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老赵戏说
编辑 | 老赵戏说
谢晋，中国第三代大导演，他的作品总是能取之于民，用之于电影，在跟观众产生共鸣的同时，还对社会问题发言，因此他被称为“人民的导演”。2008年一代大师落下帷幕，追悼会上，除了同行们，还有殡仪馆外自发前来送行的几万影迷。
然而这位让无数人尊敬的前辈，他一生却充满坎坷，四个儿女三个智力都有问题，唯一一个正常的还患上了肝癌。在他中年时父母接连自杀，到了晚年又两送黑发人。那么如此苦的生活，他是如何熬下来的，孩子们又为何接连是智障呢？
01. 生下智障孩子
1923年谢晋出生于浙江上虞的书香门第，这让他从小就对戏曲感兴趣，但随着电影行业的发展，谢晋的爱好也逐渐转变于此。1941年18岁的谢晋违背父母要他考取名牌大学的愿望，离家出走来到国立戏剧专科学校（中戏前身）。当时与学校一墙之隔的就是江安女校，那时女校的学生经常排练进步话剧，身为戏剧导演系的谢晋自然经常给她们做指导，就这样一来二去他就对其中一个叫徐大雯的女生暗生情愫。
而在徐大雯眼中，谢晋不仅有才华，还敢于出别人不敢出的头，这种血气方刚的魅力深深吸引着她。那段时间两人经常在一起，只是随着他们感情升温，他们的约会也被学校发现，为此校方甚至做出了开除的决定。在当时的社会风气下，关于徐大雯的流言蜚语很快就流传出来。语言往往是打倒一个人的最好方式，虽然徐大雯觉得没什么，但徐母受不了外面的指指点点，便哭着求着让徐大雯到重庆投靠亲戚。
无奈之下，徐大雯不得不远离家乡，而谢晋为了送她到重庆专门卖了衣服买车票。经过这件事他们的关系进一步确定。此后每到周末，谢晋就会到徐大雯的学校找她，而徐大雯也会在这一天专门推掉所有活动，只为等谢晋。
1943年谢晋辍学跟随老师到青年剧社工作，虽然只是做着场记、剧务等杂活，但跟在专业导演身边，也学到了不少真材实料。1946年徐大雯刚刚高中毕业，就被谢晋接到上海。这份重视让徐大雯心里默默认定了这个男人。同年谢晋为徐大雯办了一场中西结合的婚礼，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娶进门。但根据谢家传统，儿媳妇进门后如果外出工作，是件很丢人的事。所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徐大雯每天做的都是操持家务。
1947年谢晋回校继续完成学业，但他一有空就会回家看望新婚妻子，同年长女出生。次年谢晋完成学业成为电影公司的副导演，并生了长子谢衍。此时的谢晋有儿有女，事业也走上正轨，一切看起来都这么美好。然而随着孩子长大，夫妻俩发现女儿虽比儿子早出生，但学起东西来总比儿子慢，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女儿先天智力低下，但好在生活还能自理，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然而此时稍有庆幸的是他们不知道，后面还有更大的深渊等着他们。
1953年二儿子谢建庆出生，由于产后徐大雯身体不好，便找来一名奶娘来照顾他。但谁没想一年后原本身体健康的建庆被发现患有哮喘病，可一家都没有相关病史，这时他们一查才知道原来是奶娘患的病，而建庆已经喝了她大半年的奶。从那时起，只要空气不好，建庆的哮喘就会发作，而谢衍每次都会背着他到河边桥头的空地上呼吸。但尽管如此，由于从小患病的原因，让建庆的身体早已羸弱，从而导致智力发展不全。
1955年三儿子谢佳庆出生时，徐大雯已经在上海电影局工作，谢晋也正在筹备导演的第一部作品《水乡的春天》，那时爷爷奶奶要照顾六七岁的哥哥姐姐和患有哮喘的二哥，这让谁都没有精力照顾的佳庆交给了托儿所。可年幼的佳庆身体也不好，最终因高烧而引起了癫痫。与建庆一样，由于他从小患病，再加上经常发作，导致佳庆智力发育受损，生活不能自理。
之后谢晋夫妻的精力都被两个儿子分去大半，只要没有工作谢晋就会回家照顾两个儿子，穿衣、洗脸、刷牙都是他亲力亲为，每次有好吃的也都会先问“建庆、佳庆吃了吗”。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建庆佳庆虽然依旧智力低下，生活不能自理，但他们知道谢晋是爱他们的。虽然两个孩子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但却会用行动表达。每次谢晋出门后，建庆总是会趴在门的玻璃上向外望，次数多了建庆的眉毛都被快磨掉了；而家庆则是会将谢晋的拖鞋整整齐齐地放在门口，等着爸爸回来穿。
02.父母自杀，儿子受辱
1965年《舞台姐妹》播出后，因为种种原因，谢晋只能住在牛棚，女儿与大儿子被下放到外省插队，徐大雯也被扣在上海电影局审查。那段时间两个智障的儿子，只能跟随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一天谢晋终于获批可以回家看看，但没想到在巷子里，居然看到建庆、佳庆在垃圾堆里，被邻居家的小孩扔垃圾，那一幕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赶跑小孩后，谢晋看着被自己抱出来脏兮兮的孩子，在被人批评都未曾服软的他，眼里流出了心疼的泪，并一遍一遍地问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孩子，但可惜上天没有给他回答。
几年后谢晋的父亲因不堪屈辱，在家吞药自尽。等谢晋赶回家时，父亲早已没了呼吸，徒留他悲痛欲绝。一年后母亲也选择了跳楼自杀，这次他同样没有赶上最后一面，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谢晋已经不知道悲伤为何物，只能拨开人群抱起单薄的母亲，一步一步的回到自己的家。
那段时间谢晋在精神上承受了巨大压力，有时他也曾想过一了百了，但看着两个儿子纯净的眼睛，他还是狠不下心。1975年终于拨开乌云见晴日，谢晋重拾电影事业，拍摄了《春苗》、《啊！摇篮》等影片。1981年他凭借《天云山传奇》拿下了第一届金鸡奖最佳导演奖。
03.为智障儿子铺路
彼时大儿子谢衍已经33岁了，为了生存他曾辗转过安徽、新疆等地，但靠着艺术天赋，最终被文工团招走。在那里谢衍确立了自己也要当导演的梦想，但这个想法不被谢晋认可，他对大儿子说，拍电影牵扯了方方面面，有时不是导演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可拗不过儿子的他最终还是尊重孩子的选择。
1983年谢衍为了学习电影，打算自费到美国上大学。但难办的签证、高昂的学费都是问题，更何况谢衍每月的工资只有39.5元。没办法，谢衍只能向父亲求助。看着儿子一心求学，谢晋将家中搜刮干净才最终帮他凑齐了路费，而签证也在美籍华裔影星卢燕的帮助下几经周折拿到了。此时已经没有积蓄的谢衍，知道在外求学不容易，为了不让儿子过得太紧巴，谢晋将祖传的金表交给了他，以便活不下去的时候有救命稻草。
此后谢衍在国外开始艰难的求学路，谢晋在国内拍摄了数十部佳作，捧红了一批影星。其中最让人熟知的就是1986年由刘晓庆、姜文主演的《芙蓉镇》，两位主演因这部影片共同获得了金鸡、百花的最佳男主、最佳女主。据传俩人之后还因戏生情同居了，当然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在事业达到巅峰时，谢晋没有忽略家中的两个儿子。虽然他们都已过而立之年，但生活上的剪指甲、穿鞋之类琐事依旧是谢晋亲力亲为，可他们的体型已经不会任由谢晋摆弄，为了给孩子刮胡子，他不仅买了电动剃须刀，还得哄着不耐烦的儿子们“留着胡子出去多丑啊，我们把他刮干净，好不好”。
这么多年下来，谢晋将两个儿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孩子们也更依赖他了。随着行业发展，谢晋有时也会出差。有一年除夕夜，建庆照常坐在屋檐下等爸爸回来，佳庆则是问爸爸呢，爸爸呢。无论徐大雯怎么叫两个儿子吃饭，他们都不进来。最终电话响了，佳庆赶忙跑过去接起来。
这边佳庆焦急的喊着爸爸，那边正在外面出差的谢晋也不厌其烦的回应着，他告诉佳庆自己在外忙工作，回去会给他带一双好穿的运动鞋，说这话时，谢晋满脸温柔。但等他安抚好孩子情绪后挂断电话，却是双唇紧闭，忍着不让泪流出来。
其实每次出差，谢晋都会想方设法地给两个儿子带礼物，因为像堆积木之类的玩具，建庆、佳庆玩不了，只能买一些不需要智力的。在外面谢晋不仅不觉得有智障的儿子是件难以启齿的事，还会将孩子们的每一点进步与朋友分享，比如今天会拿东西了，今天会倒茶了等等之类的。而对于两个孩子的未来，谢晋不是没有想过。
为了在自己走后，建庆、佳庆能有保障，他从复出拍电影开始就省吃俭用，作为一个大导演，谢晋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是别人送的，有时穿烂了都不会买新的。而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在老家上虞盖一所房子，给儿子们作为后路。1988年一座占地150平，花费30万的独家小院落成。但建庆、佳庆还未曾拥有这个院落，噩耗却先传来了。
04.两送黑发人
连续几天，建庆的哮喘又犯了并且比以前更严重，听着儿子呼吸困难的声音，谢晋感觉像是有把刀一片一片地凌迟着心脏。到医院检查时，他恳求医生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救救儿子，但医生却告诉他建庆的肺已经衰弱得像80岁的老人一般。这句话让年过半百的谢晋顿时掉入冰窖。80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1991年正在拍摄《启明星》的谢晋突然收到了建庆被送到医院消息，当即他心急如焚地抛下手中一切事务赶过去。看到建庆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谢晋心如刀绞，无能为力的他只能趴在建庆耳边像往常哮喘发作时一样，轻声问道“你难受吗”，此刻建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回应“不难受”，说完这句话他像是完成了某种心愿似的安心的走了。
建庆离世后，66岁的谢晋一度闭门谢客。等他整理好心情出来后，带着对建庆的思念，将所有精力、疼爱都给了佳庆。不过建庆的离开让谢晋一度陷入迷茫，佳庆的未来该怎么办。那时无人可以依靠的谢晋只能将佳庆托付给谢衍，他曾说“如果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
1995年谢衍在美学成归来后，第一部影片就是让周迅一炮而红的《女儿红》，1998年他再出佳作《花桥荣记》，这部影片曾被金马奖提名最佳改编编剧奖。然而在这之后，谢衍为了将重心放在智障的弟弟和年迈的母亲身上，就淡出创作舞台。不过虽然不再担任导演，但他的身影却一直在父亲谢晋的身边。
2005年谢晋很多年前就想改编的《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开始排练，帮助他完成这个心愿的就是儿子谢衍。但一段时间后，大家却发现谢衍肉眼可见地变了。原本他头发乌黑、身材匀称，但现在不仅消瘦不堪，头发也白了。这时大家才知道谢衍已经是肝癌晚期。但他依旧选择对家里隐瞒，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他变卖了自己在美国的资产，并立遗嘱将所有的遗产都交给佳庆，同时希望能与弟弟葬在一起。据说他所买的保险受益人写的都是佳庆的名字。
安排好一切后，他独自前往医院，2008年8月谢衍因病离世。得知消息后，谢晋一个礼拜都未曾下床，嘴里总是念叨着“我一会觉得他走了，一会觉得他没走”。9月谢衍葬礼上，谢晋与徐大雯相互扶持着走完两个小时，直到最后徐大雯再也撑不住的晕倒在谢衍墓前。虽然最后徐大雯最后平安醒来，但却也做了心脏起搏器手术。两个月后，徐大雯顺利出院，但没想到第二天谢晋离世的噩耗就传来了。
05.刘晓庆送钱
2008年10月27日，这位“人民的导演”追悼会在龙华殡仪馆召开，曾经受他提携的各路演员，刘晓庆、姜文、濮存昕、朱时茂、范冰冰等人都出席了。其中受他恩惠最大的刘晓庆在谢晋离世前还准备参加他的85岁大寿，然而没想到噩耗来的猝不及防。
追悼会现场，刘晓庆知道只剩82岁的徐大雯和52岁智障佳庆的谢家彻底没了顶梁柱，就拿了一大袋现金交给徐大雯。但徐大雯却坚决不要，几番推脱下刘晓庆大喊道，如果你不要，我就把钱洒在大厅了。与刘晓庆结识多年的徐大雯知道如果自己不接，刘晓庆一定能做出来。最后徐大雯勉强收下了。
2016年90岁的徐大雯在上海离世，此后谢佳庆就跟随姐姐一起。2017年，姐弟俩在工作人员陪同下，回到故居参观。佳庆在看到墙上的照片时，激动地喊道“爸爸，爸爸”。
06.结语
一代名导，一生坎坷，他给观众带来佳作的同时，却没有能力给自己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让人实在唏嘘不已，只能感叹命运这种东西，实属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