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灵堂内摆着鲜花水果,大厅中央两口棺材,里面躺着我出了车祸双双离世的父母。

“节哀。”

我木着一张脸,穿着一身孝服弯腰回礼。

忽然安静肃穆的灵堂外传来歇斯底里的打骂声。

“兔崽子,我叫你跑,给我滚回来!”

眼看一老一少跌跌撞撞毫无礼法的闯进大厅,竟绕着我父母的棺材转圈圈。

那追着打人的是镇子里有名的无赖流氓,据说失手打残了自己老婆蹲了监狱,出来以后死性不改,喝多了就打自己儿子。

被他追着打的是个看起来十多岁的男孩,除了一条乌黑短裤身上什么都没有冻得哆哆嗦嗦,身上淤青叠加,有些地方流血流脓。

我双眼一眯,确认了此人便是本书的男主,是我要救赎之人。

正好那醉汉跑到我面前,我想也没想,拿起我爸的牌位狠狠朝那人的后脖子砸了下去。

爸,你别怪我,就当你为民除害了,等我多给你烧点纸消消气。

醉汉捂着脖子不可思议的回头看我,我看他没被我敲晕,紧接着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补了一下。

“尼玛……”男人骂了一句,后面的脏话说不出来无力的倒了下去。

男孩傻傻的杵在原地,一双雪亮雪亮的,又诱惑又无辜的大眼睛盯着我看。

不知道家里哪位亲戚帮忙报了警,警察把那醉汉和男孩都要带走。

我看他可怜,一路踩着冰雪往外走,便脱下自己的一双靴子给了男孩。

“你穿吧。”我没多说什么,生怕他觉得我在可怜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不是最敏感的嘛。

办完了我父母的丧事,我已经累得什么力气都没了,只想回家倒头睡一觉,可却在家门口看见了那男孩的身影。

他哆嗦着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周围还飘着雪花,他抱着膀子穿着我那双靴子,呼出的气息化作一团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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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你怎么在这?”或者说,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男孩冻得嘴唇青紫答非所问:“姐姐,我来还你靴子。”

说完,男孩利索的脱了鞋,用他光溜溜瘦骨嶙峋的胳膊在我鞋面上反复擦拭,然后双手递还给我。

一双两百多块钱的棉靴而已,在他眼里视作珍宝。

“给你了。”我说。

“我不收。”他黑漆漆的瞳仁闪着倔强的光泽。

“为什么?”我有些意外。

“无功不受禄。”他说的掷地有声,仿佛一颗小石子砸进我心里,荡开一圈涟漪。

我叹口气:“先跟我进来吧。”男孩跟我进屋。

“喝点热水。”我倒了一杯热水给他,然后回房间找了几件我爸的旧衣服。

“介意吗?这是我爸的衣服。”毕竟他老人家刚刚亡故。

“姐姐,我帮你做家务。”男孩提出了交换条件,并穿上了我爸的旧衣服,丝毫不害怕的样子。

我笑了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你怎么就这么信任我,不害怕我像你爸那样打你?”

我提到“你爸”两个字,男孩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尖锐。

“他不是我爸!”他说的激动万分,眼里闪着憋屈的光:“他是继父。”原本清澈的双眼变得通红。

我知道自己触碰了他的逆鳞,便换了话题:“既然你愿意帮我做家务,那明天再开始吧。我要休息了。”

我说完,拿了一床被子:“你睡沙发可好?”看他的架势是不打算离开我家了。

冰天雪地大半夜,我也不好撵人走。

男孩仰头看着我,比我矮了一点的他双眼无辜,像个慌张的小狗:“姐姐,我可以在你房间打地铺吗?”

我诧异的瞪大眼睛,他怎么说也十多岁了,而我还没谈过恋爱,又刚失去双亲……

他看我犹豫,便退而求其次:“那我睡在你门口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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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最后我还是让他睡在我房间里打地铺。

我是穿书过来的,刚到这个陌生的环境我肯定会怕,而且书中的我死了双亲,这房间多少有点瘆得慌。

然而我却发现这小子发烧了。

他的脸烧的通红,浑身直打冷战,应该是身上多处伤口发炎加上冻了一天导致的。

我起身去拿药,给他简单处理了伤口,忽然他滚烫的手攥紧我的指尖,闭着眼睛喃喃道:“别,别打我,别打我……”

我叹口气,将凉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别怕,我不打你。”

男孩吸了吸鼻子,重新昏睡过去。

按照书中的剧情发展,我要帮助男主改写悲惨的命运,也就是睡在地上的小子。

没记错的话,他叫程雨杭,今年十六岁。

我这具身体的年龄是二十四岁,正好大了男主八岁。

搞笑的是,我和男主还会有一段感情线,我莫璐璐还没谈过恋爱呢,初恋就要交给这小子?

没多想我很快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是程雨杭叫醒我的,房间里充满饭香。

“姐姐,洗手吃饭。”程雨杭一张白净的小脸映在我眼前。

我吓了一跳,睡意全无。

他和昨天相比判若两人,退烧以后脸色好了很多,洗干净了脸还挺好看。

“你会做饭?”我诧异的看着桌上的米饭和青菜。

“会一点。”

我们面对面坐好,我问他:“你继父哪去了?”

“拘留一个月。”

所以这一个月,程雨杭会住在我家里。

反正我也无父无母了,就暂且让他住下。

“姐姐,你白天去上班我在家帮你做家务。你有要洗的衣服吗?”

我迟疑了一下:“程雨杭,你不用去上学?”

他窘迫的低下头:“我没上过学。”

“从未?”我有些吃惊。

“从未。”他的头低得更深。

许是他母亲被继父打残废,没功夫管他,他便一直流浪没学可上。

我不再说话,心里暗下决心,我要帮他上学。

且不说我穿书而来的任务就是拯救这小子,就说他这么可怜的身世,我也要帮他。

4、

我是个服装店老板,自己开了两家商店。白天店里没客人的时候,我给三叔打了电话。

书里设定,三叔是我爸的亲兄弟,从小看我长大,感情甚至比我跟我爸还要好。

“三叔,你帮我问问,怎么能让一个十六岁没上过学的孩子入学?”

三叔在电话那边愣了好几秒:“璐璐,你该不会是要帮那小子吧?”

我心虚的“昂”了一声。

“璐璐,你傻啊,他家庭背景那么复杂你搅和这趟浑水干什么?”

我干笑了两声,我这举动在别人眼里确实够疯狂够傻,但我自己知道我要做什么就行。

“三叔,你且帮我打听,回头我给三婶带两盒 SK2。”

三叔最疼他老婆,一听说我要给带化妆品,拒绝的话吞进去了大半:“那……那行吧。”

挂了电话我忍不住苦笑一声,三叔不会知道,按照书中原定剧情,程雨杭因为被母亲嫌弃,被继父虐待,心理越来越畸形,之后走上犯罪的道路。他屠杀了这座小镇九条人命,其中就包括我三叔。

所以三叔,你还是帮他上学改写命运比较好。

晚上关店,我刚锁好门转身就看到马路对面,程雨杭正等着我。

吓得我差点炸毛。

因为他穿的我爸的衣服,我特么以为我爸还魂了。

“你你你……”我又气又怕,捂着脑门镇定了一会儿:“你来干嘛?”

“姐姐,我接你回家。”他叫姐姐的时候声音格外软糯,叫的我这老阿姨心都要化了。

“你别叫我姐姐了。”我嘟囔一声往家走,他则沉默的跟在我身后,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路过一家炸鸡店,程雨杭眼睛从我身上挪到炸鸡身上。

我问他:“饿不饿?”

他说不饿。

我笑了一下:“那我饿了。”

我买了炸鸡和程雨杭分着吃,他大力撕扯下一只鸡腿,外酥里嫩的鸡肉看得人直流口水,可他却立刻递给我:“姐姐,你吃。”

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就不受家里人待见呢?

“你吃吧,我买了这个多,够吃了。”我将鸡腿硬塞给程雨杭,他这才大口大口啃起来,像是饿了三辈子似的。

我对他的可怜又多了几分。

晚上程雨杭照例打地铺,他枕着双臂问我:“姐姐,你要不要听故事?”

“都说了别叫我姐姐。”

“那好吧,我可以叫你璐璐吗?”

璐璐?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怎么莫名的暧昧……

“你还是叫我姐姐吧。”

程雨杭轻笑了一声,如果开着灯,我会看见他的笑容,他笑起来应该很好看。

可惜这孩子很少笑,云淡风轻的年纪却历经沧桑。

“姐姐,从前有一根火柴,他头很痒……”

程雨杭独有的少年声音让我分外安定,以至于他的故事还未讲完我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我问他火柴怎么样了,他说火柴头痒挠头,然后就着火了。

我揶揄他:“然后火柴就去医院包扎,变成了一根棉签是不是?”

程雨杭一愣:“姐姐原来你知道。”

我笑着拍拍程雨杭肩膀:“你别在家做家务了,出去玩几天吧,反正你没几天时间可以玩了。”

程雨杭问我为什么,我揉揉他柔顺浓密的黑发:“因为过几天,我要送你去上学。”

程雨杭脸色猛的一僵,身板挺得很直,像是被电击了似的。

我笑:“怎么样?你开心吗?”

晨曦刚好透过窗帘照射在程雨杭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粉,他忽然伸出瘦削的双臂抱住我的腰,动作生涩却有力。

他的胸膛紧紧贴住我,他在我耳边哽咽说了一句谢谢你,姐姐,我的心刹那间仿佛漏了一拍,脸色不自觉泛红。

5、

在三叔的帮助下,程雨杭能上学了,但是他比别人落下太多功课,要追上正常学生难比登天。

程雨杭每天学到凌晨三点,只睡四个小时,早上吃一口饭就跑去学校。

我说,程雨杭,你正在长身体不能总熬夜,程雨杭暗暗较劲说:“还有三天就是这个月的摸底考试,我争取这次考试不做倒第一。”

别人家孩子都是争取拿第一,他争取不做倒第一都跟拼了命似的。

我心疼的说:“没事,就算拿了倒第一我也不怪你。”

程雨杭却梗着脖子:“我不会给你丢人的。”

他也知道,最近我和程雨杭走的近,邻居几个闲的吃屁的大妈在给我编故事,说我老处女没人要,想睡小鲜肉了。

程雨杭是长得好看,奶白奶白的,个子也比以前高,没有他那个酒鬼继父的折磨,他气质硬朗许多。

可天地良心,我才二十四,算老处女?再说我还不至于生出那样的歹念,想睡了程雨杭。

第一次月考,程雨杭倒第三,我俩在家里涮了一顿火锅,比考了正第三还高兴。

算了算日子,程雨杭他继父要快从看守所放出来了,我和程雨杭都很心事重重。

那天晚上三婶给我打电话,说收到了代购来的 SK2,正跟我道谢,我也客套的回谢三叔帮忙,忽然大门被狠狠踹了几脚,门锁被踹飞,我吓得从沙发上弹起。

对着电话我立刻说了句:“三婶,帮我报警!”

程雨杭的继父手里拿着菜刀朝我砍过来,像一头疯了的嗜血狂兽。

“你妈的,敢把程雨杭藏起来?我剁死你个贱女人!”

我拔腿就跑,可是男人跑的更快,他拦住我的去路将我锁在卧室里,然后脸色一变,变得狰狞淫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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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雨杭他老妈残废了,老子很久没开荤了!”说着,男人摔了菜刀开始脱裤子。

我吓的脸色发白,试图跳窗户,可身后一只大手揪着我的衣服领子将我拖到床上。

我拼命喊救命,并告诉男人我已经报警了,男人却完全丧失理智将我压在身下。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窗外忽然冲进来一道黑影,撞碎了玻璃闯进来,一把扑在男人身上。

我听到拳头狠狠砸在脸上的声音。

是程雨杭,他竟然敢反抗他的继父。

曾经的他只会被继父追着打,丝毫不敢反抗,可现在他为了我,一拳拳砸在他继父脸上。

而他自己,因为撞碎了玻璃,身上多处被划出血道子,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疯狂打人。

我赶紧开门喊人帮忙,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那是程雨杭特有的声音,他正在变声期,惨叫起来格外凄厉。

我吓得整个人僵掉,只见程雨杭双手捂着眼睛,鲜血从他指缝间流出来。

“程雨杭!”我冲过去抱住他,跟他一起不受控的颤抖:“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这时候三叔和警察都赶到了,我顾不上其他人,带着程雨杭到了医院。

后来医生告诉我,没办法,菜刀划伤了他的眼睛伤的太重,程雨杭瞎了。

6、

“不……”我抱着浑身是血的程雨杭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沉默的好像死过去一样。

我拍他肩膀:“雨杭,你别怕,我会有办法救你的,你相信我!”

程雨杭声音沙哑的让我想哭:“我知道,姐姐,我一直都相信你。从来我最不相信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他没哭,我却捂着嘴哭了出来。

原生家庭无爱的孩子,最容易自卑。

他爱过他的父母,可后来他们离婚了。

他们吵着闹着说,如果不是因为有了程雨杭,他们才不会结婚。

后来他母亲再婚,找了个更加不堪的继父,他母亲便总是说程雨杭是个扫把星,就是因为他才没有好日子过。

没有人重视过程雨杭,没人了解过他的心。

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上生活了十六年,没有被人爱过一天,那是什么滋味?

我想象不出来,但我心疼这个从没被爱过的男孩。

以前老一辈养四五六个孩子,都带大成人了,可为什么程雨杭的父母带他一个人安稳长大都做不到?!

程雨杭住院了,但他不想耽误学习,他缠着我叫我给他念功课听。

有一天我实在口干舌燥,放下课本:“不行,我要累死了,歇会儿。”

程雨杭笑了笑,脸上裹着纱布:“姐姐,我们老师一讲课口若悬河恨不得课间十分钟都占了,你怎么才念了半小时就累了。”

“我笨呗。”我随口说。

程雨杭却伸出手,试探的摸到我的指尖:“姐姐,你不笨,我不允许任何人说你不好,包括你自己。”

我突然呆住,说不出话。

他的头发有点长了,盖住耳朵,我说:“我帮你剪剪头发吧。”

程雨杭笑着点点头。

这一次,日光清澈,我看清了他的微笑。

“程雨杭,答应姐姐,以后多笑笑。”

程雨杭微笑:“只要有你在,我就愿意笑。我只想笑给你看。”

我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慌里慌张去找推子和剪子。

我把程雨杭带去阳台,小心翼翼的帮他理发。

指尖不小心碰到程雨杭的耳朵,软的像朵棉花糖。阳光下,少年的耳朵是粉红色的。

我蹲在他面前告诉他:“我现在要给你剪刘海了哦,你不许动了。”

程雨杭咧嘴一笑,他第一次露出这样诡异的笑容,我愣住,他却忽然伸出手搂过我的头,将自己往前送了出去。

于是,那个阳光明媚,清风送爽的下午,我和程雨杭接吻了。

他的吻很冰很浅但是带着一股强制意味,我被他小小年纪却自带的霸道气息搞得束手无措。

惭愧,真是惭愧,比程雨杭大了八岁的莫璐璐终于还是走上了吃小鲜肉的这条不归路。

但是还真别说,妈的真香。

7、

程雨杭终究没能读书,我在学校给他办退学手续的时候,被一个女孩子拦住。

“你就是程雨杭的……姐姐?”女孩子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扎着马尾辫,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脸上有一点稚气未脱。

我没说话,只端正的看着她。

她哼了一声:“你要真是他姐姐,就该避避嫌才对!”

我不生气,反而觉得有一些好笑。

我是穿书过来的,并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所以这个世界的人对我有什么看法和腹诽我都不太在意,唯一让我牵挂神经的也就只有程雨杭。

“你喜欢程雨杭对不对?”我虽是问句,却很笃定。

女孩先是吃惊,接着脸色微红,然后才是蛮横的承认道:“是又怎样?你觉得你能阻止的了吗?”

我更觉得她幼稚的可爱:“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多一个人喜欢程雨杭我高兴。”

“你!”那女孩看不能激怒我,反而她自己有点不高兴了:“你到底是他姐姐还是什么人?如果你是他姐姐,就不该每天跟他在一起,他需要自己的空间!如果你不是他姐姐,你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为他做的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你们不会有结果!”

我笑容凝滞在嘴角,不得不说,小姑娘这几句话说到我心里去了。

但我还是维持着淡定的笑容,友好而疏远:“谢谢你为程雨杭考虑这么多,我替他谢谢你。”

说完,我转身就走,身后依然是那小姑娘的叫嚣:“喂!谁要你谢谢啊!我要你把程远航还给我,他是属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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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吃饭的时候,程雨杭因为看不见,总是不能把食物放进嘴里,但他拒绝我喂他。

自从他瞎了以后,我和他心照不宣的没提过他眼睛的事情。

“退学手续办好了。”

“哦。辛苦你了姐姐。”

“今天……我看见一个小姑娘。”

“嗯。”

“她说她喜欢你。”

程雨杭僵住。

“她说,你是属于她的,让我把你还给她。”

程雨杭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摔在桌子上。

“我,我……”程雨杭有些慌。

我不打算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只是想逗逗他看他什么反应。

“我预约了医生给你看眼睛,下周我们去医院做检查。”

程雨杭沉默片刻,之后语气焦急:“姐姐,我怎么感觉你要离开我?”

我咬了咬下嘴唇,说了谎:“怎么会。”

其实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这一次他继父刚出看守所就伤了人,而且情节严重,所以又被关起来了,可迟早有一天他会被放出来,到时候程雨杭还要跟他回家。毕竟我不是他的监护人。

到医院复查了眼睛,医生说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合适的视网膜,目前医院没有,而且要做手术要去大城市,小镇的医院都做不了。

回家的路上程雨杭很丧,独自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插着耳机耷拉着脑袋。

天边聚集了浓重的乌云,刚一下公交,哗啦啦下起瓢泼大雨。

我们都没带伞,便扯着程雨杭飞快的跑,可程雨杭绊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

是我不好。

他不哭不闹,坐在地上淋雨,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脸被雨水打湿干净的有些苍白。

“雨杭,站起来,我们回家。”我扶他。

他骨节分明,白的吓人的手却挣开我,仰头是一双失焦的眼睛:“姐姐,你放手吧,我好累,我不想跑了。”

我嘴唇一憋,心里难过的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那好,我陪你淋雨。什么时候你想跑了,我再跟你一起跑。”

程雨杭听完,鼻尖微动,眼眶迅速泛红,然后一把抱住我哭了出来。

那天大雨倾盆,街上行人稀少,程雨杭抱着我哭了很久。

我拍拍他的后脖颈,将他抱得更紧一些:“程雨杭,男人不是不可以哭,只是哭过一次,就要成长一次,你要比之前的你更成熟,更坚强。”

9、

我和程雨杭回家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拿出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嗡嗡的吹了许久,少年浓厚的头发终于干爽,我刚要离开却被程雨杭抓住手腕。

“嗯?”我不明白他的用意,紧接着却被他大力的扯过去压在沙发上。

我有些慌了,心脏咚咚作响。

“程雨杭……”我想吼他,可说出的话却化成一句呢喃。

程雨杭看不见我,他压在我身上慢慢伸出手,试探的摸到我的眼睛,我的鼻梁,最后落在我的嘴唇。

我紧张的吞吞口水,我俩之间隔着微妙的短距离,彼此感受得到温热的气息。

他声音暗哑:“如果我这辈子都看不见了,我希望永远记得你的样子,莫璐璐。”

说完,程雨杭的唇落在我唇峰上,我的手心唰的一下出了一层热汗,整个人僵掉。

就在我想要推开程雨杭的时候,他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结束了他蜻蜓点水的吻坐了起来。

我清了清嗓子,看到程雨杭的脸颊是粉红色的。

“我我我店里还有事,我要去店里一趟。”我感觉自己要热死了,找了个理由跑了出去。

程雨杭没有追上来。

我在外面转悠了一个多小时冷静下来,这才回家,可还没回到家就听见屋内传来程雨杭的吼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你们滚!滚!”程雨杭的吼声吓得我浑身一凛,只见几个男人正砸我家,还打伤了程雨杭。

他看不见躲不开,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带血。

我浑身愤怒的细胞瞬间叫嚣起来:“你们干什么?!放开他!”

那几个男人看到我,放开了程雨杭,可程雨杭却歇斯底里的叫我快跑,不要管他。

我看着他因为看不见被欺负成这样,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小妞,这里是你家?”那几个男人看我:“我们呢,不是什么坏人,我们只是来讨债的。”

“我没欠过别人钱。”我努力镇定。

“不是你,是程雨杭他爹。”

“他不是我爸!”程雨杭吼叫,可却被人重重扇了一耳光,顿时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程雨杭!”我紧张的往前挪了几步:“你们要讨债为什么找我?为什么打伤无辜的程雨杭?”

“我们找不到他爹,只能找他了。这小子现在在你这里,那你替他们还钱吧,如果不还,那不好意思,我只能把你家砸个稀巴烂了。”

我看着一地的玻璃碴子,这还不够稀巴烂?!

“你要多少钱?”

“五万。”

“这么多?”

“连本带利,你不信我这里有借条。”男人哗啦一声,扔给我一张借据。

是程雨杭他爸借的高利贷。

“你们别跟我姐要钱,把我抓走吧,要杀要剐随你们!”程雨杭试图站起来,可他看不见一下子撞到桌角。

此刻我心里唯有一个念头:程雨杭的眼睛那么好看有神,我一定要帮他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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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给了那几个人五万块,我是做小生意的攒了点积蓄,五万块还不算要了我的命。

我扶起地上气的发抖的程雨杭:“没事了,起来吧。”

程雨杭却忽然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对不起,姐姐,我没用。”

我一把按住程雨杭继续扇耳光的手:“听我说程雨杭,不要自暴自弃,永远不要!”

晚上我收拾客厅的残渣,程雨杭在卫生间独自清洗伤口。

我想问他要不要我帮忙?可我一想,还是算了,怪难为情的。

我联络了省里的大医院,帮程雨杭预定了换眼角膜的手术,我希望他尽快复明,恨不得明天就让他看得清楚。

忽然卫生间里传来一声闷哼,同时是一声凳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我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怎么了?要帮忙吗?”

程雨杭吭哧了一声:“不用了。”

我沉默片刻,程雨杭疼得又吭哧了几声,求救道:“还是来帮我一下吧,我抽筋了……”

我只好开门进去,卫生间内花洒还开着,室内蒙了一层热腾腾的水雾。

水雾中,程雨杭穿了一条短裤倒在地上,小腿和脚趾都在抽筋。

“怎么还抽筋了?”我笑他,帮他扶好了凳子让他坐好。

视线不经意间看到程雨杭大腿上留下的烫伤。

那是被烟头烫伤的痕迹,程雨杭他继父真是个王八蛋。

我挪开视线不忍心再看下去。

“嘶……”程雨杭皱着眉:“另一条腿也抽筋了。”

我只好给程雨杭按摩小腿,少年的脚踝精细修长,我心中默念克己复礼,修身养性,守好底线。

卫生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水流哗啦啦冲刷地砖的声音。

程雨杭讷讷说道:“姐,我能爱你吗?”

砰的一声,我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一样。

水流声显得格外突兀,我沉默许久始终没有回复。

到了预约手术的前一天,我带着程雨杭坐车去了城里。

网上预定了两间房间,程雨杭住我隔壁。

我安置好了程雨杭,准备回自己房间,程雨杭在身后问我:“姐,你要是想我了,就敲敲墙壁。”

我被他逗笑了:“谁会想你?我都要累死了,回去就能睡着。”

程雨杭单薄的肩膀微微塌着,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看不出喜悲。

“我会想姐姐的。”

回到自己房间,我洗漱完毕却睡意全无,脑子里全是程雨杭。

有点紧张,不知道明天的手术能不能顺利进行,如果顺利程雨杭就能看清事物,就能重新上学。

如果不顺利,他的人生会不会像书中原剧情那样,伤害九条人命自己也被判死刑。

房里没有开灯,我辗转反侧睡不着,睡衣摩擦床单发出沙沙的响声,忽然头顶传来清晰的三声叩、叩、叩。

程雨杭在敲墙。

我心中荡开一圈暖流。

他在想我。

我坐起来踌躇了很久,月光洒在墙面,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在墙上也叩了三声,当做回应。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刚要洗漱,就接到了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忽然心中的希望如山体滑坡般轰然倒塌。

11、

程雨杭如约出现在医院,并在护士的帮助下换了手术服。

他手指格外冰冷,身体微微发颤,我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冻得不停发抖的样子,可怜如被抛弃的小狗。

“姐姐,你会等我出来的对吗?”程雨杭睁大了那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错乱的方位。

“我会等你,你手术完了第一个就能看见我。”我拉着程雨杭的手,他手心全是冷汗。

“如果手术不成功,你会不会……”

我打断程雨杭的话:“一定会成功的。等你出来,你还要帮姐姐选春联呢,快过年了,我还指望着你帮我扛年货呢!还有,你还说要给我一张敬业福,等你出来第一时间分享给我哦!”

程雨杭这才笑起来,明媚温暖:“好,你等我。”

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看着程雨杭被推进了手术室。

我也躺在另一间手术室,等着被摘除眼角膜。

临出发前,我接到医院的电话,原本愿意捐献眼角膜的人临时改了主意拒绝捐献,所以原定给程雨杭的眼角膜没有了。

我便立刻到了医院,求医生看看我的眼角膜是否合适,医生说合适,但如果摘除,从此以后我便是个瞎子了。

我心头沉重如被几吨的卡车碾压,喘不上气。

躺在手术室里等待着被打麻醉剂,我脑袋里回想起在学校遇见的那个女孩她跟我说过的话。

她说,如果我是程雨杭的姐姐,应该给他一些自己的空间。

如果我不是,就应该离开他,毕竟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我想,是时候离开程雨杭让他独有一片天地了,我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啊……

后来,程雨杭的手术很成功,但他出了手术室第一个看到的不是我,而是他的继父。

他被继父带走了,但他的反抗声吵得整个医院不得安宁。

我当然也听到了,我是故意躲在手术室里不出去的。

“莫璐璐,你骗我!莫璐璐,你给我出来!莫璐璐,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莫璐璐,你带我回家好不好?莫璐璐!”

最后程雨杭的喊叫带了哭腔,我咬着手背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

医生说,刚做完手术我不能哭。

对不起程雨杭,我知道你跟你的继父回去大约还要挨打,但你现在已经学会反抗了,你是大男孩了也看得见了,你可以逃跑了。

你早晚要被他带走,毕竟他是你的监护人,而我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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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手术做完以后,三叔三婶接我回家,为了躲避程雨杭,我去三叔家住一段时间。

大年三十那天,县城响了一天的烟花炮竹声,热闹非凡,可我只能听声却看不见异常绚烂的烟火,心中的孤寂也分外浓重。

三婶过来问我:“璐璐,你说,有哪些适合大年三十发的朋友圈文案啊?你帮我想想呗。”

我懒懒道:“你去知乎搜一搜,答案多到令人发指,而且都写的挺好的。”

“哦,这样啊……”三婶找了一会儿又来问我:“你看这一句怎么样?万事胜意,前路灿烂,愿往后每个新年身边都有你陪伴。”

我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挺好的。”

就是我的身边少了一个程雨杭。

我们说好一起跨年的约定,如空中爆裂的烟花化成一场渺茫的烟雾。

转眼开春,进入三月,我窝在摇椅里晒太阳。

三婶见我失明后行动倦懒了不少,叹口气:“璐璐,为了程雨杭捐献眼角膜,真的值得吗?”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这世上很多事本来就没有意义,也没有值不值得。

只有你想做和不想做的区别。

前世的我本来已经死了,因为穿书我才能重新活一次。重活一次我的使命就是保护程雨杭,救赎程雨杭。

顺便在改变程雨杭悲惨人生的同时,阻止九条命案的发生。

如果非要讨价还价,说什么值不值得,那我的生命是因为程雨杭的存在才能获得,到底谁占了便宜呢。

某个日光倾城的午后,我闭着眼睛晒太阳,闲来无事喝喝茶水,却听见楼对面传来熟悉又让我揪心的声音。

“莫璐璐!我知道你在这!”是程雨杭。他的声音从楼对面的天台方向传来,清晰响亮的仿佛要穿透云层。

手里的茶杯啪叽一声摔个粉碎,他终究还是找到了我的藏身处。

“莫璐璐!我会记住你对我说过的话!你说,永远不要放弃自己!你说,男人不是不可以哭,只是哭过了就要成长,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那我就说给你听!”

“莫璐璐,我要离开这座县城,我要出去闯一闯!你给我等着,我早晚有一天回来娶你!”

“莫璐璐,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过我出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你,你说你会等我的!我再给你第二次机会,这一次,你一定要言而有信!”

“莫璐璐,你是我程雨杭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我的手指死死抠着座椅扶手,手心全是湿汗,心脏咚咚跳的剧烈。

希望程雨杭看不到我此刻的表情,毕竟我哭起来甚丑。

程雨杭走了,那天晚上我一直坐在阳台上,单曲循环一首歌,歌词是,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那我们算不算相拥……

13、

我把自己的服装店卖了换了一笔钱,一部分给了三叔当房租和生活费,另一部分自己用来治眼睛。

几年后,省里眼科医院告诉我,有人愿意捐献眼角膜,我可以做手术了。

我一直没有放弃自己,就像我跟程雨杭说的那样,永不自弃。

我既然能救赎程雨杭,我也可以救自己。

三十岁生日那天,我和一帮朋友喝多了,跌跌撞撞回家小心翼翼开门,没想到三叔和三婶还没休息。

我在客厅听到他们商量,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总不能让璐璐一直单身下去吧,我们倒是可以跟她生活在一起,可是哪有一个大姑娘熬到三十岁还不嫁人的?”

三叔沉默。

三婶继续说:“咱们这不像大城市,三十多岁不结婚的女人多的是,甚至不婚不孕。可是璐璐不一样,她没了父母,再没有丈夫儿女,晚景孤独呀……”

三叔咳了一声:“我明白你想说什么,璐璐也都清楚。但是她现在心里还等着那个程雨杭呢!哎,就算给她介绍了相亲对象,她怎么肯去?!”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几乎都被我听到了。

我看了眼手机时间,凌晨一点多,我不知道他们是故意等着我回家了才说这些,还是因为我的终身大事失眠到现在。

总之我想他们是为我好。

我关上房门佯装没听到,深夜却是孤枕难眠。

我看过一个问题,你会等一个人很久很久,久到以年为单位吗?

我会,我已经等了程雨杭六年。

接下来我大约会等第七年,第八年。

为什么呢?因为我曾经承诺过,我会等他。我食言过一次,这一次我不想不守承诺。

第二天三婶找我,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去就是了。”我淡淡的看着三婶,她诧异的看着我:“璐璐,你愿意去相亲?”

我点头:“愿意。”

说完,我起身灌了一大杯水缓解我的宿醉。

“哦对了三婶,下午我叫搬家公司来,我要回自己的房子住了。我瞎了这么久,你们一直照顾我,这几年多谢你们。现在我眼睛复明了,我也该回去了。”

三婶以为我生气了:“璐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三婶绝对没有想赶你走的意思!你妹妹在外地上大学,你住她的房间根本没有给我们添麻烦,我和你三叔看待你跟自己孩子一样,我们真的只是怕你孤独!”

我抱住三婶,安慰的拍拍她肩膀:“三婶,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愿意配合。可我毕竟也三十岁了,我总要学会一个人生活的。”

后来我去见了相亲对象,对方是个硕士,比我小两岁。

他看见我,上下打量我一下,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比照片好看点,就是头发有点短,腰不是很细。”

我嗤笑一声,妈的直男癌晚期。

14、

“看不上我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我懒得搭理他,点了一杯咖啡独自喝着,眼神飘向窗外。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直男癌患者叭叭叭。

“我没礼貌?刚见了第一面就对别人外貌品头论足,你很有礼貌?”

男人心虚的没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牛逼?”我故意激怒他,想让他赶紧走。

男人果真动怒:“是啊,我就是觉得自己挺牛逼!我是硕士毕业,你呢?自己开个卖服装的小网店很了不起吗?!你想跟我在一起,那还是高攀了呢!”

说完,男人翻了个白眼气冲冲离开。

我冷笑一声,服务员走过来跟我说,男人那杯自己喝过的咖啡没结账……

果真牛逼的很,还要我付钱。

晚上回家打开电视随意的看,启了一瓶可乐喝着。

有一个采访栏目的主持人说道:“请问有什么事情是你性格变外向以后才知道的?”

镜头切到受访对象,我手里的易拉罐嘎的一声被我捏扁。

电视上的受访对象是程雨杭。

我跑到电视机前趴在电视上看,像个狗似的,我确认就是他。

他的谈吐温文尔雅,镇定自若:“我的性格算不上外向,但比曾经的我开朗。因为一个女人跟我说过,我应该多笑笑,主动跟人打招呼,讲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而不要躲躲闪闪。实在难过的话可以哭,但是哭过以后要学会成长。遇到再难的事情不要放弃自己,坚强的面对总会挺过去。以及不要总是对黑暗的过去念念不忘,而是选择记住那些美好的过往……”

程雨杭这是发达了?都上 CCTV 了。

这时候主持人露出八卦的笑容:“真没想到号称钻石单身王老五的程总心里一直有一个女人,您是不是一直都喜欢对方呢?对您来说,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程雨杭:“她开心我比她更开心,她难过我比她更痛苦。能保护她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超人浑身充满动力,离开她的时候我失魂落魄觉得自己像个躯壳。爱一个人的感觉,大概是情绪不受自控,一颗心总是悬着。”

如今侃侃而言的程雨杭,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还有电视里主持人叫他,程总?!

我迫不及待打开百度搜索程雨杭三个字,弹出来的消息是:程雨杭,22 岁,XX 天然气公司 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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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程雨杭上电视的事情很快传遍小镇,有些亲戚托我找程雨杭,想让程雨杭帮忙投资开公司。

三叔他老人家快退休了,但因为他帮助过程雨杭上学的事情,被领导返聘回去,还涨了工资。

镇小学校长亲自来找我,说程雨杭的母亲搬走了,继父又因为喝酒生事被抓起来,这辈子可能就要在监狱里过日子了,只剩下我跟程雨杭有些交情,希望通过我找到程雨杭,回学校做演讲。

可见人一旦出了名有了地位,曾经骂你苟且的人,不管如今远隔千里,还是山高水长,都想缠上你借你的光。

我有一种预感,我等了他六年,就快要重逢了,只是我没想到,和程雨杭的重逢会这么快,这么诡异。

某天我起床准备洗个澡出门,可洗到一半淋浴器和花洒都坏了。

冲头发的时候,好好的热水瞬间变成冷水,冰的我尖叫出声。

我顶着一头泡沫,调了半天热水阀门,怎么都不好使。

冷水不停的从花洒里流出来,浇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试图关闭水龙头,可怎么都关不上。

无奈,我想将花洒卸下来,可冷水像是故意跟我作对,四面八方的呲出去,我一个脚滑一屁股坐在地上。

冷水像是在嘲笑我生活能力低下,肆无忌惮的喷在我脸上。

我骂了一句脏话,从地上爬起来打电话找维修工人上门维修。

身上满是没冲干净的泡沫,头顶的洗发露也黏腻腻的流下来,我烦躁的裹了浴巾等人来。

七月底天气闷热,我不冷反而出了一身汗,更腻。

等了十分钟有人来敲门,我赶紧去开门。

就是这时候,程雨杭逆光站在走廊里,手里拎着一个工具箱,一米八多的个头逼得我仰视他,整个人冷峻又威严。

直到我仰视的脖子都酸了,还是不敢相信,六年多了,程雨杭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而我一身黏糊糊的泡沫,围着一条傻兮兮的浴巾。

“我来修淋浴器。”程雨杭富有磁性的嗓音说着,看着我的眼神蕴含浓浓的温柔。

“啊……那个……对。”我的肢体变得不协调,懵懵的想指出卫生间方向,可程雨杭已经轻车熟路走进去,他自然记得卫生间在什么位置。

我杵在卫生间门口,微张着嘴唇,恍惚的看着程雨杭拿出工具,叮叮咣咣维修了半天,然后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他长成男子汉了,他从男孩变成一个男人。

水龙头阀门终于被关上,程雨杭挺起腰背,挽起的袖子下是一截精壮手臂。

“姐,我再给你买一个吧,这个老化的不能用了。”

我听到他喊我姐,猛地一怔。

他走到我眼前,放下手里的工具箱,一步步将我逼到墙壁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从我赤裸的后背传来,我俩之间回荡着沐浴露的香气。

“我回来见你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他说完,下意识咬了咬腮帮子,男性气息更足。

我想起程雨杭走的那天,他跑到天台上跟我喊的话,瞬间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程雨杭却抬起我的下巴,逼着我看他。

他的眼睛,也是我的眼睛。

“姐,有一个问题你一直没有回答我,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我懵懵的看着他:“什么问题?”

“姐,我可以爱你吗?”

说完,程雨杭不顾我的回答,将我抵在墙上,俯身蛮横的吻住我,像是惩罚我不守诺言没有等他。

他的大手攀上我的腰将我死死抵在他怀里,一如那天晨光微醺,他张开双臂抱住我,在我耳边说,谢谢你,姐姐。

我正交织于旖旎的回忆和绚烂的现实中无法自拔,就听程雨杭在我耳边轻笑一声:“姐,你好像比以前更大了。我是说年龄,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