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考古侦探吴越之三头骷髅案》，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1
出租车司机侧着头，好奇地张望着不远处的考古工地。穿着黑西装的乘客似乎忘记了提前准备零钱，等下了车之后，才想起翻找钱包。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土腥味。乘客站在积水的泥泞中，淋着正月的冷雨，不慌不忙地将钱递到司机面前。
这时，司机已经从考古工地上收回了目光，他朝乘客略微点头，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将乘客扔在了原地。
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朝考古工地走去。
几名穿着塑料雨衣的研究员正蹲在墓室中，埋头进行着最后的清理工作。
这是一处古代墓葬，因为被盗墓分子炸开了墓室引起了媒体的关注。市考古研究所迅速组织了队伍，前往现场进行抢救性发掘。
考古队的领队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离墓穴稍远的地方，见到来人，不由地露出一个微笑。
他长着一张十分帅气的面孔，奇妙地融合了都市的时尚气息和传统的儒雅，加上修长挺拔的身材，实在很难将他与人们刻板印象中那些戴着草帽，整日在山林田园中风吹日晒的“考古工作者”联系在一起。
“发现了什么，需要特意把我叫过来？”来人与领队打了照面，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想起你大一的时候，曾帮助警方破过一起王陵盗墓案。”
“师哥找我来不会是追忆往事的吧？如果是又遇到了盗墓案，你该找警察。”
领队听到对方冷淡的语气，反而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我听说你最近成了警察的顾问，要不要下去看看？”这么说着，领队侧头看向墓穴的方向。
就在不久前，他站在相同的地方俯看狭窄的墓室。凭借丰富的经验，他一眼便判断出这是南宋的砖室墓。而领队的回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只是普通的平民墓葬，某些人恐怕很失望吧。”经过一番仔细的勘察，弯腰俯视墓室的领队直起身，嘴角勾起一个令人目眩的弧度。
尽管看起来是一个极亲切的人，领队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语却带着一丝嘲讽。刚才提到的“某些人”大概是指盗墓贼吧？
的确，如果以盗墓贼的角度来看待此次事件，无疑是一次失败的行动。好不容易打开的墓室，不过是一间狭小的单室墓，随葬品也仅仅是一些普通的陶器，以及少量做工粗陋的青瓷。
由于是十分简陋的墓室，预计清理工作不会花费太长的时间。
考古队将出土物分类整理之后，最妥当的处理方式便是回填。就在领队考虑着后续的处理时，位于木棺一侧的同僚发出了惊呼。
“白博士，请你过来一下！”
领队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他快步走过去，顺着对方的目光低下头，心脏不由地猛跳了一下。
原来在木棺与墓室的北墙之间，仅有两尺宽的狭窄缝隙处，露出一个崭新的盗洞，其深度已经打穿了砖石垒砌的墓室地板，通向未知的地底。
漆黑的洞口冒着湿漉漉的凉气，仿佛幽深的眼眸从长久的地底世界中醒来，悄无声息地窥视着不再熟悉的人间。
“我察觉墓砖有松动的现象。试着撬开之后就发现了这个。”工作人员皱着眉头说道。
墓室的底部出现了盗洞……若不是盗墓贼的恶作剧，便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古墓的下面，还存在一个古墓！
白博士的目光轻描淡写地从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掠过，紧接着他朝同僚说道：
“我下去看看。”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白博士从洞口爬了出来。他身上的透明雨衣蹭了不少湿泥，手掌上也满是泥水。几名队员立刻围了上去，询问下面的情况。
白博士罕见地保持了沉默，神情异常严肃，甚至可以说脸色青白。他一言不发快步走开，似乎想离墓穴越远越好。
“白博士，下面到底是……”一名刚从考古系毕业的年轻队员追了上去。他紧跟在领队身后，锲而不舍地问道。
此时，从早上就开始下的小雨仍旧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因为这场雨的缘故，早春的寒气浸入骨髓，冻得人皮肤惨白，四肢僵直，浑如从水底打捞上来的死尸。
年轻队员耐不住春寒，缩着脖子，一边搓着手，一边打量着领队。
在他印象中，白博士待人接物总是保持着笑意。在有限的工作接触中，他从未在对方脸上见过这样凝重的神情。
“你带烟了吗？借个火。”
年轻队员愣了愣，这才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盒子。这里离古墓已有几百米的距离，抽烟倒是无妨，但他记得白博士从不抽烟。
随着打火机的火焰凑上来，烟雾渐渐在眼前弥漫开来，渺渺之状犹如江南水乡雨后的江雾，只是那气味实在难闻。
白博士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长长吐出一口气，举目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过了好一会儿，年轻的考古队员才听到他沉声说道：
“报警。”
“啊？”队员瞪大了眼睛，似乎并没有明白领队的意思。
白博士转头看向队员，随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将手中的香烟扔到地上，黑色皮鞋紧随而上，瞬间将火踩灭了。
“盗洞下面果然存在另一个古墓，只是我没有料到，那里还躺着一具尸体。”
“古尸？马王堆辛追夫人那样的不腐古尸吗？！”年轻人的眼中闪耀着星光。
“那样就不需要报警了吧。”白博士无奈地摇了摇头，下一秒眼中的笑意散尽，“是一具新鲜的尸体，从肌肉僵硬的程度看，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而且……那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目光接触到队员眼中的诧异，白博士扭过头去，望向古墓的方向。
“不光是这些……说来惭愧，那个场景实在是太过诡异，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仍让人头皮发麻。”
他的脑海中，一个画面渐渐清晰。
摇晃的手电筒射出光束，被砍去了脑袋的尸体僵直地躺在墓室中央。血肉模糊的断颈处，三个并列摆放的骷髅头泛着幽幽白光。
六个空洞的眼眶仰望着墓室顶部，仿佛宇宙中神秘的黑洞。那是连光都无法逃脱，瞬间就能将一切卷入无尽黑暗的恐怖。
然而，当队员掏出手机正要报警时，白博士伸手制止了他，他改变了主意。
“我想到一个比警方更合适的人，等他来了之后，你再报警也不迟。”
2
现场在一个偏僻的山坡下，乱石嶙峋，杂草丛生，警戒线外聚集了不少观望的村民。
警队先后来了几批人，拍照的、采取物证的、问话的，不过现在只剩下我和张胖子两人。
张胖子神秘兮兮地往左右瞧了瞧，又朝古墓努努嘴：
“下面是什么状况？”
“想知道自己去看啊，不过，”我故意将张胖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你那体型，估计也下不去。”
“哎，我说闵晓甜，我俩好歹也是一根藤上的苦瓜，你别动不动就搞人身攻击。”
张胖子是我的发小，我们从同一个警校毕业，又到了同一个警队。他大名叫张文远，打三国杀最喜欢选张辽。
当初得知他也考进了警校，我表示过强烈质疑：“就你这身材，究竟是怎么混进光荣的人民警察队伍的？”
他立马做出了一个让我至今回想起来都恶寒不已的“巧笑盼兮”的笑容，“当然是靠‘美色’进来的。”
玩笑归玩笑，张胖子破格进入警队，凭借的还是真本事：一手堪比一流黑客的网络技术。
“你说受害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是被‘血尸’攻击了，还是‘粽子’？”
“你盗墓小说看多了吧？”我白了胖子一眼。
C市是一个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的古城，全市范围内大大小小各朝各代的古墓，仅已知的就有上百处。
随着上世纪九十年代文物市场的开放和繁荣，这里吸引了一大批古董商人。
另一方面，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盗墓和文物走私也日益猖獗。C市俨然成了全国盗墓案频发的“重灾区”之一。
为了打击日益猖獗的文物犯罪，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在今年刚刚成立了一个特别小队——代号S。我和胖子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进入了S队。
时间一点点逝去，看了看表，已是晚饭时间，起初看热闹的村民都散去了。
“哎呀，累死了。”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四下无人，他更加肆无忌惮，把警帽摘下来在手里转着。
“我先去吃饭，回来和你交班。”不等胖子反对，我甩下一句话便跑了出去。
等我回到原地，胖子不知所踪。古墓仿佛从地底长出的大嘴，消无声息地潜伏于黑暗之中，伺机吞噬所有靠近的活物。
周围静得可怕。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电筒射向墓底的盗洞。
里面黑漆漆的，我的脑中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下去看看！
顺着狭小的洞口往下，我手脚并用，匍匐向前。手掌传来冰冷潮湿的触感。
很奇怪，明明裸露在外的只有手掌，却偏偏好像浑身上下被一条浸透冷水的床单紧紧裹住，每挪动一下都几乎拼尽全力。
黑暗中，与四壁摩擦的细小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近得好像缭绕在耳际，又好像是隔着遥远的水面传来。这种奇异的感觉是我从未经历过的。
我尽量屏住呼吸，徒劳地睁大眼睛。终于，我触摸到了坚硬的石板。吞咽了一口口水，默念着马克思的名字，我小心翼翼地通过了石板的缝隙。
说实话，里面的空气真不好闻，带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我再度默念了一遍马克思的名字，打开了手电筒。
在光线的照射下，我清楚地看见了墓中的受害者。一具新鲜的尸体伸展着四肢，仰身朝上。缺失了头部的地方，整齐地摆放着三颗骷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