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人性禁地:细思极恐的枕边人》,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引言

  • 我最近遭遇了一个极恐怖的事情。
  • 我的女朋友,不是我印象中的她了。
  • 我不是指她变了、不爱我了之类的,我的意思是:
  • 她似乎被人替换掉了。

1

眼前这个人与她长得一模一样,但我确信她不是那个与我朝夕相处两年的女友。我实在太熟悉蔷薇了,熟悉到她某个部位长了个胎记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是,那个胎记突然不见了。

不仅如此,她不知何时开始用左手用筷子写字。我认识蔷薇两年了,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都不是左撇子。

还有她背包的角度、穿鞋的姿势、表情的变化......许多微小的举动都让我感到别扭。

这种别扭感是突然出现的,因为这些微小的细节在平日里再正常不过,只有当它发生变化时,人才会注意到。

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上泛起涟漪。

有时我远远地看着她,那张娇美的面庞无比熟悉,可我的后背却升起阵阵寒意。

她到底是谁呢?

她似乎注意到了我在偷看,锐利的目光转向我,我下意识地低下头。

「宝贝,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

她笑着叫我过去,我僵硬地抬起脚步。

「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最近跟我说的话也变少了?」

我向她挤出个微笑,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的眼圈却突然泛红了:「陈浪,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连忙摇头:「怎、怎么会呢?别多想。」便伸出手去抱她,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刻,我触电般弹开。

「你干吗?」

「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冷?」

「哪有,我觉得很正常啊。」

说罢就不由分说地拽过我的双手放在她腰上。

我静静地搂着她,心里却不停地打鼓。在犹豫片刻后,我决定问她几个问题,倘若答不上来,那她就一定不是我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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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去哪儿玩了吗?」

「这怎么会不记得呢?」

她嘻嘻一笑:「我们去看了电影,吃了饭,然后你送我回的学校呀。」

「你还记得电影的名字吗?」

「是新海诚的《天气之子》呀,然后我们还吃了肉蟹煲,喝了奶茶......」

我的问题似乎把她带回到两年前,她沉浸在回忆里,细数我们初次约会时的场景。

没错,她说的一切都没错。

如果是冒牌货,这些往事她不可能会知道,我怀中的女孩就是与我恋爱两年的蔷薇。

可是,那些细节的改变又该如何解释呢?

2

蔷薇正站在路灯下等我。

她直直的黑发垂在肩头,高挑、苗条的背影分外养眼。

「蔷薇?」

我边挥手边朝她走去,可她却毫无反应。

「蔷薇!」

我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嗓子,她仍然没动静,好像没听到我的叫声,一动不动地站在路灯下,像一尊雕塑。

我便两步迈过去,伸手拍在她的肩上:「你咋不理我?」

她一转头,却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我被吓得大叫一声,朝后退去。

就在这时,路灯熄灭了,周身立刻陷入浓黑之中。

我结结巴巴地给自己壮胆:「你、你到底是谁?」

没有任何回应,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我大着胆子伸出手,朝前够去,之前那个人应该就站在这里,可我的手却扑了个空。

什么都看不见,鬼一般寂静,我的冷汗越冒越多。

终于,我忍受不了这窒息的恐惧,拔腿就跑。虽然眼前尽是黑暗,可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随便选择一个方向,用尽全力地跑!如逃命一般。

跑了差不多五分钟,却如五个世纪一样漫长。我弯下腰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炸裂般疼痛。

缓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冷汗已将我泡透,我努力绷紧发软的双脚缓缓地站直。

心里止不住地念叨:「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突然,耳边扑来一口热气:「你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魂飞魄散地狂叫,恐惧从我每一根发囊冒出来!

猛地睁开眼,依旧是浓重的黑暗。

我眨巴眨巴眼睛,透过漆黑依稀辨认出昏暗的天花板,在月光下呈现着深邃的蓝色。

十几秒后,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

原来刚才是个梦。

这个梦,实在是太恐怖了。

我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浸透,湿软的发丝贴在我的额头上,我感觉自己像泡了个热水澡一样瘫软。

手下意识地朝身边摸去,我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蔷薇呢?」

另一半被窝冰凉无比。

我一翻身坐起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那一半床,又疑惑又恐惧。

人呢?

我从枕头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 3:20。

几个小时前我抱着她一起入睡,现在她却不见了。

「这个鬼时间,她能去哪儿?」

我扯着脖子大喊:「蔷薇!?」

漆黑的房间中飘荡着我的回音。

没有回应,静得我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穿上拖鞋,推开卧室门走到客厅:「蔷薇?」

仍然没有回音。

卫生间的门玻璃后一片漆黑,我伸手推开门,她并不在里面。

到底去哪儿了?

我拿起手机在拨号键敲下她的电话,打了过去。

「嘟嘟嘟......」

片刻后,卫生间里陡然传出一阵音乐声!

寂静、黑暗的环境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声音,是如此的瘆人、刺耳。我被吓得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那是蔷薇的手机铃声。

「嗯?人不在卫生间,手机却在这里?」

看亮光是在马桶的水箱上,我走过去一把拿起手机。

没错,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我在呼叫。

我紧握着手机,手心渗出汗水,盯着屏幕上正在呼叫的号码,是蔷薇给我的备注:「臭宝贝」。

一股莫名的窒息感笼罩着我,我的头脑开始混沌起来,理不清这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这时,「嘟」声突然断掉,紧接着电话被接通!

一阵「滋滋啦啦」的杂音从听筒中冒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我差点儿跪在地上,这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和认知。

为什么?!

她的手机明明就握在我的手里,对面是怎样接的电话????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鸡皮疙瘩迅速地爬满整个后背。

听筒里断断续续地冒出一串听不清的声音,好像有个女人在哭泣,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呜咽声混杂在电流声中影影绰绰,仿佛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感到浑身冰凉,想挂断电话却没有力气。

「滋滋啦啦」的噪音越来越大,人声越来越微弱,在电话被挂断的最后一秒,我好像听见了一句:

「陈浪,我.......」

一秒后,一切陷入沉寂。

而我手里蔷薇的手机,也刚好因无人接听而挂断,我呆呆地站在黑暗的卫生间中,全身冰凉。

我突然陷入了某种无法解释的状况,这完全超脱了我人生前 25 年里对这个世界的全部认知,受到巨大冲击的我呆立在原地迈不开脚步。

这时,突然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摸在我的肩上。

「啊!」

我猛地弹开,大叫着回过头。

直撞上蔷薇的脸。

她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脸在黑暗中泛着一层惨白。

「你、你、你?」

「你什么你?!」

她的手「啪」地打在我身上:「我站你身后好久了,你居然都没发现!」

「什么?」

那一刻我想揍她的心都有了:「你站好久了,干吗不讲话?!」

「嘻嘻,这不是想逗逗你嘛!」

说罢她挽起我的手:「走,回去睡觉!」

满脑子的疑惑和恐惧让我的脚黏在地上,刚刚发生的那一切让我的脑子转不过弯来。

难道,这一切都是恶作剧?

我实在无法接受这种解释,想抬手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才发现蔷薇的手机还攥在我的手里,我点开屏幕,盯着那个绿色的通话图标默不作声。

那上面标着一个非常显眼的红色圆圈:

「未接来电:1」

3

我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双眼浮肿、面目憔悴。

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抬起头却看到自己更吓人了,湿淋淋的脸上挂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猛一看还以为是溺死鬼。

「哟,怎么这么憔悴啊?」

镜中出现了我的同事,他站在我身后贱兮兮地笑着,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道:「昨儿跟女朋友玩到挺晚吧?」

我叹了口气,白了他一眼:「别说了,一提女朋友我就闹心。」

「咋了?闹矛盾了?」

我刚想开口话却堵在了嗓子眼,近日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说,即使说了估计也没人信,就算信了也未必能帮得上我。

最后只能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最近噩梦做的越来越频繁了,肯定是因为蔷薇,陆续冒出的诡异事件像潮水一样将我包围,我觉得自己落入到了某个黑暗、恐怖的圈套里,可我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滑向深渊。

我揉了揉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网页,上面显示着「曼德拉效应」的搜索词条。

「曼德拉效应」是一种心理学效应,指的是大众对某些历史事件的集体记忆偏差。

有人发现历史上的一些事与自己记忆中的完全不符,不仅自己如此,还有很多人保留的都是与其相同的错误记忆,所以也有些人宁愿相信是历史信息被篡改了,甚至是这个世界出现了错误。

也许人脑中的偏差记忆是曾发生过的事实,但世界最终回到了另一个轨道上。

难道我的记忆出现偏差了?

实际上我脑中关于蔷薇的印象全都是假的?

可是在我产生怀疑的下一刻,我就推翻了它:「不可能。」

我笃定地点点头,因为「左撇子」是一个不算常见的特征,如果蔷薇本来就是左撇子,我脑中怎么可能会没留下关于它的半点记忆?直到最近我发现了她惯用手的改变才觉得不对劲。

再或者......她其实是左右手都会用的双撇子?可她为何此前都只使用右手呢?为了隐瞒什么?

我越想越乱,脑子里已然煮成了一锅粥,我实在不清楚该不该相信自己的脑子。

「有了。」

当对记忆不确定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他人来证明。

我翻开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名字:「徐曼雪」。

4

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蔷薇正在卫生间洗漱、化妆,总要我等上很久。

等下要出门吃饭,同行的还有蔷薇大学四年的闺蜜徐曼雪。

我已经提前同徐曼雪打好了招呼,让她主动地来约我们,自己则佯装不知,这次饭局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徐曼雪确认到底是蔷薇有问题,还是我疯了。

浴室的水声「哗哗」作响,我凝望着蓝天中浮动的白云出了神。

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某个突兀的东西。

我转眼一看,原来是飘窗的角落里有一团灰突突的纸团,应该是被蔷薇随手扔到那儿去的。

「真是的,垃圾怎么乱扔?......」

我嘟嘟囔囔地走过去,抄起纸团正准备扔进垃圾桶,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可能是太闲了,我鬼使神差地把纸团展开,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内容。

皱巴巴的纸张被我铺平在桌上,我的眉毛却皱起来。

这似乎是从某本恐怖题材杂志上撕下来的一页。

这页纸上记录了好几个诡异的恐怖游戏,号称按照指示一步步地做就能见到鬼怪。

比如上面有一个游戏叫「血腥玛丽」,是一个流传甚广的西方通灵术。传言在凌晨独自进入卫生间,锁上门并关闭电灯,在镜子前点燃一根蜡烛,接着闭上双眼默念三声「Bloody Mary」,睁开眼便会在镜中看到恐怖的邪灵。

另外还有「四角游戏」「召唤碟仙」等等类似的招鬼游戏,满满当当地写了一整页,旁边还煞有其事地标注着一行小字:尝试游戏者,发生恐怖后果概不负责。

我不禁轻轻一笑,对于这些东西我是一概不信,所谓的招鬼仪式当然全是唬人的,我从不认为世界上有鬼。

不过蔷薇倒是迷信得很,她对于灵异鬼怪的事物一直都很感兴趣,平时总拉着我一起看鬼片,这本恐怖杂志应该也是她买来的。

只不过,为何偏偏把这一页单独撕下来了呢?

难道她背着我,真的偷偷地玩了这上面的招鬼游戏?

卫生间的水声让我心烦意乱,看了眼手表,她已经在里面已经快半个小时了。

「真是的,每次都这么磨蹭。」

我站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蔷薇,你还没好吗?」

没有得到回应,水流声「哗哗」作响,是在洗脸吗?

我拧动把手推开门,看到蔷薇正弯着腰站在洗手台面前,脸深深地埋在水池里。

我突然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你在干吗?」我伸手去推了她一下。

她立刻直起腰来,密布的水滴从她苍白的脸上自上至下滑落,她瞪了我一眼:「你懂什么?这样可以让肌肤充分地补充水分!」

「你能不能加快速度,都快十一点了。」

「哎呀我知道了,你别催,烦死了!」

蔷薇不耐烦地转过身,对着镜子揉搓起脸蛋来。

正想离开卫生间,我不经意地垂眼一看,忽然发现镜子的右下角有一小块黑色的痕迹,像是一轮朝左的弯月。

「这是什么?」

我心里疑问着,凑近伸手摸了下,那一道痕迹便被我的指头蹭花了,这印记很像是被火烧或烟熏后变黑的。

「火?烟?」

我一瞬间联想到刚刚看到的招鬼游戏,《血腥玛丽》那个游戏不就是要点燃蜡烛招鬼的吗?难道,蔷薇真的在这里尝试过召唤邪灵?

再一想她最近的怪异变化,我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难道......她被召唤出来的鬼魂附身了?

我越想后背越冷,一抬眼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镜中的蔷薇正用无比怨毒的目光盯着我,那恶狠狠的神情简直要把我杀死!

「啊?」

我僵直在原地。

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

就在与我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她立刻转移目光,低下头洗脸。

我的心「突突」直跳,难道刚刚蔷薇一直在透过镜子盯着我看吗?为何目光如此恶毒?那眼神简直像是在看杀父仇人一般!

这一刻我好像彻底地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难道平日里的甜蜜、幸福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她特别恨我?

她心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我慢慢地发现,虽然我与蔷薇相恋两年,其实我对她一无所知。

5

饭桌上,徐曼雪与蔷薇相聊甚欢,我闷坐在位子上,只顾着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夹菜。

我心里乱得很,饭菜也是食之无味。

若蔷薇真有什么异常,徐曼雪应该能看得出来吧。她们俩大学四年同处一室,是最好的朋友,毕业之后也没断了联络,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了。

希望徐曼雪能佐证我并不是患了妄想症......

可同时我又盼望着蔷薇并无异样,倘若她真的是冒牌货,又或者......被邪灵附身了,我该怎么办?

跟她分手?

还是报警?

又或是找大师驱魔?

完全没有头绪,正胡想着耳边传来个声音:「我去趟卫生间。」

蔷薇说着就放下筷子,迈着步子离开饭桌。

见她走远,我连忙探过头去问徐曼雪:「你觉得怎么样,她还是你印象中的那个大学室友吗?」

徐曼雪眉头微皱,沉吟道:「嗯......我觉得没什么变化。」

「怎么会呢?!」

我着急地一拍桌子:「她的惯用手都变了啊!还有她的表情、举止动作,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

徐馒头扬起下巴看着远处,像是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我有点儿想不起来,她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了。」

她又看向我:「即使蔷薇真有异样,我也不一定能看出来,她毕业后一直都跟你住在一块,我们俩都很久没见了,对她的印象也有些模糊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立刻有些丧气,握着筷子直戳碗里的饭。

难道说真的只是我大惊小怪了吗?

「不过......」徐曼雪又开口道,「我确实感觉有点儿不舒服,尤其是看着蔷薇眼睛的时候。」

我猛一抬头:「眼睛怎么了?」

「刚见面的时候,我就察觉到她的眼里对我充满了距离感。一开始我以为是太久没见,我们之间有些陌生了,但后面聊天的时候我发现不是这样。」

她顿了顿,低声道:「她的眼神距离我很遥远,看起来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她的话让我一惊。

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我想到前几天深夜那个诡异的电话,听筒那头的哭泣声也像是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莫非蔷薇真的遭遇了什么灵异事件了吗?一连串的奇怪经历,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极大地动摇了我的本心,曾经自诩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我,也开始慢慢地朝着鬼神的方向思考。

犹豫片刻后,我决定还是跟徐曼雪直言:「其实,我怀疑她被鬼附身了。」

她脸色一白:「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统统地跟她说了。她越听表情越难看,直到我说到卫生间镜子上那块黑斑时,她打断了我:「陈浪,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建议你赶快去找懂行的人来帮你,否则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看她害怕的样子我也紧张起来。

「懂行的人?你是指......驱魔大师之类的?这我也不认识啊,上哪儿找去?」

她低头翻看手机,手指按了几下,接着我裤子口袋里传来震动。

掏出手机一看,是徐曼雪推给了我一个微信名片。

「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学弟,他虽然还在上大学,但是对于此类的鬼怪事件很有研究,你可以去找他问问看。」

「这......靠谱吗?」

徐曼雪严肃地点点头:「我担保他很厉害,曾经我也遇到过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就是他帮我解决的。」

我叹了口气,其实心里知道,就算他不靠谱我也没其他选择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最近这些破事儿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和工作,我只希望能早日了却,无论是学弟还是学姐,只要有用,那就是我的活神仙。

我点开那个学弟的头像,刚要添加为好友,脑后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聊什么呢?」

我一回头,看到蔷薇那张苍白的脸,殷红的嘴唇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浓重,她翘起嘴唇一笑却僵硬无比。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你们俩,在聊什么呢?」

6

偌大的体育馆内,各种球类运动的「砰砰」声回荡着,高校的学生们正在奋力地活动着年轻的筋骨,在球场上挥洒青春。

不过我无暇观赏他们打球,眼睛始终黏在女大学生裸露的大腿上,那真是又白又嫩。

「喂,你眼球都要瞪出来了唉!」

不远处冒出来的一句话顷刻打碎了我内心的美妙幻想,一抬头就瞧见一个高个子男生朝我走来,他穿着大背心和松垮的运动裤,边抹着脑门上的汗边朝我笑。

他应该就是陆安吧?就是徐曼雪介绍给我的那位高人。

看这面孔明明就是小孩子的样子啊,感觉不太靠谱呀。

他朝我挥了挥手:「陈浪?是你吧。」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到他左手手腕上带着一串黑色的手串。

他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笑嘻嘻地说:「遇到灵异事件还有心思看女学生的大腿,中年大叔的色心比鬼还可怕。」

我阴沉着脸咳嗽了两下以掩饰尴尬,陆安笑起来满口白牙:「哎呀我开玩笑的啦,我要你带的东西没忘吧?」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递给他:「你说要我带给你一个她的贴身物品,这个算吧?」

「啊这......」他挠了挠脑袋,「你拿这东西有啥用,我要的是贴身物品,又不是随身物品。」

「这,有什么区别吗?」

「贴身物品就是字面意思啦,要紧贴她身体的......」

还没等他说完,我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什么意思,你要我拿我女朋友的内衣给你?」

「没有啦......」他连忙摆手,脸憋得通红。

「袜子之类的也行......不过没有也没关系啦,大叔你先放开我。」

「叫我陈浪就好。」

我愤愤地放开手中的衣领,心里有些后悔来找他,这货怎么看都只是个毛头孩子,一点儿正形都没有,他真的能帮我解决此事吗?

「啧啧,看你那副表情,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想啥。」

他夸张地撇撇嘴,自说自话:「既然来找我了就要相信我嘛,我没有看起来那么不靠谱啦。」

没想到他还挺敏感,我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便开口问道:「你之前也......处理过类似的事情?」

陆安点点头:「因为体质原因嘛,从记事起怪事就总围绕着我,实在是很头疼,之后在读高中的时候就下定决心钻研神秘术道,用以驱散破解怪异事物,主要是为了帮助自己。」

他又笑笑,那白牙直晃眼:「顺便也可以帮助他人,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我点点头:「那这次我也要麻烦你了。」

陆安站起身,从旁边地上的包里掏出一件外套穿上:「我们走吧。」

我茫然地抬起头:「去哪儿?」

「你家啊。」

说着他把那根蔷薇的口红伸到我眼前来:「我在这玩意上感受不到关于她的任何信息,还是去亲眼见见本人吧。」

7

电梯里只有我和陆安两人,随着一层层升高,我的心渐渐地紧张起来。

蔷薇此时应该就在家里,这会儿正是她刚下班的时候。

陆安从挎包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盘状物体,我凑近一看发现是个指北针,白色的盘面上有一根菱形的红色指针,此刻针尖正对着正南方向。

我疑惑道:「你拿这个干吗?」

陆安头也不抬地喃喃道:「这个并不是用来指定方向的,而是寻找......你懂得。」

他压低声音道:「那些东西会释放特殊的电信号,对周边空间的磁场产生影响,用这个特制的指北针可以判定它们的位置,也能检测蔷薇到底是不是被附身了。」

说着陆安把指北针对向了我,那个指针仍旧指向南方,但发生了微小的颤动。

我轻笑一声:「怎么,测测我是不是鬼?」

谁知他脸色一变,惊呼:「我靠,你真的是鬼!」

「啊?」

我两脚发软,差点儿没站住:「你说什么?!」

陆安却「扑哧」一声笑出来:「是个色鬼!」

「你妹啊......」

我刚想一拳揍过去,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他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请吧,陈浪兄。」

我们两人迈出电梯往走廊深处走去,马上就要进家门了,真相应该离我不远了。

我深呼吸一口,脚步略有些僵硬,陆安将指北针端在眼前,紧跟身后。

到了家门口,我驻足停下,转头看向陆安手中的指北针,那原本平稳的红色针尖此刻却突然颤动,接着发疯般地旋转起来。

我心跳加速,看了眼面色凝重的陆安,一咬牙拧动把手迈进屋子。

推开门,便看见蔷薇背对着我们坐在沙发上。

屋里没有开灯,弥漫着傍晚的昏沉,她直定定的影子更显黑暗。

「回来了?」

蔷薇转过头,深黑的眸子盯着我,仿佛要把我吸进去,她的脸色对比几天前更无血色了。

「这是?」

我连忙拽过陆安给她介绍:「这是我一个公司的朋友,他叫陆安,今天来咱们家吃晚饭。」

「哦。」蔷薇不热不冷地笑了下,「怎么没提前打个招呼?」

陆安手持指北针直勾勾地走过去,我赶紧跟上。

他把指北针伸到蔷薇眼前,两眼死盯着她。

「这是干吗?」蔷薇满脸疑惑地看向我。

我尴尬地笑笑:「他......有点儿路痴......」

我走过去望向陆安手中的指北针,那根红色针稳稳地停在原地,并没有发生变化。

「还好。」

我默默地说,长舒一口气,心里一块吊着的石头落下来,看来蔷薇并没有被鬼怪附体。

谁知陆安却狠狠地捏了一下我的手,遂快步地转身离去,一拐角就溜进了我的卧室,我赶紧也跟了上去。

一进卧室门看到陆安阴沉着脸杵在门口,神色凝重地看向我。

我咽了口吐沫:「怎么了?指针没有变化啊。」

「这反而是最怪的。」他哑着嗓子说,「这个指北针面对鬼怪的话指针会旋转,而对正常的活人不会产生明显变化,但也绝不是纹丝不动的!还记得在电梯里时吗,针尖指向你的时候是有些微微颤动,生命本身都是自带磁场的,而你女朋友却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我感到手脚阵阵冰凉。

陆安顿了顿,又说:「她既不是鬼也不是人,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这该怎么办呢?」

莫大的恐惧袭来,我哭丧着脸直叹气。

陆安见我有些崩溃,赶快伸手扶住我:「陈浪兄,别慌,我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又不代表我治不了她,我们先从已知的信息下手。」

说着他从挎包里掏出一根蜡烛来:「你不是怀疑她玩过招鬼游戏吗,也许问题就在那个游戏里,如果她真的成功地召唤出了什么鬼东西来,那么它一定就是残害你女朋友的罪魁祸首,到时候我们直接解决掉它,也许她就能恢复正常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是说,我们也要玩一次招鬼游戏?」

陆安坚毅的眼神看着我,重重地点点头,缓缓道:「而且,一定要你来玩这个游戏。」说着便将蜡烛塞到我手里。

「啊?为什么要我来?!」我惊恐地看着手中的蜡烛,舔了舔干巴巴地嘴唇问道。

陆安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但是这种所谓的招鬼游戏对我根本没有用,我的体质根本招不来鬼。」

我满脸僵硬地问道:「如果,到时候我真的召唤出邪灵来了怎么办?我又不会驱魔。」

「放心啦!」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今晚我不睡觉,你做招灵仪式的时候我们全程通话,一旦有风吹草动我马上赶过来。」

我不敢相信地盯着他:「你确定不是在骗我吗?你 tm 隔着电话也能驱魔?」

他一笑露出满口白牙:「真的,你别不信!有时候驱魔就是几句咒语的事儿,隔着电话当然能办!」

我还想问他却没搭理我,一转身举起指北针就离开了卧室。

「你上哪儿去?」

我跟着他三两步走进了卫生间,陆安推门进去,头也不回地问我:「你女朋友就是在这里招鬼的?」

「我怀疑是这样。」

「不用怀疑了。」

他转过头把指北针伸过来,我看到那根指针又旋转起来,他伸直手臂缓慢地平移指北针,在卫生间内慢慢地原地转了一圈,最后将指北针抵在了洗手台上方的镜子上。

我一惊,那根红色指针此时在飞速地旋转,快得根本看不清,我都怕它断掉。

陆安轻轻地点点头,喃喃道:「是这儿没错了。」

他低下头,看见了镜子右下角的黑色印记,便俯身蹲下把脸凑近仔细地观察。

「那应该是蔷薇上次招鬼时,被蜡烛熏出来的痕迹。」

陆安并未回应我的话,他伸出手指轻轻地碾了一下那黑斑,接着用指头搓了搓放在鼻子下闻起来。

「嗯......」

他沉吟片刻,抬头问我:「这块痕迹本来就是这个形状吗?」

「不是的。」我摇摇头,「之前是一个朝左的半月形,后来被我用手指蹭花了。」

「半月形......」陆安垂首思索着,沉默半晌后站起身来,「总之你按我说的做吧,今夜零点过后在这里玩招鬼游戏,记得给我打电话,全程开免提。」

8

月光透过窗帘在黑暗的卧室中洒下淡淡的青光,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蔷薇,她的皮肤在月光下白得吓人。

现在是凌晨 1:30 分,我要去卫生间内完成一个名叫「血腥玛丽」的招鬼游戏。

穿好拖鞋,我慢慢地朝卫生间走去,动作幅度压到最低,生怕吵醒蔷薇。

轻轻地推开门,钻进阴黑无比的卫生间,接着把门锁好。游戏指示里写一定要独自进入卫生间,并且不能开灯。

此刻的我如同瞎子一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还好我有它。

我从睡衣口袋里掏出那根陆安给我的蜡烛,接着用另一只手按下打火机。

「呼」的一声,在火光点亮的一瞬间,我猛地看到面前站着个人,近得几乎碰到我的鼻尖。

是蔷薇!!!!!!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啊啊啊啊啊啊」地叫道,头发丝都立起来了,一个不稳手中的打火机脱落掉地,微弱的火苗「刺啦」一声熄灭了,黑暗再次吞没了我。

我惊出一身凉汗,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摸索找打火机,它在黑暗中不知滚到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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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疯狂地摸过卫生间的每一寸地砖,终于摸到了。

赶快抄起来按下打火机,火光重新点亮。

刚才的蔷薇却不见了。

昏暗的卫生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颤抖的手都快握不住打火机了,慢慢地站起来感觉两脚发飘。

「什么情况?难道我看错了?」

来不及细想,我猛地推开门朝卧室跑去,气喘吁吁地回到卧室,我又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蔷薇正躺在床上熟睡,那我刚刚看到的是谁?

难道......床上躺着的不是她?

我举着打火机一步步地走过去,缓缓地凑近那个人的脸。

没错,是蔷薇本人,她双目紧闭,均匀地呼吸吹动了我手中的火苗。

我又惊又怕地重新回到卫生间,锁好了门。

莫非是我最近太累,神经衰弱出现幻觉了?

我抹了把汗津津的脸,撑在洗手台上的双臂止不住地打战,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要疯了。

我深呼吸一口,心里骂道:「求你了,赶快 tmd 结束吧!」

我把点燃的蜡烛摆到了镜子前的洗手台上,突然发现镜子右下角的那块黑斑形状改变了,此前只是模糊一片,现在却变成了两个背对背的弯月,一个朝左一个朝右。

我皱着眉头满心疑惑:「这是蔷薇画上去的吗?」

这时睡衣口袋猛地传来一阵震动,我掏出来一看,是陆安打来的电话。

刚一接通就听到对面说了一大串:

「陈浪兄,你在干吗啊?为什么还不给我打电话?为啥还不赶快举行招灵仪式?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了吗?我都要困死了!我室友全都睡着了,我怕打扰到他们特地跑到走廊里给你打的电话,你知道这儿有多少蚊子吗?......」

「啊啊啊,我知道了!对不起!」

我赶快低声地打断他:「我现在人就在卫生间呢,蜡烛都点好了,马上开始。」

说罢我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洗手台旁边,他还在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

摇曳的烛光将卫生间染上一层油腻的黄色,如油画一般,深夜的寂静笼罩着我,这诡异的气氛与环境让我无时无刻地想逃出去。

这个时间怕是全国的人都睡了吧,只有我在这里招鬼,真是服了。

一想到等下也许会真的见鬼,我心里直升起来一百万个不愿意。

万一真的召唤出邪灵了呢?

万一陆安的驱魔咒语不管用呢?

那我岂不是也被附身了?

不,不能这么想。

我咬着牙摇摇头,心里默念:「要相信自己,相信陆安,决战时刻绝不能退缩,等今夜过去后,一切将恢复如初。

「希望如此吧,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默默祈祷着:「为了蔷薇,拼了!」

我双手合掌,面对镜子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道:

「Bloody Mary」

「Bloody Mary」

「Bloody Mary」

快速地睁开眼,我的心脏狂跳,紧捏着拳头死盯着面前的镜子。

什么都没有发生。

10 秒钟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仍旧没什么动静。

镜子里只有一个疑惑而紧张的男人,那正是我自己。

怎么回事?跟我预想中的不一样啊。

没有什么邪灵冒出来,我暂时松了口气,但也更奇怪了,如果蔷薇并没有召唤出邪灵,她是被什么附身的呢?

我抄起电话,问陆安:「喂?我按照游戏说明做了,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电话那头却没有半点儿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突然感觉一阵凉意爬满后背。

我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自己也看着我,那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熟悉?又陌生?

镜子右下角的那两块月形黑斑慢慢地变形、融化,接着化成道道黑色液体缓缓地流下,昏暗的烛光在镜子中反射成两朵火苗。

我盯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心里慢慢地升腾出一股莫名的恐怖感,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从我脑中闪过:「难道,是这样?」

我仔细地回想着,这个想法也随之越来越清晰,虽然我不敢相信,但唯有这样才能解释蔷薇的问题。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

我陡然间明白了什么,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我终于知道蔷薇为什么变化了!

我终于明白那种不能言说的别扭感是如何产生的了!

她表情的变化、背包的角度、穿鞋的姿势......最重要的是,她从右撇子变成了左撇子,而那块消失的胎记,应该并没有消失,而是从她原本的部位变换到了另一侧。

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蔷薇没有被鬼附身,更没有被他人替换。

她是被镜子里的自己替换了!

明白了一切的我抓起手机朝陆安大叫:「陆安!陆安!你在听吗?她不是鬼,也不是人,而是镜子里的人!陆安,你怎么不说话!」

刺耳的电流声不断,回荡在寂静、狭小的卫生间内。

蜡烛光越来越微弱,几近熄灭。

那团微小的火苗摇摆不住,最后终于无声地熄灭了。

在火光消失的一瞬间,我突然听到筒里发出一串腻人的笑声,一个哆嗦差点儿把手机扔了。

我心脏狂跳地把手机重新贴回耳朵,听见了陆安颤抖的声音:「她就在我面前。」

9

陆安颤抖着说出这几个字后,电话陡然挂断,我僵立在黑暗的卫生间中,手中的电话因汗水而变得滑腻。

蔷薇,此时在陆安那里?!

难道她会瞬移不成?联想到之前点火时突现在我面前的蔷薇,我登时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原来刚才不是幻觉,是真的!

恐惧让我头晕目眩。

虽然这几天怪事连连,但毕竟从未直面过如此超自然的情形,给我造成的冲击力可想而知,直在原地缓了半晌才稍回过点儿神来。

再害怕也得动弹,活人还能被吓死不成?我咬咬牙伸出木然的胳膊,拧开了卫生间的锁,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陆安出事了,我得赶紧过去!」

我深知他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如果连他都完了,那我也离死不远了。

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我推开门一侧身就迈出去。

把门关上后几步就跑进了卧室,一眼望向床铺立刻心如死灰,双人床上空空如也,蔷薇果真消失不见了。

这打破了我心存侥幸的最后一丝幻想,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那恐怖非人的东西了。

顺手抓了件外套就跑向门口,心想如果陆安能摆平她就最好了,如果摆不平......至少要撑久一点,等我到了再共同作战。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起什么作用,但心里清楚决不能坐以待毙。

手刚搭上门把,我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回头看了一眼卫生间的门,疑惑自心底油然而生。

我刚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吗?

我明明记得当时是关了的。

可现在那扇门却大敞四开,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

是我记错了吗?

我凑过去,握住把手拉向自己,准备把门关上,就在门即将合上的一刹那,从黑漆漆的缝隙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啪」地搭在我的手腕上。

那触感冰凉、刺骨。

我魂儿都要飞出去了,吓得刚要大叫,却被那只手一用力拉进了卫生间内,我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就听见脑后的门「砰」的一声狠狠地关上。

我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摸卫生间内的电灯开关,却怎么也摸不到。

我疯了似的双手乱挥,一点点地顺着墙壁摸过去。

忽然,我的右手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凸起物。

是一个人的鼻子。

我都要哭出来了。

他距离我也就半只手臂远,但在黑暗中我连他的轮廓都看不见,我拼命地睁眼却无济于事,眼前只有密不透风的黑暗,我浑身打战,硬撑着双脚问:「你......是谁?」

一口热气便扑在我的手掌上,耳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你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连退两步跌坐在地,疯狂地尖叫,下一秒却被那双手紧紧地拉过去,我的腰一下子磕在了洗手台外沿,疼得我龇牙咧嘴,上半身在巨大的拉力之下无力地倒向了前面的镜子。

「砰!」

我的脸猛地碰到镜子上,却没有头破血流,反而像是冲进了一盆冷水里。在高速的失重状态下我无法自控,一个猛子整个人都摔了进去,就感觉周身被冷水泡了个透,接着便扑倒在地。

我一骨碌爬起来,看见脚下踩在一层反光的白色镜面之上,随着我脚步的挪动镜面也泛起层层涟漪。我挣扎着向前走去,眼前弥漫着一层厚厚的浓雾,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无比宽广的空间内,环顾四周,刚刚所处的卫生间早已不见踪影。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走,心情从恐惧渐渐地转变成迷茫与绝望。事到如今,我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经过多次恐惧轰击的大脑竟有些麻木。

按照自己的猜想,我已经大致理清了现在的情况。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我现在应该是在镜子内部的空间,而刚刚躲在卫生间袭击我的人应该就是镜子里的我。

看来由于某种原因我也遭遇了跟蔷薇相同的情况:被镜中人替换了。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盘算着怎么逃出去,可根本没有半点头绪,也不知道陆安怎么样了,本来想救人的我却陷入了更大的危机。

「呵。」我不禁摇摇头冷笑一声。

掏出手机看一眼屏幕,一格信号都没有,也属于意料之内,这两个空间在物理上应该是完全隔离的,一般情况下无法互通。

我的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乱滑,点开了通话记录瞎翻,突然我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个人,滑动的指头瞬间停下了。

「唉?如果这样的话......不知能不能行。」

我点开通话记录里的已拨电话,自上往下数第五个是我无比熟悉的名字:「蔷薇」。

明知希望渺茫也只能试试了,毕竟我也别无他法了。

果断点中头像拨通电话,「嘟嘟」声规律地响起。

「通了!」

我心跳加速,紧张得直搓手。

「嘟嘟嘟嘟......」

待接音不绝于耳,却迟迟没能等来接听,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刚刚燃起的希望又逐渐黯淡下去。

「嘟嘟嘟嘟......」

仍然没有动静,但是我的耳朵却捕捉到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影影绰绰的,听不太清,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把听筒拿远,支棱着耳朵努力地听了半天,终于发现那声音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我拔腿就朝那里跑过去,脚下的镜面被我一步步地踩出一串涟漪。

跑了半晌后声音逐渐清晰起来,随着我越来越接近,也终于辨认出那个声音是什么,那是一串我再熟悉不过的音乐了。

正是蔷薇的手机来电铃声!

音乐声越来越大,我隐约地看到前方躺着一个小小的影子,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脚步猛地加快了。

「我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气喘吁吁地跑过去,一眼便看到躺在地上的蔷薇,她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跟睡着了一样,面无血色的面庞格外煞白,她的手边放着一支手机,铃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只用了一眼,我就认出来她才是真正的蔷薇,那个与我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女友,虽然她躺在地上纹丝不动,可我无比确信。

她就是我的蔷薇。

我捡起她手边的手机打开,没错,在通话记录里有我几天前打来的电话,当时那个模糊、遥远的哭泣声就是她发出的。

想到这我眼眶一热,差点儿哭出来。

我一把抱住蔷薇,轻轻地呼唤她:「宝宝,起床了。」

可她没有任何反应,瘫软地歪在我的怀中,我的心吊起来,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伸向她的鼻子下方。

还好,还有呼吸,但是已经极其微弱了。

如果不快点儿带她离开,就危险了。

我一把将她揽起,让她的两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然后一用力就把她背在了背上,她瘦弱的身躯软塌塌地贴着我的后背,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那双闭着的眼睛温柔如公主。

我轻轻地说了一声:「我好想你。」

10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但这片镜子内的空间似乎完全没有尽头,空气中充斥着浓厚的雾气,无论朝哪个方向看过去都是一片虚无,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原地打转。

虽然找到了真正的蔷薇,可我没有任何逃出这里的办法和头绪,只能漫无目的地前行,走了很久我的腿已经又酸又痛,腰也跟断了一样。

更别提我早已经饥肠辘辘、口渴无比,每走一步都快要晕倒了。

终于,我撑不住了,一侧身将背上的蔷薇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开始掏遍全身上下的口袋,把全部随身物品一一地摆在地上,看看有什么能帮到我。

全部摆开后,我不禁苦笑一声。

一部手机、一把车钥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既不能吃也不能喝,甚至手机都快要没电了,即将变成一个板砖。

「这就是现代人吗?还真是脆弱啊。」

我自嘲地骂了一句,然后摊开双腿,慢慢地躺在了蔷薇身边。

歪着头看着她,她还在沉沉地睡着,仔细地看,她的俏脸上还留着几道未干的泪痕,可想而知这几天她经历了怎样的恐惧与绝望。

我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我侧过身,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开始号啕大哭。

我的泪水打湿了蔷薇的头发,伸手去擦却黏上了更多的鼻涕。

我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我们多半是出不去了。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吸了吸鼻子歪头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浓雾里跑来一个男生的影子。

我一惊,又顿生喜悦:「难道陆安那小子终于击退她,来救我们了?!」

我赶紧站起来,用衣袖擦了擦满脸的鼻涕眼泪,免得他看了笑话我。

待他越来越近,我看清了他的脸,却瞬间笑不出来了,这张脸我实在太熟悉了。

正是我自己的脸。

毫无疑问,他是镜子里的我。

我握紧拳头,浑身上下都紧绷起来,因为我看到他手中正握着一把刀,寒光逼人。

我压抑着恐惧,咬紧牙关说:「你想干什么?」

他笑了笑:「当然是来杀了你们啊,我可不会像她那么傻,就这么留下后患地跑出去。」

我满心惊愕,死死地盯着他。

一切都要完了,我要死在这里了,我徒手根本不可能打过他,他只需一刀我就会失去反抗能力。

大难临头,我反倒释然了,心中的恐惧逐渐转向愤怒。

我从裤子里掏出车钥匙,把尖端部分朝外插在指缝之间,钥匙柄则紧握在掌心里。

我怒视着他,心想就是死也要让你付出点儿代价。

我一张手,挡在了蔷薇面前:「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碰她一根头发。」

他听了冷笑一声,朝我晃了晃手里的刀:「好,不着急,一个一个来嘛。」

说着举起刀就朝我冲来,我愕然失色,慌乱地伸出手阻挡,却见那尖刀越来越近,转眼就即将碰到我的腹部。

如此危急关头,猛然听到后方「倏」地甩来一条锁链,接着一阵「哗啦啦」地促响,就在他的脖子上绕了三圈。

他的刀尖离我的肚子只剩几厘米,却终究没有捅进去,停在半空中的刀尖微动,绷直的手臂仍在拼命地用力,却随着他脖子上的锁链一颤,他便猝然向后仰去。随着「扑通」一声,他满脸青筋地躺倒在地,动弹不得。

我心惊肉跳地抬头一看,陆安正站在不远处笑嘻嘻地看着我,满口白牙直晃眼。

「你这小子!」

我喜出望外,忙招呼他走来。

陆安头发湿漉漉地乱作一团,衣服上也布满了泥土的痕迹,像在地上滚了一圈是的,不用想也知道此前战况激烈。

我未免有些不忍和愧疚,要知道这些事其实本与他无关,他却搭上命来为我这个刚认识一天的人拼,实在是有些感动。

我偷偷地抹了把泪,一把将他搂过,问道:「你解决掉那个假蔷薇了?」

他伸手挠了挠头:「费了好大劲儿,她能通过镜子移动,真的很厉害。」

我心说:怪不得蔷薇之前会突然出现在卫生间里,原来是顺着镜子移动而来的。

「真牛,我之前小看你了,给你道歉!」

陆安挠着头嘻嘻哈哈地笑着,我注意到他手腕上那串黑珠子少了一颗。

我俯下身,重新把地上的蔷薇背在身上,问道:「你肯定知道出去的方法吧?」

「这不是废话嘛!」

他拍了拍胸脯:「跟我走。」

我们踩着镜面在浓雾中穿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陆安感叹道:「其实在你和我说那块黑斑是月牙形状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些不对了。」

他撇撇嘴:「我当时就发现那不是烛火熏黑的,而是用炭笔画上去的,这种被故意画上去的符号大多很有问题,所以我才问你它原本的形状是什么样的。」

「我当时跟你说是朝左的半月形。」

陆安点点头:「我从没见过这种符号,直到回学校后我翻阅了大量文献,在一部远古神秘民俗的著作里看过这样一个类似的符号。」

他伸出手在空气中比画着:「只不过那是两轮背靠背的弯月,一轮朝左,一轮朝右。」

我猛地一拍脑袋:「就是这个!我玩招鬼游戏的时候镜子上画的就是这个符号,原来之前它一直都是残缺的。」

陆安「嗯」了一声:「是的,所以我当时并不太确定,后来我查到这个符号在某个崇尚巫术的古部落中代表着『置换』,同时也可作为一种印,封住一侧让里面的东西出不来。现在那个印已经被我搞掉了,我们就能回去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不远处立着一块长方形的亮光,像一道充满白光的门。

终于要结束了,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凝重的表情终于轻松一些。

陆安见我放松下来竟开始教训起来我:「你可管好你的女朋友吧!要不是她背着你玩什么招鬼游戏,导致那个印被蜡烛熏化了,也不至于被镜中人拉到这里来。」

我歪过头看向他:「所以,有问题的并不是那个招鬼游戏,而是那块镜子?」

「当然啦!」他像看弱智一样瞪了我一眼,「那镜子应该是被施过邪术,封印被你女朋友搞掉了才不小心打通了两个世界。至于那什么所谓的招鬼游戏,傻子才信!」

我耸耸肩,再走几步就要跨过那扇光门了,就能回到现实的世界里来了。

我回头看向趴在背上的蔷薇,朝她笑了一下:「我们回家咯。」

脚正要踏出去,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我一个重心不稳,歪倒在地。

回头一看,竟然是假蔷薇!

她趴在地上,披头散发,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冰冷的手臂紧紧攥地着我的脚腕,几乎要将我的踝骨捏碎。

「糟糕!」

陆安惊呼一声,忙扯下手腕上的黑珠,朝地上的假蔷薇砸过去。

她惨叫一声,恶狠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重新转过头,像野兽一样狂乱地爬过来,她蓬乱的发丝越来越长,像蛇一样飞速地爬过来缠在我的脚上,并且飞快地爬上来,缠变了我的全身,我感到她的手臂紧紧地拦住我,就像两块大石头把我夹在中间,我的内脏都要挤出去了。

「额啊......」我痛苦地张开嘴,在黑发缠住我脖子的最后一刻,我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救我...」,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勒住了我的脖子,我无法呼吸一丁点儿空气,渐渐地翻起白眼。

陆安急得满头大汗,手足无措地摸遍全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有了,就是它!」

他拿出了之前我交给他那个随身物品,蔷薇的口红!

陆安一把将口红盖拔掉,一只手抓过假蔷薇的肩膀,舞动手臂在她的背上写字。他写得很快,口中振振有词,我忽然听到一股「刺啦」的声音从她背部传来,接着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丝丝黑烟从她身体冒起,我看得惊心动魄。

她疯狂地尖叫着,胡乱地扭动身体,但她却并没有放手,反而死命地抱住我,那一丛丛黑发越勒越紧,我感觉大脑的意识在一点点地变模糊,即将昏死过去。

慢慢地,整个世界都变得含糊不清了,我隐约地听到假蔷薇趴在我耳边说话:「陈浪,你不爱我了吗?」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了摇头,说道:「我爱的是真正的蔷薇。」

倏地,我感到脖子上的头发稍有松动,我「扑」地咳出一口痰来,拼了命地、大口地呼吸着。陆安一把将我拉起,伸手将我推向光门:「快走,快!」

不敢犹豫,我背起蔷薇转身就跑,耳后传来阵阵嘶吼声与风声,我不敢回头看,只有死命地跑。

随着我的脚步跨过那道门,我结结实实地踩到了卫生间的地砖上,终于回到了熟悉的现实世界。

我顾不得擦汗,抱着蔷薇跑出卫生间,把她轻轻地放在了沙发上,掏出手机拨通了 120:「喂,你好吗?我女朋友现在情况危急,我们住在西山街龙桥小区 2 单元 615,请快点来,谢谢!」

放下电话后我又转头跑回卫生间,一推门看见陆安也回来了,他喘着粗气,与我对视了几秒,刚要说话,身后的镜子里却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

我大惊,抬头看到假蔷薇的头发铺满了整张镜子,黑色长发源源不断地向外钻出,涌向了陆安,他来不及反应,立刻被长发层层包裹,卷成了一个「木乃伊」,扭动着被茂密的长发拖着一点点地吞进了镜子里。

在头发彻底地封住他的脸的前一刻,陆安朝我大喊:「打碎镜子!打碎......」

「哦!」

我跺了下脚,随手抄起一根拖把,狠狠地朝镜子甩过去。

随着「哗啦」一声,镜子破裂成了千百块反光的碎片,洒满了一地。

满镜子的黑发瞬间消失,半空中的陆安猛地摔下来,瘫坐在满是碎镜的地上。他喘着粗气,惊恐地看着我,我也盯着他。

救护车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我们互相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尾声:

我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病床上的蔷薇,她微笑地看着我,娇声地道了一句「谢谢」。我俯下身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一回头便看到那个熟悉的男孩站在病房门口。

他朝我笑笑,露出满口白牙:「陈浪兄,嫂子如何了啊?」

我忙招呼他过来坐下:「快好了,医生说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也太好了!」

他伸手挠了挠头,我看到他手腕上那串珠子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温暖的阳光洒进来,回想前几天的经历如噩梦一般。

我看着病床上的蔷薇,她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机,她的表情、举止等等通通都是我印象中的女友,我终于找回了原本的她。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心想:「等出院了非好好教训一顿你,看你以后还敢玩什么鬼怪游戏不!」

正想着耳边传来陆安的声音:「陈浪兄,你们没事就好,那我就告辞了啊!」

我连忙拉住他:「这怎么行!?待了这么一会儿就想走?之前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没好好地谢谢你呢,等会儿跟我吃饭去!」

「不了不了。」他连连推脱,「我晚上还有课呢,吃饭以后有的是机会!」

看他为难的样子我也不好继续了,便放开手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行,等你上完课我再请你!」

他笑嘻嘻地背起包走向门口,我看着他在门外朝我挥了挥手,逐渐走远。

太阳要落山了,病房里黯淡下来。

我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

那种说不出的别扭感又回来了。

是什么?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神情愕然地站起来,呆呆地盯着门口,心脏狂跳。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陆安的那条手串,戴在了右手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