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永不认罪》,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1

“恐怖的不是故事,是人心。”

温辉合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拿起咖啡杯,空了。温辉伸个懒腰,听到门开的声音,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早上八点了,穿上一件外套,走到客厅。

温尔雅把油条和豆浆塞给温辉,径直走到厨房,把鸡蛋、肉蔬放进冰箱:“我说,哥,你几天没出门了?小心我到老妈那告你状去。”

温辉一瘸一拐走到餐桌前,他的右脚有轻微的残疾,大概这也是他不愿意走动的原因吧。

温尔雅从厨房走出来,“我跟你说话呢,净顾着吃,你知不知道我打心眼里羡慕你啊。”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温辉吃着油条。

“羡慕你有一个天真善良,温柔贤淑,天生丽质,多才多艺,呃,反正就是集颜值和才华于一身的女神妹妹啊!”温尔雅拉了张椅子坐在温辉对面,拿了一根油条吃,“你说,让不让人羡慕?”

温辉翻了个大白眼:“羡慕,羡慕,我都羡慕我自己。”

“就是嘛!你说老天多不公平,凭什么你能有这么一个好妹妹呢?”温尔雅坏笑着看着温辉,“而我就没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温辉抬起眼看着温尔雅,故意扯开话题,“喂,话说今天是周一啊,你不去上课吗?”

“我周一没课呀,我现在可是导师哦,一个礼拜只上三节课。”

“你不是副教授吗?”

“谁说副教授不能当导师来的?”

温辉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但是脸上却挂着玩味的笑容。

“喂喂喂,你那种笑容是什么意思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羡慕我自己,有一个又漂亮又有才华的妹妹。”

“滚!”

吃完饭,温尔雅打扫房间,把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去洗,而温辉则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早间新闻,这是他侦探小说的素材来源。温尔雅拉着吸尘器拖到电视柜前。

“脚,脚,抬起来。”

温辉看了一眼穿着围裙、撸着袖子卖力干活的温尔雅,不禁笑了。

“你笑什么?我脸上有灰吗?”温尔雅赶紧掀开围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镜子,照了照,“没有啊,喂,你到底在笑什么?”

“没有,没有。”

“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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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尔雅一边拖地,一边说,“哥,我有一个大学同学……”

“打住。”温辉顿时变得不耐烦,“你别替我操心了。”

“我不替你操心行吗?谁让我这么优秀呢?我也没办法。”温尔雅装出一副很发愁的样子。

“一大清早就这么殷勤,”温辉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非奸即盗啊!”

温尔雅坐起来,挪到温辉旁边,嗲声嗲气地说:“好哥哥,我呢,要办一个联欢会,想借用你的咖啡书馆一下下,行吗?”

“借用?”温辉很会抓重点,“亲兄妹明算账啊,”温辉立即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联欢会的话,只能全包,半天包酒水总共六千七,全天的话,看在豆浆油条的份儿上,可以给你优惠,就算你免酒水共一万三千怎么样?”

“温辉!”温尔雅将吸尘器扔向温辉,“我可是你亲妹妹,还给你干了一天家务活,才优惠四百块,你好意思吗?”

“那怎么办?”

“当然是,呃,怎么也得打一折吧!”

“干脆让你白用行吗?”

“好呀好呀好呀,一言为定,不能反悔哦!”温尔雅立即跳起来,抱着温辉亲了一口,“我先走啦,地你自己拖吧,洗衣机的衣服待会记着拿出来晾干哦,拜拜!”

“喂?喂?”

温辉还没反应过来,温尔雅已经一溜烟儿跑了。温辉抱着吸尘器,无奈地笑了。

中午吃了外卖,正准备睡觉,温辉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温尔雅的同事要带着几个学生去南方某山村采风。

温尔雅跟她说温辉是个作家,最近一段时间也很想出去找点素材,于是特意跟她打招呼,让她带着温辉一块去,而且温尔雅已经帮温辉把火车票买好了,她打电话过来就是要通知温辉一声,确定一下集合地点和时间。

温辉当时就懵圈了,又不好意思拒绝,况且他确实需要搜集一些素材,于是就顺嘴答应了。出发时间居然是下午四点,温辉放下电话,赶紧简单收拾了一下,叫了车直奔火车站。

路上温辉接到了温尔雅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温尔雅眉飞色舞的声音。

“嘻嘻,老哥,这次你可要抓住机会呀,赵老师年轻漂亮,虽然比起我略逊一筹,但也是贤妻良母型的。怎么样,我够义气吧?

“我现在你的书馆,看在我给你牵线搭桥的份上,你不得让我免费使用书馆是不是,回头我去学校给你宣传,广告费啥的就不要了,行了吧?哎,我真是羡慕你呀!有个这么好的妹妹!挂啦,好好玩呦!”

温辉无奈地挂断电话,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还真是没办法呀。温辉在车站入口找到了温尔雅的同事赵青青,还有四个大学生,身上背着画架和照相机。还别说,赵青青老师还真是漂亮,浑身上下透露着知性美,大概是老师的缘故吧!不对,为什么小雅没有呢?温辉纳闷。

五个人奔波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目的地——一个偏僻、封闭,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色的山村。温辉的脚不方便,同行的一个男学生帮他拎东西。

一行人拖着行李走进村子,引来乡亲们好奇的目光,一个傻子傻笑着跟在他们身后,口齿不清地嘀咕着一句话:“我就是吓唬下他们,嘿嘿。”傻子一直跟着温辉五个人,直到进了一家名叫“李嫂子”的农家乐。

一个中年妇女坐在院子中间剥花生,几只猫和小鸡追着玩儿,旁边还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

见有人进来,李嫂子赶紧站起来热情欢迎,问清楚原来是前两天订房的客人,干练地把大家伙安排进客房。一个女生因为旅途劳顿,中暑昏倒了。

李嫂子拿出冰给她敷上,然后跑去叫医生。不一会,李嫂子带着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文绉绉的中年男人走进院子,称他为戴医生。

戴医生进屋,把药箱放到桌上,检查一下说没事儿,躺会儿就好了。戴医生开了点清热去火的药,温辉站在桌子旁边,看见戴医生的药箱里面摆满了各种药盒,非常整齐,在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别致的香囊。

屋子里留下一个女同学照顾,其他人都到外头待着。赵青青和温辉帮李嫂子剥花生,其他两个男生则拿出画板,那个傻子站在旁边,很好奇地看着。

李嫂子说傻子叫玉柱儿,是村主任李富强的儿子。那个女孩叫小燕儿,是王寡妇的闺女,据说有点自闭。两个人画画,引起了小燕儿的好奇,她抱着猫靠过来看,其中一个男生王强把画笔递给她:“要不要试试?”

小燕儿羞涩地拿过笔,在纸上画起来,画了一只小鸡,画得很像。王强夸她,她腼腆地笑了。

“看她也不像自闭症患者啊,很聪明的样子。”赵青青说。

“一般自闭症的孩子智商都很高,只是他们缺失了正常交际的能力。”温辉解释。

“我看她一点都不像。”赵青青看着小燕儿说。

“她真的很有天赋!”王强把画展示给温辉。

突然,院外响起吵闹声,一群人朝着村头走去。李嫂子走出去抓住一个大婶儿问怎么回事,大婶儿说,在村南头水沟发现了一具尸体,好像是赵大胆儿。

一听发生了命案,温辉比较感兴趣,但是赵青青害怕,和那两个女生留了下来,温辉和两个男生以及李嫂子还有玉柱儿跟着大队来到了村南头的水沟。

水沟是从河边引过来浇地用的,平常不用的时候,上游都是封着的,只有在低洼的地方有水洼。赵大胆儿的尸体就藏在杂草里,是两个小孩玩皮球的时候发现的。

村主任李富强闻讯从地里赶回来,几个男人七手八脚地把赵大胆儿的尸体拉上来,戴医生和民警老刘很快赶到现场,周围已经围了几十口子人了。

“这个家伙死了倒干净。”

“是啊,他竟祸害村子了,死了也好。”

“老天开眼啊。”

温辉站在一边,默默关注着周围人的反应,看样子大家伙特别讨厌赵大胆儿,这个很容易想得到,赵大胆儿大概是村子里的恶霸,平常村里的人敢怒不敢言,这下他死了,大家都有点幸灾乐祸。

不过温辉注意到其中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却表现得有点伤感。

“看什么看,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旁边的李嫂子推了温辉一下,“她可是我们村有名的破鞋,都叫她胡辣子。赵大胆儿经常去她那鬼混。”

由于天气炎热,又在水里泡着,尸体开始腐烂膨胀。戴医生蹲在旁边说:“他被人注射了东西,你看这里。”戴医生指着尸体后背一个断掉的针头,民警老刘和村主任李富强探头看。

李富强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不自觉回头瞅了一眼人群中观望的傻儿子玉柱儿,“确定是注射器吗?”

戴医生脱掉胶皮手套,“具体死因,还得解剖才能确定。”

随后几个民警抬着担架从人群中挤过来,把赵大胆儿的尸体抬走。

一个年轻的民警吴强对老刘说:“师父,我已经和县里打过招呼了,说待会就会过来拉死者遗体。”

老刘只是点了点头,显然命案搞得他很厌烦,倒是吴强,风风火火的,很有干劲儿的样子,“师父,那我先去检查现场,看有什么线索。”

“大家别看了,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玉柱儿,你跟我回家去。”李富强拉着玉柱儿走了,大家伙没啥热闹看,也都散了。

吴强跳到水沟里,用铁钩子胡乱划拉,在找线索。天很快黑了,吴强只得先封锁现场,等明天尸检报告出来再说。

晚上吴强和老刘回到派出所,吃完饭,老刘去打麻将,吴强自己到村子走访,查看昨天晚上到早晨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接触过赵大胆儿。

温辉和两个男生回到农家乐,李嫂子直接去地里拔了些蔬菜,晚上杀了只鸡,大家伙围坐在院子里,吃得不亦乐乎。

“赵大胆儿是附近有名的流氓,要我说死了活该。”李嫂子一边吃,一边给小燕儿夹菜,“快吃,吃饱了,待会你妈来接你。”

“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我还得上门感谢他呢!”李嫂子正说着,院子外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长得很漂亮,但身上穿得有些寒酸,“李嫂,真是麻烦你替我看着小燕儿。”

“客气个啥?”李嫂子热情地招呼女人,她就是李嫂子说的王寡妇,“快坐下来一块吃点。”

“不了不了,这丫头把胰岛素弄丢了,我还得带小燕儿去戴医生那。”王寡妇拍拍小燕儿,“走吧。”

温辉注意到王寡妇脖子上挂着一个香囊,和戴医生药箱里那个很像。王寡妇带着小燕儿离开了,温辉才问她和戴医生什么关系,李嫂子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小伙子脑袋转得很快呀。她和戴医生没啥关系,但是好像又有点关系。”

温辉明白李嫂子的意思,李嫂子又接着说,“唉,她不容易啊,男人死得早,小燕儿又有糖尿病,一个女人又得养家,又得赚钱买那个胰什么玩意儿,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你不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啊,喏,死的那个赵大胆儿没事儿就去骚扰她,还有村主任。”

村主任李富强拉着玉柱儿回到家里,关上门就骂:“你个没用的东西,你是要害死我呀?昨天半夜你干啥去了,那个注射器呢?”

“我就是吓唬吓唬他,嘿嘿。”

“嘿嘿个什么,快点帮我找。”老伴儿闻声出来问怎么了,李富强说昨天傻儿子半夜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结果今天赵大胆儿死在水坑里,说是被人注射了毒药死的。

老伴儿一听就吓坏了。“别傻愣着啊,快找哇,要是被警察找到,可就惨了。”一家人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愣是什么都没找见。

戴医生神情疲惫地回到诊所,护士小雨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听见他回来,揉揉眼睛说:“戴医生,你回来啦,刚才王嫂来了一趟,你没在,就走了,说待会来。”

戴医生坐在椅子上,小雨又说:“刚才,乡里打电话过来,问要不要进新药,我查了一下,倒是没有缺的,但是强心剂数目有出入,咱村里这么多心脏病患者,要不要再进一些?”

戴医生点了点头:“进点吧。哦,还有胰岛素针。”

小雨点了点头,用电脑打出单子,戴医生签了字。

“回头我把药房的药再核实一遍。”小雨说明天就带到乡里去,然后下班回家了。过了一会儿王寡妇带着小燕儿到了诊所,戴医生把他们俩让进屋子,询问了小燕儿最近的病情,给她打了胰岛素,又从药房拿了几天的针剂量交给王寡妇。

“戴医生,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王寡妇说着就要跪下,被戴医生拉住了,“我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报答你吧。”

“当着孩子,别说这些,回去吧,天晚了。”戴医生摆摆手。

王寡妇擦擦眼泪,拉着小燕儿离开诊所,出门的时候,才注意到小燕儿身上的香囊不见了,“又丢了?下次再不给你做了。”说着话,又把自己的挂在小燕儿脖子上。

2

一大清早,吴强接到县里传真来的尸检结果。赵大胆儿死于前天夜里一点到两点之间,死因是心脏衰竭,血液中血糖值极低,还有少量麻醉剂的成分。

吴强拿着传真去找老刘,老刘看了一眼,说要写材料,吴强只能自己去调查。他先去了发现赵大胆儿尸体的现场,没有有价值的线索,他就拿着小本子开始走访,正巧碰见温辉。

赵青青带着学生四处采风,温辉因为腿脚不方便就没跟着他们,况且他对命案比较感兴趣,一个人在村里瞎转悠。

“嘿,你就是那个作家——”吴强一时间想不到温辉的名字,“我看过你的小说,写得特别好。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怎么样,昨天的案子,你有什么想法?”

“呃,我还没有想法。”

“我现在就是在找线索,你要没事儿就跟我去吧。”

两个人结伴走进李富强家里,昨天夜里一家三口找遍了,怎么也没找到注射器,一晚上没睡好觉,现在李富强腰疼又犯了,脑袋嗡嗡响。一听吴强来查案,老大不痛快。

“李村长,前天夜里一点到两点,你在哪?”

李富强听见吴强这么一问,更没好气儿,“深更半夜还能在哪?当然是炕上睡觉呗。”

“玉柱儿在吗?”

“不用问他,他跟我一样,都在家来着。”李富强忽然想到什么,问:“赵大胆儿是被人注射了毒药死的?”

吴强说这得保密,但是李富强一听就不对劲儿,找了借口把吴强和温辉打发走了。

吴强和温辉离开的时候,温辉瞥见正房玻璃窗前,李富强的媳妇偷偷摸摸观察着两个人,温辉看见她的时候,她猛地闪开身子,温辉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来到隔壁,男人下地去了,只剩下一个女人在院子里剥花生粒,看到民警吴强进来,一句话不说,继续干活儿。

吴强走过去,问:“大嫂,打扰一下啊,我想问你……”

“问啥?”女人态度很不友好,“就知道问问问,昨天我去报案,没人搭理我,现在想问我,边儿去,我忙着呢。”

温辉看了一眼吴强,问:“大嫂,昨天你去派出所报什么事儿?”

女人瞪了一眼,说:“我家狗被人毒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温辉示意吴强记下来。

“就昨天,不,好像是前天,我也不清楚,反正昨天我看见我家狗死在窝里。”

“有没有可疑的人,或者药瓶子啊之类的东西?”

“没有。”女人又说:“你们不看看案发现场吗?”

“哦,好吧。”

吴强和温辉走到墙角的狗窝,温辉费劲儿蹲下来,用树枝拨了拨狗盆子里的麦糠,发现了一块透明的塑料片,他用手指头捏起来看了看,上面还有残缺不全的字迹,他艰难地站起来,递给吴强:“你看这是什么?”

吴强摆摆手,“塑料呗,狗什么都吃。”

吴强走到女人面前:“大嫂,我们看了,没什么可疑的,我们会继续查的。呃,我问你几个问题好吗?”

“什么问题,快点说,我忙着呢。”

“前天晚上一点到两点你在哪?”

“当然是睡觉啊,诶,前天,不对,我想想,我去老白媳妇家里打麻将来着,很晚才回家,具体几点我不知道了。”

吴强赶紧记下,“当时,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或者奇怪的事儿?”

女人想了想,“我碰到戴医生了,他骑车从南头出诊回来。我路过胡辣子家里,听见里头那个啥,然后就没啦,哦,对了,”说到这里,女人忽然压低声音,眼睛神秘地瞅了一眼隔壁李富强家,“那晚,我半夜听到李富强骂玉柱儿,我当时被吵醒了,看了一眼表,大概快三点了。”

“李村长经常教训玉柱儿吗?你听见他们俩说啥了?”

“那倒没有,他就一个儿子,平常可宝贝着呢。说啥没听见,好像玉柱儿半夜出去来着,李富强骂他,让他赶紧睡觉。”

“你家狗那天晚上有什么反应?”

“说来也奇怪,那天我没听见狗叫。”大嫂纳闷地看了一眼狗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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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强看了温辉一眼,看来,有隐情啊。吴强取了一点狗食拿去化验。随后又问了很多人,都没什么重要线索,吴强提议去胡辣子家里问问,毕竟赵大胆儿平时经常去她家。

温辉和吴强从胡辣子家后房绕过去,经过旁边土坑的时候,垃圾堆里有个东西吸引了温辉的注意力。他走过去捡起来,是一个香囊,看起来还很新,不像是被人丢弃的。

温辉看着香囊的图案,想起来曾经在戴医生药箱里见过一个类似的,好像王寡妇脖子上也挂着一个。难道是戴医生或者王寡妇掉的?

“什么东西?”吴强凑过来看,“诶,这不是小燕儿的吗?”

“小燕儿?”

“对呀,就那个有糖尿病的自闭症女孩,经常去戴医生那打针。”

“打胰岛素?”

“对呀!”吴强忽然露出惊喜的表情,抓住香囊,说:“尸检报告上说,他死前血糖值极低,你说是不是被人注射了胰岛素?”

“很有可能,不然的话,一个正常人,就算一晚上不吃饭,也不会到极低的程度。”温辉说。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前天晚上,小燕儿和王寡妇从戴医生那拿了胰岛素回来,半路遇到凶手,抢劫他们,争执过程中,小燕儿弄掉了香囊。

“然后凶手埋伏在胡辣子家门口,等赵大胆儿一出现,就杀了他。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在水坑那边一点线索都没有,兴许那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吴强为自己缜密的推理自豪。

“如果是那么重要的东西被抢了,王寡妇应该会报案啊,可是她没有。如果抢劫发生在这儿,周围邻居肯定会听见。”

“也是啊!”吴强不禁皱着眉头。

“走吧,先进去问问胡辣子。”

两个人走进胡辣子家里,她穿着泳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看到有人进来,用毯子裹上了身子,坐起来问:“你们谁啊?”

胡辣子不到三十岁,说话甜甜的,长得也漂亮,会打扮,怪不得村里男人都喜欢她。

“我是派出所的,来调查赵大胆儿被杀的案子。”

“跟我有什么关系?”胡辣子显然不想谈这件事儿。

“大嫂,请……”

“管谁叫大嫂呢?”胡辣子当下就怒了,“我有那么老吗?”她直接站起来,双手插着腰,毯子从身上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身体。吴强和温辉赶紧别过脸去,不敢看。

胡辣子更得寸进尺了,“你们不要听外头那群黄脸婆叽叽歪歪,自己管不住男人,还说我的闲话,既然嘴上本事这么好,为什么不用在男人身上,不知道男人最喜欢女人用嘴的吗?”

胡辣子越说越露骨,吴强和温辉无奈,灰溜溜逃走了,经过路口的时候,遇到了戴医生,他刚去给一个老太太量了一下血压。

“戴医生,正好,我们有问题问你。”吴强赶上戴医生,问:“例行公事,戴医生,前天晚上一点左右,你在哪?”

“诊所。”戴医生脚步很快,看来还有病人着急会诊。

“一直在诊所,有人证明吗?”

戴医生摇摇头,“小雨九点多下班了,之后,一直是我一个人在。”

“中间有人来看过病吗?”

戴医生摇头,瞥见温辉手里的香囊,看了一眼温辉,二人对视,戴医生很快挪开了目光。

“不好意思,戴医生,这个香囊是你的吗?我看到你箱子里也有一个。”温辉试探着问。

戴医生犹豫了一下,摇头,“不是,我还有急诊先走,有什么事儿,回头来诊所问吧。”戴医生快速离开了。

“不行啊,这样问下去,什么线索都没有。”吴强气馁。

温辉一直在琢磨刚才戴医生看到香囊的眼神,他为什么犹豫?。他似乎隐瞒了什么,是什么呢?温辉本能地感觉到,这个香囊也许是个突破口。于是温辉提议再去胡辣子家后边那个垃圾堆看看。

两个人赶到那的时候,正好看到玉柱儿趴在墙边,通过墙缝看着什么,一脸傻笑。吴强凑过去,使劲儿拍了一下玉柱儿的肩膀。玉柱儿吓了一跳,冲着吴强嘿嘿傻笑。吴强凑到墙缝往里看,胡辣子穿着泳衣往身上抹防晒油。

吴强又拍了玉柱儿一下,“想女人啦?”

玉柱儿不说话,嘿嘿傻笑。吴强问:“玉柱儿,你爹为什么打你?”

“我丢了注射器。”玉柱儿扁着嘴,一脸苦相。

吴强和温辉交换了一下眼神儿,把他拉到旁边,免得又被胡辣子骂,吴强拿出小本本,问:“什么注射器?”

“就是注射器啊,呲呲!”玉柱儿傻笑着,做出喷水的动作。

“谁给你的注射器?”

玉柱儿使劲儿摇头,“这是秘密,不能说。”

“好好,我不问,那,你用注射器干什么了?”

“我就是吓唬吓唬他,嘿嘿,我就是吓唬吓唬他。”玉柱儿重复着这句话。

吴强又问他前天他爹打没打他,玉柱儿压根没有“前天”这个概念,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来。于是玉柱儿继续在墙缝偷看,吴强和温辉绕到垃圾堆那边,温辉发现地上有一个明显的很深的自行车轮胎印。

“温辉,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温辉听到吴强叫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看到吴强找到一个档案夹,打开一看,是一些地契合同,签着好多名字,买方却是赵大胆儿和李富强。

“有意思啊。”吴强看着合同说,“李富强作为村委会主任,他买地干什么?”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随便丢在这儿,先去问问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两人走访合同上的人家,全都一气同声地说是被赵大胆儿逼的。前几天,有一群流氓在附近骚扰他们,不仅破坏庄稼,还折腾到家里来了,警察也不管。随后赵大胆儿提出买地,无奈之下,只得以便宜的价格卖给了他,结果地刚卖完,那些流氓就消失了。

虽然知道这是赵大胆儿搞的鬼,但是因为村主任也分了红不管事儿,这些人只能忍气吞声。

温辉和吴强走访了大半天,回到派出所,李富强也在,他正和老刘商量着什么,老刘一副为难的样子。见二人回来,李富强假装关心案情,又说了几句废话,赶紧走了。

“师父,他来干什么?”

“没事,没事。”老刘故意掩饰。

“师父,我怀疑他……”

吴强刚要说,温辉忽然咳嗽了几声,自己倒了一杯水。吴强看了看温辉,没有继续往下说。老刘琢磨着刚才李富强跟他说的事儿,也没注意到他俩的举动,待了一会儿,也走了。

“李富强准没好事儿。”吴强研究着那个档案夹。“看来,赵大胆儿的死和李富强有关联啊。”

“假设赵大胆儿是被李富强杀的,这有些说不通啊,他怎么会想到用胰岛素和强心剂杀人?”温辉又说,“还有,胰岛素和强心剂这种东西,一般只有诊所才会有,而且戴医生严格控制,不像感冒药,谁买都会卖。”

“你的意思是说,戴医生有嫌疑?”

温辉把那个香囊放到桌子上,“目前来看,嫌疑最大的是戴医生,他最有可能拿到强心剂和胰岛素,当然也包括护士小雨;第二是李富强或者某个憎恨赵大胆儿的村民。但是第二种可能站不住脚,假如是李富强杀了赵大胆儿,他应该拿走档案夹。”

“嗯嗯,你继续说。”吴强拿出本子纪录。

“首先,档案夹在胡辣子家后头垃圾堆那发现,很有可能是第一现场。合同的签订日期正好是前天,也就是说,赵大胆儿当天应该随身携带着,刚刚赚了个大便宜,心情很好,所以去胡辣子家。

“半夜,他从胡辣子家离开,走到垃圾堆,遇到凶手。凶手的手法先不去管。确定赵大胆儿死后,凶手才把他的尸体挪到水沟,目的是不让人发现,这样,药剂在赵大胆儿体内经过一到两天就会代谢。”

“等等,等等,人都死了,还怎么代谢?”

“人虽然死了,器官停止运转,但是细胞还是在工作的。”

“听你这么说,凶手还真是处心积虑啊。不过,我觉得还是李富强嫌疑大。”

“没错,这是有目的的谋杀!”温辉接着说,“还记得李富强隔壁家那条狗吧,它的死和这起案子可能有关系。我在狗盆里发现的那块塑料,应该是注射器残骸。大嫂说,那晚狗没叫,兴许傻玉柱被他爹骂了后,一甩手,把注射器扔到隔壁,正巧被狗咬了。”

吴强恍然大悟,“难道李富强是因为分赃不均,起了杀心,利用傻儿子杀了赵大胆儿?”

“现在还不好说,所以……”温辉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怎么了?”吴强站起来扶住温辉,“没事吧?”

“没事儿,老毛病了。”温辉揉着太阳穴,“先确认第一现场,再找注射器,兴许能找到指纹。”

一提指纹,吴强信心百倍,“对,注射器是关键凶器,找到指纹,就可以抓到凶手了。”

温辉觉得头痛剧烈,离开派出所到了诊所。戴医生出诊不在。小雨给温辉查了查,没啥毛病,给他开了点止痛片。

“戴医生经常出诊吗?”温辉看着停在诊所外头那辆自行车问,车轮上沾满了泥土,已经干掉了。

“对呀,村里大多数是老年人,没办法来诊所,所以戴医生经常出诊。”

“戴医生会去外村出诊吗?”

“那可不行,外头太远了,出去一趟,要是当天回不来,村里老人出了状况很危险的。除非特殊情况,戴医生才会去外面。”

“戴医生会经常骑车子吗,我看那辆车子都那样了。”

“不会呀,这村子不大,从南走到北也才十来分钟。而且,戴医生腰不好,他不骑车子。”

“村子很封闭,你们进药方便吗?”

“不方便啊,所以需要仔细记录药品数量,精确到片,才能及时补充,以防万一。”小雨写完药方,抬起头来说,“昨天小燕儿胰岛素丢了,差点出了大问题。”

小雨去抓药,温辉则思考着小雨说的话。

温辉自信自己的直觉是没有错的,这个戴医生的嫌疑比玉柱和李富强大,但是他的动机呢?温辉想到了那个香囊,李嫂子说,赵大胆儿经常骚扰王寡妇,而戴医生跟她关系斐然,这个动机虽然很直接,但是缺少某个刺激事件把它和案子联系起来,是什么呢?

3

温辉早晨起来,头痛并没有缓解。赵青青让学生去写生,自己留下来照顾温辉。李嫂子直说他俩根本不像朋友,而像夫妻俩。

温辉记得李嫂子说过,王寡妇很苦,经常被赵大胆儿骚扰,也就是说,王寡妇和戴医生都有杀人动机。但是一个女人没法把一个男人从垃圾堆一直拖到村南头的水沟,也许戴医生是帮凶。

然而,这些只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温辉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吴强从外头跑进来说,“温辉,重大发现,我们现在要去抓王寡妇和王小燕。”

“怎么回事?”

“还真被你说中了,那个垃圾堆就是第一现场,昨天我在那边发现了胰岛素注射器,赵大胆儿的车钥匙和钱包,我送到镇上派出所检测,你猜怎么着,注射器的指纹和钱包上的指纹一模一样。”

“指纹是王寡妇的?”

“不是,是王小燕的。”

“而且,我把那个香囊拆开了,你猜里面有啥?”

“王小燕的名字。”

王寡妇和王小燕被抓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大家伙儿都聚到派出所两间瓦房里去看。据说县里的刑警都来了。吴强带着温辉从后门进去,到了会议室,站在一边旁听。县里来的刑警看着王寡妇母女俩,两个人吓坏了,一直哭。

昨天戴医生忽然到了家里,把自己的香囊给王寡妇,说是小燕丢了的那个,王寡妇一眼就认出来那个香囊明明不是小燕的。

王寡妇也不是笨人,就问戴医生,是不是出了事儿?戴医生也不隐瞒,把自己的猜测说了,王寡妇一听小燕可能是凶手就傻了,戴医生安慰她不要着急,说他会想办法。但是直到今天,戴医生也没露面。

“李淑琴,哭是没有用的,现在你最好实话实说,我们才能帮你,知道吗?”刑警一副很官方的口吻说。

王寡妇本名李淑琴,因为他男人姓王,男人死了之后,村子里的人就叫她王寡妇。她还是哭,一言不发。旁边的王小燕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刚才有人来采集了她的指纹,复核了一遍,确认无误。

村主任李富强站出来说:“哎呀,我说小李啊,你说句话呀,我们大家都理解是不是,这些年你一个人很苦,赵大胆儿那个王八蛋经常欺负你,但是我不是跟你说嘛,万事有政府,政府会给你做主的。

“你看看你,你怎么就动了这个心思呢?杀人总是犯法的。你到是说句话啊,我们大家伙都同情你,只要你说得有理有据,政府会从轻发落,你说呀?”

李富强假装的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演还没完,突然,旁边的王小燕尖叫起来,发了疯似的朝着李富强冲过去,她一个瘦弱的姑娘,竟然把李富强一个大老爷们撞翻在地上,好几个警察费了很大劲儿才把王小燕制服。

“什么东西?”李富强气得直跺脚,“我好心帮你,你还……”

“帮我?”王寡妇忽然哭着说,“你和赵大胆儿一个德行,这些年没少占我便宜。”说着,哭得更厉害了,“是,是我杀了赵大胆儿,我还想杀了你,我最想杀的就是你,李富强。”

王寡妇这么一喊,刚刚被制住的王小燕又开始发疯起来,刑警一瞧这俩人已经认罪,当场挂上手铐,直接带走了。从派出所离开的一路上,王寡妇都在喊:“我要杀了你。”

看热闹的乡亲们也都沉默了,没有人说一句话,就这么看着王寡妇和王小燕被带走了,然后各自回家去了。

温辉站在派出所的红旗杆下,红旗在风中飘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挂着的正大光明等宣传语,李富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又抬头看向离开的人群,看见了戴医生的身影。

“大侦探果然厉害啊,”吴强走过来拍了拍温辉的肩膀,“你说得没错,找到指纹就找到了凶手。不过这母女俩实在可怜。”

“她们不是凶手,或者说,不全是。”

“嗯?你什么意思?”

“还有很多疑点,麻醉剂和强心剂哪来的?没解释。”温辉紧皱眉头,“王寡妇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把赵大胆儿一个大老爷们的尸体从垃圾堆抬到南头的水沟,二里地的距离,可能吗?

“还有,钱包上王小燕的指纹解释不通。既然用胰岛素杀了他,为什么要把注射器丢在原地而不拿走,解释不通。”

吴强听着温辉的话,顿时脑袋大了一圈,“也许,也许……”也许了半天,吴强也找出了合理的解释。

这时候,吴强的电话响了,吴强接通电话,“什么?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吴强放了电话。

温辉问:“怎么了?”

“嘿,又被你说中了,我把那条狗的食物取了样本拿到镇上检测,你猜怎么着,有麻醉剂,而且量很足,足以致死。”

温辉仍然紧皱着眉头,即使如此,整件事情还是一盘散沙,根本串不起来。

“你在想什么?”

“假设是这样的,”温辉咳嗽一身,“凶手也许根本不是一个,有一个主凶。主凶把麻醉剂给了玉柱,胰岛素给了王小燕,而他自己则拿着强心剂。

“他用了一种办法诱骗了两个智商和心智残缺的人,对赵大胆儿下了手,因为赵大胆儿对这两个人完全不会提防,等赵大胆儿被麻醉之后,真凶才用强心剂给了他致命一击,毕竟他是死于心脏衰竭。”

“我觉得不会这么复杂吧。”

“关键还是证据。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找到毒死那条狗的注射器,就可以证明玉柱也参与到了这件案子。你还记得他那句话吗,‘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

“他胡说的吧?”

“我猜,这句话兴许是赵大胆儿的口头禅。也许他在和李富强计划找几个流氓骚扰那几个农户,以霸占他们土地的时候,经常这么说,被玉柱儿听见了。”

“你这完全是推测。”

“是不是,可以去问问胡辣子。”温辉自信地说。

随后两个人到了胡辣子家里,起初胡辣子还像上次那样耍泼,温辉直截了当地说:“不要以为王寡妇被抓了,你就可以洗清嫌疑,赵大胆儿被人杀死在你家房后边的垃圾堆,你的嫌疑同样很大。”

“你、你别胡扯,已经定案了,跟我没关系。”胡辣子的泼辣已经荡然无存,她显得很慌张,显然她知道些什么。

“哼,”温辉忽然笑了,“我只是吓唬吓唬你。”

胡辣子一听这话,愣了一下。

“是不是很耳熟?”

“赵大胆儿经常这么说。”胡辣子瞪了温辉一眼。

温辉看了吴强一眼,又问:“大前天晚上,你看见什么了?”

胡辣子被温辉看得胆怯,低着头一直揪着她的裙子,很显然是在挣扎,“我告诉你们,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怀疑赵大胆儿是被李富强杀的。那天他来我这儿,一直数落李富强贪污占地,还想着把合同改成四六分,赵大胆儿当然不愿意,那天两个人吵了一架。

“完事儿十二点多吧,他从这儿离开,我听见他在外头跟人说话,我就披着衣服出去看了一下,我看到一个人用自行车拖着赵大胆儿离开了。第二天,他就死在了臭水沟里。”说到这儿,胡辣子哭了。

“你确定看清楚了骑车子的人是李富强吗?”

“当时太黑了,我又胆小,没看清。”胡辣子又说,“哦,对了,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膏药味,知道我为什么说是李富强吗?他腰不好,每次来找我,都贴膏药。就是那种味道,恶心极了。”

“怪不得今天李富强逼着王寡妇认罪。”吴强恍然大悟。

“还是说不通,毕竟现场确实发现了王小燕的指纹和香囊。”

温辉和吴强从胡辣子家出来,又去李富强隔壁大嫂家里,把狗的事儿告诉了她,并问她把狗扔哪去了,两个人在沟里找到大嫂家那条狗,弄到隐蔽处,偷偷找了刀子切开肚子。

吴强看了直恶心,“你想干什么?”

温辉找到狗的胃,切开,胃里有一个咬得稀巴烂的一次性注射器,和折断的针头。当天晚上,吴强连夜送到镇上刑侦队,但是人家下班了。吴强又去县里,也没人上班,他好不容易找了自己的同学,才开始检测那个注射器。

结果,当天晚上,又发生了一件命案,村头小卖部老板张锤子被人杀了。手法一模一样。与此同时,戴医生的诊所被人偷了,丢了很多强心剂和胰岛素。

王寡妇和王小燕的嫌疑因为再次发生命案而消除,鉴于王小燕情绪十分不稳定,把她们转移到了精神疗养院。

昨天吴强带着那个烂注射器到县里检测到了指纹,和户籍系统比对,证明上面的指纹是玉柱儿的。

上午,县里的刑警在水塘里找到正在洗澡的玉柱,把他抓到村派出所。玉柱吓坏了,一直重复“我就是吓唬吓唬他”这句话,刑警一听,就当他承认了,直接带回县里。

李富强在家里听说儿子被抓了的消息,当场心梗,戴医生闻讯赶了过去,好在救治及时,脱离了危险。警察随后就到了李富强家里,搜出了几个强心剂和胰岛素,还有几个空的注射器。李富强有口难辩,加上心脏有问题,昏了过去,但还是被带走了。

到此,案子总算结束了。但是温辉心里仍然还有很多疑问。

温辉的头痛越来越厉害,他不得不再次来到诊所。戴医生照常不在,他又出诊了。

“真是奇怪呀,算上李主任家里的药,还是对不上数儿。”

“丢了这么多药,戴医生应该很着急吧,那可是关键时刻救命的药。”温辉见小雨整理被凶手弄乱的诊所说道。他忽然想起那个大嫂说,案发当天,她见戴医生从南边推着自行车出诊回来。然而按照小雨的说法,戴医生因为腰疼,从不骑车子。

温辉脑袋一阵刺痛。

小雨很纳闷,“戴医生和往常一样,也没见他多着急。他就是那样的人,处事不惊。”

温辉坐在诊所椅子上输液,戴医生正好回来。温辉看戴医生忙来忙去,忽然问:“戴医生,你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吗?”

戴医生脸上古井无波,摇了摇头。

“我相信,一个犯了罪的人,就算没有被法律制裁,他的内心也会备受煎熬,尤其是利用了两个无辜的人。”

戴医生检查了一下温辉输液的瓶子,笑了笑说:“你觉得什么是犯罪?”

温辉没有说话。

戴医生接着说:“你知道赵大胆儿犯了什么罪吗?他没有触犯法律,但是村里人恨他恨得牙根痒痒,却没有办法。”戴医生看了一眼诊所外面贫瘠的山村,“好在恶人有恶报。”

“是吗?那,张锤子呢,一个生命垂危的癌症病人有什么恶?”温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病历表,“傻玉柱和小燕儿呢?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戴医生停下手里的活儿,“我们生活的是不同的世界。”

“但,法律是一样的。”

“一样不代表有用。在这里,法律只保护有权力的人。”

“所以,你才会用这种方式保护那些,弱者?”温辉注视着戴医生的背影。

戴医生冷笑一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直说,起初你只想利用玉柱麻醉赵大胆儿,以此造成李富强和赵大胆儿窝里反的假象。检查尸体的时候,你直接找到断掉的针头,让我起了疑心。赵大胆儿倒下,玉柱儿逃走,结果小燕正巧路过,拿走了他的钱跑了。

“随后,你出现,给了他致命一击,又用车子把他拉到那边水沟。”

“不得不说,作家的想象力就是丰富,可是说了这么多,你并没有证据。”

温辉看了一眼输液的瓶子,快没有药水了,他接着说:“小燕儿母女被抓在你的意料之中,因为你那天看到了我手里的香囊。小燕母女被抓后,你又杀死了已经生命垂危的张锤子,伪造了诊所被抢的事,替她们脱嫌。”

“哼,”戴医生声音颤抖地哼了一声,“说来说去,你只是凭空臆想而已。”戴医生站起来,给温辉拿掉了输液的瓶子,用消毒棉签压住针口,把瓶子放到了垃圾箱里。

温辉揉着针口,头疼缓解了不少,他接着说:“赵大胆儿死的当晚,胡辣子看到有人推着车子把他的尸体弄走,她凭借膏药味儿怀疑是李富强,那个人其实是你。你也有腰疼的毛病,贴着膏药。还有,关键的证据,就在你的皮箱了。”

戴医生的背影颤抖了一下,他怔怔地站在那。

“你深知李富强心脏有问题,特别允许他在家里常备强心剂,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有了这个计划。”温辉淡淡地说:“你是个好医生,为了村里的老人家,放弃城里的富贵生活,甘愿窝在这个贫瘠的山村,绝对是医生父母心。

“你伪装诊所被抢之后,并没有把那些药丢掉或者藏起来,因为那些都是救命药,你必须随身携带。诊所虽然被抢,但是你一点都不着急进药,因为你知道,那些药没有真正丢失。如果我说得没错,那些丢失的药就在你的皮箱里。和电脑里的药品单正好吻合。”

戴医生忽然笑了,他笑得很无力。

他揉了揉腰,坐到温辉身边,温辉闻到一股膏药贴的味儿:“小燕是个好姑娘,聪明伶俐,梦想着以后当个画家。十二岁那年,她放学回家,经过村委会,听到淑琴的叫声,她走进去一看,赵大胆儿和李富强……从那个时候开始,小燕儿就得了自闭症。淑琴想过自杀,但是为了小燕儿,她一直在忍着。

“玉柱虽然傻,但也是个男人,他偷偷喜欢胡辣子,每次看到赵大胆儿和她干那事儿,就恨得咬牙切齿。有一次他碰到小燕儿,起了贼心,被王寡妇撞见,碍于李富强在村子里的权势,加上小燕还是个姑娘,就忍了。后来才知道,玉柱强奸小燕根本就是李富强的主意。”

戴医生打开皮箱,里面塞满了强心剂和胰岛素,是丢失的药,他拿出一盒头痛散给温辉,“一天两次,热水冲服。”

他合上皮箱,靠在椅子上,用一种释怀的语气说:“你说得没错,我利用玉柱对胡辣子有想法,对赵大胆儿有恨意,诱骗玉柱麻醉了赵大胆儿。但是当时张奶奶突然发病,我被耽搁了,等我到了那,赵大胆儿已经血糖过低昏迷了。

“就像你说的,可能小燕正巧路过,但是也可能是小燕跟踪并且想杀的其实是玉柱,这些已经无从查证。她发现赵大胆儿昏迷,就拿了他的钱。可能赵大胆儿忽然醒了,小燕害怕,用胰岛素针扎了他。

“随后我用车子把他拖到水沟,补了一针强心剂。我亲眼看着赵大胆儿死的。后来我看到你手里的香囊,怀疑是淑琴或者小燕做的。为了救她们,我去求张锤子,他本来患的就是癌症,时日无多,就答应了。”

戴医生站起来看着一脸平静的温辉:“但是我不会认罪,我也没有罪。如果说有罪的话,那就是没保护好小燕儿母女。”

温辉拿着药站起来,想了一会儿,“你说得对,法律不是衡量罪恶的唯一标准,正义和邪恶本来就没有明显的界限,人性才有。”

温辉看着戴医生道:“谢谢你,戴医生,你的医术果然很好,我头不那么疼了。”

温辉一瘸一拐离开了诊所,几天后,他和赵青青等人回到了城里。他从新闻上看到,李富强和玉柱儿被判了刑,王寡妇和小燕儿继续留在精神院治疗。一个月后,戴医生把积蓄全都留给小燕母女,在诊所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