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幽灵缠身》,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1

“红车皮”铁路道口在樱桃镇人尽皆知,从建镇起它就将樱桃镇一分为二,是铁南和铁北自然清晰的边界线。

“红车皮”的出名不是因为它年代久远,而是它附近频发怪事诡秘莫测,传说此地午夜时常有幽灵出没。

接近晚上十一点,孟晓勇收拾停当,骑上自行车往“红车皮”方向而去,大概十五分钟后,目的地已到。他从后车座取下一捆黄纸,从身上的挎包里取出来一块大红布,用图钉把红布的四角按照东南西北方向固定在地上,四根白色蜡烛被固定在红布的四角。

这是1987年9月7日,因为闰六月,这一天正是农历七月十五,也就是人们非常忌惮的鬼节。

孟晓勇伸手去掏怀中的火柴,手下意识地在兜里停了好一会,心里暗自盘算,这一出手便无回头之日,即便有所得,也会付出一定的代价;如果就此放弃,就会错过晋级提升的时机,可能会永远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到底该何去何从?

近段时间的情形不停地在孟晓勇脑海里盘桓。

8月23日,星期日,休息的孟晓勇陪媳妇庄亚茹去商店闲逛,本想给怀了孕的媳妇买点东西,左看右看也没相中什么。

商店里的顾客并不多,孟晓勇感觉有个人一直跟着自己,难道是小偷在踩点?怕媳妇受到惊吓,他让庄亚茹自己先回家,然后他立在原地等待那个盯梢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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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了这么久,不累吗?你到底想干嘛?”

“年轻人,火气别太大,我看你印堂不亮官星不旺,想帮你看看。”

“这些迷信的东西我不想沾边,不要以为我好骗,我可没闲钱请你们这些人来装神弄鬼。”

“最近你单位有职位空缺,本该是你的位置,可是却突生变故,我只想帮你而已。”

“帮我?你咋知道我们单位有人事变动?”

“这点小事怎能瞒过我?我还知道你十年前差一点被火车撞上,你父母拼命地请巫医给你消灾解难,还敢说你不迷信?放心,我只是想帮你,当然了,酬金也是必须的。”

孟晓勇十年前推着自行车从小路过火车道,铁轨上明明是一览无余,转眼间火车就从身边擦身而过,呼啸的风声吹得他脸颊冰凉,若不是命大,恐怕早已化为一抔黄土。

既然此人能算出自己的经历,可能真的是一位高人。

孟晓勇回想自己上班多年一直委曲求全,好不容易熬到有位置,资格条件也够,偏偏半路杀出来一个富家公子,靠着钱能通神,打通了一个个环节。眼看到手的机会又要泡汤,与其如蝼蚁般卑微地活着,还不如把握机会奋力一搏。

孟晓勇不再抵触,得知面前人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张明一法师,他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了。

按照张明一法师的交待,孟晓勇硬着头皮于鬼节的午夜来到这人人畏惧的“红车皮”,而此时心里却犹豫起来。真是没有骨气,他在心里痛骂自己几句,便下了最后的决心。

孟晓勇从南面的一角起按顺时针方向点燃四根白蜡烛,用碳水笔在四根蜡烛之间的红布上画了一个圆圈,自己决然地站到圈子里,然后把一捆象征着钱款的黄纸点燃,面北背南站直身子,双手虔诚地捧着开始燃烧的黄纸。

说来真是诡异,孟晓勇丝毫感觉不到黄纸燃烧时的灼热,就连纸灰也在纷纷落地的瞬间消逝无踪。他惊诧地呆立着,直到黄纸一点点燃尽,他还没缓过神来。

一阵阴冷的风迎面而来,孟晓勇猛然打了个寒噤。他茫然地四下观看,双腿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视野中只有远远的灯火似蜡烛的微光。

“胆子这么小?还像个男人吗?有事快说。”

一个阴沉沉冷飕飕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嘶哑中带着阴郁,像被卡着脖子在说话,又像没张开嘴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孟晓勇的心剧烈地扑通着,尽管无数次给自己壮胆,可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他还是彻底崩溃。

孟晓勇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右脚便跨出了圆圈,破坏了请幽灵的规矩。他心里不只是害怕,还后悔不迭,早知道如此恐怖阴森,就不应该来,既然已经违规,还不如赶紧叫停。

他想把左脚也挪出来,可是左脚如生了根一般不动分毫。此时的他惊吓过度,便使劲往外拔不听使唤的左腿。

此时的左脚成了孟晓勇旋转的轴心,他的右脚不停围着左脚转圈,拔腿的力量越大,右脚移动的速度就越快,只一会儿功夫,孟晓勇就累得满头大汗,不管怎样努力,这如陀螺般的旋转就是停不下来。

“咯咯咯,哈哈哈,真好玩,还想摆脱我,哪有那么容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都不懂?”

孟晓勇气喘吁吁,一边旋转着一边央求。

“对不起,你放过我吧,我不敢劳驾您了,以后年年来祭奠您,这总行了吧?”

“不行,你必须完成所有的程序,我也必须履行承诺,快点。”

孟晓勇艰难地点头,旋转随即停了下来。

他把右脚挪进圈子里,此时的孟晓勇就快抖成了一团。他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两个信封,一个在南面的蜡烛上点燃,另一个在北面的蜡烛上点燃,待两个信封燃尽,他再无力支撑,只得颤巍巍地盘坐在圈子里不敢妄动。

2

樱桃镇信用社地处铁南中心位置,三十名员工却都住在铁北的家属房里,“红车皮”是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时,大多数人都是骑自行车上班,只有少数条件好的有摩托车。

当浩浩荡荡的自行车队伍走后,信用社主任王志华推出摩托车准备上班,刚出大门口,单位的曹安正靠着摩托等在那里,一看他眼神中的期待,王志华心中就有了谱。

“王主任,我的事可有眉目?”

“当然,你家老爷子都出了面,哪有办不成的事。”

“什么时候来考核?我还得做点什么?”

“估计十月份就能定下来,你这段时间一定得好好表现,千万别惹人写举报信。”

两人边说边骑上了摩托车,一阵“突突突”声后,两台摩托一前一后飞驰而去。

走到“红车皮”铁路道口时,王志华猛踩油门冲了过去,往后瞟了瞟,曹安没有跟上来,他一脚踩地斜跨在摩托上等后面的曹安。

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曹安跟上来,王志华只得原路返回去寻找,过了道口也没见曹安的影子。

这时,远远的有一台摩托车往这里开来,一转眼间,摩托车到了王志华眼前。曹安一个急刹车停住了,没和王志华打招呼,直接掉转头又往来时方向开去。

“曹安,你干嘛去?该上班了。”

不见曹安回应,五分钟后,曹安又一次把摩托停在王志华面前,瞬间又掉头往回开,如此往复了三次后,王志华开始发懵,难道他是中了邪?

等曹安又一次来到王志华眼前时,他飞步上前伸手拽住了曹安的胳膊,曹安的力气出奇的大,只一晃,王志华险些被扔出去。无奈之下,他只好骑着摩托车尾随而去。

这一次王志华看清楚了,曹安返回时就停在家属房的大墙外,他一直在大墙外和“红车皮”这两点间无数次的循环往返。

王志华找来了家属房附近住着的几个男人,备下一条长长的绳子,四人分两面站立,绳子穿道而过,单等曹安摩托车过去后,就把绳子扯起来,想用绊马索的方式拦截曹安。

曹安从大墙外又一次骑摩托过来,他丝毫也没注意到绳子的存在,当绳子拦在他身上时,四个男人被他拖拽得奔跑起来,最后只得无奈地松了手。

“真是邪了,没法子,只能等摩托没油自动停下吧。”

王志华抬腕看看时间,早已经过了上班的点,他径直骑着摩托去派出所求援。

派出所接到这样的报案还是头一回,刚好今天没什么大事,四名警察骑着两台三轮摩托赶到了现场,看曹安毫无表情地循环了两次之后,他们也觉得有点邪门,该怎么拦下他成了难题。

到了午休时间,住在家属房的职工们三三两两地骑着自行车回家吃饭,路上的行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派出所的警察只好沿途警告行人注意安全。

孟晓勇骑自行车回家时,看到了在路上循环不休的曹安,他知道幽灵的力量启动了,整日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富家公子竟然是一副狼狈样,真让人痛快。

第二天一大早,信用社的员工们议论纷纷。

“你昨天看见曹安了吧?硬生生在那段路上不停地跑,就是中邪了,你说怎么会这样?”

“听说昨晚一直到半夜摩托才停下来,他下车后放声大哭,腿都站不住了,估计是吓破了胆。”

“唉,人在做天在看,哪有好事都可着他一家的。”

“可不是吗?听说缺额的副主任他还一直惦记着呢?现在都这样了,估计也该死心了。”

“我看不见得,他这不是病,是中邪,也许几天后就好了,咱们可别招惹他,以后被穿小鞋可不好受。”

“行了,行了,大家都别乱猜,中邪之说纯属迷信,这可不能瞎议论,现在是八十年代,那些陈腐思想要根除。”

办公室主任一说话,人们议论之声戛然而止,都知道这位冷冰冰的美人在主任那里说话很有分量,谁都不想无端地招惹是非。

3

三天后,曹安上班了,看见所有同事都痴痴傻笑,全然没了以前的骄傲和张狂。

工作一整天后,大家发现了曹安的变化,他思维像似板结僵化了一样,拨一拨动一动,不告诉仔细,便不知道怎么工作,业务比刚入职的员工还生疏。

曹安的情形一点点传进了上级领导的耳朵中,眼看提职的时间就要到了,县社主管人事的副主任匆匆来樱桃镇实地察看,见了曹安的面只十分钟,这位副主任的脸都青了。

“王志华,你们单位再缺人,也不能提拔一名智障人士做副主任啊?简直是荒唐至极。”

“领导,您别发火,曹安本不是这样的,前段时间突然中了邪,纯属是突发事件,过几日就会恢复的。”

“你给我住嘴,什么年代了,还提中邪的事,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赶紧给我换人,否则的话,你马上写辞呈。”

曹安想当副主任的梦就这样破灭了。

十月九日,县社的领导来樱桃镇信用社宣布任职决定,孟晓勇被任命为副主任,很多职工都说这才是众望所归。

孟晓勇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精神抖擞干劲倍增,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让上级领导刮目相看,工作热火朝天蒸蒸日上。

与其相反,曹安一天天委顿下去,精神越来越差,大白天的像做梦一样胡言乱语,眼看不能正常工作,只好病休在家。

这样的曹安成了父母妻儿心中的窝囊废,他在孤独苦闷失意的痛苦中不能自拔,最终崩溃,于1987年12月22日中午,在“红车皮”道口撞向飞驰而过的火车,当场殒命。

曹安的死一度刺激了孟晓勇,总觉得这是自己造成的恶果。他又一次带上一捆黄纸偷偷去了“红车皮”附近,想给枉死的曹安烧些纸钱。

黄纸还没烧透,一阵阴风便把黄纸吹得纷纷扬扬四处飘飞,孟晓勇终生难忘的阴郁之声再一次响起来。

“哈哈哈,咯咯咯,装什么好人?若不是你的自私自利,曹安怎么会死于非命,对我的承诺也到了你兑现的时候了,哈哈哈,哈哈哈。”

阴风掠过,一切归于平静,孟晓勇的内心再也无法泰然。

1988年1月,信用社的各项工作进入忙碌时期,各种工作计划,放贷款指标,上年度收尾情况,一应工作都需要主管业务的孟晓勇作出批示,可是他整日痴痴地枯坐在椅子上,任谁请示都默不作声。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一声声加重,孟晓勇置若罔闻。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信用社主任王志华怒气冲冲地闯进来。

“孟晓勇,刚提职两个多月你就现了原形?耍什么大牌?我这个主任还管不了你了?吩咐你的工作为啥还没干?”

孟晓勇终于转了个身,一双阴郁的眸子就那样定定地望着王志华,说话的语气中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

“敢吩咐我做事?你不要命了吗?”

本想大发雷霆的王志华一下子愣住了,这哪里是正常的孟晓勇啊,竟然和曹安中邪时的表情很像。孟晓勇一步步向王志华靠近,王志华下意识地往后退,然后冲出门去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办公室,顺手锁紧了房门。

“王主任,你不是要教训我吗?快开门!”

孟晓勇紧随王志华身后,声音恶狠狠的,“砰砰砰”使劲敲门。见王志华不肯开门,孟晓勇才悻悻地回了自己办公室。

王志华怕隔壁的孟晓勇随时冲进来,又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赶紧用电话向派出所求救。虽说派出所所长是熟人,可是这样的报案还是让他心生不满。

“我说王主任啊,你们单位到底是怎么了?净出些新鲜事,都像你们这样,我们的警力怎么能够用。”

“杨所长啊,就别说这些风凉话了,赶紧过来,救命要紧啊。”

杨所长听王主任说话都变了调,只好答应出警。

三名警察正气凛然地来到了信用社,看见孟晓勇诡异的表情时,也都愣了愣。一名警察上前去拽孟晓勇的胳膊,孟晓勇只轻轻地一抬,警察一下子被摔出去好远。

另外两名警察同时扑上去,结果都被瞬间甩出了房门,仿佛都没沾上孟晓勇的衣角,三名警察“哎呀哎呀”地哼哼起来。这力量如此悬殊,绝对不是正常现象。

孟晓勇邪魅地看了看躺倒在地的三名警察,突然间冲出屋子,奇快的身形似乎在飞,三名警察同时张大了嘴巴。

第二日,有人来报案,说孟晓勇杀害了自己怀孕的妻子。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向积极向上的他变得如此诡异,又为何一夜之间杀害了自己疼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