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无罪谋杀》,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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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也不能那么说。犯罪是会升级的。他既然当年能杀吕爱青,现在一样能杀别人,尽管这些年可能会出现一些变化,但仍然极具危险性。我们现在还不明白他这次复出的真正原因,因此对这个人要格外小心。现在博弈才刚刚开始,他还没有达到真正的兴奋状态,我们要趁这个时期尽快抓住他。”
张睿心悦诚服,“我听你的杜组长,你现在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办法?”
“你。”
“我!?”
“你当年参与过调查,对当时的情景还有没有印象,如果拿我的凶手侧写去做对比,还能不能找出相似的人?”
气氛骤然紧张,所有人都屏息凝气,热切的目光集中在张睿身上。
张睿激动的脸色都有点儿发红,努力想了好半天,最后无奈的摇摇头,“时间过去太久了,当初我和别人一起走访调查,接触过的人都算上也有上百个吧。现在要让我全记起来,老实说,我实在记不住了。再说当时我对案情了解的也不是特别详细,对凶手的认识也没有现在这么精准。也许我真的无意中遇见了凶手,可是我自己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
“那你是不是还有当年的调查记录?”
“不全,但大部分我还保存着。”
“那也行。至少我现在已经有方向了。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凶手的掌纹,下一步的目的就是找到能与掌纹相匹配的人。”
“你是想做一个摸排?”
“正是。”
“那这个范围可就太大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当初调查过的人现在肯定已经各奔东西了,说不定全国各地哪都有。想要全找到不容易啊。”张睿很为难。
“那除了这个办法,现在谁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杜志勋问张睿,也是在问大家。
张睿没有。
其他人也没有。
“但至少,有一点我现在可以确定。凶手还住在蓝京市里。”杜志勋很有信心的说。“他这一次是完全按照当年抛尸的地方抛弃的那些碎猪肉。殊不知这20年里,蓝京市区的街道和建筑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他怎么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只有一种可能——他这些年都没有离开过蓝京,自然对蓝京的城市变化了如指掌。甚至有可能经常去到当年抛尸的地方。自然对这些地方十分清楚。”
郭蓉蓉惊喜:“那这样的话,我们的调查范围不是缩小了很多吗。”
“还可以进一步缩小。”
杜志勋说着从桌上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市区地图纸,拉过白板,用磁铁把地图固定在白板上。
他拿起一个红色的记号笔,在地图上标记出一些红色的点,“这些地方是吕爱青当年被抛尸的8处地方——上海路大锏银巷13号垃圾堆、华侨路工地、南大天津路校门附近、小粉桥附近小区垃圾堆、南大汉口路校医院附近、南大体育场、水佐岗附近某小区垃圾堆、水佐岗附近某处小水道阴沟盖……”
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都集中在地图上那8处醒目的红色标记上。
“在犯罪地理学中有一种说法叫‘远抛近埋’。也就是说,如果抛尸地点距离凶手的心理安全范围接近,凶手多会选择埋尸。相反如果是抛尸,那么抛尸地就应该距离凶手的心理安全距离较远。”
“什么是心理安全距离?”
“就是一个人日常最熟悉的地理范围。包括住所、工作单位,和经常去的一些商场等地方。在平时,这个范围为我们提供最大的生活便捷。但对于凶手来说,却是一定要让被害人尸体远离跟自己有联系的区域。实在没有办法转移尸体的情况下,他会选择就近埋尸,可能的情况下他会尽量把尸体抛到心理安全距离外。站在我们这个案子里,吕爱青的尸体没有被掩埋,全部是被抛尸处理,说明抛尸地点不在凶手的心理安全距离内,那些区域都不是凶手的生活圈子……”
“……其次,抛尸还按照‘头远身近’的规律。能够容易识别身份的部位会抛弃在最远的地方,例如吕爱青的头颅和衣服这些具有明显身份指向性的东西都被遗弃在水佐岗的两个区域。距离其他6处抛尸地明显远了很多,而距离凶手的心理安全区域应该是最远的。这个在地图上就能够清晰的看到。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重点了……”
“尽管凶手遵循这个这个规律,抛尸尽量远离自己的安全区域,但也不会无限制的远离,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他心里有一个极限。这个极限如何确定呢?犯罪地理学中有个著名的‘圆周假设理论’。就是一系列杀人案件中,以地理位置最远的两起案件连接的直线距离为直径,直线的中点为圆心,作一个将所有犯罪地点包括在内的圆圈。根据统计,从广义的角度来说,守候猎取型的杀人犯作案区域和生活区域往往都在这个范围内。这个圆周区域是连环杀人犯作案效率最高,又最能规避风险的区域。南大碎尸案的凶手是典型的守候猎取型的杀人犯。虽然看起来只作案一起,但他抛尸的方式也意味着要承担连环作案相同的风险,因此圆周假设理论同样适用。”
杜志勋说着,拿起桌上的三角板,选择水佐岗头颅发现地和上海路大锏银巷两个红色标记,画了一条直线,将两个地点连在一起。取线段中点为圆心,用尺子抵着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并在中心点标记字母‘A’。
然后他说:“现在8处抛尸地点都被包括在这个圆形区域之内。根据‘圆周假设理论’,南大凶手的一切作案活动。都发生在这个范围里。A点就是无限接近于住处,或者杀人分尸的地点。”
在座的警员们出现shao动了。难道凶手的位置就这样被标记出来了?
“不会有例外吗?”终于有人忍不住提出质疑。

2

“说的好。这毕竟是一个犯罪分析理论。根据实际应用效果来看,准确率在80%到50%之间,偏差的产生主要是受到了当地社会环境的影响。所以,我们还需要借助另外一个办法……”
杜志勋说着又用记号笔在一个红色标记旁边写下“B”。
郭蓉蓉眼尖,“是水佐岗吗?”
“是。就是发现吕爱青头颅的地方。在犯罪地理学中还有一个规律,在绝大部分市区碎尸案中,分尸现场与抛尸区域之间的距离大都在5公里以内。我现在要寻找分尸地点可能的范围,就以弃尸最远的头颅所在地为圆心,5公里最大距离为半径,做一个圆圈。”
祖光插话,“这个范围是不是有点儿小啊,这个区域的直径也才一万米。万一凶手是开车抛尸。5公里不算一个很远的距离吧。”
“这是直线距离。”杜志勋解释,“这个统计也是根据城市来的。如果是在地势开阔的乡村,距离肯定会比这个远很多。但在建筑集中的城区里,直线距离就是一个很大的范围了。即使是蓝京这样的全国大城市,市区长度也就在20公里左右。凶手如果是开车抛尸,想跑出5公里的直线距离,实际上也要在市区里开很远。”
祖光没有疑问了。
杜志勋接着就地图说:“这张地图的比例尺是1:1000。5公里换算下来就是50厘米。”
他用记号笔和三角板,以头颅发现地B点为圆心,画了一个半径50厘米的大圆。显示在地图上就十分巨大了,占据了小半个城市。细心的人马上就发现,这个圆圈与之前杜志勋通过“圆周假设理论”画的圆圈有重叠的部分。
“该不会是这两个圆之间有什么联系吧。”郭蓉蓉说。
“你说对了。”杜志勋赞许的点下头,“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两个理论都是根据实践总结得来的,在个案中会出现一些容错空间,如果将两个理论组合在一起应用,准确率便会大幅增加。现在我就来讲讲如何将二者联系起来。首先,A点是我们假设凶手最可能的住处或者分尸地点。而B点就是最远的抛尸地点,我们将二者相连,这条线就是假设状态下,凶手分尸、抛尸的最理想路径。那么,AB的反向区域就是凶手的心理安全区域和分尸地。再考虑两个圆圈的重叠部分。我们能等到一个扇形面积。”杜志勋把B点和两个圆圈相交的两个点相连,围成了一个扇形区。
他把这个扇形区用记号笔加粗涂重,笔尖点指,“这个范围里就是当年凶手的碎尸区和生活区域。我们不利的因素是时间,这么多年,环境肯定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凶手或许早就不住在那里了,弃尸地点的痕迹或许也早就被毁灭了。调查难度非常之大。有利的因素是我们这里曾经有警察接触过凶手,只要找到当初的调查人员名单,我们就可以逐一进行排查。这个范围相对来说就要小很多了。”
在座的警员甚至包括宋玉林在内,一开始对重启南大碎尸案侦破多少都心存顾虑,等到听杜志勋讲解完侦破方案,一个个信心倍增,气势大振。
所有人中,有一个人今天显得特别沉默寡言。他没有参与其他人的讨论,似乎也对杜志勋的讲话反应平淡。
这个人就是丁潜。
他一直默默的坐了几个小时,等到散会,不声不响的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刚走没几步,有一个人从身后撵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看,挡路的人居然是杜志勋。“有事儿吗?”
“没什么,感觉你今天有点儿反常。”原来杜志勋一直都有留意他。
“有吗?”
“如果你觉得我的方案有问题,随时可以提出来。”
“哦,你误会了,我觉得你的侦破方案非常好,这是心里话,我没什么可挑剔的。”
杜志勋审视了他片刻,轻叹,“你这个人总喜欢藏着掖着。如果不是这样,当初你也不会被怀疑……”
丁潜装作没听懂,敷衍的笑笑,独自出了刑事调查局。
杜志勋那么毒的眼睛已经看出了门道,但他猜不出丁潜的心事到底是什么。
丁潜是在为一件事发愁。
准确说是在为他的患者张欣然发愁。
最初接触张欣然,他只是觉得她像普通都市白领那样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出现了一些心理问题。因为她是大学讲师,悟性理应高。丁潜并没有觉得这个病有多难治。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漂亮又有修养的女人会给他带来这么大麻烦。
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算得上心理疾病中的顽疾,极易反复,不管上吃药还是所谓的“魔鬼约定疗法”都只是治标不治本。所以丁潜打算从源头入手,弄清她的病因,在对症下药。让丁潜万万没想到的是,张欣然的病症似乎跟南大碎尸案有关。
她所有脑海中冒出的妄想,都是当年南大碎尸案的一处抛尸地。
如果这也算巧合的话,那一定是吕爱青的鬼魂在作祟了。
他上一次本来打算跟张欣然挑明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袁璐,这个gou引别人老公、拼命想要上位的女人无所不用其极,当着张欣然的面告诉她女儿被碎尸的消息,让原本精神就十分脆弱的张欣然瞬间崩溃。丁潜把她送到医院,好容易澄清了谣传,又让郭蓉蓉把他拉到这里来开会。
他心里的疑问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
杜志勋的调查方案固然精妙。但丁潜似乎从另外一个渠道也在不知不觉的接近当年的案子。
“大叔,你要去哪儿?”
不用回看头,丁潜就知道谁跟上来了。
郭蓉蓉现在都快赶上膏药了,甩都甩不掉。
“我要去趟医院。”
“又要去见那个矫情女人?那么大岁数了,有什么好看的?”
“她是我的病人好不好?”丁潜都快无语了。
“哎呀,我现在心里也很不舒服,你先给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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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丁潜瞥了她一眼,“看出来了,你心里是有病。不太好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就走。
“喂……喂……等等我,还没治呢,怎么就说治不好?”
……
……
好容易甩开郭蓉蓉,丁潜来到医院一打听,敢情张欣然已经出院了。
他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给张欣然打了一个电话,响了几声那头接了,可是没有人吭声。
丁潜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是张欣然吗?”
过了好一会儿听筒那头才传来张欣然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回答:“是我……”
“你说话这么这个声音,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又是沉默。
“你的妄念症状又出现了?”
“……”
“你不要害怕,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本来也不好治,但我有信心让你康复,你要相信我……”
“你不懂,丁医生。”张欣然传来虚弱的声音。
“我不懂?”
“不是妄想。是我……是我又看到她了……”
“看到谁?”
“吕爱青。”
“……”
“我为什么总会看到吕爱青……这,这算什么病啊……”
轮到丁潜沉默了,此刻他正站在医院走廊里,望着窗外夜色一点点吞噬天空。城市又要陷入黑暗。夜晚能给人带来安宁,也能给人带来无尽的遐想和恐慌。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症状如此离奇的病人。
妄想症难缠,幻想更难缠,这个性格娴静,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怎么会有如此纠结歪曲的心理状态呢。
这不合常理。
可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丁潜打车赶到张欣然的别墅,院门虚掩。别墅里没有一点儿光亮,所有窗户后面都是黑漆漆的。似乎预兆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推开院门,走上台阶,发现大门也没上锁。但他还是礼节性的按了一下门铃。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应声。
他推门走进玄关,眼前一片昏暗,听不到任何声响。整个房子好像是空空荡荡的。
难道都不在家?
就像邓佳佳那种性格,无论到哪儿不折腾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这么老老实实的关着灯呆在家里。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出了一个失误。他应该问问张欣然在哪儿就对了。他以为都到了下班放学的时候,张欣然母女肯定都回家了,没多想就赶来了。没想到他猜错了。可是这么晚了,他们不在家又能去哪儿?
丁潜心里陡然窜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难道又出事儿了?
他现在有点儿后悔,早知道把郭蓉蓉带来就好了。这小丫头虽然毛毛愣愣的,关键时刻有她在身边,还挺让人踏实的。
他匆忙跑上楼梯,来到二楼,推开邓佳佳房门,屋里根本没人。
他又推开张欣然的卧室门,也是一团漆黑,没有人。
正在他心里迟疑,背后不经意的传来一丝似有若无的声音。
只身一人在黑暗空荡的房间里,蓦然听到古怪的声音,简直没有什么比这更骇人的了。
饶是丁潜胆大,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慢慢转回身,觅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找寻了一圈,最后发现声音是从柜橱里传出的。
他左右扫视,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台灯。台灯是那种仿古的,有一个陶瓷的灯柱和底座,用来防身也挺合适。
有了这东西在手,他心里也有了底气,悄悄走到柜橱门前。猛然拉开柜门。
一个白花花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竟然是一个赤//条条的女人蜷缩在柜橱里。披头散发,一动不动,犹如一具已经冰冷的艳//尸。
丁潜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具女尸,伸手撩开她的头发,露出了张欣然的脸。
她满脸泪痕,双目紧闭,丁潜试了试她的鼻息。原来她只是睡着了,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微微的发出者shen吟。
实在难以想象那个端庄的大学老师竟会以这样的姿态暴//露在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丁潜正在迟疑,张欣然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充满了惊恐的看着丁潜,身体蜷缩的更紧。
丁潜有些窘,起身要避开。
没想到张欣然忽然伸手拉住了他,“别走,我怕——”
这嗓音稚弱纤细,分明就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声音。
丁潜就觉得后背有些发冷,想甩开张欣然。可是她的手抓得很紧,眼睛里聚满了泪水,看着又让人不忍。
“到底发生了什么?”丁潜问。
张欣然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只能默默的流眼泪。
那种绝望无助的神情,深深的敲打在丁潜心头。他仿佛一瞬间看到了温欣,她被杀死前,被残忍的碎尸之前,也是这样绝望,无助,充满了求生的乞求……
“别怕,有我!”丁潜将张欣然拉出来,轻轻搂住她,张欣然没有任何反抗,温顺的蜷缩在他怀里,犹如一个柔弱的婴孩。
丁潜在黑暗中紧紧搂着她,就像搂着温欣。用他全部的温柔去弥补早已不可挽回的缺憾。
啪嗒——
听到这个清脆的响声,黑暗中相拥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反应,在近乎停滞的时间里,他们的反应也变得很迟钝。
紧接着,刺眼的灯光就充满了整个房间,把他俩都晃瞎了眼。
等丁潜好容易适应过来,就看见郭蓉蓉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他们。大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完全傻在那里。
估计小姑娘长这么大也没有看见过这么香//艳的镜头。
她的大叔正紧紧搂着一个光//溜/溜什么都露在外面的女人。
丁潜低头看看自己,看看怀里的张欣然,觉得是有点儿不雅,做贼心虚的说:“儿童不宜哈……”
“你们这两个臭不要脸的……大坏蛋!!!”
郭蓉蓉终于从惊愕中爆发了,下一刻的举动更出人意料。
她伸手把自己两只靴子扒下来,朝丁潜脑袋扔过来,丁潜躲过了第一只鞋,没躲过第二只。“啊呀——”
郭蓉蓉光着脚丫子,哭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