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红伞下的罪恶》，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1
白茫茫的天空下，有把凡人看不见的黑伞凭空出现。从伞下走出来一男一女，男子镇定，女子错愕。
艾佳人紧握着手中天平造型的计时器，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次的刺激找大了。
谁曾想雨伞一开一收，她和死神竟会置身于一个凶案现场！
这是一条偏僻的巷子，巷口两端均被明黄色的警戒线封锁着。周围有好些穿着制服的人奔来走去，佳人的全部注意力却只集中在一人身上。
那是一个女人，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女人。
只见女人两眼瞪圆，嘴巴微张，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的上身衣冠不整，胸罩竟被人扯了出来缠绕在脖子处。
纤细的布料下隐隐可见紫红色的勒痕，想来这就是造成她死亡的直接原因。
女人身下的水渍，以及2、3米外的一把翻倒在地的红伞，均揭示着昨晚下过一场雨。
“刘队，又是红伞，恐怕……是连环杀人案。”
“混账！”
佳人朝发出咒骂声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精壮干练、留着寸头的男人。就是他，刑警队长刘诚江。
计时器上的文字如妖火般跳动着，显得格外刺目。
姓名：刘诚江
性别：男
灵魂诞辰：1982年1月5日22时34分51秒
生辰：1982年10月3日09时12分46秒
短期死亡概率：97.05%
死期：2017年5月17日19时06分33秒
剩余时限：7天11时25分42秒……41秒……40秒……
这个人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
似乎知道佳人脑中在打什么主意，世奇冷冷开口：“这次的事件很危险，你别插手。”
2
警局成立了专案组，由刘诚江全权负责，凶手被定名为“红伞杀人魔”。
报告厅内正在召开侦查会议，乌泱泱的警务人员，佳人和死神坐在一边旁听。
原来类似的案件已经发生三起了。
它们的共同点是：死者都为女性，年龄在20-40岁间，遇害地点都是本市偏僻无摄像头地段，死因均为机械性窒息，而凶器都是死者的随身物。
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地方，比如凶案都发生在雨夜，死者都撑着红伞，随身物中都找不到手机。
第一起案件——
死者：薛如萍
年龄：37岁
职业：快消品公司策划
4月10日晚与朋友聚餐后失联，尸体于4月11日清晨被环卫工人发现。
死因：背包金属链条勒颈造成的窒息死
死亡时间：2017年4月10日21:00-22:30
第二起案件——
死者：宋娆
年龄：20岁
职业：学生
4月26日晚对家人说去商场购物，之后一夜未归。尸体于4月27日凌晨被外出找寻的家人在离家3公里的荒僻路段发现。
死因：腰带勒颈造成的窒息死
死亡时间：2017年4月26日19:30-21:00
第三起案件——
死者：章雪曼
年龄：25岁
职业：家庭主妇
5月9日从娘家离开后失联，尸体于5月10日早上被路人发现。
死因：胸罩勒颈造成的窒息死
死亡时间：2017年5月9日18:00-20:00
佳人认真听着报告，脑中不由产生了几个疑问：
首先，这个凶手是怎么锁定被害人的？根据报告的内容，这些被害人之间并无交集，难道是凭红伞或手机？可他是在哪里盯上她们的？
其次，凶案当天，凶手又是怎么引被害人去那些地方的？据悉凶案地点都不在被害人通常会经过的路线上。
难道以赎回手机为由约见面？不可能，这种面对面的交易对双方来说都不安全。
最后，凶手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按照报告里的那些庞杂的信息，他/她似乎可以是任何人。
甚至能够这样说，他/她就隐藏在你周围的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路人中。只要你的某个无心的装束吸引了他/她的注意，死亡就会降临到你头上。
想到这儿，佳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3
“下面说说这几起案件到目前为止的侦查结果。”刘诚江那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首先是第一起案件，作为一切的开端，具有临时起意的特征。现场甚至遗留下了一枚可疑的指纹。
“事后经技术鉴定，判断其为右手食指指纹，这也是本案到现在为止找到的最重要的证据。”
“这次之后凶手显然对杀人上瘾了，每天会花大量时间谋划，变得谨慎了许多。第2、3起案件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证据。”
听到这儿，年轻警员们都有些丧气，老警员们却面色如常。
“急什么，有刘队在呢。”
果然，刘队的下一句话就像一剂鸡血似的让人瞬间振奋起来。
“虽然如此，从这一系列案件展现给我们的信息来看，我们还是能设法推断出凶手是个怎么样的人的。”
刘诚江停顿了下，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屏气凝神。
“我们要找的是个25—35岁之间、身高172cm左右、身强力壮的男人，他过去有被女人伤害的经历。目前的职业很可能是X区的快递员或送餐员，并且作案前预先物色被害人的可能性很高。”
听到这些推论，佳人满心疑问。
看到大多数人一脸迷茫的表情，刘诚江作出了解释。
“凶案就像是凶手的作品，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类型的事。从这一系列案件的性质和透露出的成熟度，基本可以认定凶手的年龄会在25—35岁之间。”
“从被害人颈部勒痕的深度以及现场遗留下的痕迹，可以判断出凶手的力气和身高，男性犯案的可能性很大。”
“凶手总是找撑红伞的女人下手，透露出他对这类女人存在明显的仇恨，杀她们就像是对过去某个女人的报复和宣泄。”
“至于说凶手作案前很可能会预先物色被害人，是因为通过询问死者的关系人，我们得知所有被害人的手机都是在凶案发生前1、2天丢失的。
“据此推测，凶手应该提前选定了被害人，以偷手机为标志，拿走她们的手机就像是他杀人前的预告或热身。”
“当然，通过另一些推理，我们也能基本排除凶手临时物色对象的可能性。
“设想如果每逢雨夜，凶手都是随意跟踪一个撑红伞的女人，那他怎么知道那女人一定会去偏僻路段？势必要跟踪多个才有可能成功一次。”
“而如果他是在偏僻地段守株待兔，经过我们之前的调查，那些地段晚上经过的人很少，即便一连等上４、５个小时，也未必会等来目标人物。
“更何况最近这三场雨下的时间都不长，最短的一次，只下了四十多分钟。对临时起意来说，时间是最大的障碍。”
底下的听众们听得连连点头，大家都是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
“所有死者的被害地点都恰巧没有摄像头，手机又都提前1、2天丢失了，显示出凶手应该是个对本市路线非常熟悉，又能接触到各类女性，知道她们具体的公司或家庭地址，方便日后跟踪偷手机的人。
“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一类人——快递员或送餐员。
“另外，之所以认为凶手是X区的快递员或送餐员，是因为——”
“是因为虽然3人的被害地点距离很远，但被害人的家或者公司都在X区！”
佳人循声望去，只见抢着说话的是个坐在前排，看起来很年轻的警员。
“嗯，很好，小王说得很对。”
得到了刘队的肯定，小警员一脸欣喜。
“下面布置下一步的侦查任务。”
“一队负责排查近2个月来所有给被害人送过快递和外卖的X区快递员和送餐员，特别是那些曾经在多家送货机构工作过，或者从前做过司机的人，看有没有人为她们3人都送过货。”
“二队负责根据被害人丢手机的时间地点查监控，尽量找到偷手机的人。”
“三队负责查被害人的各种通信账号，看看有没有人在凶案发生时间段约她们见面。”
“有一点大家要注意，这个凶手的性格谨小慎微，一旦觉察出警方怀疑到他，极有可能会从此隐藏起来。逮捕他，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好了，时间紧迫，天气预报说过几天又有降雨，大家赶紧行动，务必在那畜生再杀人前把他逮住。散会！”
警员们鱼贯而出。
望着刘诚江匆匆而去的硬朗背影，佳人肃然起敬。
“世奇，你说他能阻止恶魔再杀人吗？”
死神没有回答，脸上露出诡异一笑。
4
这天晚上，一个突发事件后，刘诚江还是知道了死神和佳人的存在。
那时他正在办公室里看写在白板上的线索，桌上有一张其他案子里的浮尸照片不知怎么落到了地上，随后他就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是谁？”
办公室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
他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不想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前面桌上的一个茶杯像是被什么外力碰到般，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水泼洒间，他看到了生平所见最惊悚的一幕。胆大如他，都忍不住叫出了声。
只见那些泼洒出的茶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落在地上，而是附在了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形体之上。
随着水珠的滑落，形体变得越来越清晰，那分明是个身着裙装的女人的腿！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感，刘诚江抓起另一张桌上的一杯水向那隐形人泼去。
“住手。”
一声空灵的喝声在虚空中响起。电光火石间，泼出的水竟像碰到了障碍般，被凭空弹了回来。
随后，他看见了——
那个挡在他面前、浑身散发着冰冷寒气的俊美男子。
恐惧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男子的唇边挂着淡漠的笑。
“我是死神。”他缓缓开口。
寒冰般的眼眸中似含着对他刚才粗鲁行径的不满。
刘诚江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直到他身后护着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鼓足勇气般道出了一个秘密。
“再过7天你就要……就要死了。”
一切都完了……
5
出乎佳人的预料，知道自己的死期后，刘诚江反倒更加没日没夜地工作了。
抓住杀人魔、抓住杀人魔、抓住杀人魔……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对于死神和佳人的跟随，他虽然不满，却只得由着他们去。
佳人这几天跟着他去了好些地方，什么验尸房啦、物证室啦、技术科啦。
她很为刘诚江的健康担心，二十多小时连轴转，每天只睡2、3个小时，经常连吃喝都顾不上，或许他命中注定的死因是过劳死？
“你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吧，这样下去你很可能会猝死。”她趁着没人时劝道。
刘诚江却不领情，“不这样，就会有下一个女人死。你愿意这种事发生？”
“哼。”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死神听不下去了。
“不识好歹。”他冷冷开口。
“奉劝你一句，少做无用功。注定要死的人，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救不回来。”
“什么？”刘诚江一脸错愕地看向死神。
“你的意思是说……还会有人要死？”
“无可奉告。”
死神淡然一笑，悠悠然撑起了他的黑伞。已经夜里８点了，这几天每到这个时间他便会带佳人回去休息。
黑伞盖顶，天旋地转间，刘诚江那不服输的声音即使在这扭曲的时空中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他不信神。
他说，只要早一点抓住杀人魔，就一定能救下那些人。
他说，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要和死神争人……
6
一连几天夜以继日的工作，警员们开始抱怨自己像馊掉的包子、累脱了形的人干、活着的僵尸。可看到刘队的样子，大家又觉得自己还是挺像个人的。
“没剩几天了，你就好好吃一顿吧……”
许是被佳人劝烦了，这天刘诚江破天荒地叫了一大桌子死贵死贵的外卖请大伙儿补身子，一堆老警员都看傻了眼。
“哇塞，阿尔贝鲁的龙虾烩饭！”
“这是……这是……这是河豚鱼刺身？一辈子吃这一回也值了！”
“还有这些——香煎鹅肝、烤羊排、牛肉寿喜锅、芝士焗野菌……还有一堆烤串和网红甜点呢。”
“哎哟喂，看来咱们的铁公鸡刘队终于良心发现了，这么一顿饭估计连老婆本都搭进去了吧。”
大家边咽着哈喇子，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说到老婆本，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一个警员突然神神秘秘地四下看了看。
“我昨天听到刘队妈给刘队打电话，刘队终于答应他妈去相一次亲了。这都推了多少年的事儿了，突然松口，你们说意不意外？”
警员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调笑着，没人听到不远处的一声叹息。
佳人知道，刘诚江之所以会答应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相亲，只是为了完成他母亲的一个心愿。
昨晚他妈妈在电话里的声音她都听到了，那声音凄凄楚楚。
她说：“阿江，做妈的就求你一件事，就这一件。”
最终这顿大餐刘诚江一口都没吃上。外勤组传来捷报，说抓获了一名给三个被害人都送过餐的美食店送餐员。
佳人第一次看到刘诚江的脸上有了笑容。
7
审讯工作出乎意料的困难。那是一个26岁，看起来瘦长条，斯斯文文的男人。接受审讯时他一脸委屈，说自己会给那3人都送过餐纯粹是因为他工作的饭店是家网红店，那个区里有好多人都在他们家订过餐。
不过既便如此，他却给不了令人信服的不在场证明，可以说审讯一时间毫无结果。
“这个人和刘诚江之前对凶犯的描述不太像。”是佳人的感觉。
“你的感情生活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一阵沉默后，刘队又问了一个问题。
“嗯，都快要结婚了。警察同志，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这事不能让我女朋友知道啊。”
刘诚江深深地望了嫌疑人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他要找的人。那个人一直陷在过去的伤痛经历中走不出来，不可能有正常的感情生活。
不经意间，刘诚江的眼睛对上了死神那双泰然自若的明眸，心底蓦然产生一股无力感。
据说明天又会下雨，快没时间了。
如果到时候仍没找到嫌疑人，他要怎么办？
与死神争人，真的只能是自己的妄念吗？
8
晚上6时50分，刘诚江身着便服坐在一间咖啡馆的靠窗位置，神情有些颓丧。他不时望一眼时间，等待着手机里那个相亲对象的出现。
刘母说对方是个中学教师，性格活泼讨喜，从小崇拜警察职业，是老天爷为他安排的良配。可他知道，狠心的老天爷什么都没替他安排。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他变得有些焦急，这场会面他想要速战速决。
终于，他看见一个女人朝他的方向走来。女人显然精心打扮过，比照片上的样子还要好看几分。
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刘队，我们抓到那个偷手机的人了！”
“我马上回来。”
得到消息的刘诚江立刻站起，朝门口跑去。
看吧，注定无缘的人，老天连让他们认识一下的机会都懒得给。
与那女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刘诚江轻轻说出一句“对不起”。
“刘警官！”
女人叫住了他。
刘诚江回头，抱歉地笑了笑，没头没脑地喊出一句话，“记住，这段时间不要撑红伞。”
不等女人的回答，他已消失在了夜幕中。
9
新抓来的嫌疑人就坐在2号审讯室里。30岁，身高170cm，长得粗壮结实，至今单身。从各方面看，他都很符合刘诚江之前对凶犯的描述。
原来这个人是一家公司的快递员，曾经去第1名被害人的公司送过快递。据交代，被害人的手机就是在他送快递途中顺手“拿走”的，因为前不久他自己的手机刚丢。
不过除了这起偷盗案，对于其他控诉他却一概不认。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他与其他被害人之间的联系。虽然因为送货的关系，他曾经出入过她们居住的小区，可符合这一条件的还有成千上百的快递员。
随后的指纹比对显示，他的指纹与第一起凶案现场采集到的指纹并不相符。而他的住所内也没有找到另两名被害人的手机。
看来今晚的休息又要泡汤了。证据，他们需要证据。
10
第二天还是到来了，雨是从下午2时许开始下的。随着夜幕的降临，警局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第三天现在有两名嫌疑人在押，找到的证据却都是间接证据。到底有没有抓对人，谁的心里都没有底。
第四天答案恐怕要等到第二天才能知道，大家都在心里祈祷不要有新的尸体出现。
刘诚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踱来踱去。这一天来他一直在脑中拼凑着已有的信息，成百上千的线索，相关的、无关的，就像是几百幅拼图打乱后混在一起的碎片，要找到直指凶手的那几片，谈何容易。
他试着用假设推理的方法还原第二名嫌疑人的犯案轨迹，却总有一些地方让他觉得无法解释。
思索间，一个念头跳入脑中——不管真相是什么，那个人一定知道。那个人什么都知道。
刘诚江随即望向站立一旁的死神，踌躇间又将头扭开，这样两三次后，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抓对人了吗？”
死神看着他，半晌，答道：“你是人间的判官，对与错，只问你自己吧。”
刘诚江黯然，又求助似地朝佳人看去。
“那个……我不知道这些的。”
佳人抱歉地叹了一口气。其实私心里她又何尝不想早些知道真相呢，一直没开口问，只因她是知道他的。
世奇有些奇怪的秉性，其中一件便是死认生与死之间的界限。
作为死神，活人世界里的事，他只当是幻象，一味看在眼里欣赏而已，总不愿意插手。
看来一切只有等到明天了……
与所有人的愿望相悖，第二天早晨又有人报案说发现了一具尸体。身边放着一把红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