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无我先生》,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1

七月的重庆,整座城市都仿佛处在一个大蒸笼中,闷热而潮湿。纵使是下午五点多了,太阳还是挂在西边的小半空散发着令人汗流浃背的热度。

“可总算是找着了,只是这地儿也太偏了吧?”一位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拿起一方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看着眼前一间门口明晃晃地写着“算命八百,看风水随缘”招牌的无名店铺。黄底红字的招牌反着廉价粗劣的光,倒像是给人一种乡间的算命摊子骗钱的感觉。

但思及家里最近的糟心事,他还是决定敲了敲门。可手还未叩到门板上呢,里面就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不用敲门,进来吧。”

他推开了门,看见老板是个穿着民国式长袍,儒雅沉稳的青年男子,有些吃惊。那老板明明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整个人却沉稳淡泊得像年过半百,超脱世俗。

“敢问您可是无我先生?我叫林德,今天是因一些匪夷所思之事前来拜访。”中年男子试探地问向那人,听妻子说无我先生是个了不得的大师,只是那么年轻难免令人不太信服。

那男子弯唇点点头,显然对此类质疑习以为常。“客远道而来,不如先坐下喝杯茶再说吧?”说着挽起袖子,右手提起紫砂壶缓缓倒了一杯茶递给林德,铁观音的茶香袅袅飘散在屋子里。

林德点点头道了谢,不经意看到了墙壁上的老式挂钟。只见指针正好指向了六点,挂钟的摆件来回摇摆发出清脆悦耳的敲鸣声。时间还早呢,透过屋子里西侧打开的窗还可以看见太阳挂在西边的小半空。

不多时,一杯茶已快见了底。他觉着是时候了,便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了正事。

“其实这次来打扰先生,是为的最近新家中的怪事连连。”他是该地重点高中的老师,因着近几年教师工资的提高,他有了买房的念头。于是半年前回家后和媳妇儿一商量,两人合计着先供着房,然后从存款中拿出一部分来装修。

两人在市区找了处不错的房子订了下来,立即就找好了装修公司包办装修。装修公司效率挺高,在上个月房子就已装修好了。两人又等了一月让甲醛散尽便迫不及待地住了进去。可这一住就出了事,孩子每天半夜就哭闹不止,怎么哄也哄不好,两人的身体也明显地变差了,老是生病。

本来他一个老师,是不信那些莫须有的东西的,可也耐不住这每天的折磨,只能拜托熟人找了些有名气的神婆或者精通该类事件的专业人士,但都毫无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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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是听得媳妇儿和小舅子提起这糟心事,才根据介绍找到了无我先生。但按照前几次的经验来看,只怕又是无用功了。何况这先生那么年轻,只怕见的世面还少咧。

“这次有带新家的照片过来吗?”无我先生仔细听完了他的叙述后笑了笑问着。

“啊,有的。”林德掏出了手机打开相册后,把手机递给了无我。无我端详着房子的布局,整体典雅大方,只是他却眼尖地看见了正对着电视的墙上的一幅画。那本来也就是一幅普通的以银色为主色调的画,但其实画中却镶嵌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金色八卦镜的碎片,在一片银色中有些突兀地发着金色的光。

八卦镜本为挡煞之物,但其破裂后镜片反而是招煞之物,又正对着电视这种电磁场活跃的物体。长时间下来导致房子整体磁场的不稳定,半夜更为活跃波动,小孩子敏感懵懂必然哭闹,大人长久居住也会身体有恙。

“林先生之前可有得罪过什么人?”无我抿了口茶,清澈的眼神探究地看着林德。若没有因果,施术的那人可是要被反噬的,谁会那么傻无端端害人?

“这……和我家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我一时想不起来,应该是没有吧?”林德茫然地挠了挠头想了想。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回去把墙上那幅画拆掉就好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无我叹了口气,问不出也好,省得打乱了因果。

“这样就行了?”林德惊疑不定地看向无我,他之前请的那些人士都是要做什么法事的啊,怎么这先生那么奇怪,不会是骗人的吧?

看出林德质疑的眼神,无我先生笑了笑,端了杯茶递给林德。“时间还早,要不你且坐下听我讲个故事,再选择信与不信如何?”

林德转念一想觉得挺有道理,于是接过了茶,听先生讲述故事。

2

无我先生拢起长袍的袖子,眼神有些悠远,好像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开始了叙述。

明朝崇祯末年,清兵入关,汉室江山狼烟遍地。旗人凭着兵强马壮与吴三桂内外勾结,敲开了山海关的大门。但外界的兵荒马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深居内陆的巴蜀之地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影响,尤其对于处在偏僻荒凉的山间村庄龙头村,生活仍旧与世隔绝,鸡犬相闻。

这时正值秋季庄稼熟透的时候,山上酸甜的野果子早已熟透,红的黄的明艳艳地挂了满树。许多嘴馋的熊孩子便不顾家里大人说山中有妖怪吃孩子的警告,一大早地摸上了山。

有些摘下果子满了口袋才恋恋不舍地回家,有些胆子肥的直接挂在树上吃得心满意足了,才吧唧吧唧嘴用袖子擦干净后回了家。

村头老张家的独苗崽子阿狗,便是后者。因为是独苗,家里起了贱名希望好养活,但他从小虽然身体没啥事,可每到阴气重的那几个节日还是容易撞见些不太干净的东西然后大病一场。家里也因为他身体的关系花了不少钱,经济窘迫。

所幸阿狗还是大体平平安安地长到了十二三岁年纪,身体不算太差。如若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他的人生原本应该和他的祖祖辈辈一般,平凡而幸福。但上天总是喜欢捉弄人的命运,不经意间就和你开了个大玩笑,让你措手不及。

那天他和其他小伙伴一道悄悄摸上了山,看着满山的野果子直流口水。于是像往常一般忽略了大人的警告上了山,完全没注意那天的山不同以往,遍体笼罩着诡异的轻雾。

他和小伙伴统统都爬上了不同的树,摘下果子一口一个,边吃边互相开着玩笑,玩得开心时还把果子扔来扔去。

正玩在兴头上,他却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山间不知何时泛起了浓雾,而且雾气越发浓重,阻挡了彼此的视线。

他心下开始警惕起来,呼唤同伴的名字:“柱子?小成?”可周围却没有任何回应。他跳下树,想四处寻找,耳边却没由来地一阵风刮过,带着奇怪的咯咯笑声。

“嘻嘻,嘻嘻小哥哥你要来陪我玩儿吗?我们可以一直吃果子哟。”

他不敢回答,心中虽然害怕但也清楚不能回应,只是小心翼翼地走着,试图走出迷雾。可奇怪得很,平时熟透了的山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他走得精疲力尽了,还是一直在原地打转。无奈只能停下来稍作休息,耳边又响起了那瘆人的声音:“嘻嘻,小哥哥你留下来吗?我们可以玩很多好玩的东西哟。”

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气,战胜了恐惧大吼出声:“滚,老子才不要和你玩。”说也奇怪,他一吼完眼前的迷雾瞬间统统散去,下山的路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他松了一口气,走下了山,可身子却如背负了千斤般沉重,终于在快到村口家中的河边边时,又累又困地失去了意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阿狗的爹娘是在村口不远的河边发现躺在地上的阿狗的。本来两夫妇正在田里割稻谷,村里那几个出了名的顽皮熊孩子就一脸惊慌地跑了过来,说他家娃子丢在了山里。本来那几个熊孩子吃饱了野果子,想叫上阿狗一起回家去的,可他不知道啥时候就不见了,而且山里突然起了浓雾,他们也不敢贸然去找才连滚带爬出了山,找张家的大人求救。

两人又气又急地放了镰刀,赶紧回家叫齐人准备去找。可还未走多远呢,就看见自家孩子躺在了河边昏迷不醒,只能赶忙抱回了家。阿狗的娘守在床边,一守就是好几天,但他还是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一家人都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孩子这迹象不可能是生病的,怕是又冲撞了什么,但村里唯一的马神婆又去探亲了,也不知啥时候才能回来。眼瞅着都第三天了,孩子还是昏迷不醒,所幸马神婆邻居家的老李热心肠,这不马神婆今早一回来,老李就把马神婆请了过来。

“你们也是,明知道这孩子体弱容易招东西,还不管好让他乱跑。”马神婆苍老和蔼的面容有些责怪地看着老张家的两夫妇。这娃子从小到大就体质不好,还让他去山上这些邪性的地方乱跑。

“那阿狗现在到底是咋了啊,还能醒过来吗?”阿狗娘是个急性子,擦着眼泪迫不及待地问。

“能,就是有点麻烦。这孩子丢了魂,还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得一步一步来,就看你怕不怕了。”马神婆拄着拐杖看了阿狗娘一眼,浑浊的眼里眼光复杂。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阿狗娘平时是极怕这些东西的,但为了孩子,她可豁出去了。“婆婆你说,我不怕。”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着。

“好,你子时且一人带着一些祭祀用的元宝蜡烛等,带上这张符去山中,到孩子今天爬的那棵树下,把符纸和元宝蜡烛烧了,然后边喊着这孩子的名字,边举着灯笼回来。切记,不要回头,不要回应。”说着,马神婆把带来的东西给了阿狗娘。

阿狗娘深吸了口气接了过来。“好,谢谢婆婆。”说着暗示丈夫把些碎银子塞给了马神婆。家里虽不宽裕,但答谢的银子还是可以拿出来的,毕竟马神婆多年了也帮了自家孩子不少。马神婆接过银子笑了笑,就由邻居老李扶着回了村尾的家。

阿狗娘等到了子时,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咬咬牙踏上了去山上的路。一路上山里的路静悄悄的,偶尔微风刮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都会吓人一跳,远处又时不时地传来夜猫子瘆人的叫声。

阿狗娘举着灯笼,拿着纸钱符纸和元宝蜡烛低着头一路往上,终于到了那些熊孩子交代的地方,阿狗前几天爬的那棵树下。

她蹲下来,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纸钱和元宝蜡烛,都点着了之后又把符纸扔进去火里,开始唤着阿狗的名字。“狗崽,跟娘回家啦。别贪玩啊,快回家啦,跟着灯笼回家啦。”

阿狗娘拉着灯笼,一步一步地便喊着阿狗的名字,声音飘散在风中有些破碎。借着灯笼的光,阿狗娘用眼角余光居然真的看见了自家孩子的身影,只是样子淡淡的,好像一吹就散。她压抑住高兴又害怕的情绪继续喊着,就这样一步步向家里的方向走去。

突然耳边响起一道小女孩稚嫩的声音,把她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我要小哥哥,别带小哥哥回去,别带小哥哥回去,会有危险的。”她想转头看回去,但突然又想起马神婆的话,不能回头不能应答。这荒山野岭,怎么可能会有小女孩儿?

阿狗娘纵使吓得都快哭了出来,还是抖着身子继续举着灯笼一路往前走,那个小女孩就一直在她耳边重复同样的话。就在她差点忍不住回头的时候,耳边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她看前方,原来已经下了山。阿狗娘终于松了口气,用眼角余光看向灯笼下,孩子的身影还在。

后来就是平安无事地回了家,孩子也醒了,只是问起那天的事,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过也好,人没事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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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按理说这事也就那么过了,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自从阿狗醒了以后,村里怪事频仍。先是村里刚出生的婴儿日夜啼哭,后来又是半夜起来的人看见鬼影幢幢,各家各户都有家禽断了脖子死于非命。一时间村里风言风语就传了起来,说是张家的孩子把不干净的东西带了回来。

而张家本来又是几年前从外地迁过来的外来户,在本地自然没谁会帮得上的嘴的,只能百口莫辩地任流言越传越严重,村庄的怪事也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村里的人见了张家的人都冷嘲热讽地说句“晦气”。

一天傍晚,张老爷子正坐在自家门口,垂头丧气地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在想,他家没钱没势的又是外来户,怎么解释也没人信。大人倒没什么,只是可怜了他的孙子那么小就得被那些人指指点点。唉,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人家,老人家?在下路过此地,可方便从您家讨碗水吗?”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让张老爷子回过了神。他点点头起身去倒水,顺便看了那男子一眼,穿着长衫手里拎着个包袱,还拿着一块幡,看样子是个跑江湖的吧。

那男子接过水道了谢,又看见老爷子愁眉苦脸的模样好奇询问起来:“老人家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张老爷子想着反正自家也这样了,说出来也无妨,便把最近家里的糟心事统统告诉了那男子。

那男子沉吟了半晌,“若老人家您不嫌弃,在下应该能为您分忧。我乃一行走江湖的阴阳先生,说不上神通广大,但为您解忧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知您家可有公鸡和符纸蜡烛等东西?”

张老爷子点点头,高兴地找齐了东西递给了那个先生。先生笑了笑接下,让老爷子耐心等待并提出留宿一晚的要求,老爷子自是热情地把先生留了下来。

等到夜晚,儿子和儿媳妇都回来了,老爷子便把先生介绍给了他们。

一齐吃过了晚饭,洗漱过后大家都进入了梦乡,期望着明天事情的解决。可还未睡下多久,众人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