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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九月, 天空挂上淡淡的奶白色, 偶尔几片云飘过不外乎是加深了而已,太阳慢慢露出了头,悄然打量着崭新的一天。

校门口有零星的人在进校园。

“今天来这么早!”门卫一眼瞧见孟东就和她打招呼。

“是啊。”她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指了指身边三三两两的学生:“他们来的更早。”

打完招呼后, 孟东踩着五公分高的裸色细高跟慢慢走进学校, 脸上温着笑,微微有些丰满的唇显得愈发圆润, 不带攻击性,她穿的淡蓝色的法式茶歇裙, 衬得她皮肤愈发白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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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身衣服是新买的, 本来打算在今天在国旗下发言的时候穿——她是新师代表,但前几天临时换了别人,她又不想浪费,思考再三还是穿来了。

毕竟衣服是无辜的,变的只是人罢了。

孟东得知这个消息并不惊讶,毕竟她没背景,她就是好奇:什么人能让校领导这么兴师动众, 甚至要临时换人?

“嘶~”她敛着抽了一口气!

脚上传来的痛感打断了孟东的思考,她低头,发丝遮住了小半张脸, 脚后跟被磨破皮了, 鞋子染上不多不少的血迹。

眼里闪过无奈,她低低叹了口气, 抬手将落在前面的发丝别再耳后。

她很少穿高跟鞋,也就今天这种场合会穿。

孟东抬头打量四周, 发现只有几个匆忙走路的学生, 也没什么人看向她这边。

过了半响,她弯腰下去将鞋子脱下来单手拎在手上,光着脚肆无忌惮地走在又凉又硬的柏油马路上,沙砾感磨得她意外地有些舒服。

秦辰意一下车就看见孟东着鞋子赤脚走在路上,背脊挺直,视线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圆润白皙的脚跟后。

似乎在流血?

他匆匆看了一眼就转身朝熟悉的广播站走去,他临时接到通知:今天要代表学校新招的老师团体在国旗下讲话。稿子他还没来得及看。

风卷着凉意从孟东的脖子后面窜上来,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回头看,只见一个匆匆向广播站走去的身影。

她没在意,继续走着。

“咔擦!”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孟东走进去,空气中的灰尘被她这一开门扬得到处都是,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浑浊不清,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淡淡的尘土味。

其实也才两天没来而已。

孟东走到自己的桌子前坐下来,打开教案开始检查有没有纰漏。

她对工作一向认真。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

“哟!小孟今天这么早啊!”是吴清淑,教政治的,坐在孟东的对面。

她抬头,脚后跟隐隐作痛,却还是笑着,带着尊敬:“对啊,今天起得早就来了,不像吴老师,每天都是这个点来,我实在是做不到。”

吴清淑一听,笑了声,听不出是惆怅还是无奈,眼角带出长长的细纹,挥了挥手:“有什么办法,当了班主任就要负责,现在的学生不让人省心。”

她走到孟东前面将包放下,抽开椅子坐下,过了会又问:“小孟,周末见面怎么样?感觉还行吗?”

孟东翻教案的手顿住了,最后停在有些卷起的页脚,低声道:“见了,人……挺不错的。”

她见的人是吴清淑的侄子吴嘉平,是个医生,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了,说是医院有事,之后一直都是孟东找话题聊,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饭钱她没占人便宜,AA付的。

吴清淑一听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饶有兴趣地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孟东被她这么一看顿时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但这种事情实在是不能为了别人来委屈自己,她诚恳地说:“我弟弟今年高三,我又刚刚到任,可能没有时间来做别的事,我也不想耽误别人,所以……”她每说一句话就打量着吴清淑的神情。

说实话,吴清淑帮了她很多忙,包括熟悉课堂以及如何与学生相处,所以当初她说要给她介绍对象的时候她没有拒绝,但也仅限于去见个面,不会有进一步发展。

“这样啊?”吴清淑勉强地笑了一下,“也对,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情况,有些事情也不能勉强。”

“不好意思啊,吴老师。”孟东低头道歉。

“没事。”吴清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手,“有些事情就看眼缘,没对上就是没对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赶紧说:“好了,我去班里看看学生,先走了。”

“嗯。”她点点头。

“啪!”门关上了,办公室又恢复了她一个人时的寂静。

孟东的目光落在写得密密麻麻教案上,眼里却看不进任何内容,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是正经师范大学毕业的,可以选择去更好的城市,但她没有。

高中时她喜欢过一个人,就在这里,可她没胆子去表白,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些年来她没谈男朋友,不是放不下,而是没遇见喜欢的,她的心仿佛就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没有任何东西能激起水花。

孟东经常问自己如果再来一次,当初会不会表白?

不管问了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不会,那个时候的她不够优秀,不够自信,只能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眼睁睁看着失去。

他于她是一个耀眼的存在,是遥不可及的高峰,是触不到的星辰日月,是心底永远不敢说出来的名字。

无力感从地上伸出藤蔓将她裹起来,她没有力气坐直了,弓着身子颓废地将头埋在手臂里,自己消化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呼~”

不知过了多久孟东抬头长长呼了一口气,重新看起了教案,好像之前那个毫无生气的她并不存在。

也对,成年人这么忙,哪有时间去发脾气,向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滴滴!”微信的提示音。

吴嘉平:你好,我们能再见一次吗?我想再深入了解一下。

孟东拿起手机回: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然后就调到了静音,没再管。

随着时间的流逝,校园里声音渐渐多了起来,有些嘈杂,她没受影响,依旧看着教案,把一切都排除在外。

直到柴书来找她,“嘿!看什么呢?”柴书伸手在她眼前挥了一下,一脸好奇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孟东关上教案,抬头与她对视,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看教案呢,今天要上两个班的课,得好好准备一下。”

“哎呀!”柴书一把拉起她,抱怨似的说到:“教案什么时候不能看,现在要升旗了,迟到了你不怕被罚钱啊!我听说上周就有老师迟到被查到了,真扣了钱呢!”

“好好好。”孟东合上教案,穿上高跟鞋随她起了身,有说有笑地向楼梯口走去。

她们走的教师通道,没什么人也方便说话。

“孟东,你知不知道今天那个代替你在国旗下讲话的人是谁啊?”柴书下楼的时候冷不防问了这个问题。

孟东摇摇头,无所谓地说:“不知道,不过……”她低头思考了会:“应该比我优秀,要不然学校也不会决定临时换人。”

柴书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才掐着声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我听说那人也是三中毕业的,学校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留住他,好像是和你一届的,还很厉害。”

“是吗?”孟东微微瞪大杏眼表示惊讶,她那一届厉害的人不少,但她只记住了秦辰意,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是谁,但心里有底了——至少不是什么关系户,她虚虚点头:“怪不得学校这么大动干戈。

“可是……”她回过头疑惑地着柴书:“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柴书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有些心虚地说:“我找我爸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他和别人说的。”

柴书的爸爸是政教处主任。

孟东真的是被她气笑了,脚下一个没留神差点歪了一下,幸亏柴书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小心!”

孟东一个踉跄差点滚了下去,惊得她一阵冷汗。

“没事。”

柴书一直扶着她走到平地才放下心,一个人不解地嘟囔道:“你平常不是不穿高跟鞋吗?怎么今天又穿了?”

孟东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这鞋是特意买来在国旗下讲话时穿的吧?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很久没穿了,今天就想穿了。”

“哦!”柴书点点头,也没再问,叮嘱道:“那你小心点。”

“嗯。”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升旗的操场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艰难地找教师队伍,终于在最中间的地方找到了。

等她们站好的时候声音陡然穿破耳膜:“各位同学,各位老师,新的学期又开始了……”

接下来就是一套老掉牙的演讲词,孟东几乎都能背下来了,原来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不喜欢升旗典礼,于是她就低着头捯饬脚下的小石子,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秦辰意的声音响起:“大家早上好,我是秦辰意,很荣幸能够代表全体新老师在国旗下讲话……”

那低沉缓慢的声音就像迷魂汤似的让孟东头昏脑胀,她鬼使神差停了下来,慢慢抬起头来,但又不太敢明目张胆地去看,只能偶尔不经意地瞟几眼。

主席台上的人发言的姿态和以前无差,话筒仍旧从架子上取下来拿在手里,他手里没有稿子,那话像刻在他脑子里似的,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秦辰意是这个学校多年来为数不多的每次讲话都脱稿的人,其实也不对,以前也只有他一个人脱稿。

其他校领导讲话都是说一句看一下稿子,有些连念都念不流利,都是临时看的,这也不怪他们,毕竟大家都知道只是走一下过程而已,学校还是要以学习为主。

但秦辰意就是一个连走过程都会认真对待的人,他不会辜负任何一份稿子。

今天他穿的是白衬衫,不是她记忆中的蓝白校服,发型也不是三中要求的标准寸头,他头发不长,颇有些任其野蛮生长的意思,却不显凌乱,肩膀削瘦有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自信又不张扬,意气风发的样子像极了当初。

孟东的嘴轻轻张着来汲取空气中的氧分,心里翻江倒海,眼里生出许多复杂的情绪,不可置信之下又藏着惊喜。

02

孟东不知道秦辰意到底讲了什么, 她只知道他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离开了主席台。

秦辰意低头致谢后从主席台上退了下来, 却在不经意间撇到一抹熟悉的淡蓝色。

他没在意,收回目光转身将话筒给了别人。

主席台下人群涌动,走也不是停也不是,他干脆等人散了再走, 走到广播站门口斜靠着, 双手抱在胸前,神色淡淡地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 似乎是觉得扣子扣得太紧不舒服,伸手解了两颗下来。

“老师, 我看您刚刚的发言挺熟练的, 您以前也是广播站的?”秦辰意身后的男生带着心中的疑问说。

“为什么这么问?”他没回动,又抛了一个问题出去。

“这稿子不算短,老师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记得如此熟练,如果不是记忆力非凡,就是对稿子非常熟悉,熟到可以看几遍就背出来。刚刚您和校长打招呼的样子一看就是认识的,所以我才这么猜的。”语气有几分腼腆和青涩。

的确, 这稿子秦辰意只看了几遍,以前在广播站的时候不知道听过多少次,每次他都会认真听, 久而久之就记在心里了, 自然不用太费心。

他回头,是现在的广播站站长——男孩身上穿着他熟悉的校服, 顶着不太标准的寸头,咧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看着他。

秦辰意勾了勾嘴角转过身来, 似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 手放下来插.在兜里,声色染上几分愉悦:“嗯,我也是这里毕业的,做过一年广播站站长,对这套流程还算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孟夏,今年高三,快卸任了。”

“孟夏?”他将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在心底反复念叨,可就是想不起来,“理科的?”

“嗯。”孟夏用力地点点头。

秦辰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比孟夏高些,视线落在他身上还有身后的化学竞赛题试卷上,舌尖扫过牙齿,“参加竞赛吗?我教化学的,办公室在高一,有兴趣可以来找我。”

“好。”孟夏心里一喜,脑袋小鸡啄米似的。

身后嘈杂的声音慢慢小了,秦辰意回头看了眼空旷的操场,叮嘱道:“好好学习。”他收回手转过身去挥了挥。

“老师慢走。”孟夏在身后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孟夏收回目光看了下时间,快上课了,赶紧收拾回了高三的教学楼。

“叮~叮~叮~”上课铃响了。

孟东赶紧拿好课本去上课,她走到教室门口,深呼吸一口,跺了跺脚给自己鼓劲,对着玻璃最后确认一遍自己的仪容仪表,觉得没问题了才走进去。

“上课。”

“老师好。”

孟东和学生大概说了一下这节课的任务,突然瞥见门口一抹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她没来得看清人就不见了,等她回过神来学生们抬头都在等着她讲课。

她收回心思,打开课本开始讲课。

秦辰意经过几个教室到了政教处,一进去他以前的化学老师陈德就起身朝他走过来,扫了一眼穿白衬衫的他,手撑着有些酸痛的腰,笑着感慨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站出去还是能吸引一大片视线,尤其是女生的。”

“老师说笑了,这么多年了,学校里的学生看见老师还是会赶紧跑开。”秦辰意笑着打趣。

陈德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笑骂道:“嘴里没个正经。”随后把他拉过去坐下。

秦辰意将陈德坐的凳子拉出来,然后再拉的自己的凳子。

陈德语气稍微有些严肃:“我知道你在这不会留太久,但还是想让你帮个忙。”他一脸愁容:“我身子近几年越来越差了,竞赛班可能带不下去了,你年轻,阅历广,思维也比我这个老家伙开阔,能不能先暂时替我接着?”

虽然秦辰意刚到任,但水平绝对是没得说的,他当年的本事所有老师都看在眼里,尤其是陈德。

秦辰意坐在有些老旧的凳子上,扣子松开来一颗,衣领有些松垮,隐约露出具有流利线条感的锁骨,袖子挽到手肘,青色的脉络依稀可见,指节修长,手撑在膝盖上低头听陈德说话。

“没问题,有多少人?”秦辰意思索了会,低声应答。

陈德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这事没走了,他知道秦辰意什么性子,没把握的事情不会乱答应。

“之前有几个,后来不是自主退出就是转到了别的组,剩下的不多了。”陈德有些自责,他教化学教了几十年,自然不希望看见这样的景象。

“我之前问过他们几个,只有一个给了我肯定的回答,剩下的都说要再想想。”

“那留下来的叫什么名字?”

“孟夏,高三8班的。”

陈德和秦辰意交接过有关事项后也没再留着他,秦辰意走出去的时候正好下课,清冷的走廊里瞬间就变得拥挤,期间还有不少女同学经过他身边还回头看他的。

孟东走出教室就看见了秦辰意……的背影,还有旁边在窃窃私语的女同学,多像当初的自己啊!

她低头轻笑,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她往教师通道走上去,见着没人就脱了磨脚的鞋子,靠着墙站在楼梯间的空地上,脚底的温热一碰到冰凉的瓷板就立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感,微微抬头仰望天花板,一片白茫茫的,很适合放空。

她以为她放下了,但事实证明好像并没有,两个人以后还是同事,她要怎么面对,难道每次都这么被动?

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厚重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些混乱的思绪都理清了才伸手捏了捏有些发酸的脖颈,发出一声闷哼,却不想这一切都落入另一人的眼里。

秦辰意打算去和陈德做最后的交接,一出来就看见孟东一个人又脱了鞋子光脚站在地上。

这天虽然热,但地板和墙也还算凉。

他一步一步走下去,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孟东像没听到似的仍旧低着头,直到眼前的一片被阴影笼罩,才有些疑惑地抬头。

“地板有些凉,对身体不太好。”秦辰意看她还是没有穿鞋的打算,出口提醒了一句。

孟东一看是秦辰意,刚刚平稳下来的心跳又乱了,但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鞋子有些磨脚。”但她还是很自觉地穿上了鞋子,但脚上的鞋带死活穿不上,只好弯腰伸手去勾。

刚刚站太久脚麻了,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秦辰意出手搀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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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靠近的陌生气息让孟东的心跳止不住的加速,他手掌的温度刺激着她的神经,血液飞快流动,她怕藏不住自己反常的情绪,穿好鞋子低声说了声谢谢赶紧向楼上走,却被一句话绊住了。

“你认识孟夏吗?”秦辰意出口问她,他刚刚捡书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孟东的名字,出于好奇就问了出来。

孟东身形一顿,稳住情绪后回头不明所以地看着站在她身后男人,有些担心地问道:“他...是我弟弟,怎么了吗?”

“没事,就问一下。”秦辰意心里的疑惑少了几分,说出的话有些让人听不出情绪。

孟东木木地眨了几下眼睛。

问完之后秦辰意就下楼走了。

“叮~”上课铃在耳边响起,她猛然想起来上午有三节课,只有第二节是空档,之后便是连堂课,她得抓住这个这个时间好好看一下教案,再捋一遍上课的内容。

孟东把刚才的小插曲抛到脑后了后,赶紧向办公室走去,一进去就听见有几个老师在谈论。

今天在国旗下讲话的那个男老师秦辰意也是三中的,当年是市里唯一一个保送的,不知道为什么还参加了高考。”

“是吗?这么厉害怎么回到我们学校啊?”

“好像说他本来就打算回来发展,再加上咱们校长知道他回来了赶紧和他联系。”

“对了对了,我听说他还没有女朋友呢!”

“是吗?长这么帅能没有还没女朋友?正好我女儿单身。”

孟东没吭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她坐在位子上时,那个想把自己女儿介绍给秦辰意的老师苗婕突然问她:“小孟,我记得你和秦老师好像是一届的吧?”

她意外被点名,手上拿着的笔一抖掉在了桌上,打马虎地说:“啊?对,我和他是一届的,不过我跟他没有什么交集,对他这个人也不太了解。”

苗婕有些失望地点点头,没再问了,但她听见了很小声的一句“我还以为你们俩很熟呢,还想着能从中帮衬帮衬。”

她不禁在心里自嘲道:她要真的和秦辰意认识就好了。

之后孟东很自觉地屏蔽掉那些跟秦辰意有关的事情,一心一意看教案备课。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当孟东上完两节课之后,她回到办公室发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

“姐,今天下午你去二楼的理综办公室找我吧,我在那。”字迹潇洒得不行,要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是孟夏。

她记得孟夏以前都是在政教处隔壁的房间里,今天怎么到理综办公室去了?

孟东觉得有些奇怪,打算下午问一下他。

她一下午没课,中午吃完饭在办公室睡了个午觉才离开学校,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才回学校。

她急着出门,忘记换鞋了,脚上还是早上的高跟鞋,也顾不得回去换,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下课了,到处都是不停穿梭的人影,她怕孟夏在等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孟夏知道理综办公室在哪里——她读书的时候理科尤为不好,一考完试就被理科老师依次叫到办公室训,原因每次都是一样的:她拖了班里的平均分。导致每次去理综办公室心情都十分忐忑。

孟东到了门口,发现里面没有人,放轻动作走进去,依稀听见有人在说话。

秦辰意正在和孟夏讲错题,孟夏听得聚精会神,一点没察觉有人来了,他侧头瞧见有个人影,正在写公式的手有些微的停顿,但不明显。

03

秦辰意加快速度, 最后抬头问:“明白了吗?”

孟夏连连点头, 一脸虚心受教的样子,:“明白了,是我粗心大意了。”

“这些题目有些难度,你回去自己再做一遍加深印象, 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有不懂的再来问我。”秦辰意收笔,将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夹在试卷里递给孟夏, 还将他错的地方圈起来方便对比,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试卷:“这个卷子你写完拿给我看一下。”

“好的, 谢谢秦老师。”孟夏拿好自己的东西, 伸手接过卷子,“秦老师再见。”一转身就看见离他不远的孟东。

孟夏有些惊讶地叫了出来:“姐?”加快步伐朝孟东走过去,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发现。”

孟东见他是在问题目,一脸欣慰,声音都不自觉软下来几分:“刚来的,见你在问作业就没吵你,快去收拾吧, 我在这等你。”

“好!”说完就朝门外走。

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秦辰意和孟东两个人,她顿了几秒才朝秦辰意走去。

孟东低头:“老师你好,我是孟夏的姐姐孟东。”怕他忘记了还特意加了一句:“今天在楼梯口见过的。”

“嗯。”他低声应道, 转身在桌上找东西, “我暂时是孟夏化学竞赛的老师。他在这方面有天赋,自己也感兴趣, 是个好苗子。”说完还回头看了一眼孟东和她脚上穿的鞋子。

只见她一直低头看脚下,睫毛扑哧扑哧扇着, 留下不浓不浅的阴影。

他将找到的创可贴递过去, 还从旁边拉来一张凳子示意她坐下,“脚后跟什么都没贴?”

“啊?”孟东坐下,看见眼前突然多出的创可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秦辰意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她听清楚了,回到:“没贴。”

“我这正好有,平时也用不到,你拿去吧。”秦辰意站着,一只手在收拾桌子,另一只拿着创可贴的手在她面前,仿佛她不接他就会一直这样。

孟东接过来,当着他的面贴上,她低头脱鞋的时候只听他说:“听说今天的发言原本是你,不好意思。”

他是从别人那儿偶然知道的。

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原来他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他觉得抢了她的机会。

她笑着,手上没停,不在意地说:“都是听学校的安排,秦老师不用觉得抱歉,再说……秦老师的确比我更适合。”

秦辰意听到她的回答,也没收东西了,转身靠在桌子上,侧头打量着她,似乎想把她和记忆里的某个人对上,冷不防冒出一句:“孟老师,我们是不是一届的?”

孟东贴好后坐起身来,她弯腰太久,血液倒流,眼下面色红润,头发有些凌乱,听见他的问题后,仿佛心里最不愿意被人窥见的一角直接暴露在了阳光下,毫无遮拦的。

“秦老师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我们这一批新招的老师里就我们两个是三中的,就想看看会不会真的这么巧。”秦辰意半靠在桌子上,两手虚虚反撑桌角,她这个角度能看见他手臂内侧的青色脉络,还有光线透过白色衬衫后所折射出来的轮廓。

孟东记得他以前很喜欢打篮球,而且打得不错,想来这几年应该是继续保持着这个习惯。

“是吗?”她轻轻地问,用他听不到的声音一个人小声呢喃道:“那还真是巧了呢!”

“姐!”二人的对话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孟夏朝他们走来,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来,有些不好意地对秦辰意说:“秦老师,我忘记介绍了,这是我姐孟东,也是学校纲招的新老师。”

“姐,这是秦老师,我化学竞赛的老师临时换了,所以今天我在这里。”孟夏有些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似乎是对家长见老师这样的景象有些适应不过来。

秦辰意点头示意。

“秦老师,我和我姐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秦辰意叮嘱道。

孟东被孟夏拉着出了办公室。

一路上孟夏都再说秦辰意怎么怎么厉害,还说他脾气很好,讲题的时候没有一点不耐烦,突然转过头问她:“姐,你觉得秦老师怎么样?”

“啊?”孟东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到:“很好啊,怎么了?”

“你还没谈男朋友吧?”孟夏看着她出了魂的样儿,不怀好意地冒出一句。

她一见这表情就知道孟夏心里一肚子坏水,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没好气地到:“这种时候了还来操心我?你是能考清华还是能考北大?”

“我也能啊!”孟夏不服气地呛到。

“那你知不知道你秦老师当年是保送的?”她反将一军。

孟夏立马收起了嬉皮笑脸,好奇地问:“姐,你怎么知道的?”又自问自答:“哦!对了,你和秦老师都是三中的,又是一届,也不奇怪。”

随后又摇着她的手臂央求道:“姐,秦老师当初是不是特别厉害?你给我讲讲吧。”孟东给了他一个白眼,看向前方好好走路,没理会他。

孟夏还不依不饶了,退一步委屈巴巴地说:“八卦什么的也行啊,我虽然没秦老师帅,也没他厉害,但年级上关于我的八卦都没少过,秦老师和我比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这语气真有那么点欠揍,他在老师面前是是三好学生,在孟东这个姐姐面前活像个小无赖。

孟东也不管他是怎么知道她和秦辰意一届的了,立马转过头来一副要训他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又语重心长:“孟夏,你干什么我不会过多干涉,但你应该清楚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得得得得,姐你赶紧打住,我像是分不清主次的人吗?我开玩笑的,我就是想知道像秦老师这样的人在他当学生的时候会不会干些很疯狂的事,”孟夏松了手,插.在裤兜里,抬着脖子睨着前方,一脸遗憾,“看你这反应估计是没有了!”

很疯狂的事?

她记得秦辰意唯一一次犯错是因为他打架了,还当着全校的面念了悔过书。

那时的少年站得笔直,蓝白校服衬得他愈发亮眼,脸上挂着彩,却一脸坦荡,丝毫没有悔过的样子,刚修过的寸头平添了几分桀骜,嘴里不带情感的将一篇完完整整的悔过书流利地念出来,当时的校长见他这个样子差点就当场让他回家反思一个星期。

在她的印象里他总是很完美,根本让人挑不出错,以至于她根本不敢靠近。

孟夏走着走着发现身边没人,回头见她一动不动,走过去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姐?”

“嗯。”她回过神来,立马说道:“回去吃饭吧,今天有你喜欢吃的菜。”说完就加快步伐往前走,高跟鞋敲击着地面,脚后跟贴了创可贴,传来的痛感也比之前少了很多。

回家吃完饭之后她和孟夏就各干各的,睡觉前孟夏敲了她的门,“姐,卷子我写完放在茶几上了,你明天帮我交给秦老师吧,中午我来你办公室拿。”

这个时候她迷迷糊糊已经睡了,就低低应了一声。

孟夏听她的声音也没再吵她,随便拿了张纸写好放在茶几上就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孟东很早就醒了,她揉了揉自己的有些昏昏沉沉脑袋,依稀记得好像昨天晚上有人和她说话?

她没管这么多,起来快速收拾好自己把早餐弄好然后叫孟夏起床,然后端了杯牛奶在客厅坐着喝,看见有张纸就拿起来看。

“咔嚓!”孟夏穿着白体恤,顶着不太明显的黑眼圈起床了,想来是昨晚熬夜了,随手扫了扫头发,打了个哈欠,半天没睁开眼睛。

她起身朝孟夏走过去,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让他清醒些,“纸条我看见了,早饭在桌上记得趁热吃,我去学校了。”

“嗯。”孟夏转身去了厕所洗漱。

孟东简单地收拾一下就出门了,她这么早出门是不想和秦辰意碰面,心里总有些别扭。

去早些应该就见不到了,反正她是这么想的!

她今天出门没穿高跟鞋,速度也比昨天快些,她没想到的是——理综办公室没有开门。

孟东不死心地敲了几下门,见里面没一点反应才认命地在门口等,她觉得站着有些累,就走到教师通道那边坐在楼梯上。

她屈膝坐着,手撑着下巴,嘟着嘴,翘起圆润的弧度,百无聊赖地看着孟夏的试卷,时不时皱眉摇头——这些题目不管过了多久她还是不会做。

“地上凉。”秦辰意从楼梯上走来,见她坐在地上。

04

孟东见有人来了, 赶紧从已经有些微微发热的地板上起来, 看到是秦辰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掌心的汗,有些拘谨地说:“秦老师来这么早?”

“孟老师不也是?”他淡淡反问道,他今天上午是第一节课, 来早些是想把近几年化学竞赛的题目做一遍。

秦辰意等她站起来才继续往前走, 从身上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她把手上的卷子递过去,“这是孟夏昨晚写的卷子, 他让我拿给你改,还问能不能在中午之前改完, 他到时候来拿。”

秦辰意开门的手一顿, 钥匙挂在半开不开的门上,接过她递过来的卷子,粗略扫了几眼,点头说:“没问题,你第二节课课间有时间吗?”

“有。”

“好,你那个时候来拿吧。”

孟东点头,转身欲走, 却被秦辰意叫住:“孟老师,你还没回答我昨天问的问题。”

她抬起来的脚又放了回去,微微侧头, 胸前的头发随着摆动有些落到了肩膀后面, “是。”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孟东和他面对面,视线交错, 这个对视似乎包含了两个人的青春,大概也只有他们才能懂。

她不能再逃避了。

“要真算起来, 那个时候我和秦老师还有过一面之缘, 就是不知道秦老师还记不记得。”她笑得纯粹,眼里似有星辉,瞳孔里倒映出他模糊的轮廓,毫不掩饰的笑容像是要将一切都跟他坦白。

孟东不断飙升的心跳和陷进掌心的指甲不断提醒着她——她没办法把他看成普通朋友。

他在她这是特例。

但说完这些,她心里轻松了不少。

秦辰意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直接,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过了几秒,笑了出来,整齐洁白的牙齿晃了她的眼,了然道:“我说怎么觉得孟老师这么熟悉呢,原来以前见过。”

她轻轻点头,指了指身后,“那……我先走了?”

“嗯,卷子我会尽快改完。”

秦辰意握着手里的卷子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眸深邃,脑海里的回忆如电影般播放。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篮球场,她眼睛一直盯着球,可球大部分时间都在他手里,他误以为她在看她,其实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就是鬼使神差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一眼他就忘不掉了,一直记到现在。

那时候的女孩一头齐耳短发,可能是天气热,白净的脸上浮现一层薄薄的粉色,脸上有细小的晶莹剔透的汗珠,时不时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那双盛着秋水的眼睛一直灵巧地跟随着篮球的轨迹。

秦辰意捻着手里的试卷,低头自嘲道:“可我……不太同想做同事怎么办?”

孟东走楼梯慢慢上去,心里的情绪平复了不少,她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没想到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莉莉,你今天有时间吗?来妈妈这一趟吧,我给你介绍个人怎么样?”

“条件绝对一流,你只管来就是了,而且啊,这个人你认识!”

“好好好,我在这等你。”

撞到别人打电话孟东多少有些尴尬,但当事人不这么觉得,反而很大方地和她打招呼:“小孟来了,杵在门口干什么啊?快进来。”还朝她招手。

苗婕一脸笑意,拉着她的手说:“小孟啊,今天我女儿森莉会来,我记得你和她是一班的吧?”

“对。”孟东回到,她对苗婕没什么好感,对她的女儿申森莉更是。

她记得申森莉,虽说是教师子女,但实在是一言难尽,奇装异服,说话带脏字,做人也不行,有一次把她的杯子打碎回眼瞧了一下就走了,连个赔字都没说,她到现在还记得。

最重要的一点是:申森莉和秦辰意表过白,但是秦辰意拒绝了,理由是:他是学生会的,而她加大了学生会的工作量。

“我记得你和我们家森莉很熟的,那……”

孟东及时打断她:“苗老师你记错了,森莉后来学艺术去了,平时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学校的,我和她不怎么熟。”

她不知道苗婕在搞什么花样,所以一丁点苗头她都会提前掐死在摇篮里,反正二人之间没什么情分可言。

苗婕尴尬地笑笑,收回了手:“原来是这样啊,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孟东一副笑脸给她。

之后二人就在沉默中度过,谁也没说话。

她下完第二节课就去了秦辰意那,一进去就看见乌泱泱的人,有学生有老师,秦辰意的位置在最里面的拐角处,很隐蔽,不太好找。

“小孟?”

孟东回过头去——是她以前的物理老师,脾气很好,但她却不太好意思面对,因为她物理考过16分,在年级上排倒数。

“肖老师?”她有些惊讶地叫了出来。

“是啊,还记得我?”肖老师脸上笑出了褶子,朝她走过来,“听说你也在三中当老师?”

她点点头。

“不是物理吧?”他还记得这丫头物理16分的事,那是他教的学生里面分数最低的。

“肖老师您说笑了,我那水平就您能受住不骂我。”孟东对这个老师印象还挺好的,虽然她听不懂他讲的课。

“你来这干什么?”

孟东指了指秦辰意的位置,回到:“我来找秦老师拿东西。”

“是吗?”肖老师连连点头,看了眼人满为患的办公室,“我帮你叫他。”

“小秦,有人找你!”这一声大嗓门把整个办公室的视线都引过来了,孟东耳膜一震,恨不得找个缝钻下去,堪堪低着头假装别人看不见她。

只见秦辰意从人堆里出来,脸上不算太好,苗婕和申森莉在旁边有些尴尬地站着,他把试卷和答案从抽屉里拿出来,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就朝门外走去。

“肖老师。”秦辰意点头以示尊敬。

“欸!”肖老师应着,摆手道:“你们说,我先走了。”

“卷子我改了,出错的地方我全都标出来了,这里有份答案,你让他照着看,中午我会一直在办公室,他可以来找我。”他今天穿得比较随意,一双腿又长又直,薄唇一张一合,说话的时候凸起的喉结有韵律的滚动。

“好,辛苦了。”孟东接过试卷道谢。

“没事。”他觉得孟夏在这方面有天赋,值得花心思。

只见苗婕母女俩也走了过来,语气有些紧张:“秦老师……”

孟东大概是猜到怎么回事了,赶紧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嗯。”秦辰意应道。

苗婕见秦辰意一直不理自己,顿时急了,“秦老师,我……”

他转身回道,“苗老师,我女朋友现在有点事,我可能要去找她。”

“女……女朋友?”苗婕傻眼了,张着的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申森莉在一旁使劲摇她的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打哈哈道:“秦老师,这什么时候的事啊?”

只见秦辰意头也没回地说了句“刚才”就朝孟东离开的方向走去,留下身后目瞪口呆的母女二人。

秦辰意发现刚刚孟东少拿了一张答案,就打算去她办公室给她,到了之后发现没人,问了里面的老师把答案放在她桌子上。

他的视线被孟东桌子上未关上的教案扯住了,这字迹有些熟悉,他将一笔一划都记在脑海里才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却没想到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孟东在离办公室的不远处打电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是吴嘉平打来的。

“孟小姐,那天是我不好,但我觉得我条件也不算太差,还是可以再继续下去的,不知道孟小姐可不可以抽时间和我见个面?”吴嘉平语速稍快,颇有些急不可耐的意思,昨天他收到回信之后心有不甘,就想着打电话再来问问,结果临时有手术就拖到了现在。

孟东听完他这一番话心里不太舒服,碍于面子还是没表现出来,耐着性子说:“吴先生,我想我那天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她没打算停,一股脑全说出来:“您的条件的确很好,但未必所有人都会喜欢,再说……”她顿了顿:“我有喜欢的人了,您是吴老师介绍的,我不好推辞,耽误您的时间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说完电话那头就是一片沉默,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她怕吴嘉平还没死心,又加了一句“我这个人比较喜欢陪伴。”她觉得这句话应该能彻底断了他的念头。

为了不让二人更加难堪,她选择主动挂断电话。

她看着黑了的手机屏幕,十分不解:之前是她拒绝得不够明显,还是吴嘉平太过自信?

她摇摇头,低声说了句“搞不懂。”

“孟东。”在她身后的秦辰意喊了她的名字,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音调格外温柔缱倦。

她猛然回头,把手机背到身后,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有些心虚:“秦老师?”也不知道刚刚的话他听了多少。

“答案你少拿了一张,我放在你桌子上了。”

“哦……好。”

“我没女朋友,但你能不能说我有女朋友,当苗老师问你的时候?”他偏头看着孟东,心里生出些紧张,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05

孟东脑子里一片空白, 选择性地只听到了他没女朋友这五个字, 呼吸一紧,手里一松,手机不设防地掉了下去。

“啪”的一声尤为清脆。

秦辰意在她有动作之前就走到她跟前蹲下去把手机捡了起来,好在有手机壳护着, 没什么大问题,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才给她。

她伸手去接,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没有想象中的硬邦邦,是软的, 带着比她低的温度, 很舒服,下一秒她感觉有电流从他的手指顺着二人触碰的那一小块面积传过来,沿着她的血管抵达最深、也是最敏感的地方,让她浑身一颤。

“情况有些复杂,我之后再和你解释,可以吗?”他放缓语速,降低音量。

孟东低下头去没看他, 声音似小猫呜咽,“嗯。”

秦辰意嘴角的笑容更甚,是少有的放肆, 眉眼罕见地带着一抹张扬, 一如当年在全校的面前念悔过书那般,颇具少年气, 还有些不知悔改。

“待会见。”

孟东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嘴角要翘不翘, 一直在分析他刚刚说的话:他说……没女朋友?

他为什么要故意说自己没女朋友呢?为什么不直接说有呢?他还说要和她解释?待会见的意思是他待会要来找她还是……

一大串的问题疯了般的钻进她的脑海, 最后汇聚成一个她不敢相信的答案。

孟东尚存一丝理智,强迫自己停下来,她装好心里的情绪,如往常那样走到办公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一进去就看见苗婕脸色铁青地坐在里面,目光沉沉地看着门口,见她进来,语气不善:“小孟,你和那个秦老师什么关系?”

“同事。”

“那你刚刚见到他了吗?”苗婕继续逼问,坐在旁边的老师都有些看不下去,犹豫着要不要缓和一下气氛。

孟东一脸自然:“见到了,我少拿了一张答案,他给我送过来,很匆忙的样子,好像听他说是要去见女朋友之类的,送完就走了。”

话落,苗婕对她的态度稍微好了些,但脸色更难看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说:“是这样啊,没什么事了。”

她笑着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接下来她也没闲着,连着上了两节课,中午抽个空回家弄了点水果带来给孟夏,办公室里没人,都吃饭去了。

“姐,这水果你切得也太没卖相了吧?”孟夏拿着牙签叼起一块方不方圆不圆的苹果打量着,有些嫌弃地吃了进去,不过还挺好吃的!

孟东一把将水果盒抢了过来,自己拿起牙签吃了一块,冷声道:“那你别吃,看着吧!”说着又拿了一块大的吃。

“姐,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孟夏趁她不注意又把果盒拿了回去,塞了一嘴,说话都不利索:“好吃就行。”

孟东没和他计较,起身把试卷和答案给他,“你吃完好好看,要是不会可以中午去找他,他一直在那。”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准备明天的课件。

孟夏看着被写满批注的试卷,连吃都顾不上,放下手里汁水饱满的橘子,赶紧拿起来看,边咂嘴边点头:“学校选秦老师做新师代表发言还真是没选错。”

孟东手里没停,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那你就好好学,争点气,别辜负了人家的良苦用心。”

“姐,你弟弟都快毕业了你怎么还没带姐夫回来?”孟夏不知怎么就扯到这事上面了。

孟东一下就想到她那个相亲对象了,对这事瞬间提不起兴趣来。

孟夏见好就收,把最后一块水果吃完,餍足地靠在转椅上,办公室也没人,鞋底划过粗糙的地面,坐在椅子上转了起来,不亦乐乎。

“姐?”

孟东没理他,依旧埋头看课件,不太强烈的蓝光映在她脸上,气质都清冷了几分。

“姐?”他以为孟东没听见,又叫了一声。

“休息会再看卷子,看完睡会,下午还要上课。”整个办公室都是她敲击键盘的哒哒声,不断重复,显得有些枯燥。

孟夏转了会就开始看卷子,差不多看完之后就去找秦辰意了——有些地方他要和他在讨论一下。

理综办公室里,秦辰意在核对化学竞赛课最后的人员名单,上午陈德找他把名单给了他,让他好好做准备,下个礼拜开始上课。

他一上午都在分析这几个人的成绩,也没时间去找孟东。

“秦老师?”

他抬头一看,是孟夏,“嗯,卷子有什么问题吗?”

孟夏把卷子放在桌子上,指着用蓝笔标记的地方说:“我对这些地方还有些不懂。”

接着孟夏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以及更加简单明了的解题方法,秦辰意在一旁静静听着,没出口打断也没指出哪里不对,等孟夏说完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的想法和角度都是不错的,再稍微细心一点会更好。”秦辰意在草稿纸上有条不紊地划出他不足的地方。

“嗯,谢谢老师。”孟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之前以为自己的想法是极好的,现在才发现是自己太过自信了,有些细节上的问题他都没考虑到。

“不用不好意思,有想法能说出来是好事。”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孟夏的小动作。

“老师,什么时候开始正式上课啊?”

秦辰意低头瞟了一眼桌上的化学竞赛课名单,以及抽屉里有些泛黄的信封,手往上一遮,不动声色地收了进去, “还没安排下来,到时候会有通知的,别担心。”

“那秦老师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好。”

秦辰意看着孟夏远去的背影,眼里深邃不明,黑眸暗暗发着光,指腹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声响……

走廊里有些吵闹,时不时有人出来上个厕所或是和别人聊个天什么的,但办公室里却安静得吓人,老师们都准备睡觉了。

孟夏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抬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小憩的孟东,拿出一张草稿纸写了几个字放在桌上就轻手轻脚地走了,纸上还残留着秦辰意的字迹——刚劲有力、利落干脆。

等孟东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休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总算清醒了些。

没过多久秦辰意就来她办公室了,只听见其他老师惊讶的声音“秦老师怎么来了?”

他笑着说:“来送个东西。”

孟东强忍着内心的疑问没抬头,上午的那番话又在她心头萦绕,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桌上的书,手上转得好好的笔掉了几次,她不厌其烦地继续转着。

直到秦辰意走到她面前来递给她一张纸,她不明所以,抬头望去,“这是?”

“化学竞赛的名单,我忘记给孟夏了,下周开始,时间地点照旧,你能帮我给他顺便让他通知一下名单上的人吗?”他的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指甲干净,手腕上戴着银白色的男士手表,发着冷光,她似乎能看见里面的齿轮在慢慢转动。

她以为他是来解释的,看来是她想多了,她算什么!

“好。”她接过来,低声应道,她以为秦辰意还会说些什么,但他没有,转身直接走了,只有空中残留的微弱气息证明他曾经来过。

秦辰意出去后深深回头看了一眼,情绪复杂,似乎夹着忐忑。

他在名单里夹了一封信,准确来说是一封情书,他高中时收到的一封情书,上面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他看了很多遍,早就能背下来了,字迹烙在了心底,一看见孟东教案上的字迹他就想到了这封信,一样的娟秀,一样的整洁,让他过目不忘。

他想让这封信表明他的意思,感情的事讲究你情我愿,他不确定孟东是否还和以前一样,他不想给她压力,之前他听见她在电话里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如果是真的,他不会给她徒增烦恼。

他们都不是会意气用事的人,否则当初早就表白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这是最好的方式,既体面又直接。

剩下的,听天命吧……

孟东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桌上突然多出来的纸张,酸意涌上笔尖,眼眶发热,也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风,纸吹在了地上,露出泛黄的一角,她有些不解,伸手去捡。

多年前曾被她无数次熟记在心里的句子落入她的眼中,那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事情——在他桌子上放了封情书,没署名,她不敢。

孟东呼吸一滞,颤着手将信拿到眼前,洁白的纸张经过岁月的磨砺早已破旧,折痕明显,轻轻一碰就要裂开,边边角角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字迹有些模糊,不像是墨水褪色,倒像是经过手指反复的摩挲。

这信像是被精心呵护一般,内容一览无余。

她一字一句读着自己以前青涩的语句,脸上不自觉蒙上一层羞,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见这封信,还以为早就石沉大海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不明白秦辰意的意思的话,那现在他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她——他喜欢她,而且很早以前就喜欢了。

嘴角不自觉弯起来,细碎的温柔洒在她的身上,眼里犹见星光。

孟东把信收好放在包里,打算下次见面的时候还给秦辰意,顺便问清楚。

06

“小孟啊!”吴淑清突然叫她。

“怎么了吴老师?”她坐直身子把信遮住, 换上笑容。

吴淑清有些为难, 她知道孟东拒绝了吴嘉平,但吴嘉平打电话给她说要她再帮二人见一次,她不太愿意,她知道孟东会答应去见吴嘉平是看在她的面上, 硬着头皮说:“是这样的, 嘉平给我打电话说想再见你一面,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去?”

孟东眼里闪过疑惑:她记得之前已经很委婉地拒绝过了, 为什么还要见面?

思索再三,还是柔声道:“好, 什么时候见?”

有些事情既然电话里说不清, 那就当面说。

“好。”吴淑清没想到她会答应,匆忙翻开自己的课表查看,“要不就今天吧,我是最后一节课,待会要去医院检查,正好嘉平送我平回来,怎么样?”

“没问题。”她是下午第二节课。

“好。”吴淑清心下一喜, 视线落在她的教案上,抱歉道:“那你备课吧,我不打扰你了。”

孟东回了一个笑容给她, 低g头写教案去了。

上完第二节课后, 孟东把东西收拾好去找秦辰意了,但他没在, 听别的老师说是去教育局了,说会很快回来。

她纳闷了:去教育局干什么?

她从办公室离开,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今天是阴天,没什么太阳,但空气中的闷热不见,暑气逼人,没走多久她这个不出汗的体质背后都被汗水浸湿了,她走到树下,坐在石凳上,伸手来回摆动给自己扇风,也没这么热了。

树下凉快,时不时有风拂过,她很快就息汗了,这会子在上课,半天瞧不着一个人影,她单手撑着下巴,一边百无聊赖地拿着叶子都地上的蚂蚁玩,一边注意着校门口的动静,等着等着想见的人没来,倒是把吴嘉平看来了。

吴嘉平今天穿的很正式,也显得很累赘。

显然他也看见她了,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小孟,你怎么在这啊?”吴淑清问她。

孟东拍拍衣服笑着起身,“上完课正打算随便走走,有点热就在这休息一下。”

她的视线越过吴淑清落在吴嘉平身上,眼里意味深长,却带着笑,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吴淑清是个有眼力见的人,随机应变道:“那你们先聊,我回去准备上课了。”

“不知道吴先生这次想和我谈什么呢?”孟东背对着校门坐在石凳上,淡淡地问。

吴嘉平也坐在她对面,这有些粗糙的小地方和他那身精英打扮就显得格格不入了,但他好像并不这么认为,似乎这样更加可以衬出他的身份。

“是这样的孟小姐,上次是我太草率了,这次我想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吴嘉平,是市中心医院的……”

“等等,”孟东出口打断,心底生出一股无名火,这阵仗搞得她像个查户口的似的,她只想把话说得再清楚些,免得两个人不清不楚的,忍着一口火好言道:“吴先生,我想我之前在电话里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我并没有想继续下去的意思。”

“孟小姐,”吴嘉平摆摆手,一脸我懂的样子,说出来的话让人火冒三丈:“我了解过了,你没有男朋友,这样子一看就是刚开始工作的,不用怕和我在一起有压力。”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以为是自己说准了,安慰道说:“我这种条件的是不太好找,但是我觉得孟小姐很不错,我也愿意多花一些时间和心思。”

吴嘉平是典型的凤凰男出身,他们科室里有好几个小护士偷偷议论他,就以为人人都稀罕他,觉得自己是个香饽饽,一开始知道见的是个老师还不当回事,觉得老师的学历哪有医生高,就邋里邋遢地去了,没想到孟东不仅长得漂亮,气质也好,有几次他故意冷场她也没发火,继续再找话题聊。

最重要的是:最后的饭钱是AA,他想这个姑娘和别人不一样,不爱花男人的钱,是个会过日子的,再加上他觉得教师不需要穿得花枝招展的,也很省钱,他家里还有父母要养,又要在这里买房,手头紧。

他条件又这么好,很多人都求之不得,想必孟东也不会拒绝,之前的拒绝他全当是孟东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为了挽回面子故意这么说的。

综合以上种种,他决定再和孟东见一次面,再给她一次机会。

孟东没说话,嘴唇紧抿,眼里慢慢冷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没再认真听他说什么,她转过头去看向别处,她怕自己反胃。

吴嘉平以为她默许了,理了理衣服,一本正经地说:“那孟小姐,我们可不可以……”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谈话了。”

吹向孟东的风突然就被挡住了,眼前一黑,熟悉的声音随风钻进她的耳朵,她抬头——原来是秦辰意。

石凳很矮,他屈膝坐到孟东边上,脸上带着淡笑,两手放在膝盖上进而交叠,穿着较为随意,和对面的吴嘉平比起来显得舒服很多,下颚线清晰,她可以看见他乌黑的瞳仁和浓密的睫毛,极具动态感。

“我有些紧急的事要找孟老师,不知……”他看向吴嘉平,“这位怎么称呼?”平淡的语气里带着些气势。

他在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孟东,只见她歪着脑袋看向别处,并没有听对面的人讲话——孟东在别人说话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

吴嘉平再次被人打断有些不爽,暗暗磨了磨牙,顾及孟东在场便没发作,宣示主权般说道:“我姓吴,是市中心医院的医生。“顺带看了一眼孟东,“孟老师的相亲对象。”

眼里的挑衅明晃晃的。

秦辰意听完这介绍就觉得有意思,是医生就算了,还加个前缀——市中心医院,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他笑着低头对上孟东眼里的无奈,又想起之前那通电话,大概明白刚刚她的行为了。

吴嘉平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心里很不舒服,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试图将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

秦辰意收回视线看向吴嘉平,松开手沿着孟东的腰线勾上她的肩膀,轻笑一声,喉结随之滚动。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被他搂住的地方温度发疯似地往上窜,弄得她都有些上头,脑袋迷迷糊糊的,手心渗出汗了,脸上却是面不改色。

“那吴医生还是和我谈吧,我女朋友当初没拒绝过我,不太擅长这种事。”他换了一个姿势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嘴角的笑咧得更开,带着少许放肆,好像两人真是这么回事。

吴嘉平脸色一变,慌张不已,心底的那点自信瞬间就破碎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眼神飘忽:“孟……孟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孟东笑得人畜无害:“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是吴医生自己太过自信了,这也怪不得别人。”

“所以……”秦辰意手上的动作紧了几分,眼里夹着询问,更多的是挑衅:“吴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没等吴嘉平说话,他又说:“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们就先走了。”说着就站起身来,他很高,站着更给人一种压迫感,吴嘉平也不甘示弱,立马站起来,但还是矮了秦辰意半个脑袋,似乎是想挽回最后的一点面子,不忿道:“孟小姐,以后这种事还是说清楚的好,不要让人误会了还白跑一趟!”

说完就没好气地离开了。

这话搞得孟东是一个脚踏两条船的人,她抬起头来看着秦辰意,眼眸无辜,可能她抬着头,气一下上不来,说出来的话挠痒痒似的:“我真的很明确地拒绝了他。”皱眉想了想:“但是他好像理解能力不太好。”

秦辰意怕她抬头累,坐下来和她说,声音低沉有力:“我知道。”

他听到了那通电话,就算没听到,他也会相信她的话。

孟东把收好的信拿给他,“这是秦老师不小心放错的。”

秦辰意看着她递过来的信,眼底多出一抹缱倦,刚刚有些逼人的气势瞬间变得柔和,她差点陷进去出不来。

“原来在孟老师这里。”他接过来,视若珍宝,“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原来是夹在了纸张里。”

“这是我高中时收到的,我不知道是谁写的,但我看了很多遍。”他抬眼瞧了一下孟东的反应,继续说着,像是在叙述一个古老的故事,不紧不慢,语调悠然,节奏把握得很好:“我高中时喜欢过一个女孩,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每次体育课她都会来看我打篮球,一开始我以为她在看我,后来才发现她只是在看球,然后每次打球我都尽量把球运在自己手里,生怕她看别人。”

孟东陷入了绵长的回忆,有些无法自拔,静静地听他说着。

“有天老师和我说我被保送了,可以不用参加高考,我很开心,转念一想,要是那样的话就不能和她一起参加高考了,又有些失望,最后我参加了高考,为了和她一起经历这个人生为数不多的转折点。”

秦辰意对上孟东有些失神的眼睛,视线再次汇集到了一起,他们都在对方的眼里,没有一点瑕疵,就像少年时纯粹,“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找不到她了,如果我现在遇到她了,你说我和她会有什么结果呢?”

“有个女孩在体育课上偶然上看见了在打篮球的男孩,后来一直借着打球的名义看男孩,但她有点害羞,只敢盯着球看,之后她每次体育课都去看男孩打球,一直到高考,毕业之际她做了一个很大胆的举动——给男孩写了封情书,没有署名,因为她不敢,她觉得男孩这么优秀肯定有很多女生喜欢,她不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个,她就把这份心思藏起来,没想到有一天她又遇见了男孩,你说……”孟东轻轻地问:“她和男孩会有什么结果呢?”

这个时候又出了点太阳的影子,不太浓烈的光线穿过分布不规律的树叶,影影绰绰,周围静悄悄的,温软的气氛围绕着二人,他们静静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兜兜转转,他们找回了当初丢掉的人。

多少人的青春有遗憾,如果当初再勇敢一点,说不定人生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他们是幸运的,时过境迁,初心未变。

07

今天是星期五, 孟东照例去问老师周末要布置的作业, 一进去就看见有人被训,那人她听说过,叫陈献岁,是校长的儿子, 打架泡吧样样不落, 每次放学回家都有很多社会人士在校门口等他,女生尤其多, 奇怪的是成绩不错,老师也拿他没办法。

她若无其事地问着作业, 记在本子上, 打算将练习本拿到班里发下去,话还是落在了她耳里,她偏头看了一眼。

只见他低着头,侧脸带着一股子野,校服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裤脚卷起来,裤腿上有些泥点, 甚至还被刮破了,双手交叠放在背后,额前头发有点长, 能遮住眉毛, 孤零零地垂在半空中,脸上没有半点悔过。

“你啊, 这大白天的从哪进不好,你爬.墙干什么!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你爸交代?”陈德苦口婆心地劝说, 拿眼前低着头的学生没辙。

“您都一大把年纪了, 就别操这么多心了,摔不死的,您别告诉我爸就行了,走了。”陈献岁捡起放在地上的书包,随手撂在肩膀上,朝陈德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放心,然后就朝门口走。

孟东搬着练习册往门口走,作业比她高,她看不见前面的门,硬生生撞了上去,只听闷哼一声,她鼻子撞上了练习本最硬的那一边,她感觉鼻尖都麻了,不设防地往后退了几步,好在背后有人抵住她,这才没往后摔。

她回头——只见陈献岁把书包挡在前面,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往门上撞,也没出声提醒,似笑非笑,说话不着调:“同学,走路得看着前面。”又瞟了一眼她抱着作业的半截莹白的手臂,沉思道:“但手短也不是你的错。”

孟东脸上一窘,心里又恼又尴尬,往旁边靠,没看着他,“那你先走吧。”

陈献岁走上前把她放在最上面的记作业的本子拿起来,找到了她的名字,字迹清秀,一点都不浮躁,“孟东,高二(2)班。”只听他啧的一声,小声念叨:“是有点二。”

孟东蹙着眉,脸上唯一一点表情也被他弄没了,抬眼扫了他一下,说话听不出情绪,“要是你不走那就我走,这作业没你想的那么轻。”

陈献岁反应过来她好像生气了,赶紧放回本子,走上前打开门,书包单肩背着,又返到她身边抱走了一半的练习本,语气散漫:“行行行,我错了,我帮你还不成吗!我这人嘴碎,你别介意!”

陈献岁一个人走出门去,没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又回头看,只见孟东有一个人怔怔站在原地,望着和他相反的个方向,他顺着视线看过去。

秦辰意穿着校服笔挺地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作业,视线落在她只有一半的练习册上,随后就看见了抱着另一半练习册的陈献岁。

孟东脸颊一热,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拼命想要解释什么,嘴一张开又无从开口。

陈献岁看着这有趣的一幕乐了,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哟!这不是学生会主席吗?怎么,这位女同学也做错事了?让你这么盯着人家看?”

他之前几次迟到都被秦辰意抓到了,要不然他今天也不会爬.墙进来,抛开这个不说,秦辰意几乎每次考试都在他前面,他看他不爽很久了。

秦辰意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眉目清冷,眼尾寡淡,淡淡开口:“不好意思,今天你爬.墙是我看到的,不仅害你摔跤还让你被训了。”他看了一眼陈献岁的裤子,话里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

陈献岁眉毛一挑,反过头去哼笑了一声,喉结滚动,带着不屑与愤怒。

TMD,他就说今天怎么会这么倒霉被抓住了,那个地方明明就是一个监控死角!根本没人看得到!

他肩膀上的书包带子滑落下来,顺手把手里的练习册和书包往旁边一甩,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地上微小的灰尘都被震得发颤,声音似水波层层发出,慢慢变小。

孟东被吓着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头往门上撞了一下,吃痛一声,秦辰意余光瞥见了孟东的反应,但陈献岁连头都没回,耸了耸肩,一副准备打架的样子,狠狠盯着秦辰意,“你是每天吃饱了没事干是吧?是学校给你钱了还是你看不惯我?”

他全然没有被陈献岁这副样子吓到,也并不打算和陈献岁争什么。

只见孟东死死靠在门上汲取安全感,其实她很怕,但陈献岁这副随时随地都要搞出人命的样子她实在是不敢走,生怕两人发生什么冲突然后血溅当场。

“你身后有女生,再说……”他瞟了眼此时和一头炸毛的狮子没什么两样的陈献岁,“打架这种事在办公室门口你觉得合适吗?”

陈献岁这才回过神来,转身看了一眼缩在门边上的人,身上的气势收敛了几分。

“这又是在干什么!一个个是不是都不想读了是吧!”陈德前脚刚坐下后脚就拍着大腿从凳子上起身,步伐带风地走到门口。

“你给我进来!”陈德指着陈献岁没好气地说,手指都气得发抖。

陈献岁头一撇,顶了顶牙齿,捡起地上的书包,越过一地凌乱的练习本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秦辰意趁这个空挡朝孟东走去,将手里的作业放在桌上,说出来的话有点在哄人的意味:“没事了,回去吧。”孟东抬眼看他,吸了下鼻子,带着泪花,浓浓的不安涌现出来。

“他进去了。”秦辰意看着陈献岁逐渐远去的身影说道。

“嗯。”孟东带着不太明显的鼻音回到。

她好像听见他轻笑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他走到走廊上,蹲下捡起丢在地上的练习册,拿在手上问她:“高二(2)班?”

“嗯。”

“走吧,我帮你搬回去。”

孟东赶紧抱着练习册走到他面前,挡住他向前走的步子,说话有点上不来气,向来是刚才被吓到了还没缓过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他淡淡问道:“你确定?”他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之前的对话。

“要不是我,他会帮你搬回去,当我赔罪,走吧。”秦辰意绕过孟东继续往前走。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这才慢慢跟了上去。

办公室和她的班级离得不远,一会就到了。

孟东把自己手里的练习册放下,赶紧结果秦辰意手里的,连笔尖上的汗都顾不得擦,短发沿着汗水的痕迹紧紧贴在她白中带粉的脸上,唇色也因运动加深了几分,像一颗娇艳欲滴的樱桃,饱满多汁。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不好意思啊。”孟东站在门口和他道谢,班里的人时不时故意到前面接水来看二人到底在搞什么,这让她想赶紧结束二人的对话。

“没事,走了。”

“嗯。”她笑着回道,目送他走。

她看着消失在走廊的人发呆,心里懊恼为什么没有再多说几句话挽留,请人喝个饮料也好啊!手里捏着衣服的一角来回揉搓。

“欸,他谁啊?挺帅的!”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孟东回头,原来是她同桌,赶紧推着人往教室里走,催促道:“别把八卦了,没你想的事,赶紧去写作业。”

“行行行,我不八卦,你别老让我写作业啊,我看着头疼!”

“…………”

秦辰意回到办公室交完作业后很自觉地到陈德那儿去挨训。

低着头一副绝不顶嘴的样子,让人没处发火。

陈德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脸惆怅,陈献岁是校长的儿子,秦辰意是他最看好的学生,一个骂不得,一个舍不得骂,这可难死他了,只得厉声厉色道:“这次的事情下不为例,下次要是还犯,都给我在国旗下念检讨书,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二人异口同声道。

“出去吧出去吧。”陈德朝他们不耐烦地挥挥手。

出去后,陈献岁用脏了的书包扔向秦辰意,蓝白校服立马就变脏了,他没什么反应,伸手拍了拍灰尘,一直往前走。

“你喜欢那姑娘?”陈献岁出口问道。

“不管是谁,我都会那样做。”他侧头回道。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陈献岁语气放肆,好像抓住了他的把柄似的,一脸得意。

秦辰意没理他,直接往前走。

陈献岁知道秦辰意什么脾性,对女生向来不沾,当然,也不排除这是他的教养使然,但他看那姑娘的眼神不一样,他是过来人,心里明镜似的。

走着瞧吧!

陈献岁单手拎着书包,吹着口哨往教室里走。

放学后,陈献岁就在校门口和他那帮社会朋友蹲点守着孟东,守来守去守到校门口都没人来也没见着孟东,倒是看见了秦辰意。

他朝秦辰意吹了吹口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没和那女同学一起走?那可惜了,我专门在这等着她呢!”

秦辰意没理他,回想起之前的记录本,姿态放松,扬着眉轻飘飘地说:“记过超过三次就要扣班级考核分,还要当着全校的面念检讨书,回去好好准备吧。”他推开陈献岁继续走。

“艹!”陈献岁暗骂了一句。

又不甘示弱地说:“你喜欢她那我就天天去找她,看你沉不沉得住气!”

秦辰意有微妙停顿,又继续往前走,他知道他要是现在停下来孟东才会有真的有麻烦。

陈献岁见他这反应,心里也不恼,时间久了就看得出了,孟东他缠缠定了!

反正他知道她的班级和名字,还怕找不到人?

星期一照例升旗仪式,陈献岁在国旗下念检讨书,时不时张望着寻找什么人,秦辰意在离主席台不远的广播室内将一切尽收眼底,神色凝重。

陈献岁一念完检讨书就直奔高二(2)班,一眼就看见了孟东,但他没上去,打算等升旗仪式结束回班里的时候再去找她。

校长说完了最后的话,一瞬间人群涌动,人挤人,孟东感觉有人拉着自己往外拽,力气很大,她根本没办法挣脱,也不知道是谁,直到陈献岁开口说话:“小同学,还记得我吗?”

08

这声音孟东有生理性畏惧, 她还记得陈献岁当天的举动, 要不是有老师来,根本就拦不住,她动作一僵,手心渗出汗来。

想来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会对她乱来, 就没怎么挣扎, 任着他扯。

陈献岁见她乖乖由着自己,手上的力道也放轻了, 把她从人群中扯出来,“那天是我的错, 吓着你了, 不好意思。”态度十分诚恳。

“没事。”孟东见他是来道歉的,态度好了点,但并不打算多留,转身就走,因为快上课了。

“欸…别走,我话还没说完。”陈献岁赶紧拉住她的胳膊,又怕弄疼她, 自己也向她那边走,“咱们俩能交个朋友吗?”

孟东身子一顿,心底涌出异样的不安, 用力挣开他的手, 回头想从他玩世不恭的脸上找出开玩笑地痕迹,但很遗憾的是, 她失败了。

“不用了。”她低头看一眼手表,“快回去吧, 要上课了。”留下陈献岁一个人在原地。

“玩欲擒故纵?”陈献岁侧头两手撑腰, 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泡泡糖,盯着她倔强却显得单薄的背影。

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过去说:“没看见你那女同学?”

秦辰意从广播站收拾好准备回教室,却没想到遇见了陈献岁,堪堪扫了一眼:“今天的稿子念得一般,下次继续努力,上课去了。”还很贴心地帮他把教学楼的大门打得更开,好让他畅通无阻。

“老子不信你就没有念检讨书的那一天!”陈献岁把嘴里的泡泡糖吐到一边,咽了口唾沫说,还冲秦辰意走的方向踢了一脚空气,恨恨地回了教室。

自此之后,陈献岁每天都会在孟东眼前晃悠,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有时候是食堂,有时候是在操场,甚至她上厕所都会碰到他。

“来上厕所啊?”陈献岁刚洗完手就看见了打算进女厕所孟东,喊住了她。

孟东回头,他侧头对她笑,线条稍显柔和,修长的手上还有未干的水珠,湿漉漉的,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穿着校服,额头的头发短了些,更显精神。

她的视线停在了他腰带的地方,有些慌张,赶紧别过头去,匆忙“嗯”了一声,倒像是不好意思。

陈献岁以为是自己太帅了,刚想开口说以后有你看的,就听见她小声对他说:“拉链拉一下。”

他咳了一声,脸色是少有的不自然,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去,好像没听到她的话,手却趁人不注意时“咻”的一声拉上了拉链,嘴里哼着歌。

太特么丢人了!

孟东说完就赶紧拉着同桌进了人满为患的女厕所,耳朵上了胭脂似的。

“欸,那谁啊?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孟东的同桌在她耳边念叨,又打个响指一脸兴奋地说:“我记起来了!是那天升旗仪式念检讨书的人吧?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你怎么认识他的?那人我看见他好几回了,他爸可是校长!”她同桌挽着她的手一脸八卦地问。

“行了吧你!上厕所都能八卦,还要不要考试了?”孟东她们班正在考试,是和老师请假出来的。

“不是,你别多想了,赶紧回去吧。”孟东加快脚下的步子催促着,一个人往前走。

等孟东交完试卷出去后又看见了陈献岁,他站在外面好像在等什么人,她还没来得及回教室就被叫住了。

“孟东!”

陈献岁手放在兜里慢慢朝她走来,脸上带着不深不浅的笑容,她却觉得难以捉摸。

“我什么都没看见。”孟东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这句话,怕他不信,又说:“真的!”她连里面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转身了。

陈献岁面不改色,心里已经在骂街了:“我找你不是说这个的。”

是说这个也没用,看都看了,还能怎么着?

出于礼貌,孟东在等他的下一句,“那你来是?”

“交个朋友怎么样?这么多天也能看出来了吧?”陈献岁侧头看着她笑,穿着一身校服,典型的纯良少男。

“……”孟东低头没说话。

这么多天陈献岁没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刷刷存在感、路上看见了打个招呼而已,不仅没给她造成困扰,还出手帮过她一次——那天她回家被几个校外的混混堵住了,不给钱不让走,多亏了陈献岁她才得以脱身。

就在陈献岁以为自己又要被拒绝的时候孟东说话了,“不能打扰我的正常生活。”她想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陈献岁有些黯淡的眼神瞬间被点亮,“好。”

从这以后,陈献岁和孟东的关系在慢慢地改善,孟东没有像以前这么排斥他了,陈献岁没像以前这么混了,和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人渐渐断了关系,打扮也没这么不着调了。

直到有一天,孟东回家时经过拐角听见了一场谈话。

“献哥这下是抱得美人归了,当初要不是我们,献哥哪有机会英雄救美啊?”一群抽着烟的街头少年说。

“那是,还得多谢你们了。”陈献岁也拿了支烟点燃,青烟从他指尖泄出,情绪隐在雾里。

“献哥,那妞看着挺嫩的,您试过了,觉着怎么样啊?”一个染着红毛的说。

陈献岁低头轻笑,含着无限惆怅,谈了多余的烟灰,又吸了一口,“就那样吧,玩腻了就想换换口味。”

“那献哥,能不能让我?”

话还没说完陈献岁就踢了那人一脚,话里夹着狠:“老子玩过的你也敢?”

“是是是,不敢不敢。”那人捂着被踢到的地方掐媚地说,谁不知道陈献岁之前打架有多狠,现在虽然金盆洗手了,但他们还是不敢轻易惹他。

“我不要了,也不是你们这种东西能接的,明白吗?”他蹲在地上眯着眼睛吐出一阵白烟,手臂垂落,指尖夹着只剩半截的烟。

“明白明白。”那群人恭敬地说。

“走了。”陈献岁把烟头扔在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撂下这一句话。

“献哥慢走。”那群人点头哈腰地说。

陈献岁起身捏了捏发酸的脖子走出去,都没给站在旁边的孟东一个眼神。

视若无物。

“刚刚说的是真的?”孟东背对着他,两手垂自然落,短发别在耳畔。

“你不是听见了吗?还问什么?”陈献岁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说出这句话,眉宇间散不去的沉郁笼罩着他。

“以后……别见了,见了也别打招呼。”孟东垂下眼睫,掩住眼里的失望,低头闷闷说出了这句话。

“行。”他答应得利索,转过身去长长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孟东回到家后没有写作业,而是一个人在厕所呆着。

厕所的味道并不好闻,她坐在马桶盖上看着眼前洁白的瓷板发呆,远离散漫无神,往日灵巧的手指绞成一团,像一个死结。

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有震惊,但更多的是难过,她不认为陈献岁的改变都是装出来的,她能感受到他对生活的热情,他在很认真地对待生活、对待她,但事实又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陈献岁是她的朋友,虽然他做的远远超过朋友该做的。

当天晚上孟东失眠了,她的睡眠一直不好,现在又加重了而已,她没有放在心上,每天上课精神有些恍惚,导致月考名次倒退了很多,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去,出来的时候她没忍住,在没人的楼梯间哭了,声音很小,几乎不会有人察觉。

偏偏就被秦辰意碰到了。

他听着微小的哭声,没有上前,默默向后退了回去,换了另一条路——去找陈献岁。

“聊聊?”秦辰意走过去说。

陈献岁就站在班外,手搭在栏杆上看着操场,似乎在寻找这什么。

“好。”

两人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谁也没开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上课铃响起,还是没人说话。

“你找我干什么?”陈献岁忍不住了。

“孟东成绩退步了很多,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你干了什么?”秦辰意眉眼寡淡,淡淡说出来这句话,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陈献岁仰头一笑,靠着墙的背慢慢往下滑,最后整个人干脆坐到地上。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说这些干什么?”

“我喜欢,所以你能回答我的问题?”秦辰意也坐了下来,两手搭在曲着的膝盖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株小草上。

他喜欢孟东,但现在并不是将这份喜欢说出来的好时机,他也给不了她未来,更别说是承诺,他看得出来陈献岁喜欢孟东,如果孟东也喜欢陈献岁,他不会去干扰。

现在的问题是陈献岁没和孟东联系了,而孟东偏偏又出了状况,所以他才来问。

“你和我打一架,要是赢了,孟东就是你的。”陈献岁撇过头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辰意没动,“我赢了你,她还是她,喜不喜欢她说了算。”

陈献岁见这话激不到他,干脆换一种语气,带着不屑,“那你要是不打,我就继续玩她,玩到她被学校退学。”他咧着嘴笑:“我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玩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秦辰意眸子逐渐变冷,夹着怒火,拳头慢慢蓄力,青筋突起,面上却是一点都没变。

陈献岁瞧他这反应就知道了,变本加厉:“我那些兄弟说她看起来就很嫩,还一个一个争着要呢,你……”话没说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嘴里的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他也不是吃素的,立马还手,两人扭打在一起,谁下手都没留情,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停下来的,两人身上的衣服没一个地方是干净的,不是污泥就是血迹,脸上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有不同程度的破相,眼下瘫倒在地上,毫无生气。

陈献岁没想到秦辰意这人打起架来还挺狠!他都招架不住,不过把多年来的怨气发了他心里好受多了,强撑着身子从地上起来,“我输了,我退出。”低头自嘲一笑,又想到什么有趣的,抬起头来恶趣味地说:“这次轮到你在国旗下念检讨书了。”

两手一挥,转身走了。

秦辰意坐在地上,身子骨散架似的,他学过一点跆拳道,没想到还真是派上用场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他低着头,血水从嘴里慢慢滴出,染红了水泥地板。

他起来后自觉地去政教处挨罚,受了处分,然后就是在全校的面念检讨书。

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陈献岁,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他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校长,被查出贪污,革职查办,他也因为这个原因转学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陈献岁走的那天特意去孟东的班里看了她,少女安静地低头写作业,时不时蹙眉,时不时恍然大悟,短发越过耳畔遮住了她小半张脸,但抹不去她在他心中烙下的痕迹,他独自念叨:“我走了,不回来了,要是害你伤心了,只能对不起了,让秦辰意那个狗东西替我赔吧。”

陈献岁以最高调的方式出现在这里,却以最没有人注意的方式离开。

他明白孟东喜欢秦辰意,要不然不会每次体育课都去看秦辰意打篮球而不是看他,不会在他明里暗里暗示了这么多次的情况下还装傻。

既然这样,他就退出,他喜欢的女孩要有一个美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