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夜行实录》,徐浪,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Homicide》是一对澳洲夫妻写的,里面通过比较,将恋尸癖分为了9种。因为这本书是英文的,所以只能我翻译一下,要是不准确,你们也别吵吵。
第一种是扮演者,喜欢让另一半扮成尸体。
第二种是留恋者,只喜欢自己死去的伴侣,会把在伴侣做成木乃伊或切割后泡进福尔马林里,供自己回忆。
第三种是幻想者,经常去墓地和殡仪馆自慰,也时常幻想自己和尸体的春梦。
第四种是触摸者,会直接对尸体上手,或试图拥有尸体的某个部位。
第五种是破坏者,可以通过破坏尸体,比如说切割,获得性快感。
第六种是投机者,会一直寻觅机会,和尸体发生性关系。
第七种是平庸者,既喜欢尸体,也喜欢活人。
第八种是杀人者,会通过杀人,来制造尸体,满足性需求。
第九种是极端者,只喜欢尸体,不喜欢活人。
这九种对恋尸癖的分类,被我牢牢记在了脑子里,以至于在19年年底的一次调查里,完全误导了我。有些朋友可能知道这件事,那年租了个房子——在东四北大街的白米仓胡同里,租了个四合院,所以19年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呆在那个四合院里。
后来有次招聘,忘了是谁,不小心把四合院的地址给暴露了,从那时开始,经常有人寄礼物给我、周庸或者老金,有些甚至是从海外寄过来的。
谢谢这些朋友们!
好想念这个院子,但已经搬走了
但也有些人很奇怪——有人给我寄了鸽子标本,还有人定期会从院墙外扔进来一些书籍和光盘,都是宣传某个邪教的,我看了几眼后,就全扔垃圾桶了。
有些人甚至会找上门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或想寻求帮助。绝大多数的人,都被我拒之门外,除了有一个小伙。这小伙实在太执着了,每天蹲在门口,劝他走也不走,就要见我。
每天也不说话,就是蹲着,早8点蹲到晚8点,一周蹲7天,比996的人还辛苦,整得邻居和胡同里的大爷大妈,整天对我们指指点点,说我们肯定是把人家坑了。
有一次我从邻居门口路过,还听见几个大妈在猜测,我们院里是不是乱搞男男关系,然后给人始乱终弃了什么的,人家小伙才找上门的。
19年11月3日,这小伙已经在门口蹲9天了,我实在听不了邻居的闲话了,就让周庸把他带到院里,给他拿了瓶矿泉水。我说你说说吧,找我有啥事,先说明一下,没人能带你当夜行者哈。
他就在这儿蹲了一周多
小伙说不是,我真有事儿求助。我说成,那你自我介绍一下吧。小伙说行,自我介绍说叫赵硕,他感觉被人骗婚了。我问怎么个骗法,赵硕告诉我说,他和一个叫王璇的姑娘,刚结婚仨月,王璇就天天说自己要死了,神叨的,说身体正在腐烂,世界也马上要毁灭啥的。
我说这可能是一种精神疾病,我的朋友,心理医生余波,曾经给我讲过一个叫行尸综合症的病,这个病就是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世界也要毁灭。
赵硕说不是,他带王璇去安定和北医六院都看了,没啥精神问题。他因为工作忙,和王璇结婚就领了个证,请家人朋友一起吃了个饭,就算婚礼了,其他的打算以后再补。
王璇她妈一直不咋喜欢自己,没事儿就叫王璇回家住,他因为这事儿跟王璇和她妈吵过好几回架,上个月15号,王璇又回家住,17号时,王璇她妈给赵硕打电话,说王璇死了,自杀,现在已经送到火葬场了。
等赵硕赶到的时候,人已经火化完,直接送到了南六环的墓地下葬了。赵硕问我,说浪哥,你感觉对劲么,正常人死了哪有这么快就火化的?
我说是有点儿不对,然后呢。他说然后自己发现一个更诡异的事儿,王璇的微信运动上,每天都会有步数的变化。但下葬的时候,他问王璇她妈,王璇的手机和其他遗物在哪儿,她妈说手机啥的和骨灰盒一起下葬了。
赵硕本来以为,是岳母把手机拿走,然后不愿意告诉他,但他在岳父岳母家楼下蹲了几天后发现,在俩人并没下楼的情况下,王璇微信运动的步数一直在变化。
赵硕怀疑,王璇是假死,他希望我帮忙找到王璇。
王璇的微信运动
我说我问一嘴啊,我要是不答应,你还在门口蹲着么?他说蹲着。我说行吧,你打算出多少钱?赵硕说,他的钱都给王璇花了,自己就剩三万一千块钱了,可以都给我。
周庸说那你这段儿吃啥啊?他说没事儿,家里还有点速食食品,而且就快发工资了。周庸说擦,徐哥,三万吧就,好歹给人留一千啊。
我说妈的,就你能装好人。收了赵硕三万块钱后,我让周庸去停车场取车,然后去白米仓胡同和东四北大街的交叉口接我。上了车后,我让赵硕告诉周庸地址,先去酒仙桥附近,赵硕和王璇的房子看了一眼,房子不小,可能得有个120平左右,我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王璇的衣服、包什么的都没带走。
我拿出一个Miu Miu的包,让周庸过来看,问他这包是不是真的,周庸看了一下拉链、缝线和logo什么的,说没问题,是真的。他又检查了一下其他的奢侈品包和衣服,发现都是真的——这事儿有点奇怪,赵硕就剩三万块钱,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卖掉呢?
周庸在检查一个Gucci的包时,发现里面有几根白色的电子烟,上面没写牌子,他递给我看,我掏出一根揣到兜里,把其他的塞了回去。
他小声问我,你咋偷东西呢徐哥,想抽我给你买几根呗?我让他闭嘴。
在洗手间里,我发现了一个保鲜袋,里面是一团长发,我问赵硕这是王璇的头发么?他说对,王璇去世那几天,他在家里收集的,想留做纪念。
我回头看了周庸一眼,发现周庸一哆嗦。从赵硕家出来,周庸说徐哥,这哥们儿有点怪怪的哈?我说是有点儿,但不是因为收集头发,是因为电子烟。找了个地方,我把电子烟摔碎,蹲下闻了闻里面的烟油。
周庸说徐哥,你闻什么呢?我说这电子烟不对,里面烟油是大麻味儿的,应该添加了合成大麻素,这玩意比普通的大麻上瘾性强,对身体的危害也更大。
赵硕总说王璇有幻觉,说自己身体腐烂什么的,说不定就是抽这玩意抽的。
电子大麻烟
周庸问我是否把这事儿告诉赵硕,我说再等等,等调查清楚再说,说不定他也抽呢,到时候咱还得报警。
11月4日,我和周庸去了南六环的墓地,打算找人打听打听,最近来看王璇的人多不多——如果这人真死了,而且刚死一个月,家人什么的应该来看的不少。
到地方后,我俩打算先到王璇的墓前看一眼,然后再找管理人员问,结果走到地方的时候发现,有个穿黑夹克的大哥,正拿着手机对着王璇的墓碑拍照,还照了照周围。
周庸刚想张口问他问题,我拽着他从这大哥身边走过去了,到了旁边十多米远的一个墓碑,停下假装祭拜。
周庸蹲下问我,说你干啥啊徐哥?我说这大哥有点儿不对劲,你见过有人不停拍墓碑的么?
墓地
过了几分钟,大哥转头走了,我和周庸从后面跟上去,一直到了停车场,大哥开了台尼桑走了,我和周庸在后面跟着他,一直到了东三环和四环之间的一栋写字楼。大哥上了17楼,等他上去后,我俩塔另一个电梯上了楼,发现这一层都是同一家公司,叫北京今夜没风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我在天眼查上,查了一下这家公司的相关受益人什么的,发现最大的股东,是一个我认识的人——一个娱乐圈内很有名的狗仔。这家公司,可能就是家狗仔公司。周庸说妈的,什么情况,咋又和这帮逼沾上关系了?我说我也不知道,咱在这儿蹲点儿吧,看看他们后续要干嘛。
我俩回到路边等着,晚上十二点多,有四个人上了车,我和周庸开车跟上去,发现他们又开向了墓地的方向。墓园已经关门了,他们从车里掏出来几把铁锹,从栅栏翻了过去,我和周庸等他们翻完,走出一段儿,也跟着翻了进去。
晚上的墓园一点儿灯光没有,特别黑,周庸有点儿害怕,说徐哥,我能开手机的手电筒么?我说不行,被发现了我就整死你。我顺着白天的记忆,往王璇的墓地走,快到地方时候,我看见了灯光,听见了挖土的声音——这四个人正在挖王璇的墓地。
周庸问我,说咱是不是该制止一下啊?我说再等等,我想看看手机在没在墓里。掏出手机,拍下他们挖墓的视频,并且给每个人的脸都拍了照,等了二十多分钟,这几个人挖的差不多了,把铁锹放下,跳进坑里时,我和周庸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冲过去,说谁啊?
这四个人吓得扔下锹就逃,中间还有一个人被墓碑绊倒了。我和周庸假装追了两步,赶紧回来查看了一下墓地,发现骨灰盒已经被打开了,里面也没有手机。
拿手机照着看了一眼,我说这骨灰颜色不对。周庸问我哪儿不对。我说正常骨灰应该是白色稍微泛点儿黄的,这骨灰完全是灰色的,像是拿其他什么东西烧的,肯定不是人的骨头。
周庸说卧槽,这你都能看出来?
我说啊,知识都学杂了。
我发现骨灰盒里的骨灰不对
第二天上午,我给赵硕打电话,让他来墓园一趟,跟他说了王璇墓地昨晚被人挖开的事儿,看能不能要到墓园的监控,用来佐证我昨晚拍的挖坟视频,拿去威胁今夜没风公司的人。结果我们开口一问,墓园的管理人员就道歉了,说坟墓被挖开两次,实在是不好意思,最好可以私下解决,别找媒体。
我说你等一会儿,这墓地被挖开过两次?对方看说漏了,也就交代了,说确实,十多天前,还被挖开过一次,但监控什么也没拍到,在我们翻墙进去的那个地方,没有摄像头。下午三点,我和周庸又去了一趟今夜没风公司,叫他们的负责人一起,看了我昨晚拍的照片和视频。
对方问我想要啥,我说啥也不要,你告诉我为啥干这事儿,不然我就报警。他特别犹豫,提出要拿50万给我,让我把视频删了,我说那不行,要钱不成我敲诈勒索了么,你好好想想,这种属于侮辱尸体罪,一旦曝光,你公司得黄,那四个人也得进去蹲两年。
他们开了个会商量了一下,负责人同意告诉我真相——二十多天前,有一个男明星的经纪人找到他们,给他们200万,希望他们帮忙拿到王璇的手机,并且不能看里面的内容。
他们通过和王璇的家人接触,发现王璇的手机可能被一起下葬了,所以就想了挖坟的方法。周庸说,那你们为啥要挖两次?
对方懵了,说没有啊,我们就挖了一次。我说,这个男明星的团队,有可能还找别的人干这事儿么?他说不太可能,这种事儿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从狗仔公司出来,周庸问我,说那个手机里到底有啥?我说可能和电子大麻烟有关,但我也不确定。
周庸问,赵硕这么想找到这个手机,能不能不是为了王璇,而是想拿聊天记录威胁这个男明星,拿点儿钱?我说我也不知道,王璇墓里的骨灰是假的,她很可能真没死,咱俩可能得和王璇的父母谈谈。
我俩顺着赵硕给的地址,来到王璇的父母家,发现她父母基本上不出门,我们上去敲门,明明能听到屋里有声音,也没人开门。为了摸清她父母出门的规律,我在他们家防盗门对面的墙上,放了一个插无线网卡的针孔摄像,我和周庸回到车里,拿iPad一直监视着他们家门。
晚上十点多,门开了,里面出来了一群人,这群人头上都戴着各式各样的头巾或者布,然后在胸口划十字架,透过开门的时候,我看见屋里有挂着一面像英格兰国旗一样的旗子。
周庸奇怪,说这群人还是英格兰球迷呢?我说不是,这群人是门徒会,那是他们的圣旗。门徒会是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就在中国流行的一个邪教,号称能治愈一切疾病,在世界末日到来时拯救教徒。好多这个教的教徒,因为有病不去医院治,死得都挺惨。
戴着头巾拜旗子的门徒会邪教徒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按照他们的教规,门徒会的邪教徒,包括他们的子女,只能和同样是门徒会的教徒或教徒子女结婚。如果王璇和她的父母是门徒会成员,那么赵硕必然也是门徒会的成员。
一个邪教徒,为什么会请我来调查另一个邪教徒呢?等人都散了以后,我又上楼敲门,王璇的父母还是不开门。我说我再给你们三分钟,不开门我就报警,而且之前从这个门里出去的人,我都已经拍下来了。
过了一份多钟,门开了,我和周庸进去,王璇父母手里拿着菜刀,瞪着我们俩,问我们想干嘛?我说别紧张,我就问几个问题。有人请我调查王璇到底死没死,然后她的手机在哪儿?王璇的父母不愿意说,我拿出手机,说我要打110,他俩有点儿慌了,说王璇真死了,自杀了。
我问那为什么墓里没有她的骨灰,她父母说,因为不愿意被赵硕发现,赵硕是个恶魔。我说是你们宗教意义上的恶魔么?
他们说,各种意义上都是恶魔,赵硕是王璇在路边发传单传教时候认识的,他看王璇长得漂亮,假意加入了门徒会,然后拿到了参与门徒会的人的名单,威胁他们,让王璇和他结婚。
俩人结婚以后,王璇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她说赵硕是个变态,自己有时候会被赵硕下药迷晕,醒了以后,发现胳膊上或大腿上少一块肉。王璇的父母还给我和周庸看了照片,周庸都要吐了,我仔细看了看伤口,非常不整齐,撕裂伤很严重,不像是拿东西割的,倒像是人咬的。
她父母说王璇忍受不了这种生活,所以自杀了,死前留了封遗书,说别让赵硕知道自己埋在哪儿。我让王璇的父母把她的手机交出来,发现微信的聊天记录都被删掉了。我仔细检索里面每一个app,发现她在淘宝上买过一个叫恋爱话术的东西——这是教人如何微信和人聊天的,甚至可以代聊。
我打开店家和王璇的聊天记录,发现里面都是一些“你这么大个明星,一定很忙吧?”、“哥哥今天真帅”之类的。
从里面不难判断出,这都是她和那个男明星的对话。在我的逼问下,王璇的父母交代,因为王璇漂亮,他们一开始想派王璇装成粉丝,去勾引那个男明星,然后抓到他的把柄,逼他帮助门徒会传教。
那些大麻电子烟,就是王璇从男明星手里拿的,但没想到赵硕从中间插了一脚,这事儿就进行不下去了。
这种教人聊天的店还挺多
从王璇家下来,我和周庸正在商量是否报警,王璇他爸忽然站在阳台上跟我们喊,说别再来打扰我们了,我已经打电话把王璇埋在哪儿告诉赵硕了。然后他把头缩下去,拉上了窗户。
我说操,坏了,赶紧往王璇家跑。周庸说咋了,我说咱得问清王璇埋在哪儿。我俩上了楼,敲门后,问情王璇埋在了北边的一个墓园里,赶紧开车往过走,结果四环一直堵车。
周庸说操,都这点儿了还堵车。等我们到了那片墓园,翻墙进去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我们翻进去,看见远处有一个亮灯的地方,于是向着那个地方奔跑,等我俩跑到地方时,发现赵硕脚边扔着一把铁锹,手里拿着手机照亮,蹲在地上,正从一个骨灰盒里掏出骨灰,往嘴里塞。
周庸说操你妈,你干嘛呢?
赵硕转头看我俩,笑了一下。
夜晚的墓地
我说,其实你是个恋尸癖吧?准确的来说,是食尸癖。
赵硕说对。
食尸癖会对腐烂的尸体、甚至骨头和骨灰产生食欲,通过这种食欲,满足自己的性欲望。我说但我不理解,根据我知道的信息,食尸癖一般只喜欢腐烂的尸体,王璇是个活人,你为什么要把她当成尸体吃。
赵硕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迷恋王璇么?因为她总说自己正在腐烂,让我都信了。
她们那个傻逼邪教,天天给人灌输世界末日啊、人都在腐烂啊什么的,她自己都信了,把我也整信了。周庸趁我和他说话,上去把骨灰盒抢了,还给了他一脚,我俩制服赵硕的时候,他没怎么反抗,只是一直在咀嚼嘴里的骨灰。
周庸实在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然后我俩打电话报了警。在等警察来的时候,周庸问我,为什么王璇会觉得自己是在腐烂。
我说是因为邪教痴迷者的“感觉后像”效应,比如说,你一直听一首歌,声音停止后,耳朵里还有余音在缭绕;看了一场电影后,眼前偶尔还闪现着银幕上的形象;看了一本小说后,小说中所描写的场景还依然保留在脑海中。
这种效应,“感觉后像”效应,如果一直不断的强调,人就会相信并产生幻觉,这就是邪教的可怕之处,而且王璇为了勾引男明星,可能还和他一起吸了大麻电子烟,加强了这种幻觉。她因为产生了自己腐烂的幻觉,而引起了赵硕的食欲和性欲。
周庸说,操,这人比邪教还可怕。
我说邪教也好,赵硕也好,可怕的都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