哀求:“我说得都是真的,请你们再检查下附近吧,真会着大火的……”

透过警车的车窗,我正好和远处的他四目相对。

他薄唇轻启,像是有话要说?

到了警局,面对警察的审问,我有些无措。

只能诚挚道歉:“实在对不起啊,警察同志,大晚上害你们跑一趟。”

要不是迫不得已,我怎敢对人民警察撒谎……

但在知道我父母消息之前,我是没法把真相告诉他们的。

我不敢冒这个险。

警察关押了我两个小时,大概是查到我没什么前科,也不像坏人,对我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才放走了我。

临走前,我留下了张警官的电话号码。

并拜托他:“一会儿我爸妈如果来警局找我,麻烦说我已经回去工作了。”

只有让他们以为我离开了,才能方便我做接下来的事。

再回到别墅外,已近黎明。

透过窗户,仍能听到屋内孙歆情和阴烁的对话声,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但没关系,我现在终于有机会去探一探地下室里到底藏着什么?

我爸妈会被锁在里面吗?

地下室的后门,还是当年我和安槿淳玩乐时无意间发现的。

入口位于别墅后的草丛里,旁边还有一扇小窗户,一般很少有人来。

我藏在草丛中,借着月光努力往窗户里望。

朦胧中,我只看清床上没人。

现在静下心来回想,我才发现一件事——“我爸”好像从吃完晚饭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就连阴烁和孙歆情要对我下手,以及我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他都始终没露面。

难道他不在别墅?

我攥紧刀,蹑手蹑脚地打开地下室后门。

下面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必须闯一闯。

为了不被发现,进去后我转身把门轻轻拉下来阖上。

我一下子被黑暗完全吞噬。

一阵冷风袭到我后脖颈处,我瞬间僵住。

身后好像有人?

9.

来不及多想,我立刻转身挥刀。

可对方似乎早就猜到我的意图,手腕被准确无误的钳住。

接着是一只大手覆住我的唇。

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别出声。”

我一愣,怔怔地点了点头。

这声音实在太熟悉。

跟着男人的脚步回到房间,他竟直接把我塞进床底。

月光下他那双深邃的眼仁看我一眼,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片刻后,有下楼梯的声音传来。

他很快起身往不远处的书桌走去,无意中我看到他的手腕和脚踝上,都有深深的红印。

一阵锒铛声,接着门开了。

阴烁的声音里隐忍着怒气:“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女儿在监狱里吃牢饭,你这亲爹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我的心倏地提到嗓子眼,眼眶瞬间发烫。

难怪男人刚才一开口,我就觉得声音太熟悉。

难道带我进地下室的男人,竟真是我爸?

可他之前表现出的那些“不对劲”又该怎么解释?

男人打断了阴烁的话:“我可以和你们去警局,但你必须现在让我跟曼曼通视频,我要确保她是安全的。”

“曼曼”是我妈的小名。

我们家一直是“父母是真爱,子女是意外”的类型,否则我爸也不会纵容我妈毫无节制地帮助阴家人。

难道阴家并没有完全替代我全家,而是用我妈的安全去威胁我爸?

阴烁有些无奈:“我妈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对老婆唯命是从的孬种。”

“自己的女儿有危险你不关心,却愿意为了个老女人任由我们摆布。”

“墨崇文,你真给男人丢脸!”

我眼泪忍不住滚下来,不会错了,这男人绝对是我爸。

阴烁嘴上虽唾骂我爸,但还是拨通了视频。

大概也是因为去警局这事,没有我爸的参与,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听到我妈虚弱的声音,我连忙捂住嘴才没哭出声。

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他们夫妻俩只说了几句家常话,视频就被掐断。

接着锒铛声再次响起。

不久后门被关上,听他们的脚步声是上楼了。

我拭去泪痕,从床下小心钻出来,这才看清眼前的画面——

桌椅旁连接着四根厚重的铁链,手铐位置还有干涸的血渍。

应该是我爸留下的。

我的心像被人揪作一团,我爸为了保护我和我妈,宁肯在地下室过着暗无天日、毫无尊严的凄惨生活。

他分明可以自己打开手铐,也能从地下室的后门出去。

他能选择自己逃的!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出去报警。

我猜他是不敢。

就像我在没有父母的确切消息之前,哪怕面对警察我也不敢说出真相一样。

确定地下室再无他人,正准备离开时发现书柜上有很多精致的相框。

里面除了我们全家人的照片,还有我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最近获得的奖状和证书。

有些是破旧的原件,有些是复印件。

最显眼的位置有一张我在秦朝古墓里拍的照片。

那是我第一次下墓时拍的。

后来借着古墓的热度,这张照片也被放到了网上。

那会导师还对我说:“你父母看到,一定会很自豪的。”

我当时低着头没吭声,暗自笃定我爸看到这照片,不气得怒火中烧就是好的。

没想到照片竟被打印出来放进了相框。

在书柜角落还放了两个空相框,看大小原先应该也是装着奖状的。

我从后门回到地面,刚抬头就看到草地上坐着个男人。

他等我很久了吧?

10.

“陌生电话是你打的?”

我走过去坐在安槿淳对面。

那个电话让我去地下室,就是为了让我知道那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吧。

安槿淳鼻梁高挺,双眼清澈明亮,就和从前一样。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问题,而是把杯盖扭开递给我:“姐姐喝点吧,累了一晚上,辛苦了。”

我接过杯子,毫无忌惮地灌了好几口温水。

一晚上的胆战心惊,的确让我又累又渴。

短暂休息后,他把我带回了他家。

他妈妈宁阿姨看到我,眼里藏着不悦。

大约是看在安槿淳的面子上,并没有马上把我撵出去。

掌心传来一阵暖意,是安槿淳攥紧了我的手:“妈,斓斓是我女朋友,这几天可能会住在家里。”

他忽略了我和宁阿姨错愕的神情,牵着我进厨房拿了两份早餐就要上楼。

身后传来宁阿姨忿忿的声音:“安槿淳你给我站住!昨晚你莫名其妙报火警,现在又带墨崇文的女儿回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抬头不明所以地看安槿淳,他为什么报火警?

余光睨见他父亲拉住了宁阿姨。

也不知两人悄声嘀咕了什么,宁阿姨一下子捂住了唇,眼底是一片震惊。

安槿淳的卧室简单干净。

刚关上房门,他就连忙松开了我的手。

“姐姐对不起,我如果不那么做,我担心我妈不会让你留下。”

没等我开口,他又打开带锁的抽屉,取出一张奖状递给我。

我瞬间愣住,在奖状的背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看上去竟是……秦篆?

“姐姐,这两年我经常一有空就会去你家,表面是陪墨叔聊天,但他和我都清楚,我们都在盼着你回家。”

他脸色一变,眉头攒紧:“我前些日子放假回来去找了墨叔,才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他按响我家的门铃,依然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可就是没人开门。

以为我爸不方便,他转身想走,正好碰见我爸和“我妈”。

只是面对他的热情,两人却很淡漠。

不仅如此,我爸还狠厉地骂他:“你这个只会在草丛里钻洞打窝的脏老鼠,以后不许再来我家!”

我家人的反常和这句话的意思,让他琢磨了一整天,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后来从宁阿姨口中他才知道,原来近一个月,“我妈”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谦逊有礼、亲切随和了。

按照宁阿姨的话说:“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11.

邻居一改常态果然事出有因。

孙歆情换上了我妈的皮囊,却配不上我妈的内在。

她先是对邻居们恶语相向,会因邻居来借酱油而骂脏话,说人家爱贪小便宜。

有小区住户的小狗无意窜进我家院子,她竟直接把狗打死。

等主人发现找过来,狗都已经成了孙歆情他们的晚餐。

警察来后,阴烁一口咬定对方遛狗不栓绳,本来就有错在先。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可我家算是臭名昭著,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

宁阿姨这时开门进来:“她做的恶心事远不止这些。”

她把手机递给我:“斓斓你别怪我刚才态度不好,看完视频你会理解阿姨的。”

我迫不及待地接过手机,实在没想到孙歆情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是在棋牌室里,“我妈”衣着露骨,嘴里叼着烟。

她好像输多了,朝着其他三个男人谄媚讨好,招呼他们的手就往她衣领里送:“各位大哥,抵债了,成不?”

我爸坐在墙边,专心致志地看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一个女人轻贱起来,竟能这么恶心。

这画面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就等于“我妈”道德败坏,恬不知耻。

我爸放任不管,绿了满头都不以为意。

难怪我刚回来时,邻居们看我就像在看过街老鼠。

安槿淳送走宁阿姨之前,我备份了视频。

然后指着奖状,问安槿淳:“我爸什么时候给你的?”

奖状背后写的秦篆,不是专业人士很难读懂。

但对安槿淳来说是小菜一碟,他可是历史学在读博士。

而奖状上写的内容,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我爸把每一步都计划得很周密,面对我的选择,还给出了应对方案。

比如第一条写了:“用这张卡打电话给墨斓,告诉她,她爸妈快死了……”

“若她还是回来了,就在他们吃晚饭前提醒她,不要吃家里的食物……去地下室转转……”

包括昨晚安槿淳报火警,以及今早他到草丛里等我,再到现在带我回他家,把真相告诉我,这些竟都是我爸嘱托他做的。

其中在报火警时,我爸还特地叮嘱——“一定要让警察带走她。”

看来昨晚就算我不报警,也免不了要去一趟警局。

我爸是在保护我?

“墨叔待我一向不错,不可能平白无故说那些骂我的话。”

安槿淳眼底藏了光:“后来我才想起来,同样的话我曾经也和你说过!”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发现地下室后门时,他曾开玩笑地说:“别人的门都开在墙上,你家竟挖在地里,就像小老鼠钻洞打窝。”

这话正巧被我爸听到,我们还因此受到了严厉的责罚。

安槿淳觉得我爸是在暗示他什么,于是立刻去了我家后门。

果然发现门旁边有新土翻过的痕迹。

他挖开土看到了这张奖状以及电话卡。

看完内容,他马上反应过来我家出大事了。

并开始一丝不苟地按照我爸的计划往下走。

我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原以为走到现在的这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和智慧驱使。

没想到竟全是我爸暗中安排好的。

他可真是……步步为营。

12.

看来从我回到这个家开始,我爸一直在我身边,从未离开。

难怪他的穿着并没有像“我妈”那样改变,依然是古板的中山装。

难怪见面后他像从前那样板着脸,一语不发。

这一定是阴家人用我和我妈的安全威胁他,要求他配合演的戏。

可在演戏的同时,他又在不断给我暗示。

比如阴烁对我出言不逊时,他故意表现得淡漠,实则是让我发现异常。

再比如我用公务员做试探,他的不吭声,在阴家人眼里是遵从,是屈服。

但在我眼里就是不容忽视的问题。

这样“表里不一”的暗示还有很多。

说到底,都是我爸在警示我,家里出事了。

可我想不通,我爸为什么不直接让安槿淳把真相告诉我?

他在谋划什么?

还有阴家人也让我不解。

他们都能把孙歆情变成我妈的模样,为什么还要留下我爸这颗定时炸弹?

直接让阴烁的父亲阴锐洪替代我爸不就好了……

我不由一震,阴烁进我卧室时,是不是说过“改头换面”、“卖个好价钱”之类的字眼?

我好像明白了……

我爸的指示直到安槿淳告诉我真相为止,可接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做。

阴家人恩将仇报,害我爸颜面扫地,受尽屈辱,还囚禁了我妈,让她受苦受累。

我一定会救出父母。

同时让这家人知道,他们惹我墨家,会是什么下场!

13.

没时间耽搁,我背起包就要走。

安槿淳却拦住我:“姐姐,你要去阴烁的诊所?”

我点头,阴烁“陪”我爸去了警局,赶在他回来前去诊所,或许能找到我要的东西。

安槿淳继续说:“我跟踪过他,诊所的位置很隐僻,但我发现有扇小窗户能进去。”

“姐姐,墨家出事,我也想帮忙,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有些脸红:“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没有想太多就同意了。

原本我是想先问到诊所位置,查清里面情况再想办法进去。

可现在安槿淳知道地址,还有进诊所的办法,这替我省下了不少事。

诊所位于一个漆黑的小胡同里,确实很难找到。

有些意外的是,现在守在诊所里的人,竟是阴烁的妹妹阴雪璐。

我印象里她总是把自己关在我卧室玩电脑游戏。

是因为今天阴烁去了警局,她才被迫在这看着?

不得不说,她的出现有些棘手。

一会儿我们翻窗进诊所,万一弄出声音被她听到,她肯定会立刻通知阴烁。

看她盯着一台老式电脑、一脸烦闷的样子。

我有了主意:“槿淳,麻烦你帮我……”。

二十分钟后,安槿淳坐着电脑公司的小货车赶到。

他们把一台时下最流行昂贵的电脑往诊所里搬。

安槿淳告诉阴雪璐,这是某老板送的。

阴烁做那些把人“卖个好价钱”的勾当,必然少不了和一些老板或团伙合作。

这其中的某人送他们一台电脑,并不奇怪。

阴雪璐看到电脑时,眼里全是光,激动地在原地跺脚。

她喜欢玩游戏,我就让她玩得忘乎所以。

看她和安槿淳他们在专心捣鼓电脑,我放下心来,向那扇进入诊所的小窗户走去。

没想到,这窗户竟在垃圾堆旁边。

我强忍着犯呕的冲动找到窗户,打开手机电筒往里钻。

这里像间杂物室,堆满了发霉的纸箱。

空气里充斥着垃圾味、霉味……可谓是臭气熏天。

让人很不舒服。

可越是这样,越显得这里不正常。

阴烁想借这些味道,去掩盖什么?

大概是常年考古,和尸体接触频繁的缘故,我嗅到了一丝异味。

在味道最强烈的地方,我搬开了纸箱。

那里果然藏着一道通往地下的门。

打开门后,一股刺鼻味迎面扑来。

里面黑不见底,也不知藏了什么?

14.

由于不确定下面有什么,我只得关了电筒,攥紧刀,踮着脚尖一路摸黑前行。

黑暗中,我心底不由得发怵。

拐了两个弯后,好像进了一扇敞开的门。

那股刺鼻味愈发浓烈。

我左手似乎摸到了个铁架子,上面放了很多玻璃罐。

凭冰冷笨重的触感,里面应该都泡了什么。

绕过铁架子,我的手在一片漆黑中探了探。

正好碰到一大片又软又滑的东西,旁边还有一蓬毛躁躁的……

头发?

我心底猛地一沉,瞬间如坠冰窟。

也不再管这里面会不会有人,急忙打开手电。

在看清眼前的画面后,我不由打了个冷颤。

那股刺鼻味应该来源于这些瓶瓶罐罐。

里面泡着的全是人体标本。

而我刚才碰到的那些又软又滑的东西……竟是人皮面具。

这样的人皮面具屋子里到处都是,挺瘆人。

另外,屋里还有办公桌椅、手术台,和一些手术用品及药物。

想起孙歆情变成了我妈的模样,想必也是阴烁在这里帮她设计的。

值得庆幸的是,这并没有别人。

我稳了稳心绪,终于在办公桌找到了一摞资料,还有一本笔记……

15.

夜色渐深时,阴家母子和我爸才从警局离开。

确定他们的车子走远,我从墙后面出来,问张警官:“怎么会那么晚?”

从诊所离开后,我联系了张警官。

是他让我在警局外面等。

我爸他们去警局找不到我,不是应该可以立刻离开吗?

怎么会在这待了一下午?

张警官从衣袖里抽出一卷什么,递给我:“是墨教授要求的。”

我一直觉得奇怪,我爸精心安排那么多事,最后却只让安槿淳告诉我真相,再没有下一步指示。

那我爸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此刻我才知道,原来我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对安槿淳千叮万嘱,一定要让警察带走我。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亲自见到警察的机会。

也才能把我手中的这份奖状,亲手交给他们。

而之所以拖了一下午,大概是我爸猜到我要做什么,特意让警察以“请教墨教授问题”为由,替我争取了时间。

想起关押我爸的地下室角落里有两个空相框,想必里面原本装的奖状一张给了安槿淳,另一张则在我手中捏着。

张警官一脸严肃:“墨教授在警局晕倒了,趁混乱,他给了我这个。”

“你放心,我们会遵从你父亲的要求,在找到你母亲之前,不会擅自行动……”

我连忙拿出从诊所里带出来的资料和笔记,打断他:“阴家伤害过的人可不止我母亲,他们简直禽兽不如……”

“另外,笔记上的内容,应该能帮你们尽快救出我妈和其他受害者……”

根据资料和笔记上的记录,阴烁他们伤害的人不计其数。

他们给女人整容或戴上人皮面具,进行“改头换面”后从渔村的海边出发,把人卖到了其他地方。

若手术失败,他们会立即摘取受害人的器官,联系黑市卖掉,尸体则扔进大海喂鱼。

之所以一直没人报警找失踪妇女,我猜是因为这些女人,都是被自己的亲属卖了……

那些资料上都有被卖妇女的亲属签名……

16.

警察的办案速度惊人。

次日下午,我已经接到了张警官的电话。

我心里的巨石也终于落下。

他们在孤岛上救出了我妈,但因长时间营养不良,人已经有些虚脱,现在正送往附近医院救治。

其他被贩卖的妇女多数获救,还有部分在搜查中。

另外,他们顺藤摸瓜,还找到了这伙人的老巢。

在肮脏的仓库里,他们竟发现了渔村丢失的文物。

据被抓捕的罪犯交代,他们的领头人是阴锐洪,他们主要是进行贩卖妇女,以及人体器官买卖的交易。

那些文物是他们在渔村无意间发现的,一直没来得及出手。

我心有余悸,原来阴烁也只不过是阴锐洪的一颗棋子。

难怪阴家没有完全替代我家,阴锐洪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他还没机会抽身。

我不由在想,他们当初看中我家。

除了看上我家的财产,也是为了逃脱警察的追捕吧?

17.

知道张警官他们要对阴家人实施逮捕,我先一步赶回家。

我不能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

我按响门铃,开门的人竟是阴锐洪。

看来他果真收到了消息,连夜赶回来要带全家逃命。

他看我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杀意,但依然笑着侧开身子迎我进去。

这扇门一旦关上,我要面对的可是冷血残暴的杀人犯。

我有自知之明,而且不傻。

我假装看不懂他的意图,立在门外没动:“阴叔叔,您终于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

“孙阿姨是我妈妈的发小,您也是我家的贵人,有件事,还只有您能帮的了我……”

这事他若帮,我就能看一出好戏。

他若不帮,至少也能拖延时间。

他紧蹙眉头,大概因为现在是白天,我又始终不肯进门,他只得点了头。

我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机递给他,同时打开视频。

这正是“我妈”在棋牌室,把三个男人的手往她衣领里引的画面。

阴锐洪虽然坏事做尽,但逃命前还记得回来带走家人。

这也说明他对这个家是有执念的。

如果让他知道,他整日在外面用命换钱,换来的却是妻子的轻贱龌龊和背叛。

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我趁势添油加醋:“阴叔叔,这视频现在传得家喻户晓,您可得帮我说说我妈……”

阴锐洪看清视频,额上瞬间青筋暴起,手上的力道像是要捏碎我的手机。

看来这视频,他很介意。

这很好。

没等视频放完,他一下子转身往里走,背影里戾气徒增。

安全起见,我只敢在门边往屋里伸着脑袋。

但也清晰地看到孙歆情被阴锐洪扯住头发,一把甩在地上。

阴锐洪骂着污秽的话,一脚狠狠踢在孙歆情肚子上。

“老子每天过得担惊受怕,拼了命只想让你们过好点!”

他每说一句,如雨点般的拳头就会落在孙歆情身上。

“你赌博败家就算了,还背着我做这种不要脸的事,你这贱人……”

孙阿姨被打得“啊啊”大叫,鼻子都被打歪了,脸上全是血。

可阴锐洪却始终不肯停手……

我无意间瞥见阴烁阴翳的脸,他像刀一样的目光立刻射向我。

接着他攥紧拳,气势汹汹地朝我逼近……6.

面对阴烁这种杀人犯,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但他们害我妈吃苦受累,如今还进了医院,又害我爸被关在地下室,不得不忍气吞声。

这笔账得算,我绝不能让他们逃走。

我紧了紧藏在身后的刀。

阴烁一会要是敢对我动手,我会毫不犹豫地还回去。

他双手捏紧了拳,眼看越来越近了。

对上他猩红的眼神,一记狠拳就向我砸过来。

我咬牙立刻想挥刀,没想到左手臂突然被人猛地拉了一下。

我被迫向旁边闪开,阴烁这一拳用了全力,一下子落空,瞬间向前栽倒。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上的刀被人一把抢走。

然后一道高大伟岸的身躯猛地压住阴烁。

白光一闪,阴烁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

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我爸竟能来帮我。

他从前文绉绉的,满嘴都是大道理。

谁又能想到像他这样的人,也能三两下制服一个罪犯?

他手里的刀完全穿透了阴烁的手掌,鲜血很快染红了石子路。

他眼里有座坚定不移的泰山:“我墨崇文的女儿,我都舍不得碰一根汗毛,就凭你?”

远处响起了警笛声,警察举着枪赶到。

我爸这时才松开了阴烁,转身扶住我的肩膀:“没吓着你吧?”

我愣愣地摇头,我爸此时如冬日暖阳,护得我全身暖融融的。

18.

一月后,我爸接我妈回家了。

迎接她的是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那是我和安槿淳忙了一整天的成果。

饭桌上,宁阿姨和我妈有说有笑,就像从前一样。

我妈语重心长地说:“还是我家斓斓说的对,以后啊,能做好人,但不能再做圣母了……”

我连忙向她竖起大拇指。

能悟出这个道理,也不枉费我们所有人经历的这场惊心动魄。

我爸这时给我们看了篇报道——“考古学家面对凶残歹徒临危不惧,不仅救出父母,还协助警方抓获贩卖妇女、器官,及文物走私团伙”。

阴家的人和他们的犯罪团伙都被抓捕入狱,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斓斓,爸爸想告诉你,”我爸的笑容如和煦春光,“无论你做什么选择,爸爸都会支持你。”

“这次的事,你很勇敢果断,谢谢你救了我们。”

“你是全家人的骄傲!”

我一时烧烫了脸,我爸又何尝不是我的骄傲?

阴家人被警察逮捕那天,邻居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那个厚颜无耻的人根本不是我妈。

他们纷纷提着礼物上门致歉:“对不起啊,我们不该在没搞清事情真相之前,就断然下结论的……”

阴烁的那些卖女人的客户,很快都被警察抓捕。

据说这些被卖掉的女人,要么是和社会少有接触的孤儿,要么是远嫁他乡的妻子。

现在大多数都被接了回来,进行了妥善安置。

这些事登上热搜,犯罪团伙遭到网友们唾骂,其中被骂得最凶的,还是孙歆情。

都说她对帮助自己的闺蜜恩将仇报,甚至对闺蜜整家人痛下杀手,简直不配做人。

“她以为换上别人的皮,就能完全替代别人?呸,她也配……”

19.

饭后,我和我爸坐在前院里喝茶。

“爸,您能从地下室自由出入,阴家的人没发现吗?”

虽说地下室的后门被藏在草丛里,但往下走的楼梯是藏不住的。

只要有人进到地下室,很容易就能发现那里有扇门能出去。

我爸泯了口茶:“当然发现了,但我四肢被铁链锁着,门上也挂了锁,他们料定我出不去。”

我有些无语,是阴家人低估了我爸的实力。

我爸看我的眼里多了几分心疼:“你阻止阴锐洪他们离开那天,我本来很早就想出来找你的。”

“没想到地下室的后门被人用大石头堵住了,应该是阴家的人要逃,他们怕我殊死搏斗提前做了准备。”

他的眉心又舒展开:“幸好安槿淳那小子及时赶来找我,要不然后果真不敢想。”

难怪那天我爸来的迟。

想起在我卧室里,阴烁妄图对我下手那天,我被警察带走前看到窗外有一道黑影闪过。

那人想必也是我爸吧。

原来他一直都在守护着我。

还有件事我想不通:“爸,您让安槿淳联系我,还让我别回家,您就不怕我真不回来?”

这个问题我始终没想通。

我爸的原话——“你爸妈快死了,千万别回去,危险。”

这句话表面上看是在劝我别回家,可明摆着就是让我回去。

试问谁的父母遇到危险,做儿女的能做到独善其身?

可我爸既然想叫我回来,为什么不直接说明?

包括“别吃家里的东西,别住在家里”。

我怀疑,他根本就是想让我住下来。

我若那天晚上不住在家里,又怎么能被警察带走。

他又怎会有机会去警局,把求救的奖状亲手交给警察?

我爸弯了弯唇:“你不是回来了吗?”

我一噎,却不肯罢休:“您就不能让安槿淳直接告诉我,你们遇到危险了,让我快回家?”

我爸意味深长地叹气:“要这么说,你还真可能不回来了。”

看我不解,他又说:“你的叛逆,我懂。”

“就和我年轻时候一个样。”

我:“……”

谁没有叛逆的时候,都过去了……

这时安槿淳端了盘水果走过来。

我用眼角指了下他,问我爸:“您以前不是不让我和他来往吗?这么重要的事,您怎么会交给他?”

“您和他……什么时候关系变得那么好了?”

一边让我不要和安槿淳来往,一边自己又和他谈笑风生。

我这老爸,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个问题我能回答你……”

安槿淳把水果放在桌上,对着我爸淡笑一下,又看向我:“斓斓,墨叔对你真是用心良苦……”

他说我爸当年阻止我们来往是担心我的学业,我爸后来悄悄找过他道歉。

安槿淳一副羞涩样:“当时墨叔说的那些话,让我脸都红到了耳后根。”

我好奇:“他和你说什么了?”

可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秘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