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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桑柔买菜刚回来，就被飞出的茶杯逼退了好几步。只听婆婆吼道：“一个陪喝酒的，能对咱家有什么好处，你敢娶她，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进了门，桑柔看到婆婆涨红了脸，正愤怒地瞪着昊天。见桑柔进来，婆婆一步冲过来，夺过她手里的韭菜扔到地上，“你还想着给他做韭菜盒子呢，他要跟你离婚。”
眼前的情景和婆婆的话，让桑柔懵了。
02
昊天要和她离婚，这是桑柔没有想到的，更让她意外的是，婆婆竟然肯帮她。
当着昊天的面，婆婆将三本房产证和一本存折都塞给了桑柔。还说，昊天敢娶那个女人，她就将所有房产过户给桑柔。
拿着房产证，桑柔的手直颤抖，她胸口像是塞了团棉花，想喘口气都困难。她将房产证和存折放回婆婆卧室，转身盯着昊天，让昊天给她个说法。当昊天说他就喜欢听东北女孩说话时，婆婆咆哮起来：“东北话，非要睡到一起才能听吗？”
桑柔苦笑了一下，这也能成为男人出轨的理由。
捡起地上的韭菜，桑柔一根一根地择着，她本想问昊天，他们俩当初能结合到一起是多么不容易，他们的爱有多热烈，他们的女儿有多可爱……这些他都能忘了吗？看着昊天那似曾相识的坚定表情，桑柔好多话卡在喉咙，憋得她心脏霍霍地疼，但她知道，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03
现在，桑柔的心有多痛，就说明当初的结合有多难。
桑柔和昊天是大学同班同学，毕业典礼结束时，昊天向桑柔表的白。他坦言，他就欣赏桑柔安静看书的样子，他想看一辈子。
昊天，出手大方，身边每天都跟着几个蹭吃喝的，俨然一副公子哥气派， 同学们都称他为“公子”。
真正和昊天在一起后，桑柔才知道，昊天家境果然优渥。他曾夸下海口，即使他们俩结婚后，都不工作，他爸妈的家底都能养他们俩一辈子，养桑柔爸妈后半生。确实，昊天爸妈，特别是他妈，有着精明的头脑，他们抓住了房地产的红利期，赚了不少。
而桑柔，生在农村，爸妈老年得女，桑柔和昊天一样大，可桑柔爸妈却和昊天爷爷奶奶一个年纪。桑柔妈妈是植物人，卧床一年了。桑柔爸爸糖尿病，常年打胰岛素。
当昊天告诉他妈，他处了女朋友时，他妈第一句话就问女孩的家庭情况。昊天从小就坦诚，如实将桑柔的情况告诉了他妈。昊天妈坚决反对，连见桑柔都觉得没有必要。
昊天摸着桑柔的肩旁，注视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只要她同意，他们可以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他妈不同意也得同意了。果然，当昊天带着怀孕五个月的桑柔回家时，他妈脸都变青了，但是却没再说什么。
婚宴那天，昊天家亲戚，他爸妈的朋友，一个都没到场。桑柔敬婆婆酒时，被她推开了，她看桑柔的眼神，就如同看一堆秽物。那顿大餐，桑柔是流着泪吃完的。
婚后，婆婆从不叫她名字，都是用“那个谁”来代替，桑柔知道，婆婆打心眼里看不起她，不能接受她。
但是，因为桑柔爱昊天，她愿意忍受婆婆的轻视，她相信，日后用她的真心一定能感化婆婆。
04
没想到，让桑柔表现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她的女儿茜茜刚出满月，公公就出了车祸，瘫痪在床上。昊天开了间酒吧，整天早出晚归。婆婆干净惯了，别说给公公处理大小便了，她进公公的房间就会干呕。
桑柔刚怀孕时，昊天说办公室里有电脑、复印机啥的有辐射，担心对胎儿不好，就让她辞职了。此时，伺候公公的重担自然落到桑柔的身上。
她早上喂完女儿，就帮公公喂饭，换被褥，自己有时也恶心得反胃。晚上，婆婆去做饭，就让桑柔给公公处理大小便。桑柔不是没有怨言，但是想想自己爸妈的医药费、生活费、老家的新房子、新空调，哪样不是花昊天的钱，她只能屏住呼吸，将屎盆子端到卫生间。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不知从哪天开始，婆婆开始叫她“小柔”，她来不及吃饭时，婆婆会把饭菜给她热在锅里。有时，昊天没时间给桑柔父母转医药费，婆婆就主动给昊天要账号，把钱转过去。
伺候公公虽然很累，但是能换来婆婆的认可和尊重，桑柔觉得值了。
三年后，公公走了，桑柔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早已憔悴不堪。没时间打理自己，外人看来，她比婆婆还显老。
公公去世后，桑柔计划着要去找工作，可婆婆说她们家财多人少，不缺她挣的那几个钱，茜茜是女孩，以后，一个继承家业的人都没有，婆婆让她尽快生二胎。刚生下茜茜时，桑柔就从婆婆的语气里听出，她想要的是传宗接代的孙子。
桑柔本想着，不用伺候公公了，女儿也能上幼儿园了，婆婆也接受了自己，再生个二胎，凑个好字，往后将是岁月静好的日子了。
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昊天变心了。
05
不管婆婆是用财产还是用母子情来威胁昊天，他都铁了心要离婚。
昊天是净身出户的，房子和女儿都留给了桑柔。离婚第二天，桑柔躲在卧室里哭，想着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看着熟悉的家，桑柔心在滴血，她还不能接受没有昊天的事实。
婆婆坐在沙发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桑柔这才知道，昊天离婚前就将酒吧转让，离婚当天就跟着那女人回东北了。桑柔抹掉眼角的泪，去安慰婆婆。婆婆一把抓着她的手，一把揽住茜茜，说以后她们娘仨一起过，往后桑柔爸妈的医药费她接着出，三套房子和家里的存款全留给茜茜。
桑柔没有答应，看到婆婆就会想到昊天，就如同一根刺天天扎在胸口，这样会很痛。她决定先带女儿回老家看看爸妈。
06
回到老家的第二天，桑柔就去镇上，跑了几家小工厂，问下来，都是一千多块钱工资，有活就干，没活休息。她一个大学生也是干打螺丝，磨砂布这种粗活。这一千块钱，自己和女儿不花，连爸妈的医药费都不够。
从镇上回来，她去了村里的幼儿园，看大门的老大爷告诉她，现在村里人都去县城买房子，送孩子城里读书了，这里招不到学生，马上改成村大队办公室了。
晚上，桑柔一夜没睡，想想爸妈，想想女儿，她心里一片迷茫。早上，桑柔顶着熊猫似的眼睛给她妈喂小米糊，喂一勺就淌出来半勺。桑柔知道，如果不是靠昊天买的营养针撑着，她妈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可是，昊天的心走了，意味着她妈的营养针也将断了。
想着，想着，桑柔的泪水打在她妈脸上。突然，茜茜拿着手机跑了进来，说是奶奶打来的。电话里，婆婆虚弱地告诉桑柔，昨天下午她被邻居送到医院的，可能要做支架手术，她想让桑柔过去照顾她，还说她又往桑柔爸的账户上转了三万块钱。
桑柔本想说不，可转身看了一眼床上直挺挺的妈，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变成唾沫咽了下去。
现实面前，女人就是再有自尊心，但是手里没有钱，也是玩不转的。
桑柔咬了咬牙，对婆婆说，她和茜茜明天就到。
07
开始两天，婆婆还能走，桑柔扶着她去做各项检查。第三天，医生安排了造影手术。术后，医生嘱咐让按量饮水，以便将造影剂排出。可是，婆婆喝了大量的水，却不能排尿，肚子胀得鼓鼓的。桑柔跑前跑后地找医生，茜茜一直哭着闹饿。
等婆婆排出尿，稳定之后，桑柔只感觉两眼发黑，两腿发软。但是，她还不能离开，因为还得一直盯着婆婆胳膊上的刀口，以免出血。不能带茜茜出去吃饭，只好在病房里点了份外卖。
夜里，婆婆竟然大小便失禁，桑柔不得不吃力地一遍遍给婆婆换尿垫，褥子都尿湿了两床，她不好意思再次去找值班护士要，只能将自己陪护椅上的褥子换给了婆婆。同病房的老太太让桑柔把茜茜放到她的床上。
老太太一遍遍夸婆婆有福气，生了一个这么孝顺的女儿，婆婆只是笑而不语。
出院那天，桑柔让婆婆在病房里等，等她办好手续再来过来接她。等桑柔拿着一沓票据和出院记录来到病房门口时，正好听到婆婆说到她的名字，她不由止住脚步，没有推门。
“她是我前儿媳，可是，从我看她照顾我们家老头子时，我就发现这丫头真孝顺，值得托付，比我亲儿子都靠得住，那时我就想，等老了我就指望她端屎擦尿呢。”
听着是在夸自己，可是，桑柔心里倒抽一口凉气，原来婆婆接受她并不是真心的，而是她早已算计着要自己为她养老呢。
护士正好过来，桑柔跟着进了病房。
08
出院后，婆婆休养了一段时间也能接送茜茜上下学了。桑柔现在心里跟明镜似的，婆婆之所以帮她出爸妈的医药费，是因为她是有所图的。眼下有婆婆的资助，但万一哪天有个意外，她将会再次陷入绝望。
于是，桑柔开始买课、参加培训，好几年与社会脱轨，得先充充电。桑柔学历不低，再加上她本身就是学习的料，很快，她就找到工作。
桑柔能挣钱了，每次下班，不管多晚都会帮婆婆买点爱吃的。婆婆爱吃市里那家老子招牌的桂花糕，桑柔排一个小时的队都会去帮她买。婆婆也总是抢着把桑柔换下的衣服都洗了。
婆婆恢复半年后，她说要和几个老姐妹去云南旅游，桑柔没阻拦，还把一周的药都给她备好，又新买了两瓶速效救心丸给她塞包里。
但是，婆婆回来后，细心的桑柔从垃圾桶里发现一张皱巴巴的火车票，是从沈阳发车的，上面是婆婆的名字，身份证号也是。毕竟母子没有隔夜的仇，婆婆还是瞒着她去了昊天那里。
桑柔没向婆婆求证这事，她知道，即使她掏出心也永远比不了婆婆和昊天血浓于水的亲情。她只能更拼命地挣钱，她要为自己爸妈积攒足够的医药费。
可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桑柔妈妈走了不到一个月，桑柔爸也去世了。痛失双亲，桑柔哭了个天昏地暗，婆婆抱着她，安慰她，说她会一直在桑柔身边。
09
有婆婆在身边，桑柔确实安心不少，至少她可以专心工作。
那天，听同事说多套房可能会征收房产税时，桑柔和婆婆商量把其他三套房子卖掉，她们娘仨住桑柔名下的这套足够了。婆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说再等等看。
桑柔以为婆婆是不舍得卖，直到六一儿童节那天，看到昊天的朋友圈，她才知道真相。昊天晒出一个胖乎乎的男娃，三本房产证、一本存折。配文是：妈靠儿子，儿子也是靠儿子，哈哈。
一股冰冷刺骨的凉意穿透了桑柔的五脏六腑。原来婆婆瞒着她，早已把财产都给了昊天新生的儿子，她和茜茜在婆婆眼里终归是外人。
老家的爸妈不在了，她和婆婆也没有利益交换的必要了。桑柔决定卖掉她和昊天的婚房，远离这里让她伤心的一切，包括前婆婆。
既然以利益为前提的交换，换不来真心，不如尽早抽身。有些关系地基都是松散的，别指望建成高楼大厦。往后余生，靠自己，她和茜茜，生活苦会苦点，心里舒坦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