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我心匪石:那些又欲又撩的反派大佬》,作者:白框凉太子,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嘶,姐姐腰好细。”
逼仄的空间里,我被许星野摁在墙上,手中的电话明明接通着,他却毫不顾忌地在我耳旁低喃。
“别这么害羞就好了。”
“喂?小池,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果然电话那头的人有了反应,我赶忙捂紧了话筒。
“没,没有。”
身旁的人无声笑了下,偏偏停在最敏感的位置。
我怕他又张口发出什么声音来,只得主动挑起话头。
“林绍,还有什么事吗?”
“哦,今晚不回来了,鹿鹿过生日,我去给她庆生。”
没等我答应,电话便挂了。
原来他主动给我打电话,说的就是这个。
我垂下手,盯着手机屏幕中的通话已结束。
而许星野猛地把我搂进怀里,手指若有若无地揉乱了我的头发。
“感觉怎么样?第一次……出轨。”
1
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是我的男朋友。
现在蹲在我面前的,是许星野。
许星野的怀抱太冷了,我不习惯他的拥抱。
他说可以慢慢来,于是蹲在我面前,眼尾下垂的时候,显得他无辜又纯良。
是我跟许星野说的,说我想绿了我男朋友。
他说,他帮我。
2
我认识许星野,不到十天。
闺蜜送给自己二十五岁的礼物,是条花臂。
就是他给做的。
我想不到黑白繁复的大传统是出自一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人,许星野笑起来的时候,总有股书生气。
他那时候穿着格子衬衫,无框眼镜横在高挺的鼻梁之上。
在我陪闺蜜选设计稿时,他偏拿那双漆黑的眼眸凝视着我。
“想做吗?”
又轻又慢的调,不太经心。
我知道他问我的是纹身,可他那张清冷而淡薄的脸,总能漾起人无端的欲念。
于是我脱口而出,“我有男朋友了。”
他就笑,睫毛垂下时,影影绰绰的。
3
花臂分好几次才能纹完,陪人去更是无聊。
闺蜜是个狠人,全程没叫几声的,我把他那能翻的书都给翻完,纹身的电笔依旧在滋滋作响。
我百无聊赖,向他们看去,闺蜜哼哼着看小品,他正专注地盯着手下的动作。
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完成手下的工作,可惜锁骨之下的扣子一丝不苟,我的视线流连向上,直到对上他漆黑的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停下了手里的电笔,淡淡地与我对视。
我承认,在那一瞬间,我心虚了一下。
4
我把食堂的饭卡丢在许星野的工作室了。
我加了他的微信,想要回我的饭卡,他甩给我一个地址。
好像是他家。
“不可以去你工作室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关门了。”
我明明有无数个方法拿到饭卡,可就在那一刻,我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5
许星野的家,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
日光之下,斑驳的栏杆看起来有些颤颤巍巍。
我反复对比门牌号,确认了眼前这个持续发出噪音的屋子就是他的家。
准确地说,是架子鼓。
我天生没有什么音乐细胞,也能知道打鼓的人根本就是在发泄。
以至于我站在门口犹豫再三,要伸手敲门,门就被人猛地拉开了。
这样的许星野,和我几天前看到的不一样。
因为有汗,他把刘海撩了起来,短袖短裤,和我以前所见正正经经穿衣服的人大相径庭。
于是他锁骨下蜿蜒出的疤痕,有些惹眼。
似是我的目光停留太久,他挑了挑眉,转眼间就对我笑,带着点调侃。
“站在这准备给我当保安吗,姐姐?”
6
他说他得找一下我的饭卡,让我等等。
我于是环视四周,他家其实不大,更何况还摆了个架子鼓。
墙上挂的大多是纹身的题材,也有几张照片,拍的好像是一个乐队成员的合影。
他坐在最后面,在所有人看镜头的时候,就他一个低着头,冷白的皮肤于绚烂的灯光之下有些惹眼,莫名多了点痞气。
“有喜欢的图案吗?”
我将目光于照片上收回,他正凑在我身边,以为我在看墙上的纹身。
屋里薄弱的光印在他的瞳孔之中,明亮了几分。
“你也玩乐队?”我指了指照片。
他点头,我才发现他右耳上打了颗耳钉,忽地闪了下。
“明晚有演出,来捧场吗?”
他转头问我,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像是有洒碎的星星。
我问他在哪演出。
他说了个地址,我没听清。
他又说了一遍,我还是没听清。
他转身从桌上拿了支笔,找了半天,却没找到纸。
他朝我招了招手。
鬼使神差地,我把手搭了上去。
笔尖划过皮肤的时候带着尖利的刺痒,从我这看去,就只能瞧见他黑色的发顶,眼眸垂下时,莫名地认真。
他写得行云流水,握着我的手腕不紧,只是在我被刺激到想要收手的时候,拽了回去。
很标准的行楷,确实好看。
7
我没想到,我第一次去了他驻场的酒吧,就亲眼看见了男朋友和另一个女生待在一起。
现场的氛围确实嗨到爆炸,五颜六色的光毫无顾忌地扫射,我没瞧见许星野,却看见了林绍。
他明明说,他在网吧打游戏的。
他发微信问他在哪,他过了好久才回。
“酒吧。”
很诚实,诚实到就是明白我拿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又晃动了一阵,那个女孩抢过了他的手机。
拿他的号给我发了条语音。
“嫂子!我借你的男朋友用用可以吗?我就拽着他陪我看个演出就好!”
我盯着那条消息瞧了好久,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回。
那个女孩我认识,是他的发小。
他亲口将她介绍给我的,他们相识了二十三年,我和他在一起才一年。
她看我的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问我,你拿什么跟我争?
我隔着绰绰的影看那两个人,酒吧里的音响很好,却猛然陷入黑暗,再亮起时,台下便沸腾了起来。
乐队的主唱是个很会活跃气氛的小姐姐,我也听到人群之中有人在喊许星野的名字。
他一直低着头,架子鼓在后面,他不知道他就那副清清高高不搭理人的样子很装。
也很惹眼。
其实,我这么一个不懂音乐的人,对于一首歌的理解只有好听和难听。
可许星野今天打的鼓和我那天听到的纯属发泄不一样。
我终于知道台下为什么有人尖叫,他敲击的每一个音符,一字一句,像是能震撼到人心灵深处一样。
最后谢幕的时候,他微喘着气,垂着眼看台下,在望见我后,笑得意味不明。
8
我被许星野拉进了后台。
说是后台,其实就是个建地比舞台稍高的小房间,里边有人在忙忙碌碌地走动,没注意我们。
“我以为你不会来,姐姐。”
他递给我一瓶汽水,随意搬了个椅子让我坐下。
“其实我已经后悔了。”
我仰头看着他,他的头发剃短了些。
“怎么?”
“你看那个人。”
还未散场,我把林绍指给他看,他点了点头。
“是我男朋友。”
他愣了两秒,然后笑开了。
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样落井下石地笑,就像我被人绿了他很高兴似的。
“赶紧分手吧。”他说得干净利落。
“你不懂。”
我叹了口气,拨开饮料罐喝了口,山楂味,酸酸甜甜的。
我和他一起看底下的人流,林绍总能在我的眼睛里占据最主要的位置,只是此时,女生攀上了他的手臂。
“还想看?”许星野轻轻地在我耳旁说话。
“我帮你出轨吧,怎么样?”
9
他凑得太近了。
我后退了好几步,想问他什么意思。
他低头看着我,眼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其实我明白,男欢女爱,对于他们这些人更是。
我只是觉得许星野不该是这样的,有可能是他的外表太单纯了。
我站了起来,跟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需要。
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直到我走出了房间,他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我走出酒吧后给林绍发了条消息,说,我看见他的发小恨不得将整个身体蹭进他怀里了。
他过了好一会回了我一个问号,也不知是对于我能如此巧合地和他们出现在同一个酒吧的疑惑,还是对于“蹭到怀里”这动作的不赞同。
其实,林绍给我解释过他的发小。
两人是革命友谊,从没有向“爱情”的方向发展,只不过是互相太过熟悉,显得比较亲密而已。
刚开始,我也以为,朋友,谁没有几个异性朋友呢?
后来,那个女生三番五次地将林绍从我身边夺走,我才知道她对我是有敌意的。
可是林绍不知道,甚至到后面我一提他发小的名字他就烦,说他没想到我和那些女人一样,矫情,占有欲强,连一个异性朋友都不允许。
为此,我们俩吵过不下三四次架。
最后都是以我服软而结束,他的发小每次都会乘虚而入,我不知道他发小是对他怎么说我的,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语句。
今天也是一样,可我已经吵架吵累了。
凌晨三点的时候,林绍才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生气了?”
就像是笃定了我没睡,笃定了收到他消息我会秒回一样。
手机屏幕还微亮,我确实没睡,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还有一部分是今天的现场实在是太闹腾了。
以至于那个闪烁灯光下的人,一时半会忘不掉。
我熄灭了屏幕,决定今天不秒回了。
林绍在那之后又发了几条消息给我,我没看是什么。
林绍说,今年的生日,他陪我过。
我还是比较开心的,谁让是我先喜欢他,平心而论,林绍除了他那个发小,算一个不错的男友。
他够帅,成绩够好,对于我这个女友在物质方面有着应该有的贴心,怪不得他发小对他不肯放手。
我生日那天是周五,约好了六点半见面的,他七点半了还没出现。
我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直到那个预感愈演愈烈,在还差十五分钟到八点的时候他打电话给了我。
“我在医院。”
“怎么了?”
我以为是他出了什么事,一瞬间握紧了手机。
“鹿鹿急性肠胃炎,我送她去医院了。”
又是那个发小,叫鹿鹿,喊得多亲密。
“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他沉默了一会。
“抱歉。”
“那你现在能过来吗?”
我盯着商场的玻璃,嗓子有些干涩地问他。
今天我仔细挑选了衣服,现在想想,抓着舍友问哪个耳环更合适的自己像傻瓜一样。
又是一阵沉默,他似乎是想妥协于我,可电话那边传来了另一道微弱的声音。
“好疼……阿绍别走。”
于是,尽数的话被吞了回去,他对着话筒,声音冷静无比。
“小池,明天再给你补办生日,今天先回家,好吗?”
我轻轻地吸了口气,把电话挂了。
正是休假日,街边的行人很多。
我其实很明白,他会为了他的发小放弃我,可当我一个人站在大街上的时候,依然觉得没来由的失落。
我只是想,我要和另一个人分享他,而他能独占我,很不公平。
我站在广场上,等十二点钟的钟声响起等了很久。
它终于响起时,我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
而后手机震动,我接起电话,是一道我有些熟悉的声线。
“生日快乐。”
许星野对我说,含着细碎的笑。
10
我就是在那一刻,心里的某些东西松动了。
后来,连闺蜜都意外,问我什么时候和许星野混得这么熟了。
其实,和他待在一起很舒服。
他的工作室时开门时关门,还是有很多客人慕名而来,我有的时候去他家,听他敲架子鼓。
吵吵嚷嚷的乐器,他偏能敲出不一样的情感来,于光影的间隙中他抬头看我,眼里有浮光跃动着。
那天,我又一次看了遍墙上的照片。
之前来得太匆忙,没有仔细看,其实照片上的许星野和现实里的他不太一样,照片里的那个鼓手手腕上有一圈纹身。
而他没有,至少裸露出的皮肤干干净净的。
“这不是我。”
他从浴室出来凑在我身边看了会,然后说。
“是我哥。”
我有点惊讶。
“你还有个哥哥?”
他过了好半晌没说话,湿漉漉的头发被尽数撩了起来。
光影折于他的脸庞之上,应我的那个尾音潮湿而落寞。
“你如果想见他,估计是见不了了。”
“他已经死了。”
我有一瞬间的无措,只得跟他道歉。
他就弯了弯眉眼,站起身拍拍我的头。
“没事啊,很正常的事。”
“谁都阻止不了一个人从你身边离去。”
“无论你多爱他,不是吗?”
林绍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我已经十多天没主动找他说过话了。
他问我,是不是最近学业特别忙。
我盯着屏幕,觉得没来由的无力,我跟他说不是的,是我不想找他了。
他说,周末约我去新开的游乐场玩。
我答应了,其实我也正有此意,我想跟他把话说清楚,我在想,这段感情是不是该结束了。
可见到他的那一天,他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女生。
“你的意思是,我们三个一起逛游乐园?”
我有点不敢相信。
“诶呀,嫂子,我也想来玩嘛,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我就自己玩我自己的,可不可以?”
她双手合十,像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一样请求我。
我抬头看林绍,他没什么表情,似乎没觉得三个人去玩游乐场有什么不妥。
他的发小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站在我和林绍之间。
“都三个人玩了,再加一个人不过分吧?”
我咬咬牙,看着他们俩。
林绍挑了挑眉。
“你有朋友吗?”
“是啊,朋友。”
我点头,也不怪他是这个反应,和他在一起后我把一颗心全扑他身上了,渐渐地与以前的朋友也有些断了联系。
我打电话给许星野,他说他在工作。
我有点失落,他轻笑着问我怎么了,我把情况全一股脑地告诉他。
他就笑,笑得停不下来的那种。
他的声音本就偏性感,我把耳朵贴着话筒,耳廓莫名地发起了热。
“想要我帮你,嗯?”
“嗯。”
“叫声哥,怎么样?”
明明比我小,还要当我哥。
不是我叫不出口,是他很快把这一茬带了过去,叫我等他,他一会就来。
跟上赶着看热闹似的。
“嫂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这边,发小又在作妖。
“我是不是,本来就不该来?”
你知道你不还是来了。
我微笑着看她,想看看她还能再讲出什么清心香醇的话来,摩托的轰鸣声便自远方响起。
许星野人高腿长,摘下头盔后,拿着那双漾着星星的眼眸看我。
林绍直到他站在我们面前,都像是不相信似的。
“这是你朋友?”他皱着眉看我。
“对啊。”我点点头。
“怎么是男的?”
“我不能有异性朋友吗?”
我拿他曾经对我说的话,回敬了他。
“他是你的异性朋友吗?”
林绍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有点想要把我从许星野身边拉开的意思。
“你上哪找的人?”
“不好意思啊哥,我和姐姐认识很久了。”
这声姐姐大概惹到了林绍。
我好久没见他炸毛的样子,还是他的发小意识到有可能真打起来他不一定打得过许星野,把他拉了下来。
于是三人行,就变成了四人行。
我本来以为林绍他发小的拱火能力很强,没想到许星野才是拱火的祖宗。
做什么事都要凑到我身边,一口一个姐姐,还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其实一半的事儿猜得都不对。
“姐姐,吃冰淇淋吗?”
蓝莓味的冰淇淋在我眼前晃了晃,林绍刚张口说我不吃这个味的,我就就着许星野的手咬了一口。
许星野笑,眼里黑漆漆的,在我耳旁说话。
“真给面子,姐姐。”
林绍的脸,几乎已经全黑了。
之后行程的气氛已经越来越趋向于诡异。
林绍不说话,有的时候就算是他发小喊他他也不理。
许星野这货明明什么都知道,偏一副乐天派啥也不懂的样子。
最后,我们一起到了摩天轮的门口。
临近闭园,摩天轮也没什么人。
许星野抓住我的手腕,忽地快速把我拉上了将要转上去的一节厢房。
林绍他们被留在了地面,明显没反应过来。
此时车厢里就我们两个人,万籁俱静,夕阳正晃悠悠地落下。
许星野舒服地坐在椅子上,像一只猫,把握好尺度般肆意妄为。
“你还没分手?”
他歪着头,清清朗朗,坦荡无比地问我。
“我,总觉得不甘心。”
窗外的夕阳染透了半边天,云卷云舒。
“你不知道我和他经历了什么,他没有那么坏……也没那么好就是了,但我总是觉得不甘心,我总觉得我才是他心中分量最多的那个才对。”
“要是分手,就好像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笑话一样,被他的发小赢得彻彻底底。”
“很没种……许星野,你笑什么?”
我明明那么认真地想要倾诉,对面的人居然听着听着笑了起来。
“没……哈哈,我只是觉得,哈哈,挺好玩的。”
都笑得直不起腰了。
他本来就是桃花眼,笑起来漾着一汪春水,眼里倒映着红彤彤的夕阳,就只看着我。
“没必要勉强自己,明明就是他的错。他纵容了那个女生的猖狂,和你的卑微罢了。”
他抬手,大概想要拍拍我的头,我躲开了,他就啧了一声,硬是搂着我揉了两把。
“先说好,我不太会安慰人啊。”
“不过……”
“我对把你从他身边夺走,非常感兴趣。”
那天,他就是这么认认真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一直不知道许星野是什么样的人。
他有的时候很安静,有的时候很躁动。
他像是一个奇妙的矛盾体,总让人觉得他有很多故事。
这大概是他吸引我的原因吧,他不沧桑,他甚至那么有活力,但我就是感觉他的热血已经被燃尽了。
他把手伸到了我面前。
“干吗?”
“把手机给我。”
我从善如流地递给了他。
他把我的手机关机了。
“好了,我带你逃走吧。”他说。
他拉着我的手,没有管下了摩天轮后工作人员在我们耳旁叨叨,说他刚刚拉着我上那节厢房有多危险。
我还听见身后,林绍在喊我的名字。
“咱们有点种好吗,别回头。”
他捏了捏我的手腕,在我耳旁说。
于是我没有回头。
一直没回头。
11
夜晚的风贴着脸颊刮过,我不知道许星野要带我去哪。
这是我第一次坐大型的摩托,轰鸣声之下,周边的景色如流光般划过。
摩托停在了一处山脚。
那里也有很多辆车,摩托车有,跑车也有,车灯透过一片旷野,照得如白昼一样亮堂。
“小野,交女朋友了?”
有人朝他招手,我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上次乐队的主唱姐姐。
许星野就笑,有意无意地把我挡在身后。
“还不是。”
随即响起起哄的笑声,许星野大概和这群人很熟,我其实不喜欢闹腾,但许星野在的地方我又不反感。
“好嘞~谁最后一个到山顶谁请吃饭!”
“诶,你体谅下许老板行不行,他带妹的!”
“我不管,我先冲了。”
引擎的声音响起,一辆跑车已经率先亮起尾灯滑了出去。
之后三三两两有人上车,许星野还弯着腰慢悠悠地给我系头盔的安全带。
他低着头做事的表情很认真,这么近,我才发现他是内双,眼尾有颗细小的痣,像是眼睛里的星星不小心洒出来了一样。
“要被别人超过去了噢。”我提醒他。
“那也要注意安全。”
他拍拍我的头,弯眼笑的时候,像天边挂着的月亮。
坐上摩托后,他回头看我。
“抱紧点。”
“啊?”
我把手搭在腰上,他叹了口气,没回我的话。
然后他一脚油门,我差点没被甩出去。
“没必要这么快吧!!!”
风很大,我们还戴着头盔。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只是不自觉地搂紧了他的腰。
隔着薄薄的衬衣,那一块的手感特别好。
很窄,又窄得恰到好处,我感受到他在笑,夹杂着风声,回我的话。
“我不想请吃饭!”
你在意的是这个吗?
其实刚开始,风很大,他速度甚至快到超过了一辆跑车。
我紧张地揪紧了他的衣服,可是愈来愈往山上驶去的时候,远方万家灯火便看得那么清晰。
就像是逃离了尘世,喧哗与斑斓的灯光再也照不到你身上。
耳边只是猎猎的风声作响,看着光于城市之中流窜,看着周边的灌木和树影刹那之间划过。
心脏剧烈地响动,灵魂却从没有如那刻般释放过。
最后,我们还是倒数第一个到的。
我下车的时候,脚都站不稳,他扶了我一把,在我耳边说话。
“开心吗?”
我感觉他要比我开心一点,眼里的星星都快溢出来了,其实山顶什么都没有,一望无际的夜像是倾泻而下的墨。
有几个人站在山边,大吼着些什么话,大多比较无厘头,我听着听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许星野说,他从没见过我笑成这样。
我说是啊,我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和心心念念的林绍在一起,我便以为有他在我就可以快乐。
其实不是,我为了他反而丢掉了更多东西,每天纠结于他到底爱不爱我,站在原地,悲愤着他为什么离我而去,计较着他为什么偏袒于另一个女孩。
反而……连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我以前要是不开心啊,就会跟他们来这玩。”
许星野站在山边,回头跟我说话。
“你知道吗,我不止一次想,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或者是我们骑上来的时候,我在想,我带着你撞上山崖,会怎么样?”
“那今天就是我的最后一天了啊,我不得过得开心点?”
“其实,人的生命是很短暂的。”
那天,那个少年站在山顶偏倚的石头上。
我听不懂他的话,他的身后有喧闹而灯火通明的城市,他的眼眸里是璀璨而细碎的光。
许星野大概想跳下来,晃了晃,然后猛地倒在了我身上。
我感觉他有点不对劲,他却说是他没站稳,就着这个姿势搂住了我,把我搂得特别紧。
“所以,我要好好活着。”他说。
12
我终于明白了许星野为什么要我关机。
在开机的时候,手机里多了十几个未接电话。
大多是林绍打来的,他几乎通过了每一个能联系到我的方式联系我。
连闺蜜打来的电话,都是问我是不是和林绍闹别扭了。
我回拨回去的时候,他好像有点愤怒。
他问我,是不是把绿帽子戴到他头上了。
我说没有,我和许星野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陪你去游乐园?普通朋友你能怎么上他的车?普通朋友能让你
不接我这个男朋友的电话?”他的声线有点粗,甚至有点气急败坏。
我很少见他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那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被冒犯了。
过了好久,我才找见了自己的声音。
“你刚说的每一件事,你和你的发小都做过吧?”
这大概是我这一年来,这么认真地给他梳理这一切。
“你约我去游乐场,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发小想玩?我前几天的生日你没来,是你说你送她去医院的。”
“你的手机经常关机,打不通电话,后来我听别人说看见了你和她在一起,你只是不愿意理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啊,我给你发过那么多句晚安,我对你说过那么多句话,你又几句认认真真回我的?”
“你凭什么在这质问我?你不问问你自己吗?”
“你不问问那天你是怎么把你发小抱上车的?你不问问那天你是怎么和她去的酒吧?”
“林绍,你应该看看你自己,你自己这样,凭什么还要让我视你如珍宝般守着你?”
如万懒俱静的沉默,我只能听见他粗浅的呼吸,他大概实在无力反驳,只想狼狈而潦草地收场。
“我确实有的地方做得不对,但你也……”
“没有什么不对的,林绍。”
我打断了他的话。
“是我错了,我本就不该孤注一掷地认为我能感动你。”
“现在,也不想感动了。”
我把电话挂了之后,盯着山下斑斓的城市,还是许星野蹲在我面前,然后跟我说想哭就哭吧。
他的声线太温柔了,以至于能那么轻易地撩拨起我的情绪。
其实我也不想哭,我只是觉得很累,有林绍的地方一直都很累,所以我已经甘之如饴成习惯了。
后来,许星野拉着我在那里看了场日出。
于黎明破晓时点燃了手中的烟花,星火在指尖中盛开,我借着朦胧的光,看见对面人的眼里也有稀碎而明亮的光。
我们骑着摩托跨越了一座城市去看音乐节,那是我从没有见到的人山人海欢呼与灿烂。
许星野趴在栏杆上,他说他有一天也要去那个舞台上敲出他的音乐。
许星野告诉我,他敲鼓,是因为他哥哥喜欢。
他锁骨之下的疤痕,也是因为他哥哥。
“我小时候特别叛逆,一身反骨嘛。”
他撑着栏杆,那天我们散着步就走到了海边,潮起潮落,银色的沙滩像是偷走的夜空的星。
“确实是把能得罪大人的事做了个遍,甚至在这里纹了条龙,回来被我哥发现后他揍了我一顿。”
“第二天硬拉着我洗掉,我挣扎了好多次,这里也就留了疤。”
“我哥也不是反对我做纹身,他的第一条纹身甚至就是我给纹的。他只是不想看到我对自己不负责。”
“他说我总有一天会后悔,现在果然后悔了。”
“只是……”
他的眼眸垂下。
我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他以前总笑得太温柔,所以我觉得他什么事情都可以轻描淡写地扛过去。
“我后悔没有多听点他的话,连他走的时候我都来不及见最后一面。”
“所以我总在想,他会不会在黄泉路上等我,然后揍我一顿。”
“许星野,不要一天到晚就想着生与死的事。”
我让他看我,他的眼尾有点红,可他的眼睛太好看了,里边有璀璨的城市,还有一弯银色的月亮。
“我要是比你先死,你不就很没面子?”
他怔愣地看着我,看了一会,然后就笑,弯腰将我头顶的帽子压正,说得没头没尾。
“不会让你比我先死的,而且……”
“什么?”
我抬头迷茫地问他。
“我好像要喜欢上你了,真的。”
13
那大概是一个很平常的夏夜,说出的很平常的话。
或许是海风太过咸涩,或许是月亮太过明朗,所以他说了出来。
清清朗朗的,我有的时候不明白他说话的意思,他是个很难让人摸透的人。
和许星野在一起的日子里,是我这一生从没有颠倒过的时光。
我从前不喜欢黑夜,可我那些天几乎都是昼伏夜出。
他带我去了很多家酒吧,那时的我太需要麻痹自己的东西了,将酒一口口地灌进嘴里,直到夜晚的霓虹灯产生了虚影,我撑着墙,把所有能吐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他在我身旁给我递了瓶矿泉水。
“下次不要再这么喝了。”
“为什么?”
我抬头望他,晃晃悠悠的,他的脸也不真实。
“是你带我来的。”
他沉默着看了我半晌,将我耳边的碎发撩起,话语四平八稳着。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太干净了。”
“你的世界大概和我不一样吧,你是不是从没来过酒吧?更不要说打架,斗殴,骑着摩托车飚上山坡。”
他蹲在我面前,我熟练地趴到他背上。
他就将我背了起来。
“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在想,我想毁了你,嗯,凭什么你就能那么美好?”
“所以啊,我对你的接近本来就目的不纯,你知道吗?”
他掂了掂我,我脑子纷纷杂杂的,处理不了他的话语。
只是秋天的风有点冷,我收紧了手臂,我总觉得他要跟我说什么,却没有说。
“我跟你说喜欢你,是扯淡的。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现在,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以后我不在,不要一个人跑去酒吧玩,别学着混混抽烟,也别别人叫你上他的车你就上了。”
“前男友要是敢找你,你就喊我,我尽我所能帮你揍他吧,好不好?”
他的话,又轻又哑,像是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我的视线追随着车尾灯划过的流光,无声无响。
那晚之后,我联系不到许星野了。
他像是凭空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哪里都找不到他。
工作室没有,他的家也没有,就像是他这人从没来过,他走得干干净净。
起初,我意识到他走了,不会回来的时候,愣了好一会。
然后我去工作,上下班,再没有去过酒吧,只是有的时候我会在深夜想起一片灿烂的烟花,或是一连串流光划过的灯。
我在想许星野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明白。
他闯入我的生命,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带我见到了那个不一样的世界,我们在小楼的屋顶俯视过整座城市,也在喧闹的人山人海中深深地看过彼此。
许星野,他也许是个坏人,因为他喝酒打架,他混迹在酒吧,他把他的每一天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他说人耗尽一生就为了眼前刹那的快乐。
可是我看到的许星野,他也是个温柔的人。
他一个看见野猫都会停下来给吃的的人,又能坏到哪里。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蓦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他曾经驻场的酒吧。
这几天都在下雨,生意估计也不景气,我抖落下雨伞上的水珠,霓虹的灯牌倒映出绚烂的光。
吧台上坐着的女人,就是上次那个主唱姐姐。
她大概看到我来了,可看了我一眼,别开了头。
我坐到了她面前。
“干吗?我不是调酒师啊。”
她的语气不太好。
“你知道许星野在哪吗?”
我问得单刀直入。
“你是谁啊,你是什么人?干吗想知道他去了哪?”
“朋友吧。”
吧台的大理石光洁如新,我低头,就能瞧见自己的双眼。
“只是朋友吗?”
只是朋友吗。
其实,我也在心里问过这个问题,可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我把他当什么了。
他那么温柔,我总是控制不住我自己般依赖他,所以在他不在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猛然的失落。
以至于我真的会来找他,我甚至有那么一刹那觉得,他要是永远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请给我一杯威士忌吧。”
我抬头寻找店员,但这里似乎就只有她一个人,用了很久的音响放起磨人的音乐,雨打在落地窗上。
“不给。”她说。
“他不是跟你说过别喝酒吗,你不听他的话?”
我猛然抬头看她。
“别这么看着我,那小子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不准带你喝酒。”
女人似乎叹了口气,一双丹凤眼仔仔细细地望着我,把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遍。
“你真的值得吗?”
“……什么?”
“你真的值得他喜欢吗?”
说实话,我有点气恼,那个女人完全把自己归到许星野那一边了,她在替许星野着想,我知道,可我也……
我也是许星野那一边的。
“是不是现在的小弟弟都喜欢你们这种表情啊,倔强得跟个小兔子似的,别把自己装得太无辜啦,成年人很多时候都得败在现实之下的。”
“他去哪了?”
我又问了一遍。
“唔,你生气啦。”
和面前的女人聊天简直是浪费时间,我站了起来,准备出门换个方法找她,她就在我身后慢悠悠地说话。
“你认识许江流吗?”
我回头看她。
“就是小野他哥啦,许江流死在三年前了,我想想,嗯……大概就是三年前的这时候吧,也下着蛮大的雨。”
“他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倒下来的,没有了行动力话也说不清,我们看着他一步步走远的,我记得他走的时候,连他爸妈和他弟都记不清了。”
“小野现在呢,也是这种情况吧,其实他早前已经有了些症状了,这几天越来越频繁,说不定和他哥一样的事又会预演一遍。”
“所以,我劝你还是走开吧?会平白受阴阳两隔之人的苦的。”
“他在哪?”
我看着她,又问了一遍。
“你不听劝是吧?”
她简直被我气笑了,我就这么看着她,我们的眼神大概在空中交汇了二十几秒,她举起手投降,终于告诉了我一个地址。
我转身拉开门,她又在身后喊我。
“等等……!”
那个女人坐在酒吧的椅子上,波浪般的卷发蜿蜒而下,一双眼眸于含情脉脉中蒙着层暮色。
“许江流……是我的亡夫。”
我愣了愣,女人修长的手指刮着杯壁,有些无奈地望着我。
“我只是不想让你重蹈我的覆辙罢了,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听。”
“可是……他走的那段日子里,很痛苦很痛苦啊。”
我关上了酒吧的门。
风铃迎合着一阵响动,我撑起了伞,迈入了雨里。
14
那个女人给我的地址,在一个离这不远的小城里。
我还以为他逃到了哪里,结果还是在这座城的附近。
我坐的是那天清晨的火车,迈入老旧的小区时仍烟雨蒙蒙。
门牌号很明确,我却走得越来越犹豫,是,那个女人问得对,我是他什么人,又凭什么非得来找他。
秋风本就引人无端萧瑟,我站在楼道前,有一个小人拼命地在心口叫嚣。
回去吧回去吧,你和他本就是萍水相逢,人家在躲着你,你又何必追究到底呢?
我每迈上一步,那个小人就喊得更大声,一直到敲响门,我在那一瞬间就燃起了逃跑的念头。
可很奇怪。
在见到许星野的那双眼睛的时候,我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恐慌,全都消失了。
他看了我一眼,准备关掉门,我手挡在门缝,他就硬生生地停住了。
那大概是持续了十几秒钟的对视,他的眼睛里猛了一层灰霾,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我,过了半晌,声音清冷。
“放手。”
“许星野。”
我喊他的名字。
他叹了口气,握着我的手,用了点力,想要将我的手指一个个掰开。
“许星野,你把我当你朋友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似乎笑了下,眉眼短暂地弯起,不达眼底。
“朋友?不当。”
“噢。”
我点点头,松开了手。
“那女朋友呢?”
他就那么抬头看我,我头一次见他如此恍神,眼眸中好像蓦然扬起了银花,又在转瞬之间熄灭。
“不要开玩笑,姐姐。”
我也没想过,我在那一刻就这么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我害怕失去许星野,是因为他很重要,我拒绝不了他的靠近,是因为我不想。
他蹲在我面前,朝我招了招手。
他掀开他的裤管,给我看。
膝盖上有一块被磨掉了皮,红药水盖在上面,应该是新伤口,有点渗人。
“我今天下楼的时候,摔的。”
他就拿那么平平常常的语气跟我说,就像是他说的不是他自己。
“嫂子应该跟你说过吧,我哥是怎么死的,我现在跟他的症状一模一样。”
“疼吗?”
我凑近了看他的伤,他好像在我靠近的一瞬间呼吸就屏住了。
“别这样。”
他站了起来,想要再关门,我侧身挡在了他的前面。
这个距离好像有点近,我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他的眼睛,我找不到我的星星了,里面一片灰尘,像一潭望不见头的迷雾。
“许星野,是你自己说的,要好好活着。”
“要活在当下对吧?所以我就看着眼前啊,在你还可以动的时候,还记着我的时候,我想要拥有你。”
“我不管以后会怎样,我也不管你曾经怎么样,现在的许星野站在我面前,我觉得他很好。”
“如果人生还有很长,那就好好地度过,如果人生还有十几秒,你不想吗?”
“你不想和我……”
他搂住我的腰,顺手关上门,把我压在门上。
压抑而轻柔地吻我,琐碎的话语于唇齿间流出。
“我想。”他说。
秋天的细雨于未关紧的窗棂落入屋内,我的手胡乱地揉过他的短发。
他把我托了起来,唇温柔地摩挲过我的耳廓,又轻又痒。
“我本来想放你走的,姐姐。”
“现在,你反悔也来不及了。”
2018 年 10 月 10 日,许星野正式入院治疗。
2019 年一整年,他的病情都在恶化。
2020 年 1 月 14 日,许星野因无人看护摔下楼梯,送进了抢救室。
那天,我在他的床边哭了一晚。
2020 年年底,许星野还是没有醒来。
2021 年 1 月 21 日,我如往常一般在他床边跟他说话,他动了下手指。
2021 年 1 月 25 日,他醒了。
有天我和许星野在江边散步,我问他那时候是怎么醒来的。
他说他梦到了他在黄泉路上,后面的人催促他快点走,他总感觉他忘了什么东西。
他说,他得等我。
雪花轻飘飘地落在发间,我转身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有了几缕白发。
他把我的手插进了他风衣的口袋,呼出的白气于空中弥漫开来。
“老婆,我已经帮你把黄泉路探过一遍了。”
“我一个人走黄泉路不踏实,想想,还是带你一起走。”
“好啊。”
“那就一起走吧。”
因为你会拉着我的手如哪天你拉我走下摩天轮我可以抛开我所有的迷惘与不安不用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