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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随着电动门徐徐关上,我就算从看守所来到了监狱。

一名十七八岁的武警战士让我和老兰、长春三个人打开行李卷,抱着脑袋站在墙边,开始了例行检查。衣服、裤子、短袖、衬衣,除了囚服,凡是社会人穿的衣服统统挑了出来,然后用剪刀一件件剪烂,扔在一边。

检查完毕,一位中年狱警领着我们穿过一个宽大的操场,来到一栋大楼门前,门前木凳上坐着一个穿黄马甲的老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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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警对穿黄马甲的老人说:“这是丹卅看守所送来的,人就交给你们了。"

黄马甲说:“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安排好。"然后对我们三个说:“跟我来。"

我们抱着行李,随着黄马甲走进大铁门。迎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一侧是狱警办公区,穿浅蓝色警服的狱警们一个个神色严肃,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我们三个新犯;走廊另一侧,是一个宽大的不锈钢栅栏门,门上挂了两个黑底白字的牌子,一个写着“入监组”,一个写着“严管组”。

“入监组”我知道,在看守所时就常听老犯们讲:每个新犯进监狱都要经历入监组的磨练,犯人们的监规监纪、行为规范、内务整理都要在这里学习。凡是达不到要求的,轻则罚站,重则挨揍。

老兰是“二进宫”,他说他曾亲眼看见一个新犯背诵《弟子规》时忘记了其中几句,考核他的管教二话没说,一把将电警棍插到他嘴里,刹那间,满嘴是血。因此听到“入监组”三个字,我多少有点害怕。

一名穿灰色夏装囚服的胖子打开栅栏门,命令我们进去。他将我们领到一个号舍门前,让我们三个趴在墙上,用手在我们身上自上而下地摸了一遍,然后说:“我是积委会主任何铁成,负责入监组新犯培训工作。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入监组的一员,一切行动听从安排。我这人脾气不太好,你们就给我规矩点,免得我动手动脚。”然后,让我们三个站在门前,听候安排。

这时侯,又送来几个新犯。胖子何铁成如法炮制,履行了检查程序。不知怎么回事,一个新犯的脸上挨了重重一记耳光,何铁成骂道:“胆子不小,竟然把打火机藏在裤裆里,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违禁品,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个新犯捂着脸颊,一声不吭。“念你是新犯,这次饶了你,下次再犯,可别怪我不客气!”何铁成说完,背着胳膊走进了宿舍。

随着重重的声响,不锈钢栅栏门再次打开。两个狱警押着一名戴手铐的犯人走了进来,那名犯人不停地挣扎着、吼叫着,不愿进去。

“老实点!”一名狱警在他的背上重重地砸了几拳,然后打开“严管组”的门,一把将他推了进去,然后“咣”地一声锁上了门。

那犯人趴在严管组的铁门上,大声吼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不一会儿,两名狱警拖着一副脚镣走了进来,打开“严管组”的铁门,给那名犯人砸上了脚镣。

起先,那犯人还大声喊叫,随后就没了声音,只能听到脚镣哗啦哗啦的声响。

2

我分在二号监室,跟长春分在一起。

号长姓田,是一位三十多岁的谢顶老犯,犯人们称他“田哥”。他是贩毒进来的,十几年前,他从缅甸带了五十克海洛因入境,在云南边境被武警战士查了出来,因为涉毒量太大,被判了十五年徒刑。他总共减刑三年,余刑还有十个月,明年年初就该出狱了。

“开饭了开饭了,都给我站好,不许说话。”田哥走进号子,大声嚷嚷。号子里总共十个人,都是新犯,一个个非常温顺,规规矩矩站在两旁架子床前。

何铁城逐个号子清查了人数,然后按号子打饭。

今天主食是大米饭,菜是猪肉饨粉条。监狱的伙食比看守所好多了,每周两次大肉米饭,平时是宽面条、馒头、玉米稀饭,菜是凉拌莲花白、凉拌洋葱、凉拌豆芽,偶尔从混面条里能够发现一两块软豆腐。

何铁诚负责打菜,田哥负责打饭。站在我前边的是一号监舍的老犯,不仅米饭打得满,而且碗里的肉也特别的多。我是新饭,只捞到一勺米饭,半勺菜,说是肉菜,其实只是半碗炒芹菜,一块骨头孤零零地摆在碗里,显得特别刺眼。

尽管饭菜不多,但能填饱肚子。晚上再也不用饿得趴在水龙头上喝凉水了。

初来乍到,日用品特别紧缺。小到牙膏牙刷,大到囚服囚鞋,都要花钱买。我们刚到监狱,什么东西都没有,每人只领了一身夏装囚服、两个搪瓷碗、一双筷子,还有一个塑料小凳子,这就是我的全部财产。

从看守所来监狱时,老犯们说什么东西都不用带,日用品监狱全发,结果我把牙缸、牙刷、毛巾、被褥都送了别人。

到了这里才知道,这是一个物质为王的世界,犯人们很现实,缺什么用品,好办,拿东西来换。

监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每月犯人可购买一次货物。但购货是有规定的,不是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比如,你想买烟,对不起,一个监舍十个人,只给你三条烟的指标,每人平均仅三盒。像我们这些烟鬼,三盒烟连四天都混不出去;再比如,你想买一条皮带,对不起,那是违禁品,有钱也不卖给你。没有裤带,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们是新犯,个人账号还没有办下来,即使家属给你上帐,也没地方打款。第一个月我们自然没法买货。

这时侯,多亏六监区两个老乡,他们知道入监组有家乡的人,一个给我送了一条烟,一个给我送了一身囚服。我一下子成了新犯中的“富裕户”,特别是香烟,让我的身价倍增,新犯们立马对我客气起来。

3

在监狱里,香烟是紧俏商品。为了吸烟,曾经有人用三十多元的道口烧鸡换了一盒五元钱的硬猴香烟,足见香烟的身价是何等珍贵。现在,这条上百元的磨砂猴香烟就在我手里,而怎样开发利用这条香烟的价值,发挥它的最大效益,是当前摆在我面前最迫切的问题,为此我整整想了一夜。

第二天,我就果断做出决定:两包香烟送给何铁成,两包香烟孝敬田哥,入监组这段日子还要靠他们照顾;然后,我又用一包香烟从一个新犯手里换了一条毛巾、一个脸盆、一桶牙膏、一根牙刷,暂时解决了我的洗漱用品问题。接下来,我就用剩余的五包香烟开始了公关和交际。

按监狱规定,新犯每天放风四次,早上两次,下午两次,每次十分钟,其余时间集中坐在号舍里背诵监规口诀。

说是放风,其实是放烟。有香烟的新犯兴高采烈地躲在卫生间里吞云吐雾,没香烟的新犯上完厕所匆匆回到号舍。

我手上有五包香烟,自然底气十足。抢劫犯小周五大三粗,跟他搞好关系,说不定哪天用得着;诈骗犯小刘能说会道,跟何铁成关系不错,值得亲近;至于老兰和长春是跟我一块来的,当然也要让他们沾点光。就这样,五包香烟连抽带散,扛了半个多月,眼看马上就要“断粮”,就在这时候,长春的老乡给他送了一条软延安,长春塞给我两包,我欣喜若狂:这才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了这两包烟,加上我省吃俭用,总算将入监组培训头一个月最艰难的日子度过去了。

在入监组的一个月,我收获很大。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监狱,过去是靠人混,现在是靠钱混。钱是什么?钱就是香烟,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香烟就是通用的人民币,甚至比人民币还好使。要想混得好,就要想办法赚钱!想办法搞烟!

4

入监组一个月培训结束了,我被分配到四监区,与我同时下队的还有刘长春,老兰年龄大了,去了老残队。

四监区的业务主要是生产各式皮鞋,这种皮鞋是人造革做的,质量很差。据说出口到美国,五美元一双,很受欢迎,美国人把它当做一次性消费品,反正价格不高,穿坏了立马丢掉,然后买一双新的。但是,我发誓这种鞋我这辈子是不会穿的。

在监狱,只要不发生非正常死亡和犯人逃跑事件,生产任务就是头等大事。监狱的活一般是从专业厂子承包的,干活的是犯人,加工费特别低,因此不少厂子喜欢与监狱合作,可以降低生产成本。但是,厂方与监狱又各有各的小算盘,厂方要质量,监区要数量,一个生产小组十几个人,每人一道工序,每天要完成六百双雪地靴生产任务。

为了赶任务,产品质量自然无法保证。厂方技术员因质量问题时常与犯人发生冲突。一次,二工组鞋子质量出了问题,被厂方女技术员发现,于是双方吵了起来。二工组组长杜鹏波兼积委会副主任,自恃有监区"大拿"一把手监区长的支持,根本没把厂方技术员放在眼里。用手指着女技术员的鼻子骂道:“臭婆娘,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会找我们二工组的麻烦,一工组质量有问题从没见你说过。”

“你骂谁是臭婆娘?”女技术员平日就好逞强,这会儿自然不甘示弱。

“我就骂你怎么样,臭婆娘!臭婆娘!”杜鹏波一连骂了技术员几句。

这时侯,女技术员的脸色明显变了,恰好她手上拿了把钢尺,她二话没说,举起钢尺,狠狠向杜鹏波的脑门上摔去。顿时,杜鹏波满脸是血,倒在地上。二工组的犯人们看到组长为了大家的利益让技术员打了,不知谁喊了声“打——”,十几个犯人冲上去,围住女技术员,拳打脚踢,打耳光、扯头发、吐唾沫。那天是王管教、李警官值班,他们在值班室监控里看到车间打斗的场面,立即赶了出来,两人举着警棍好不容易将犯人驱散,然后派人将受伤的女技术员和杜鹏波送到了监狱医防站。因为是群体性事件,加上事出有因,监区没处理一个犯人。

不过,那位女技术员后来调离了四监区;杜鹏波也让王管教叫到值班室,屁股上挨了十警棍。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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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监狱,监狱长叫“大拿”,号长叫“头块子”,普通犯人叫“毛驴子”。这里鱼龙混珠,等级森严,犯人也分等级。一等犯人是监区任命的积委会主任和生产小组组长,他们可以代行狱警的一部分权力,比如考勤、加分、分配香烟。他们既可以照顾你,也可以找你麻烦,这些人你都不能得罪。犯人们背地里叫他们“二干部”;二等犯人是家庭富裕,帐上钱多的。每个月购货时可以多买几条香烟,多买几袋烧鸡或几包火腿,每次回见后都能够吃上家里订购的亲情餐,每顿饭可以多摆几道肉菜。这种人一般身边都跟着一两个小弟帮忙干活,是不折不扣的监狱土豪;三等犯人就是我们这些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穷光蛋,只有低声下气地说话,老老实实地做人,没黑没明地干活,没准还得当“出气筒”,代人受过。

当时我女儿正在上大学,家里经济负担较重,只有妻子一个人的工资收入。每月妻子既要承担女儿的生活费,又要承担我在狱中的开支,经济压力不小。怎样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做到自食其力,或者从三等犯人升为二等犯人,是时不时从我脑子里冒出的问题。

老犯们告诉我,监狱是半个社会,只要动脑子,干什么都来钱,一些老犯除了自给自足外,出狱时还能给家里带回万儿八千元。

他们说,以前四监区的业务是给美容美发店模具扎头发,模具主要出口日本、韩国和东南亚,当时监狱管理很松,给模具扎头发成了一些老犯们的生财之道。

进过监狱的人都知道,成绩对于长刑犯人十分重要,只要攒够1200分成绩,就可以减刑一年。于是,一些不需要成绩的短刑犯就打起了卖产值的主意,把每天加工的模具卖给那些长刑犯,然后换回自己需要的香烟或食品。他们私下里交易,一个成品模具可以卖到20元。手快的老犯一天扎10个模具,可以赚200元钱。

刚来的新犯手慢,完不成监区生产任务,只好买产值交任务。那时候,每天收工时总能看到几个犯人铐在楼梯栏杆上,愁眉苦脸,原因是没有完成当天的生产任务。一位新犯完不成任务,只能罚站,除了吃饭睡觉,每天就站在值班室和号子门前。一个礼拜下来,这名新犯顶不住了,只好掏钱买产值。

而另一方面,卖产值的老犯们的日子却越过越滋润,依靠卖模具,有吃有喝有烟抽。最令人眼热的是车间打扫卫生的老犯张师,打扫了一年卫生,不仅满足了自己的生活开支,还交清了两万元罚款。他的生财之道是打扫卫生时在车间里捡头发,或者从垃圾堆里找头发,将它卖给那些需要头发的犯人。

一克头发卖5毛钱,一两头发卖50元,一个月可以收入好几千元。当然,犯人们不会用现款结账,而是用香烟抵债,老张最多一个月挣了20条“兰白”香烟,成了四监区的“首富”。

当然,现在监狱管理紧了,加上减刑政策发生了变化,你辛辛苦苦挣够1200分成绩,减刑幅度最长不超过九个月。如果有罚款,罚款缴纳没过半,只能减刑四五个月。因此,买成绩减刑也就没多大意义了,卖产值这门生意慢慢冷落了。

6

当然,在监狱除了卖产值,还有几门生意比较火爆。

在监狱香烟是硬通货,是通行的人民币。香烟紧缺时,曾经一条60元的“红金龙”卖到100元,一条110的“磨沙猴”卖到200元,利润高达50%以上。于是,有人开始做起了香烟生意。月初监区购香烟时拼命从别人手里收购香烟,到月底香烟断货时加价销售。心轻的人一条香烟加15元利息,心重的人那就随行就市、水涨船高。但是,有烟没火也不行,在这里,价值一元的打火机可以卖到10元。我们号子的老犯周小龙,就是专做香烟生意的,现在不用家里上帐,已经做到了财务自由。生活水平一点不比土豪们差。

方便面是监狱里的第二种紧俏商品。由于监狱伙食差,油水轻,干活累,大部分犯人不得不靠方便面充饥。一包“华丰”牌三鲜方便面,原价一元,在这里可以卖到两元甚至三元,就这价格有时候还没货。

除此之外,还有人专门倒卖茶叶。茶叶通过狱警带回监狱,一斤100元的茶叶可以卖到300元。

当然,租书也是一个不错的生意。如果你手头有几套言情、玄幻或穿越小说,恭喜你,你每月都有稳定收入了。因为监狱里的书太少了,按照这里的行情,一本书租金是5元,期限三天,到时候不还,租金另算。

如果你既没钱又没东西,好办,只要你有力气,照样可以赚钱。比如,在同监室代人值日,每天拖地、提尿桶、摆放牙膏牙刷,一次三天,可得报酬15元;每月帮人上下提暖水瓶,可得报酬30元;帮人洗被罩,每件2元;帮人洗衣服,夏装每件2元,冬装每件6元。月底用实物结帐。

四监区生意做得最好的有两个人:一个叫彭海峰,一个叫李峰。彭海峰犯的是贪污罪,他曾经是一家国营电子设备厂的老总,贪污公款10万元判了七年半;李峰犯的是抢劫罪,入狱前在少林寺学过武功,跟一群二十多岁的小青年抢了一车从贵卅运往陕西的茅台酒,判了15年。

彭海峰在监狱里有门路,什么生意都做,犯人需要任何东西他都能想办法搞到。许多紧俏商品,比如木耳、黄花、粉丝、花生米这些监区购货时没有的商品,他都能通过关系带回来,但价格贵得令人咂舌,这些商品每件加价40%,要不要随你。

与彭海峰相比,李峰只能算得上一个摆地摊的。他的生意打的是时间差,月初监区统一购货时,各种商品多买一点,然后月底断货时加价销售。不要小看这小打小闹,几年来李峰靠这种小本生意已经能够养活自己,许多老犯都很羡慕。

7

我这人注定不是做生意的料,不会说狠话,不会做狠事。做生意别说赚钱,最后甚至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我做的第一笔生意是将一箱三十元的酸奶借给六号监室的新犯余军,双方言明,利息是50%,也就是15元钱,月底还本付息。结果三个月过去了,别说利息,连本钱都没还上。

余军今年十八岁,犯的是寻衅滋事罪。他十五岁就出来混社会。有一次在酒吧唱歌,结账时他说服务员算错了,给他多算了300元钱。为此,跟几个小哥们砸了酒吧,打伤了老伴。法院以寻衅滋事罪,判了他一年六个月。他父亲大前年出车祸不在了,母亲身体不好,常年有病卧床不起。

他入狱大半年了,没有人给他上一分钱的帐。但他又非常好面子,别人有的他要有,别人没有的他也要有,香烟、酸奶、烧鸡、火腿一样都没落下。没有钱,就举债过日子,听说他已经欠了3000多元的外债。讨债的几乎踢断了六号监舍的门坎,他只好借新债还旧债,但是对我的外债却绝口不提,大概觉得我这人好说话。

老犯们告诉我:做生意要看对象,你必须摸清对方的底细,才敢给他放账。对那种没有偿还能力的人,即使给你再高的利息也不要跟他打交道。

但是,长春找我借东西我不能不给,他毕竟跟我一起进监狱,一起下四队。

长春姓刘,老家在东北。五年前,他在网上谈了个女朋友,女朋友是陕西人,而他是吉林人,当时他在长春市一家民营保险公司工作,跟女朋友确定关系后,他就毫不犹豫辞掉了保险公司的工作,只身来到西安。女朋友是西安一家房地产公司售楼部经理,将他介绍到了房地产公司财务部工作。当时公司资金紧张,需要筹集资金做房产运营,公司推出了面向社会、高息集资的办法,年回报率高达30%。长春一到财务部,就负责这项工作,几年来,仅他经手的集资款就高达2000多万元。后来,集资款到期,公司无力偿还,老板卷款跑了路。于是,长春便跟几个财务人员进来了。给他定的罪名是集资诈骗罪,判了八年。

按说长春家庭经济条件不错,父亲是铁路退休工人,拿的是高工资;母亲是退休教师,待遇还可以,女朋友又在西安工作,长春在狱中的花销应该没有问题。但是长春说,父母每月给他汇款1000元(监狱规定,每个犯人每月帐面只许保留1000元,超过这个数目就进不了帐),监狱财务室收到汇款单,要攒够一定数目才去银行取款,因此他的上帐时间总是要比别人慢一个月。这时候,问题就来了,他当月的吃喝用品就没有着落,只好找我借。好在他每次借得不多,一包烟、两卷纸、三袋方便面或者两根火腿。他说:“记在账上,下月还你,外加10%的利息。”

但东西太多,时间长了,我都说不清他都拿了些什么货,最后干脆懒得动笔去记,记得多少算多少。

第二个月,长春又来拿了些商品,他说:“老段,不好意思,这个月有点紧张,下月还你。”话都说到这份上,我还有什么说的。

第三个月,长春又来借东西,见我不高兴借,就说:“这样吧,冬天到了,我给你搞一身棉衣,就算顶账,你看咋样?”监狱不发囚服棉衣,我正好需要一身棉衣,于是我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又借给长春几包方便面。过了几天,长春给我抱了身又旧又脏的棉衣,就算跟我货款两清了。但这件棉衣连本钱都不够,更别说利息。

从此,我发誓再不跟人打经济交道了,做生意赚钱根本就不是我的强项,我只有规规距距用妻子给我的钱过我的小日子。

好在我的刑期不长,余刑只有十个月。刑期一满,我逃也似地走出了监狱,这辈子我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随着监狱的大门在我背后渐渐变小,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以后,我会好好珍惜自己的自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