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消失的丈夫》,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1

“为什么我们要坐公车?开车不是更方便吗?”兰玲踢了踢有些酸痛的脚抱怨道,“又或者,我们可以用个‘空间转换符’,那更好了!”

“不可以。”前面的牧尚猛地回头,“你既然进了电台,就要守电台的规矩。”

兰玲看着近在咫尺的牧尚,眨了眨眼睛道,“规矩?你从来都是这样,太是死板,不然你也不会三年前不辞而别了对吧?”

牧尚皱了皱眉头,转身继续往前走,“走路也是一种修行,你师父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兰玲脱口道,“我师父不是那么墨守成规的人,她的信条就是‘随心所欲’,哪里来那么多的弯弯道道!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生都在追逐你师父了!”

前面的牧尚顿了顿身形,不再向前。

兰玲看着前面停顿的牧尚一愣,“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哎哎,你等等我……”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前面的牧尚上了公车。

“有没有搞错?!你就这么喜欢不辞而别吗!这么喜欢把别人甩掉吗!”兰玲看着远去的公车,不自觉吼道,“难道离了你我就不能办事了吗!电台里又不止你一个人!”

说完,兰玲扭头,背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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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牧尚看着远去的兰玲,环顾了下公车里的人,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就在这辆公车到站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吸住了他,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坐上了这辆疾驰而去的公车。

公车里坐满了人,他们每个人都戴着顶黄色的旅游帽,或闭目养神,或望着窗外,或低头望地,无一人出声。

牧尚轻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余光里,他们每个人都是目光呆滞,迷茫无神。牧尚轻叩了几下身下的座椅,虚无缥缈的触感让他确定,这,只是一个幻境。

果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公车就停在了一个古代风格的旅游景区。牧尚看着一个个机械而下的乘客,他们好像有人引导着,有序而坚定地往前方的一条古巷而去。

“到了,下车吧。”一道空灵的声音打断了牧尚的思绪。

牧尚抬头,是一个白色的纸扎人,他在熟练而诡异地操作着这辆公车。彼时,公车里的景象开始模糊,待到牧尚下车后,这辆车完全变成了纸糊的模样,由那个纸扎人操作着,消失在了原地。

牧尚回过神来,走向前方那条幽深的古巷。一路上,巷子两旁摆满了卖东西的摊位,可是,每个摊子面前,既没有买者,也没有卖者。

除了,右手边的那个饰品摊位。那里排了一条长龙,很明显,那里的人就是刚才和牧尚一起来的游客。

牧尚皱了皱眉,队伍在逐渐涌动,那些乘客也渐渐现出原形,成了一个个红腮白面的纸人……

那个摊位里,牧尚能依稀看到有个白衣女子,从人群朝向不难看出,她是一个卖家。

牧尚随意地摸了摸旁边的摊位桌,心里了然。如他所料,一切都是幻境。公车是幻境,乘客是幻境,古巷也是幻境。到底是谁制造了这个幻境呢?又为什么把自己吸引过来呢?

牧尚皱了皱眉头,要想走出这个环境,则一定要找出环境的主人或者阵物。末了,牧尚眯了眯眼睛,望了望前方,走向了白衣女子。

3

队伍在慢慢缩短,白衣女子也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知道为什么,距离越近,牧尚越觉得熟悉,可奇怪的是,他的眼前却变得模糊起来。

正当牧尚快要临近白衣女子的时候,突然又被摊位传来的一股力量弹开,离开了刚才的位置。

等到牧尚再次回过神来,自己竟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客厅里。

“你醒了?”一蓝衣女子从楼上走下来问道,“你没事吧?”

“蓝裳?”牧尚看着袅袅而至的蓝衣女子吃惊道,“你……你怎么……”

蓝衣女子捂嘴轻笑,“怎么?没见过美女啊!难得你能来我这儿呢!你怎么来的?牧尚,我们倒是好久不见了呢!”

牧尚听了一愣,点头道,“确实,有三年多了。”

牧尚第一次见蓝裳,是在师父的一次游行会上。那天,蓝裳是和她丈夫一起来的。而她的丈夫,在命格上,是与她最为相冲的人。

“你丈夫……”牧尚轻问道,“他……还好吗?”

蓝裳听了一顿,“三年多了吗?这么久了……你能记这么清楚,是不是因为兰玲那丫头?是啊,你们与我们一样,都爱上了与自己命格最为相冲的人……师父曾说,命格最为相冲的两个阴阳师在一起,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那……你们?你的丈夫?”牧尚心里骤紧,“难道……”

“什么难道不难道的!我们两个人都活得好好的!”蓝裳拈起桌子上的咖啡杯轻笑道,“我就是不信命!怎么就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了?!”

“敢于冲破命格,自然是勇气可嘉。”牧尚踌躇地念道,“我记得你丈夫是负责收集情报的吧?他还好吗?”

蓝裳听了顿了顿,过了很久才开口,“我也想问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见牧尚一脸凝重,她忙解释道,“你不必如此担忧,并不是所有相冲之人都会受到命格的冲击的。我没事,我丈夫也没事,只不过,他或许……不再爱我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牧尚看着对面的蓝裳痛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4

蓝裳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品了品,苦涩一笑,“这天,真是冷了,刚煮的咖啡就凉了,喝起来,更是没有什么好味道了。”

见牧尚沉默不语,蓝裳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开口道,“我与江北,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幸得师父垂怜,就跟着他入了行。我与他,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学这行的,大都命里坎坷,身不由己。

“只是我没想到,我与江北的命格,竟然如此相冲,水火不容。我们闹过,哭过,分过,甚至刀剑相见,只为了斩断情丝。可最后,我们还是决定在一起,因为……没有了对方,我们都生不如死。”

“要想分开,确实不易。”牧尚哑着嗓子道。

“可谁知,我们没有输给命格,却输给了感情。”蓝裳说到这,眼里闪现出恨意,“不是说好要永不分离的吗?为何?为何他开始对我不管不问,甚至夜不归宿了呢?你知道吗?我已经半个多月没见到他了……这偌大的房间,还残留着我们两人的回忆,可他却消失了……”

“也许,他遇到什么事了呢!”牧尚收拾好情绪,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念道,“毕竟,我们的工作,并不像常人一般。”

“你说的不错,他确实遇到了事情。”蓝裳突然厉声道,“他爱上了别人!他背叛了我们的爱情!”

“是吗?那么,你觉得他爱上了谁呢?”

“是一个结界里的白衣女子!”蓝裳突然泪流满面,“我找他找得好苦,想过他会有事耽搁,他会遇险,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爱上了别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为了那个女子?”

蓝裳听了哭着蹲了下来,“我运用了一切力量来寻他,终于发现他在那个结界里,与那女子日夜厮守,不愿回来。

“你能明白那种痛苦吗?昨日与你山盟海誓的爱人,今日却抛弃你而去,与她人缠绵,只留你一人守着空荡荡的房间,独自舔舐那些美好却残忍的记忆。这样的守候,我实在是受够了!可我又害怕去询问,怕得到的答案更让我绝望……”

牧尚紧皱眉头痛惜道,“也许一切都只是你的执念作祟呢……蓝裳,那个白衣女子,也许有别的来历呢……”

“对啊!一定是那个女子施法迷惑了江北,是不是?牧尚,你能感觉得到吧?江北只是被她迷惑了对吧?”蓝裳突然站起来抓住牧尚,“他还是爱我的对吗?”

牧尚拍了拍蓝裳冰冷刺骨的双手安慰道,“不错,是那个女子迷惑了江北,一切都会好的。”

5

安抚好蓝裳,天色已经微暗。牧尚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叹气,这里,竟然一点也联系不到电台的人。

牧尚起身,手触碰到身上的“灵犀香囊”,思绪一下飞回到了初识兰玲的那年。

那时,他随师父去参加一位友人的道会。刚入山,师父就闪了身形,自去寻友了,只留得他一人在山下等候。

学习阴阳法术,大都需要安静冷寂的地方,所以,大部分的阴阳门派都会如寺庙一般,选在偏僻难行的山上。

那时候虽是刚入秋,天气却冷得紧。而在人家地盘,动用法术又未免显得不尊重,所以,牧尚也只得边叹气边期待师父赶紧回来。

兰玲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她穿着件鹅黄色的外衫,梳着与自己年龄不符的挽发,满脸俏皮地笑道,“年轻人,你从哪里来的?”

牧尚见是个女子,并不愿多话,只皱了皱眉头,背过了身子。

“你怎么不说话?又为什么背过身去?难道……是我长得太好看,你不好意思吗?”兰玲只笑了笑便戏谑道,“师父说的果然没错,男人啊,就是好色!”

长时间的等待本就让牧尚有了些许烦躁,这下又遇到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他就更觉不耐了。

他只扭过头来,随意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女子便冷冷道,“你难道不照镜子吗?”

女子愣了愣,茫然问,“这话什么意思?哪个女儿家不照镜子?”

牧尚冷哼一声,“就你的姿色,也能让男人起色吗?且不说你姿色平平,就连女人最基本的梳妆打扮,你都不会,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美女?恐怕,我山上最丑的女徒弟也比你好看一百倍!”

此话一出,女子便惊愕着顿住了身。这时候的牧尚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怪不得师父常说自己,天赋异禀,定力难成。

牧尚叹了口气,正准备道歉,对面的女子却喃喃开口道,“对……对不起,我常年在这山上和师父学习法术,并没有见过其他女子。我师父常说我长得好看,我便信以为真了。想来,她也只是诓我开心罢了。”

牧尚见女子这么说,只念道,“皮相而已,又何必深究?”

女子听了突然满脸笑意,“你这个人,真是特别!”

牧尚回过身坐定,“我有什么特别的?”

“书上说,按照我们的情况,你应该安慰我,说我其实长得也挺好看的呀!”女子忙靠过来托腮道。

牧尚看着靠近的女子突然红了脸,哑着嗓子道,“我并不想说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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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呵……”想到这,牧尚自己都不自觉笑出声来。是啊,也只有兰玲这种女子,才会把自己的不解风情当做特别吧!

后来牧尚才知道,那女子就是师父友人的唯一弟子兰玲。

从那以后,无论是参研法术,讲经论道,还是日常生活,练符舞剑,兰玲都会待在他身边,像个橡皮糖似的,再也赶不走了。

牧尚天生冷漠,对人都是冷冰冰的,只一句话就可拒人以千里之外,可到了兰玲这,一切都行不通了。她不但不理会牧尚的漠然,还经常信誓旦旦地说喜欢牧尚,一定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牧尚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空有冷漠架势的他,赶不走兰玲,只得天天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每天都祈求道会的时间结束,好赶紧离开这个粘人的女子。

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仅仅一月多的时间,他露的笑脸甚至比他之前十几年的笑脸都多。他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

终于,两月的道会时间结束,分别的日子已然到来。就在他即将随师父回去的时候,兰玲师父养的一个小鬼行了魂,跑出了界限。

牧尚永远都不会忘记,当那个小鬼猛扑上来的那一刻,兰玲眼睛里的决绝。他没有想到,这个整日胡言乱语甚至有点孩子气的女子,面对生死,竟然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在兰玲倒下的那一刻,牧尚终于明白,他对她,终究是动情了。

从小被亲人抛弃的他,淡漠得可怕。除了岑野,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而兰玲的义无反顾,让他第一次知道了疼惜,明白了牵挂。他从来都是冷漠的人,见不得团聚,也看不得温情。可这次,他想改变,想无所顾忌去触摸那些他渴望的温暖。

他看着重伤里的兰玲,感情来得凶猛,颇有点倾注一切的势头。

然而,还没能等他把这份感情泼出的时候,师父就开口要带他走。

“走?”牧尚有点愤怒地吼道,“我哪儿也不想去。”他觉得师父太无情了,他此生认定的温暖还在这里奄奄一息,他又怎能弃她而去?

“牧尚,为师刚刚推算出,你和兰玲,命格相冲。她,就是你的劫难。爱过了,放手了,你才能成为一代阴阳大师。”

牧尚看着面前平静的师父失了态,“不,不会吧?!师傅,阴阳师命格多变,是不是……您推错了?命格相冲之人在我们圈子里,不是万里挑一,极难寻到吗?我,我……第一次……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让我知道疼痛的人……”

牧尚的师父也只背过身去念道,“两个命格相冲的阴阳师动了情,不是你死,就是她亡。现在看来,已经应到了她身上。若你不放手,她恐难成活。”

牧尚听了一愣,犹如晴天霹雳,再也说不出话来……

7

有阵阵冷风吹进来,屋子里显得更加凝重。

牧尚看着蓝裳所处的二楼,心里一阵酸楚。当初不辞而别后,兰玲是不是如她一般,就这么爱恨矛盾地等待呢?可这些,又怎是他能掌控的呢?

他想要的,只不过是,她能好好活着。

“你……怎么醒了?”牧尚看着楼梯口突然出现的蓝裳吓了一跳,“有什么事吗?”

“他回来了。”楼梯口的蓝裳满脸惊喜,她跌跌撞撞地下楼,“牧尚,你,你觉得我……我的脸色还好吗?这件衣服颜色是不是有点太暗了?他那么久没回来,不知道有没有瘦呢?对对对,我应该先去做点吃的给他!”

牧尚伸手拦住有点癫狂的蓝裳叫道,“蓝裳,你……”

“怎么了?你有更好的意见吗?先煮杯咖啡?”蓝裳抚了抚凌乱的发丝,“唉!好多天没有梳洗了,头发都梳不通了……”

“蓝裳!”牧尚大叫道,“你醒醒!”

蓝裳猛地愣住,屋子里陷入了冰冷的寂静。突然,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半晌,又逐渐消失……

牧尚回头,蓝裳已经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难道,那个女人真的这么好吗?他,就不愿意进来看我一眼吗?曾经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蓝裳,你冷静点!”牧尚蹲下身来劝道,“有些事情,你是必须要自己面对的。”

“面对什么?!”蓝裳突然大叫道,“面对我爱的人不爱我了吗?为什么!我不!我要去找他!”蓝裳说着,双目紧闭,追踪起刚才门口的气息来。

不过一秒,她运出的力量就被消散开,身体犹如羽毛般弹了起来,而后,狠狠落地……

“牧尚,牧尚,你帮我!帮我追踪江北,帮我找到他!好吗?!”蓝裳挣扎着站起来,扑倒在牧尚的脚下。

牧尚压住心里的悲恸蹲下问,“为什么要用术法追踪?门就在那里,你怎么不推开门去追他?也许,他没走远。”

“不,不……”蓝裳听了忙惊恐地后退,“我……外面又冷又黑,我一个女人家害怕……”

“蓝裳,你醒醒吧!一切都只是你的幻想,这一切也只是你的幻境!外面正是艳阳高照,近正午,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