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争凶》,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1

苏月是我的老师。

记得她第一天来上课,教室里的男性荷尔蒙顿时上升不少,男生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难以置信。

在他们充满偏见的印象里,这样惊艳的女子应该属于光芒四射的舞台,而不是在讲台上呼吸着雪白的粉笔末。

那天苏月很认真地询问大家对她的第一印象。班上的男生也热情地回应她,什么美丽、性感、举止优雅、落落大方、倾国倾城,各种庸俗不堪的词使劲往她身上砸。

我瞟了一眼班上其他女生,只见大部分女生眼里都带着不屑,我嘲弄似的笑了一声,用课本盖住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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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实在有些长,当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教室已经空荡荡的。

我揉了下眼睛,看到坐在我对面的苏月,是她把我唤醒的。

“你是47 号的叶潇吧。”她翻着班上的点名册。

“对,有事吗?”

“没,只是我第一天上课,你就在我的课上睡觉,挺伤我自尊的。”

我若无其事地说:“你别误会,我上其他老师的课也是这样的。”

她笑了,问我:“你能不能说说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刚才就你没发言。”

“嗯。”我看了她一眼,“第一眼感觉……胸挺大的。”

她先是愕然,随后笑得花枝乱颤:“哈哈,谢谢你的坦诚。”

“你不生气?”我有些懊恼。

“生什么气?我从来不剥夺学生说实话的权利。”

苏月是个思想很古怪的人,这跟她相处久了就能看出来。她总能容忍我古怪的想法和行为,并给予宽容。后来我们渐渐熟了,她常常趁着午间休息找我聊天,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聊。在我面前,她没有老师的架子,甚至允许我直接称呼她的名字。

有一次,她问我:“小叶,你知道我对你的印象是怎么样的吗?”

我摇摇头。

她笑了:“我觉得你很单纯,跟三岁的小孩一样。”

单纯?我跟着笑,这玩意其实和我无关。我很认真地回答她:“苏月你知道吗?我杀过人。”

2

我害死过两个人,起码两个。小时候我是个孤僻的孩子,对周边的人和事完全没有兴趣,但是身边的伙伴却一直不少。

当然这些玩伴接近我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我手里的玩具和零食,所以我在知道他们的小心思后,总是趁机捉弄他们。

那天我拿了个变形金刚在一小破孩面前晃了晃,笑着说:“只要你对着电线杆撒泡尿,这玩意就借你玩三天。”

小破孩屁颠屁颠去了,我在后面暗笑他是狗狗。那时我没想到电线杆下会垂着一条高压线。正当我得意时,眼前闪过一阵蓝光,一阵“嗞嗞”声后,再望去时,小破孩不见了,底下却多了一块烧焦的黑炭。

后来小破孩的葬礼我也去了,还把一个变形金刚放在他的棺木上。这小小的举动让在场的人眼睛都红了,他们自作聪明地夸我懂事,只有我知道自己的心思。

躺在棺木里面的人是我害死的,可是我却没有错。运用一点小小的伎俩就可以杀掉一个人,却不用负任何道德法律上的责任,这是多么神奇的事。

我当时年纪还小,却不知道为何出现了这种想法,可能是魔鬼钻进脑袋里了吧。后来我跃跃欲试,最后将目标锁定在附近一个盲人身上。

那天在路口,我特地装成好心的红领巾扶他过马路,在马路中间时我瞅准了一辆载满货物的货车,突然撒手就跑,结果盲人一下子在马路中间不知所措,进退两难。

我在马路对面暗叫“轧死他,轧死他”,盲人最后没有被轧死。那辆大货车在他跟前及时停了,虽然目的没达到,但是给我带来的快感却是难以言喻的。

杀人原来也可以那么有创意。

长大了点,我又开始寻找施展创意的机会。然后我盯上了病房里的爷爷。

他在七十大寿的前一天,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他在病房里生死未卜,我的伯伯婶婶们却在病房外讨论爷爷死后财产如何分配。他们故意把声音压得很小,这是他们身为子女的孝心。

然后我不动声色用随身听全部录了下来,趁他们不注意进了病房,将他们的话在爷爷耳边循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爷爷那颗超负荷的心脏终于在他七十岁生日的那天停止了跳动。我收回随身听时,看见他一脸平静,我相信他的心死得肯定比脑更快。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创意杀人,以圆满成功落幕。

我向苏月说起这些事情时,是带着炫耀的语气的。说的过程中我偷偷观察着苏月的表情,然而令我失望的是,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相反,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

等我说完,她用一句话评价我的行为“:小叶,你太缺少关爱了。”

我略带讥讽地说:“我以为你至少会夸我有创意。”

苏月说“:缺少关爱的人,总会做点与众不同的事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我冷笑:“我宁愿你骂我变态,也不愿意你说我缺乏关爱。”

苏月摇头笑:“就是所有人都认为你与众不同,才让你在偏激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说:“你什么时候不教英语,改教心理学了?”

我们的谈话第一次不欢而散。

当时的我反应很幼稚,感觉就像是个被窥破心事的孩子。

3

今天吕茗来找我。

吕茗是班上最懦弱的男生,身材瘦小,性格孤僻,常穿着不合身的校服,看上去像根人肉竹竿。他不好意思地将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放到我跟前,神色略显羞涩。

“叶潇,你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张苗吗?”

张苗是我的邻居,从小就是我的跟屁虫,没想到越长越耀眼,到了高中她就成了校花。

“没问题。”我不动声色地把信收下了。

吕茗有些拘谨地问我:“叶潇,以你对张苗的了解,你说她能接受我不?”

我摸着头说:“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你机会很大。”

吕茗受到我的鼓励后,很高兴地走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暗笑一声:“ 笨蛋。”

下课后我把信交给了张苗。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一眼没看,直接对我说“:拿去折飞机吧。”

我弹了下信封,笑着说道:“折飞机多浪费,不如给李大刚吧。”

张苗惊讶地抬起头看我,随即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李大刚是张苗强有力的追求者之一,也多亏有了他,张苗的耳根子才清静了许多。

李大刚果然没让我失望。下午他将吕茗堵在了厕所里,不由分说就赏了他一顿拳脚。听同在厕所里学生说,吕茗差点被塞在茅坑里。

等到李大刚骂骂咧咧地走了,吕茗才一瘸一拐走出厕所,他身上沾满了黄色尿液,走廊的同学忙捂着鼻子纷纷闪避,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露出了厌恶。

吕茗悲愤地朝着围观的同学大喊:“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打架啊!”

其中一位同学纠正道:“你不是打架,是被打吧。”

走廊上蓦然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我捏着鼻子,笑得不可开交,看着吕茗愤怒地走向了办公室。

真是一个受了欺负只会向老师告状的乖孩子。

放学后,苏月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苏月问“:是你捉弄吕茗的吧?”

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苏月脸有点绷紧了:“明天让你家长来一趟,你妈妈有空吗?”

我说:“我不清楚我妈有没有空,因为我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苏月沉默了,隔了一会儿她说:“你总有爸爸吧,我找个时间跟他沟通下。”

我看了她一眼,在心底默默地大喊:“苏月,别多管闲事好吗?”

4

晚自习后,我准时回家。

一打开门,爸爸张开大腿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碟片。他看见我,慢悠悠地说:“刚才有个姓苏的老师来家访了。”

我在心里说道,多事。

“ 你小子是不是在学校里闯祸了?”

“没有,苏老师好管闲事而已。”

爸爸的眼睛盯着电视,笑得意味深长:“那老师长得还真不错,身材也挺棒的。”

我朝电视机看了一眼,屏幕正播放一部香港的三级片。我突然泛起一个恶心的念头,他看三级片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想着苏月?

我胃里一阵抽搐,赶紧跑到厕所,弯着腰一阵干呕。我越来越忍无可忍。

这个被我称为爸爸的人,在我三岁时就逼走了妈妈,恢复自由身的他对女人的欲望便一发不可收拾。

从我懂事以来,家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廉价的脂粉味,有时我打扫房间时甚至能在他的床下扫出几件女性内衣或者内裤。

他有钱,女人对他来说只是可以用钱买的商品,但是苏月不是,我不准他用看其他女人一样的眼神看苏月,我不准他用猥亵的思想玷污苏月的纯洁。

我出了厕所,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脸上化着和年龄极不相符的浓妆,像只猫一样蜷缩在爸爸的腿上。

爸爸带着猥琐的笑,狎玩着她的身子。

“别这样,你儿子在看呢。”女人见了我,有些扭捏作态。

“你傻站着干什么,进房间去。”爸爸大声呵斥着我。

我没有进房间,而是径自去了阳台。每次爸爸带女人回家,我总是独自呆在阳台上,这是我在某天晚上养成的习惯。

那晚,我撞破了爸爸和其他女人的好事,愤怒的他将我锁在阳台上,关了一夜。那一夜,阳台上刺骨的寒冷麻木了我的神经,我竟然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时,外面传来女人放浪的呻吟和爸爸的亵笑,我不禁捂住了耳朵。

爸爸,你去死吧。

爸爸,你去死吧!

5

就在隔天,我刚出教室就被吕茗给拦住了。我看见他的脸肿得像西瓜,是个愤怒的西瓜。

吕茗质问我:“叶潇,我问你,是不是你把我的信给李大刚看的?”

我点了点头:“是又怎么样?”

见我承认,他情绪激动地指着我:“你不觉得缺德吗?我怎么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拨开他满是瘀伤的手,略带嘲弄地说:“没点本事就别学人追女孩子。”

“你……”吕茗愤怒地揪住我的衣领,却被我轻而易举地掰开了手,没想到这时候,张苗突然从隔壁班的门口冲出来,对着他那张西瓜脸就是一巴掌,吕茗一下子蒙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谁打了你你找谁去,干吗找叶潇麻烦?”

“是他,把我写给你的情书……”吕茗绝望地争辩着。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不行吗?”张苗轻蔑地说。

这时,我看到吕茗那张布满青紫的脸抽搐了一下,眼里好像有些闪光的东西逐渐消失。他嘴角抽动着,好像在说:“你等着,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吕茗,你活着的时候都那么窝囊,死了还指望变厉鬼不成?我心中冷笑。

没想到,他居然没让我白等。

下午我在数学课上昏昏欲睡,外面操场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砰”,然后整栋教学楼瞬间热闹起来。

一下课,班上学生像遭遇地震一样争先恐后涌向走廊。

等我慢悠悠出了教室,走廊边早已并排站满了人,我找空隙挤了进去,发现操场上也人满为患,所有人围成圆圈,圆圈的中心是一具瘫在地上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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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起很明显的跳楼自杀事件。

不知哪个同学咕嘟了一句:“好像是吕茗。”

我突然有些头昏,上午吕茗地图样的脸又浮现在我眼前。

我似乎有些幻听,上午吕茗诅咒似的话萦绕在我耳旁。

“你等着,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上第二节课时,我被校长叫去问话。与我一同去的还有张苗和李大刚。

在校长室,我们上演了一出互相推诿的戏码。

死人的感受是不用顾及的,如何让意外事件不影响活人才最需要考虑。

从校长室出来,已是黄昏。

这个时间大部分学生离开了学校。我进了教室,教室里只剩苏月一个人。

她靠窗坐着,此时夕阳的残光破窗斜入,在她身上静静地流淌。恍若间,将她衬托得有些忧伤。

我不想理她,从桌肚里拖出书包就想走,没想到苏月说话了。

“难道可怜的人,必须伤害更可怜的人才能够找到一丝平衡吗?”

苏月,不要那么了解我好吗?

6

我没有想到吕茗的死会带给我一场横祸。

那天晚上我晚自习后回家,在半路上被一个手持铁锤的男人袭击了,幸好我护着头拼命跑才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是却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

回家疗养时,我才知道袭击我的男人是吕茗的父亲。这个可怜的男人在儿子死后,只得到学校一笔微不足道的赔偿金,八万块。

学校多招几个赞助生就能得到的钱,却轻而易举买断了一个父亲养育儿子十八年的心血。

我不知道吕茗的父亲接过钱时是什么心情,只知道他用铁锤证明了他不会善罢甘休。据说,我遇袭的消息传到学校后,张苗和李大刚就没敢再上学。

第三天晚上,苏月来探望我。她先是关切地询问了我的伤势,然后跟在一旁的爸爸热情攀谈起来。

我很疑惑,爸爸向来不喜欢外人,为何现在如此热情?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苏月,发现她穿了一条粉色裙子,将她的身材衬得如出水莲花,楚楚动人。

苏月耐心劝说爸爸不要报案,希望能将事情大事化小,给吕茗父亲一个机会。

她说她同情吕茗父亲的遭遇,理解他失去儿子的痛苦。

“这个,说起来,这事也是因叶潇而起,我们也不是过多计较。医药费对我们家来说也不是问题,只是他的学业可能就……”爸爸脸色有些为难,眼睛却一直盯着苏月的胸口。

“这个没问题,他在家这几天我可以帮他补课。”苏月赶忙说。

“那好,那好,那就麻烦苏老师了。”

爸爸连连点头,脸笑得像开了朵花。

随后几天,苏月频繁地往返我家。

她除了给我补课之外就是和我聊天,要么陪我到阳台看花。

她的到来让家里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爸爸开始变得讲卫生,一有空就刷个牙刮下胡子,而且也不带其他女人回家了。

苏月给我讲课时,他就规规矩矩坐在旁边,还不时和她搭讪,甚至还邀请她留在家里吃饭。

苏月笑着说:“小叶你爸爸真是热情好客呢,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提醒道“:他别有用心呢。”

苏月听了嗔怪道:“你呀,看谁都别有用心,没想到连你爸爸也不放过。”

苏月不懂,我也不好说。

只是我再也不想让她来我家,看见爸爸对着她一脸谄笑,我就莫名不安。

就在第二天,我见伤好得差不多了,打算下午回校上课时,突然接到了张苗的电话。

张苗在电话里恐惧地说“:叶潇,你知道吗,李大刚死了。”

李大刚死了,就在昨天晚上,他以为风头过去了,就跑出去找狐朋狗友鬼混,没想到一去不归。

结果隔天有人发现他死在厕所里,脸被锤得稀烂,身上还沾着屎尿,一看就知是有人在他死后拉在他身上的。

挂了电话后,我吓得在阳台上躲了一天。

吕茗的父亲终究不肯放过我们。

我是无意的,我只是证明自己的“创意”,并没有真的想杀人。

晚上,苏月到了我家,她眼圈有些红,脸上带着些许惭色。

我知道她想跟我说什么,所以主动说“:我知道情况了。”

她不住地跟我和爸爸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吕茗的父亲会这样,我一时心软,结果害得叶潇现在处于危险中。”

爸爸在她旁边不住安慰着她:“唉,苏老师,你是太年轻,没看透人心险恶。”

我想说话,却被爸爸叫回房里。在房间里我坐卧不安,又打开门偷偷看着客厅,只见爸爸坐在苏月的旁边,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苏月可能是太过不安,居然没有在意。

“苏老师,别难过了,喝点水。”爸爸递了杯水给她。

苏月点点头,接过了水杯,抿了一口。爸爸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她起伏的胸口,嘴里却道:“苏老师,别太在意,那疯子要是敢来找叶潇,看我不宰了他!”

我又关上了房门,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也被扔进了茅坑里,身体被吕茗的父亲一锤锤砸烂,我成了一摊烂肉,然后被冲进了厕所。

在我意识一片混沌时,我仿佛听见了苏月的喊叫。

7

我等了苏月整整一天,她没有来。

第二天,她依然没有来。

第三天,我开始想念她。

第四天,我决定去找她。

我知道现在外面有个手持铁锤,化成厉鬼的人等着取我性命,但是坐着等死的滋味比死更难受。

这天,我一大清早偷偷摸摸出了门,戴上运动帽,让帽檐的阴影暂时遮住了半边脸。

一路上我的自行车骑得很快,却总感觉好像有人在后面追我,耳朵里空气的嘶鸣声仿佛是铁锤的咆哮。

我进了校园,把车随便一扔就进了教学楼。我的到来让同学吓了一跳,一进教室门我就先接受了注目礼。

和我同班的梁思思惊奇地说:“叶潇,你还敢来啊?不怕像李大刚那样被拉去填茅坑啊?”

“我来找苏月老师。”

“你都快死到临头了还惦记人家苏老师,告诉你,她请假了,好几天没来。”

“她怎么不来?”

“我哪里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没你那么好。”

我去办公室找了教导主任,死乞白赖地跟他要了苏月的号码和地址,然后发了一条信息,但她没回。

从学校出来,我内心被失望填得满满的,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我刚用钥匙打开门,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弱弱的女声“:叶潇。”

我转头一看,张苗正隔着铁门看着我。

她的神色萎靡不振,脸上找不到一丝以前在学校里的骄傲,没打理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

“叶潇,你怎么敢去外面逛?是不是吕茗爸爸已经被抓到了?”

“我只是回学校看一下。”

“是去找苏老师吧。”

“你怎么知道?”我很惊奇。

“叶潇,你把耳朵靠过来。”张苗在铁门招着手。

我疑惑地侧着耳朵贴近铁门,张苗在我耳边轻轻地道:“几天前的晚上,我在睡觉时听到外面有哭喊声,结果我到阳台一看,看见苏老师从你们家里跑出来,她看上去好狼狈,衣衫不整的……”

我脑子轰隆了一下,想起几天前透过门缝看到的爸爸带着欲望的眼神。

在我拔腿跑下楼时,张苗还在我后面大叫“:叶潇,如果吕茗爸爸被抓了,记得第一时间跟我说啊,我在家里都无聊死了!”

苏月家门前。

我轻轻按了门铃,门没有开。我不甘心又按了几次,依然没动。

我拍着门大叫:“苏老师,我知道你在的,如果你不开门,我就在门外等着。”

我索性赖在门外不走,时不时按着门铃。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门终于开了一条缝隙。看到开门的苏月,我大吃一惊,几天没见,她整个人失去了光彩。

见了我,她惨然笑了一下:“你怎么比以前还任性了?”

“这几天你干吗不找我?还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在她家里,我大声问。

“我都不知自己在干吗,哦,这些天我都在洗澡呢。”苏月的样子像失了魂似的。

她一说我才发现她全身湿漉漉的,裸露的皮肤上,是一道道红色的痕迹。

“苏月,我爸爸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你告诉我啊!”

“不行了,我又觉得身子脏了,我还得洗洗才成。”

苏月像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她狼狈爬起身,踉跄着走进卫生间。我叫了一声苏月,从背后抱住了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她一下瘫软到我身上。

我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珍贵的瓷器,害怕她会随时碎掉。

“苏月,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真的,我现在好脏,我想去洗洗。”

苏月眼里陡然涌现出恐惧的浪潮,她好像回到了某个噩梦般的夜里。

“苏月……”

“求求你,别碰我,好吗?”

8

爸爸又带女人回家了,今晚那个女人来的时候还带了瓶药酒。

我看了她一下,发现她对我点头,我笑了笑,主动起身走向阳台。在阳台上,我默默回想着这些天的种种。

“爸,你为何这样对苏老师?”那天晚上回来后,我近乎疯狂地质问着父亲。

没想到父亲面无愧色地说:“我不就和她睡了一觉吗?你见过她了,那你说说她是要多少钱?我出!”

“苏月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平生第一次反抗这个让我憎恨的男人,没想到却被他几下就打翻在地。

那么多年了我还是打不过他,爸爸用拳头教训我一顿:“臭小子,你以为翅膀硬了,还敢为了个女人教训老子,告诉你,你妈妈当年也是这样被我……”

他淫笑着欲言又止,从他眼睛里急速汹涌的情欲,我可以猜出他脑子肯定浮现出某些不堪入目的场景。

爸爸说了几句脏话后,拿了钱又出去外面逍遥快活,一晚都没回来。

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又去了苏月的家里。

我跟她说:“我们在一起吧。”

苏月笑了:“你想来可怜我,想为你爸爸赎罪?”

我颓丧道:“爸爸告诉我,他当年也是这么占有我妈妈的。”

苏月把脸埋在膝盖里,说:“我理解你妈妈为何要离开你。那种事……一想起来就觉得生不如死,特别是想到跟糟蹋自己清白的男人在一个世界,真的好想死。”

“苏月,你想干什么?”我看到了她手里的刀片,赶紧想夺下来。在慌乱中,我的食指一疼,一滴鲜红迅速下垂,滴在了地上,迅速洇散。

见到我的血,苏月一下子停止了挣扎。我趁机说:“苏月,求求你了,别做伤害自己的事好吗?”

“可是,我真的无法跟你爸爸生活在一个世界,没有办法。”

苏月的声音微弱,最后终于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我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不会,你不会跟他生活在一个世界的。应该离开世界的不是你。”

9

“叶老板,这是我送您的酒,给你补身子的。”

阳台外传来了女人的声音,那时我知道了,那个女人叫林紫。

就在昨天,我还和她见了面。我偷偷查了爸爸的通讯录,轻而易举找到了她。

她对我的到访先是惊讶,然后又问道:“你找我干啥?想劝我跟你爸爸分手不成?”

我把一瓶药酒放在她面前,用恳求的语气道:“这个请你带给我爸爸。如果你们在一起,劝我爸爸喝几口药酒,这是给他补身子的。”

她接过药酒看了看,疑惑道:“你干吗不直接给你爸爸?找我这个外人干吗?”

我淡然地说:“我最近和他闹了点别扭,拉不下面子。”

林紫听了哈哈大笑:“你还真别扭。行,就冲你这份孝心,姐就义务帮你忙。”

我点头道“:谢谢。”

我悄悄打开了阳台的门,从缝隙里看到林紫风骚地喂着爸爸喝酒,我不禁露出了会心的笑,关上了阳台门。

我禁不住在阳台上一边打滚一边大笑,那是一种目的达到后的狂喜,在狭小的阳台上,只有黑暗目睹了我狰狞的笑容。

我在酒里下了些药,春药。

这些年来,放荡的生活早已掏空了爸爸的身体,所以他每次和女人办事前,总需要靠春药才能施展雄风。

但是春药的服用量是有严格限制的,过多可能会损伤人体。

我只在药酒里下了刚刚好的量,但是如果不知情的他待会儿继续习惯性服下春药的话,过量的春药会让他的心脏承受不了负荷,最终猝死。

我没有直接杀他,不论将来谁来验尸,都只会认为他自作自受!就在这时,房门内传来林紫的惨叫!

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出了阳台一看,只见林紫拿着衣服,慌不择路地冲出了家门。

我默默进了房间,看见爸爸直挺挺躺在床上,他的一双眼睛还瞪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在如此快的时间里失去了生命。我用被单盖住了他的身子。再见了,爸爸。真的再见了。

10

我偷偷处理掉下了春药的药酒,然后将一瓶新的药酒放在现场。

一场富有创意的谋杀,迅速地开始,又迅速地结束。

一切处理完毕后,我给苏月发了一个信息:一切搞定。

过了一会儿,苏月回我短信:你能来见我吗?

我收拾了一下,接着出了门。一路上我在猜想待会儿苏月会怎么看我?

会不会把我当杀父凶手。

我想苏月能理解我,她一直都理解我。

在半路上,我的手机开始不停地响,是张苗打来的。我猜想肯定她刚才听到声响来问我了,于是便没接。

在差不多赶到苏月家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我不耐烦地接了电话:“你想干什么?”

这时我的后脑突然“轰”的一声,眼前像震了一下,我摸了一下后脑勺,鲜血模糊。

我呆呆转头一看,吕茗的父亲正拿着铁锤,神色狰狞地盯着我。

我想反抗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他把我推倒在地,然后又是呼啸而来的一锤……

手机刚巧掉落在我左耳旁,张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叶潇,有件事压在我心里好久,我想告诉你,其实吕茗是我推下楼的。那天上体育课他来纠缠我,我不耐烦就推了他一把,没想到酿成了大祸。叶潇,如果你遇到吕茗的爸爸,就跟他说清事实真相吧,他就不会为难你了……“

我张开嘴,浓稠的血涌进口腔,堵得我说不出话来。这时我看见苏月不知何时站在旁边,吕茗的父亲见了她并没有太多意外,他朝她点了下头,说了句:”谢谢你通知了我……“

这时,苏月轻轻伏下身子,在我的右耳旁细声道”:对不起,我是杀手。“

11

三个月前,有人雇佣了苏月,目标是叶通。雇主特别嘱咐,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杀他。

叶通是叶潇爸爸的名字。

”任务完成了。“

”嗯,点下钱吧。“

”好像多了。“

”多的算是奖励你的心思。“

”哪需要花什么心思,再容易不过了。这种身在青春期的孩子,太叛逆需要别人承认,所以只要装成很理解他,再在他面前塑造个完美形象,他就会乖乖听你话了。“

”然后你再委身叶通,演一场被强奸的戏,他就中计了?“

”我和叶潇接触时,发现他这种人极端的自私,只要心中美好的东西被人玷污,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复仇,即使仇人是他爸爸。“

”你为何知道叶通会上钩?“

”一只狼会拒绝主动送上门的肉吗?呵呵。“

”诱导儿子,杀了老子。真是富有创意的谋杀啊。“

”说真的,开头我还有些许不忍,迟迟未能行动。但是当我看到他对身边人那种冷酷的态度,我就知道这孩子果然流着叶通的血,根本死不足惜。所以我在任务完成后,顺便把他也收拾了。话说回来,你和叶通有什么仇恨?干吗要如此费劲请人杀他?“

”很多年前,他强奸了我,还让我有了孩子。“

”哦,难道那孩子是……“

”就是叶潇。“

”这……“

”你不该害死他的。“

第二天,学校门口躺着一个死去多时的女人。有人发现,她是这学校里刚辞职不久的苏月老师。她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呈现一种中了剧毒的黑。

昨晚她用这两根手指点了那些沾着剧毒的钱,期间不时沾沾口水,于是毒顺利进入她的身体,在她周围还散落一些钱,有好事者拿起一张看了看,发现是假钞。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坏人迟早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不要抱有侥幸,更不要做出违反道德法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