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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宁致
当厉峰瞪着眼睛一口亲我脸上时, 我整个人都懵了。周围一群吃瓜群众倒吸一口凉气, 把哽在喉咙口的欢呼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这场浪漫告白的主人公应该是我们班长,而并非这位风风火火的大哥。
我在两秒钟内缓过神来,后退一步,拍开厉峰的脸。这人胸口起伏不定, 虽然尽力克制, 但是依旧能感受到粗重的呼吸。以厉峰的体力,这个运动量最起码是狂奔一千米过来的。
臭男生鬓边还有薄汗, 我嫌弃地把手往他肩上一擦,觉得要是换一个人我早往他裤裆狠踹过去了。而另一边, 平时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班长现在看起来比我还懵。那张斯文帅气的白净脸蛋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涨红。
他手里还拿了一小束满天星, 在我半步远的地方站着,就是文艺范没凹出来,还隐约带着点傻气。
更气人的是,厉峰搞砸了这场告白之后,还贱兮兮地一提唇角,没好气道:“就这啊?”
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就这,也不明白这么就冒出了这句话。
但是厉峰说什么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因为就算他原地来一首精忠报国,也能成功的激怒班长、以及班长邀请的一堆吃瓜群众。
就在我以为他要施展拿手绝活,和厉峰说什么“你完了我记你大过”之类的威胁时, 对方竟然十分爷们地把我往后一拉, 接着一拳砸在了厉峰脸上。
卧槽?!
班长动手了?
然而厉峰这人吧,不是那么好打。
我从小跟他一起穿开裆裤长大, 虽然他书读不好,人又有点傻, 但是头脑简单的人四肢就比较发达, 比如单论打架,厉峰从光屁股把人踹泥坑里开始,就没吃过亏。
所以就在我以为厉峰可以轻松躲过这直勾勾的一拳并给予反击时,他的鼻血直接飙到了我袖口上。
好的,今天吃亏了。
嗯,非常结实的一拳头。
砸在厉峰的鼻子上,这人连躲都没躲一下。我觉得这不正常。他有病吧?!
“操?”
厉峰往后退了个趔趄,感叹声里略带疑惑。
他抬手胡乱抹了一嘴的血,暴躁抬头后,一脚把我们班长踹出去老远。
随着周围人的一阵惊呼,事情似乎变得严重起来。
班长看上去人高马大,其实挺若不惊风。
厉峰一体育特长生,结实得跟个水泥墩子似的,那一脚简直天降正义,把对方直接踹进了医院。我实在没忍住,在医院的走廊里骂了句他有病。厉峰死盯着我看,整个人就像是快要爆炸的气球。
“你心疼?”
我心疼,我当然心疼,这一脚下来这么着也要四位数,我心疼厉叔叔在外挣的血汗钱,还有我妈之后道歉时陪着的笑脸。
不过这些话我都没说,因为厉峰的眼镜已经红的跟兔子一样了。
我不想看他泪洒医院走廊。
“你先回去。”我说。
厉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了我两秒,随后转头就走。酷哥的背影一如既往,如果他没抬手疑似抹把眼泪那就更好了、
2
再和班长见面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对方苍白着一张脸,和他的父母一起来了学校。
当然,还有我的老妈和厉峰的…
对不起,厉峰他爸现在应该开着货车驰骋在美丽的大草原。
厉峰老妈去世的早,家里就剩他们爷俩。
我家跟他家住对门,厉叔叔一到外地跑业务就把厉峰扔我们家混吃混喝。
所以这次我妈一人代表了我和厉峰两人的家长,单枪赴会一般来到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我想,当班长听到自己父母对着我妈咄咄逼人的时候,心情一定非常复杂。
毕竟他觉得那很可能是他丈母娘。
其实说起来,我妈客串厉峰他妈其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前几个月厉峰差点把别人脑袋开了瓢,也是我妈跑公安局和别人赔钱和解。
我从小成绩优异乖得要死,我妈出去那都是被人艳羡得份,可一旦切换到厉峰那就得换一个画风。
为了不让这混蛋玩意儿的档案被记上一笔,平时抬头挺胸美滋滋的中年美女孙女士那是卑躬屈膝,出钱出力,热脸贴别人冷屁股也不怎么好使。
这可是我亲妈啊,谁妈谁疼。所以我气得…几个月没搭理厉峰。厉峰估计也知道自己有错,闷不吭地装了几个月大尾巴狼没跟我说话。直到这次终于憋不住了,怼着我来了次大的,又把班长给踹了。
天呐…
上次开人瓢,这次踹肚子。
而且变本加厉,竟然还企图亲我?
不行,想想我都要气死了。
不过好在大家都很懂事,所有人的话题都围着厉峰踹人这个问题打转,没人去追究厉峰为什么踹他。
小辈们不说,长辈们不懂。
平时不学无术的坏小子惹事似乎不需要理由,好学生被打进医院那绝对不能忍。
班长的父母对着我妈男女混骂不依不饶,似乎非要让厉峰也去医院躺一个星期才解气。
这种情况我见过不少,但是说实话真不是我的问题。
好像也不是班长的问题,那就是厉峰的问题了。
算了,这家伙一身的问题。
我斜了一眼和我并肩站在办公室外走廊上的厉峰,我随口问他一句:“你不是去外地比赛了吗?”
厉峰半天没理我,跟块石头似的杵我边上。
我探了探头看他,在他转过脸之前看到了少年略微发红的眼尾。
“这就哭了?”我略微诧异。
厉峰把整个脑袋都转了过去,只留给我一道锋利的下颚弧线。
得,我翻了个白眼。
公主落泪。
3
厉峰
我怀疑宁致早恋。
和他们班那个人模狗样的班长。
前几天我就发觉不对, 想和阿姨告发她不好好学习, 但是苦于没有证据。
而且不久前我还捅了篓子,这臭丫头记仇,今天已经是第五十四天没有理我了。
再说我和她的班级隔着十万八千里,每次为了见她一面还要跋山涉水绕路去教学楼的另一边上厕所。
我就这么一说, 但没这么干过。
那种好学生扎堆的班级, 一个个眼睛长头顶上,我看都懒得看。
而且她特别爱生气, 我就算见着人了,也不一定能说上话。
就算说上话了, 那也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不乐意看我, 我知道,不过也没什么,就算她不乐意不还是照样每天都得看我。
我非得招惹她,惹到对方气得用沙发上的抱枕往我脑袋上抽才算完。
我觉得这样挺有病的,可能宁致也这么觉得。
她觉得我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控制不住,大概就真的有病吧。
今天是宁致不理我的第五十五天, 我得出省参加一场篮球赛。
原本打算拿块金牌回来率先低头和解,但比赛刚结束我就收到了宁致大概率要被表白的消息。
其实这种事从幼儿园到现在没个一千也有八百了,无论在哪个年龄段, 喜欢宁致的人总是跟风吹海浪似的一波一波又一波。
我觉得我见过的女的都没有喜欢宁致的男的多, 那些男的又他妈追不到,还跟有病一样不怕死的往上送。
妈的, 还要我一个个去解决。
烦得要命。
所以本来这事儿我应该是不放在心上的,但是吧, 问题就出在这男的是宁致她们班班长。
我怀疑的早恋对象。
靠。
那他们没早恋啊?但是他们即将早恋。我来不及等金牌发我手里, 直接打车飞奔回了学校。好死不死,路上堵车,我他妈身上还穿着球衣,狂奔两千米赶到学校。
傻逼气球,傻逼音乐,那孙子拿了束破花,就这还想泡宁致?这是我见过最土的一个。但是为什么宁致还笑啊?!我他妈推开人群,先看到的就是这臭丫头笑着的一张脸。
宁致笑起来真好看。但是她不应该这时候笑。我怒火中烧怒不可遏怒发冲冠怒目而视。当然,这都是冲那个趁我不在就搞小动作的孙子的。
可是最让我操蛋的是,宁致竟然一脸不能理解地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
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凭啥啊,那么多男的看中这个小白脸弱鸡?我代表宁叔叔第一个不同意。
“跟我回去。”
可让我抓到早恋证据了,我准备强行把宁致带回去接受阿姨的暴打。但是宁致竟然把我的手甩开了!!!她竟然!不跟我走!
“我不回去。”
自从她会跑开始我就带着她了,整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追着我跑,小时候一口一个哥哥叫的可甜。
现在年纪大了,不仅总跟我生气、不理我、耍脾气,甚至还不听话了。
就因为这个小白脸弱鸡?
那不可能。
“你想搞早恋。”我恶狠狠地盯着她。
可她竟然下巴一抬:“不行吗?”周围的人开始起哄,看起来我是真的应该在车底。我知道,宁致就是想气死我。谁怕谁?我脑子犯浑,一口亲她脸上。好软,带着香味。我被她推开,看见对方眸中一闪而过的错乱。也不知道怎么,心里就畅快了许多。
那几秒内,我甚至想到了两年前的雨夜,宁致窝在我怀里睡醒之后,“吧唧”一口亲我脸上。姑娘家哪儿都是软的。还有湿漉漉的眼睛,和湿漉漉的嘴巴。送你妈的花,送花就能成功了吗?
“就这啊?”
我对那个小白脸笑了笑。
我的栀子,谁敢摘?
4
宁致
我妈东奔西跑了快一个星期, 终于把班长的事情解决完毕。厉叔叔今天从外地打电话过来, 把厉峰骂了个狗血淋头。厉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他和他那一年见不到几次的老爸一说话就是吵,都习惯了。
而我的厉峰的关系也因为这件事降到了冰点以下,就连吃饭也不想理他。我爸作为一个小学语文老师, 今天在饭桌上发表重要讲话。厉峰听得倒是认真。对于我们一家三口, 他每次都很认真。我爸自诩文化人,一句话里三个修辞手法, 把意思表达得异常含蓄。
我囫囵听了个大概,无非就是感叹岁月流逝光阴不在, 让我们珍惜当下好好学习。嗯, 就快把“禁止早恋”四个大字贴我和厉峰脑门上了。
谁跟他早恋。我翻了个白眼。
火速吃完饭,我把筷子一横就回房间睡午觉。
厉峰偷偷瞄我一眼,带着心虚,以为我没看到,还撇了撇嘴。
跟多委屈似的,就他委屈。
就在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的时候,当晚我妈竟然来我房间了。
十一点多, 我刚上床,我妈端着一杯温水,似乎不大情愿似的, 坐在了我的床边。
“栀栀呀, 我听说那天那个小伙子,你准备答应?”
我一股脑从被窝里坐起来:“听谁说的?”
我妈明显心虚了:“那么多同学呢, 谁不能说啊…”
我明白了。
“那么多同学,反正不是厉峰说的对吧?”
我妈哽了一下:“你别总是针对他。”
我自暴自弃般“哐”的一声砸进床上, 把被子一掀蒙住头顶。
真行啊这人, 真跑我妈面前告状了?
不愧是你,厉狗风,人没当怎么样,狗是真狗啊。
这位哥今年七月也都十八岁了吧,还打小报告呢?!
我拒绝交流并且越想越气。
终于,半夜两点半的时候,我猛地踢开被子,怒气冲冲打开了厉峰的房间。
说是厉峰的房间,其实就是我家杂物间加小书房,不怎么透风采光还差。
当初这小破房间是给我爸用来熬夜批试卷的,压根没想着给人来住。
虽然厉峰家就跟我家住对门,但他好歹是个男生,跟我这么个花季少女住一起多少有点别扭。
而厉峰也没这么个想法,他从六岁就开始一个人住,除了在我家吃个饭之外该回家都回自己家去。
直到有一天他心血来潮开煤气灶煮泡面,吃饱喝足没关上,一人在房子里睡了一夜,第二天直接被拉进医院ICU。
说实话那时候我还真以为厉峰嗝屁了,自己躲医院偷偷抹了好久的眼泪,再后来,厉峰就直接搬我家来了。
不过好在厉峰皮糙肉厚,就算在监狱里给他放张床他都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比如说现在,他睡得四仰八叉,被子都掉地上一大半。
厉峰不仅睡相不好,他还打呼噜,有时候我在自己房间隔着两道门都能听见。
不过今天他竟然挺安静,而且还把衣服穿全了。
我正准备掀他被子算账,结果却看到了枕边一根与床单颜色格格不入的红蓝条带。
以我多年没收他奖牌的经历,我觉得这应该是一根绶带。
我顿时忘了要找这人算账的事,食指勾过顶端,把这条绶带从枕下给拉出来了。
另一边拴着的,果然是一块金牌。
我想了想,应该是省级篮球赛的。
厉峰虽然脑子不好,但是运动细胞的确丰富,上个月他还偷偷从门缝里给我塞了个马拉松金牌,我那个专门放他奖牌的小抽屉都快装不下了。
丁点小窗洒进一片银白月光,我站在原地美滋滋地看了会儿奖牌,又突然意识到这块奖牌厉峰最起码到手半个月了,但是他竟然到现在都没给我。
而且要不是我今天发现,他还准备藏到什么时候?
不给我了是吧?想翻天?
奖牌的边缘硌着指腹,我刚消下去的气顿时又起来了。
不给就不给,我还不稀得要呢。
我把奖牌往他枕边一扔,决定到下个月都不理他。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心软捡起被子的下一秒,这头死猪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从床上坐了起来。
像是梦游,却又不敢确定。
我跟他,今晚必须死一个。
5
厉峰
有时候我觉得我真对不起叔叔阿姨。
他们不是我爸妈, 但是比我爸妈对我好太多。
我不像宁致成绩好又听话, 还总给他们惹事捅娄子。
我也试着学那些三角函数abc,但是不会就是不会,怎么都学不进去。
阿姨告诉我别执着于课本,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叔叔说话就比较玄乎, 可能扯了一堆有的没的, 最后我还听不太懂。
不过叔叔阿姨说得话那肯定都是对的,就算听不懂那肯定也是我笨。
我的确是笨。
之前宁致还帮我复习, 可是跟她在一起我满脑子都在想一些有的没的,更不可能好好学习了。
我就是比较废物, 并且是个无药可救的废物, 所以宁致应该生我的气,这本来就是我的错。
宁致生气的时候很可怕,一句话不说冷着脸盯着你看。
我倒是宁愿她给我几拳,这种冷暴力我最受不了。
马拉松的奖牌我从门缝里塞给她,为了显眼我还特地在上面贴了张荧光色的便利贴。
可是隔天宁致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吃饭吃饭该上学上学,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我。
就算不要也给个态度啊, 我那一个奖牌像是从门缝里直接塞进了垃圾桶。
我心想可能被她没注意一脚踢沙发底下去了,可是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阿姨安慰我说肯定是被宁致拿回去收起来了,但是我觉得希望挺渺茫的。
她不高兴的时候看什么都能发脾气, 没把奖牌当垃圾扔了我都谢天谢地。
唉, 我辛辛苦苦挣来的奖牌,不过宁致要是扔得开心, 我也愿意听声响。
所以这次篮球赛的奖牌,我在纠结要怎么给她。
可能她也不是很想要, 自讨没趣挺贱的。
抱着这个心态犹豫了大半个月, 我最终还是决定塞门缝。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不信宁致能眼瞎两次。
但是我得等她消消气…就今天挺合适的。
阿姨晚上还特地去找她谈了心,应该能把宁致的情绪完全稳定下来。
半夜两点多,我跟个鬼似的在客厅荡来荡去。
就在我蹲宁致门口正准备把奖牌塞进去的时候,屋里的灯突然亮了。
卧槽吓得我一个激灵,连跑带窜扎回了自己房间。
我以为宁致是要上厕所,结果让我更惊讶的是,她竟然把我房门打开了。
我立刻把自己摔床上装死。
大半个被子因为我的动作掉在了地上,我的心脏狂跳,就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大半夜的,宁致跑我房间干什么?!
臭丫头片子胆挺大,孤男寡女她也不怕!
我觉得明早起床我务必要装出一副察觉出端倪的样子,再好好教育他一顿。
我胡乱想着,宁致却没有动作。
就在我郁闷她为什么原地罚站的时候,枕头下面突然有一点动静。
我心上一跳,是奖牌!
宁致来拿奖牌的?
也不对啊,她又不稀罕这些。
再说这奖牌放我这都大半个月了,要拿怎么就挑今天?
难不成她看出来我准备塞门缝了?
我非常克制地让自己眼球不要乱转,这鬼丫头精明得很,指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让她发现我还醒着。
拿了奖牌就回自己房间吧,她在这站着我简直生不如死。
我默默念叨了一半,那块奖牌突然又摔在了我的耳边。
我心里一个咯噔,不会是我装睡被发现了吧?!
要不我坦白从宽,早点自爆算了。
宁致是不是又要生气了?
我怎么又把她惹生气了?
我内心哀嚎着睁开眼睛,手肘刚撑上床铺,就看见宁致拎着我掉在地上的大半个被子,那个动作似乎要盖在我身上。
我俩对视片刻,气氛一顿非常尴尬。
屋里采光不好,只有一点点微弱的月光从窗子里透进来。
宁致的动作僵在半空,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见鬼了,我肯定是在做梦。
我往后一仰,重新倒了下去。
接着,那床被子连带着一巴掌直接招呼我脸上。
我手在空中胡乱一抓,像是抓到了棉质睡裙的蕾丝裙边。
我靠,我死了。
6
宁致
我和厉峰上一次在打架, 追溯起来还是初中。
那时候我还是另一副面孔, 整天就爱粘着他叫哥哥。
厉峰这人好懂得很,情绪一上头就能把所有事情都写脸上。
他喜欢我,这是我从小就知道的事情。
而且他又很怂,每天沉浸在各种各样的自卑情绪里, 自己能给自己制造出上刀山下火海似的前进障碍。
我原本是想帮他一把的。
好吧, 也有可能是我鬼迷心窍,或者是他的下颚线看上去太好亲了, 我没忍住。
要怪就怪那天下雨,怪我爸妈不在家。
怪那次假期作业太少, 怪电视剧剧情无聊。
我分明窝在沙发上打的哈欠, 一觉醒就靠在了厉峰怀里。
少年肩膀宽阔,两腮咬肌微动,正嚼着一根黄瓜。
他颈脖上还带着洗澡未干的水汽,半湿着的头发盖住前额,侧脸镀上一层暖黄,模样倒是比平日温和许多。
客厅只开了读书灯,电视屏幕上闪烁着的画面印在厉峰瞳中, 像是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我俩很少像这样近距离且都很安静,我看见他的扑闪着的睫毛, 还有搭在眼皮上的碎发。
我在他怀里, 他却只顾着看电视。
带着一股黄瓜味,也没给我拿一根。
“醒了?”厉峰一抖肩膀, 把那根黄瓜“咔擦”一声掰成两半,“给你一…”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我亲了他一口。
有时候我觉得厉峰真是个神奇的人。
上一秒我还觉得刚洗完澡的他格外帅气, 但是下一秒我就能被他拿着半截黄瓜的傻样给丑到。
他呆了许久,手上咬过一口的黄瓜掉在了地上。
我盯着他看,眼睛一眯,用我觉得最做作的声音喊他。
“哥哥。”
厉峰最吃这套。
所以他手上另外半截黄瓜也掉地上了。
然后,客厅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厉峰跟中了邪似的一下把我推开老远,我身子一歪,直接撞茶几上了。
那是晚上,我就穿了个睡衣,而且正好磕在桌边,“哐”的一声,把我刚进门的老爸老妈吓了一跳。
真疼啊,以至于我的表情管理一度失控,吸气皱眉龇牙咧嘴。
厉峰立刻原地起立站成一棵小白杨,那警觉的眸子瞪得跟牛一样,愣是眼睁睁看着我自己撑着地板坐起来,扶都没扶。
你大爷,我又不讹你!
老爸老妈说得话从耳朵里过一遍,我也没在意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我瞪厉峰,他也瞪我。
就像是在较劲,看谁先打破僵局做出改变。
可惜我们谁都没动作。
老妈连鞋都没换,跑到我身边扶我起来。
我随手捡起地上的黄瓜,往他脑袋上用力砸过去。
很好。
这个仇我记下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两年多,其实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厉峰当时的举动也挺正常。
这种做法对他刺激实在是太大,所以适得其反,直接让我俩的关系彻底崩盘,扭曲歪斜直到现在。
问题是,厉峰还觉得他挺委屈。
我真想大耳巴子抽他的嘴。
不过我的确这么干了,就在刚才。
虽然我的手和他的脸之间隔着一层被子,但我抽得很爽。
厉峰虽然大臂有我小腿粗,但是他对我向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我仗着他的喜欢蹬鼻子上脸,这几年对他各种语言加身体暴力。
就当报仇。
我气呼呼地揍完人,再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身后有轻微动静,我猜是厉峰坐起了身。
我的那点力气对他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指不定我打他自己的手还更疼一些。
这事儿越想越气,我走到卧室门边,觉得今晚上不能让厉峰睡得太舒坦。
擒贼先擒王,杀人要诛心
我背对着客厅,故意抽了抽鼻子,再抬手揉了一把眼睛。
我哭了,我装的。
7
厉峰
我有个比较神奇的能力, 就是无论做什么都会惹宁致生气。
她在学校听话懂事有礼貌, 说话温声细语,带着标准微笑。
就像她的名字,是一朵又香又美的栀子。
可是这朵栀子花一旦到我面前,那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是翻白眼就是撇嘴巴, 时不时还“嗤”我一下表示不屑,像是警告我离她远点。
她不乐意见我, 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我是第七百二十一天知道,在她两年前突然亲我那一口之后。
什么叫因爱生恨, 算是把我给整明白了。
我没感受到宁致有多爱过我, 反而之后的恨意倒是全部满上了。
我时常回忆那一晚夏天,可是记忆却有些断层残缺。
按理说越深刻的回忆越忘不掉,但这两年下来,我却是记不得多少了。
直到现在,我脑子里就剩下了一个概念,宁致亲过我。
怎么亲的,为什么亲, 我的脑子里有无数个版本,但是每一个都告诉着我不是这样的,她不可能亲我。
甚至是我有时候都在怀疑, 她真的亲过我吗?
应该是亲过。
不然她不会记仇记两年, 到现在都不怎么理我。
所以宁致应该也是喜欢过我的,所以就算她生我的气、记我的仇、摔我的金牌、闯我的房间, 可是到最后,她还是把我快掉下床的被子捡起来, 然后给我盖上。
当然, 这是在我没有醒的情况。
妈的,我为什么要坐起来啊?
坐起来的结果就是隔着被子遭受一顿毒打。
其实说实话,这顿打跟挠痒痒似的,她越用力我越开心。
最起码宁致愿意把情绪浪费在我身上,也只有我能让平时温柔可人的三好学生这么蛮横狰狞。
有点贱,但我也就对她一人这样。
臭丫头不知好歹,我两指捏住她的裙摆,指腹狠狠蹭了一下。
操,真变态。
大概是报应,随后她一脚踩我蛋上了。
我操——!!!
我差点一嗓子嚎出来。
但现在是半夜,我硬是给忍住了。
他妈的,这女的现在怎么这么恶毒?!
我刚想摔被与她怒目而视,结果对方转身推门扬长而去。
一千万句国骂堵在喉咙,我挣扎着撑起身子,在半掩着的门缝中看到宁致停在她卧室门前,抽了声鼻子。
那声音非常细微,跟蚊子叫似的,又尖又短。
可是在万籁俱寂的当下,却又是那么响,“轰”一声惊雷般炸在了我的耳边。
接着,她抹了把眼泪,把门关上了。
我操…
宁致哭了。
我瞬间蛋都不疼了,因为我他妈心疼。
我手脚并用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跌跌撞撞跑她卧室门边靠着。
想敲门,但不敢。而且我知道就算敲了她也不会为了我把门打开。
夏天的夜晚闷热、干燥,窗外的树枝裁剪月光,给客厅投下了一片黑白剪影。
我顺着墙壁坐下,悄悄揉了揉自己刚才受伤的小兄弟。
在我印象里,宁致是个不怎么爱哭的人。
因为她成绩优异长得漂亮,有父母的疼爱,又有朋友的陪伴。她这辈子就应该开开心心,身边也没什么能让她掉眼泪的东西。
噢,除了我。
我他妈可真不是个东西。
但这么一想,我好像也挺特别的。
卧槽我还能这么想,真是没救了。
我抓了把头发,低头看着自己映在地砖上的影子。
五大三粗的,不会念书,也算不来题目。
不懂得哄人开心,还总是惹她生气。
宁致他们班班长我见过,以前升旗仪式总在国旗下讲话的那个。
校服穿的工整,拉链拉到最高,校徽别在胸口,就连普通话都比我标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长得似乎还行,小白脸那一挂的,像是很讨女孩喜欢。
也讨到了宁致的喜欢。
我的确是比不上。
我有自知之明。
现在我还能跳出来搞破坏,但是高考之后呢?
宁致和那个小白脸肯定考一个学校,我他妈又考不上,等到那时候,不还是手到擒来的事?
操,为什么啊?
我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拧在一起,稍微一个用力,就听“咔”的一声,剧痛传来。
痛楚能让人清醒,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比如现在我就清晰的意识到,我和宁致压根不是一路上的人。
她很久之前亲过我,我今天也亲了她。
这就算是有来有回,两不相欠。
我配不上她,这波算我赚了。
8
宁致
我装哭的第二天早起后, 特地在卧室门内停留了一会儿。
干干净净的门缝, 什么都没有。
昨天一晚上的时间,厉峰竟然没有把那块奖牌塞进来。
这小子我是越来越不懂了,他想留着那块金牌给他未来媳妇打金耳环吗?
挺好的,有自己的思想了。
我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推门进客厅。
老妈已经做好早餐, 我爸还在用手机批改试卷。
厉峰正端着碗慢悠悠的喝着疙瘩汤,他的手边还放了几盒纯牛奶。
他看我一眼, 像是心虚,赶紧移开了目光。
我妈念叨我怎么起的这么晚, 说厉峰已经在外面晨跑半小时回来了。
跑了半小时, 可真厉害呢。
我冷笑一声,一头扎进卫生间洗漱,然后背上书包直接出了门。
我听见我妈在后面喊我,让我带盒牛奶。
我特不喜欢喝纯牛奶,我不想带。
刚到车站就赶上了公交车,我饿着肚子一路来到学校,在门口买了个饭团。
离上课的时间还早, 纪律委员还没有开始拿小本子例行检查。
我拿了本英语书,站在走廊边吃饭边背单词。
刚吃几口,班长就走到了我的身边。像是很难开口, 他低着头, 斟酌了片刻。
“那天的事,对不起。”
真是奇怪, 又不是他的错,他道什么歉?
反倒是惹了事的臭小子, 今早不仅晨跑, 还在那悠闲地喝面疙瘩。
真是气死了。
“你没错,不需要道歉。”
班长懂礼貌又知进退,和厉峰那种没脑子的简直不是一个等级。
一想到厉峰我又要生气了。
“我没弄清事情,”班长轻咳一声,委婉道,“你和他…”
“我和谁?”我转头看他,微微皱眉。
干嘛非要把我和厉峰扯到一起,他已经不把奖牌给我了。
这就代表着他想跟我划清界限,那我也跟他划清界限好了。
班长愣了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没有,你没有和谁。”
我把头转过去,继续吃我的饭团。
班长就在我的身边,从口袋里掏了掏,递给我一盒旺仔牛奶。
我本来是不想要的,但是余光让我看见走廊口像是冒出个身影又折了回去。
鬼使神差的,我把那盒旺仔牛奶接了过来。
“谢谢。”我冲班长笑了笑。
“不用谢,”班长揉揉鼻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你要喜欢喝,我天天给你带。”
教学楼没几个人,楼梯间空旷又安静。
急促的脚步声就像是砸着地板,“哐哐哐”从走廊口传来。
声音越来越小,是远离的脚步。
那个人肯定就是厉峰。
我把那盒旺仔牛奶又还给了班长:“我胃不好,不能喝凉的。”
班长诧异地看着我,我也没那心情照顾他的情绪,把吃剩了的饭团随便一兜,回了教室。
9
最近这段时间大概是我和厉峰关系最糟糕的时候。
因为以前无论我如何闹情绪,好像都只是我对他单方面的。
但是这回变成双向的了,我能察觉到,厉峰他也开始不搭理我。
这大概就是女人的直觉,这小子不一样了。
就比如之前的公共体育课,他打篮球竟然接别的女孩子的水。
我还在旁边看着呢,他就这样了。
而且接了不止一次!
那个女生好像是他的同班同学,长得不怎么样,个子还没我高。
不就是排球打的好一点吗?他厉峰又不会打排球,打的好有什么用?
我听着身边闺蜜叽叽喳喳讨论哪个男生最帅,满脑子都是厉峰要是再敢接她的水,我就直接上去抽人。
事不过三。
他要是敢…
很好,第三次接。
不仅把水接了过来,他还冲那个女孩子笑了。
不得不说,厉峰笑起来还真帅。
特别是穿着篮球服的样子,那就更帅了。
他的队友还在起哄,笑得跟春光灿烂猪八戒似的。
青春啊汗水,篮球边上清脆的欢呼永远是场上少年最强力的兴奋剂。
你们还记得厉峰家门口住着个我吗?!
几年前你们分明还在起哄我和他!
换人了是吗?
一代新人换旧人。
我扯了扯唇角,笑不出来。
刚才心里想的话就像在放屁,我没有直接上去抽人,而是扭头回了教室。
心里莫名其妙就觉得委屈。
厉峰他凭什么毫无预兆就这样对我?
我真是有病。
不哭的时候装哭,真哭的时候又不想让人看见。
眼睛酸得要死,想哭都找不到理由。
就像是一直属于我的东西。
可现在他要离开了。
10
厉峰
我想了一夜, 决定把我篮球赛的奖牌自己收起来。
算是警告自己走出幻想, 面对现实。
这几年我竟然还觉得宁致对我有点意思。
现在想想真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她凭什么对我有意思啊?
凭我成绩差?凭我不洗澡?
算了,想想都心痛。
我尝试过很多次,努力拉开与她的距离,可是每当看到她却又忍不住靠近。
我不知道能这样在她身边多久, 等她找到喜欢的人的那一天, 可能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以前觉得“这一天”离我还很远,可是今天我发现它可能就在今天。
早上宁致都不愿意跟我在一个桌上吃饭, 洗漱完毕就走了。
她走得急,热好的牛奶也没带。
我把疙瘩汤扒完, 想着追上她送过去。
可是她走的太快了, 就像不想搭理我一样。
公交车也来得正好,我没赶上。
回去拿了书包再到学校时,温牛奶已经不怎么热了。
宁致的胃不怎么好,就算是在夏天,只要喝凉的东西就会胃疼。
上楼时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去给她重新买一盒热牛奶,结果却意外地听到了宁致的声音。
宁致和他们班班长并肩站在走廊上,没有提我的名字, 可是又像是提了。
或许是我的名字都不配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之中,宁致否认得极快,生怕和我沾染上什么关系。
之后, 对方递给了宁致一盒旺仔牛奶。
我以为宁致不会接, 可是她竟然直接接了过来。
她说谢谢,脸上带着笑容。
我承认我以前的确有些犯贱, 无论宁致怎么对我,只要她能笑, 我都觉得开心。
可是这次我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牛奶盒在我手中被握到变形, 我转身离开,把那盒牛奶扔进了垃圾桶里。
而这一切又恰好被路过的教导主任看到了。
他训斥我浪费粮食,还问我一个差班生为什么会到三楼来。
是啊,我为什么会来三楼。
那里优等生扎堆,根本就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我以后不来了。”
我哑着嗓子对他说。
我摘不下那朵栀子。
也不想当一个笑料。
11
远离宁致真的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她就像是发着光一样,只要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内,我就会忍不住去看她。
她在说话,不是对我。她在笑,也不是对我。
她的身边簇拥着一群优秀的人,我过去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我尝试着去接纳身边其他的人。
比如打篮球时,接过我们班女队替补的水。
其实我不是有意去接的,因为我的水杯坏了。
之前说的要买,结果一拖再拖。
不过场外有人递水的感觉真的不错,半冰的矿泉水,还不用我拧瓶盖。
直到周围有兄弟起哄,我才意识到给我递水的是个妹子。
这水我是不是不该接啊?!
眼下的情况着实有些尴尬。
“别他妈瞎起哄。”
我踹了一脚蹦跶最欢的人。我想到小学初中的时候,还有人起哄我和宁致。宁致那种性格,淡淡地不爱说话。她就坐在我身边,笑着看着我。就像是承认了似的,没有一点否认。
“想什么呢!”有兄弟压了我一把肩膀,“上场了!”
12
宁致
厉峰搞早恋。
他竟然搞早恋。
我回到教室, 第一时间翻出手机给厉叔叔打电话。
厉叔叔从小就疼我, 最受不了我受委屈。
“他早恋,还欺负我,呜呜呜…”
我在无人的卫生间压着声音,哭得真假参半。
他不理我就是欺负我。
他接别的女孩子的水就是欺负我。
他跟我耍小性子就是欺负我。
我还没闹情绪呢!
我现在就要闹!
这通电话作用十分显著, 当天下午我回到家, 厉峰就收起他那副冷淡模样,走我面前把路堵上。
“我怎么就早恋了?”
这兴师问罪的语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冤枉他了呢。
我瞪他一眼:“你早恋关我什么事?”
“关不关你的事你心里清楚,”厉峰也瞪我, 表情凶得要死, “倒打一耙玩得溜啊。”
还会用成语了。
这么严肃的跟我说话。
我把他推开,想要回自己房间。
可是我根本推不开他。
这太丢人了,我扭头就要出门。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然而厉峰直接扣住我的手腕,轻轻一拉我就差点摔一个跟头。
肩膀磕在了鞋柜上的古董架,我吃痛皱眉,然后夸张地捂住肩头,顺势蹲了下来。
疼, 但是没那么疼。
可是我这细皮嫩肉的,必须要装作非常疼的样子。
厉峰果然慌了。
他手忙脚乱地松开我,蹲在我的身边悬着双手。
想是不知道该碰还是不该碰, 慌乱得连手指都缩成一团。
我一吸鼻子, 竟然想哭。
他这个样子,分别还是喜欢我的。
可是为什么不理我!还要去接别人的水啊?!
“撞疼了?”厉峰小心翼翼地问, “破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去医院个屁呀,去医院医生都看不出来我是哪儿受伤了。
自己关门矫情就算了, 丢人丢到大街上我是不愿意的。
“破了。”我死死捂住肩头, 睁着眼说瞎话。
“破,破了。”厉峰有点结巴,起身四处看了看,像是在寻找药箱。
“不要你管。”我起身回房间,省得厉峰到时候真的一头铁要给我上药。
这回他没敢拦我,我把卧室的门一关,揉了揉自己肩膀。
厉峰的力气真的很大,刚才他只是稍微扯了我一下,我就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平时跟他打架被他让习惯了,让我都有一种自己小胳膊小腿能跟他抗衡的错觉。
坏心眼。
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今天的作业也不想写了。
看样子厉峰的确没有谈恋爱,但是他那趋向,就是要谈恋爱的趋向。
喜欢我还跟别的女孩子搞暧昧,渣男。
我翻出手机,给厉峰的备注改成渣男。
下一秒,渣男给我发来了信息。
-出来给我看看。
看个屁,我什么事都没有,看什么看。
-你跟我爸说了什么?
-我哪欺负你了?
我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眼不见心为静。
本来就是我胡扯的,跟厉峰面对面交流那不是理亏?
我才不去。
消停了片刻,屋外的厉峰没了动静。
我悄咪咪走到门边,握住门把打开了一条缝。
结果下一瞬间,厉峰就站在门外和我四目相对。
吓得我赶紧把门重新关上。
然而门缝有东西卡住,关门没有成功。
我抬头一看,是厉峰的手。
他阴沉着一张脸,被门夹了都不觉得痛的。
“你什么毛病?”我的目光忍不住就。往他手上瞥,有点心疼,但是又不想让他察觉。
厉峰一手扣着门框,另一只手压着门板。
他个子高我不少,像是隔着一段距离把我整个人包了起来。
我有点心虚,低着头不敢看他。
能听见喘息声。
有些粗重。
我怯生生地抬头,看见对方唇瓣动了些许,最后又重新闭上。
厉峰的目光落在我的肩头,随即又垂了下去。连带着一并放松的,还有撑在门上的手臂。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但我却感受到了失落。
我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
厉峰转身离开,我就这么看着他回到房间。
我跟他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厉…”
我刚开口念出个字,他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客厅很静,就像刚才那样。
那么多的欲言又止飘在空气中,抓也抓不到。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13
厉峰
我在体育课打了场篮球, 回教室一看手机, 电话差点被我爸打爆了。
“你怎么回事?最近干什么了?欺负栀栀是吧?有能耐了啊你?老子回去皮给你抽了,小兔崽子。”
劈头盖脸一顿骂,关键是我觉得我还挺冤。
谁他妈敢欺负宁致啊?这人是我爸还是他爸啊?
“你还给我搞早恋,就你那长得跟王八腚一样还搞早恋。”
我他妈搞毛早恋了。
我跟谁搞早恋啊?
不是, 我又反应过来, 我他妈长得很帅好吗?我长得像王八腚,那我老子长得不得像王八头。
我懒得搭理他, 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他像是很闲,一连给我发了十来条六十秒的语音。
我操, 谁他妈听啊?
关了手机回教室, 我想这大概是宁致跑去找我爸告状了。
她自己搞早恋还告我的状?!
这么嚣张的吗?没天理了还?
我觉得我应该挺生气的,但是很奇怪的是我又没那么生气。
按照事情的发展,我应该去找宁致算账。
可是我已经决定和她保持距离。
啧,难办。
我思考再三,觉得事情总要解决。
她莫名其妙跑我老爸那里告了一通状,我总要去问问为什么。
不是因为我想理她,是因为我要解决问题。
嗯。
我是被迫的。
然而回家后的交流并不顺利, 我只是想留住宁致,可是却害她磕了肩膀。
相同的力气,对于我和她来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作用。
我皮糙肉厚, 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但是她皮肤嫩, 稍微磕磕碰碰就会青一大片。
我没拿捏好力度,受伤的反而是她。
像是老天都在告诉我, 你在她身边只会给她带来不幸。
有点难过,但是压不住心疼。
我想看看她的伤口, 她却赌气不搭理我。
如果可以, 我愿意废掉一条胳膊让她消气。
所以当那扇木门夹住我的手时,我感到更多的是痛快。
宁致夹的,我乐意受着。
她说我有毛病,我也觉得自己有毛病。
放弃不放弃彻底,想要也不敢吱声。
我喜欢她,从懂事开始。
这是我看着长大的姑娘,也是我保护着的公主。我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也不愿意把她交给别人。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这些话都告诉宁致。
管她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我得让她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
我喜欢她,超喜欢。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脑子里一通长篇大论,真要表达出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站在我面前,像只小动物似的,偷偷抬眸看我一眼。
似乎是在害怕,看完就没敢再抬头。
也难怪,都堵到人卧室门口了,不怕那是假的。
我也就只是想看看她的肩膀。
我垂下手臂,事情被我弄的更加糟糕。
或许我就不该来问她。
我转身回自己房间,腿上像是灌了铅,得废大力气才走得动路。
对,我压根没想着解决问题。
我只是想和宁致说话。
至于说什么,怎么说,我都没有去想。
我想让她对我笑,疯了一样想听她叫我哥哥。
我想回到几年前她还粘着我的时候,没有升学,没有高考。
我只有她。
而她,也只有我。
14
宁致
厉峰又红眼睛了。
问题是, 我心疼了一夜。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反差比较招人心疼, 平日里一副酷哥模样的厉峰,也就在我面前红眼睛。
我以前还觉得挺了不起,现在却实打实地开始心疼他。
大概这就是友情变质,或许早就变质了。
今年暑假, 厉峰准备去厉叔叔那儿过。
我爸妈都不是很同意, 觉得就要升高三了,得抓紧时间学习。
厉峰学习, 他学习个鬼。
他连二阶导数都算不出来,我就没指望他能参加高考。
但是我爸妈对他的期望还是很大的, 说什么本科比大专好, 大专比中专好。
反正总得考一下,至于什么学历就再说吧。
厉峰向来听我爸妈的话,本来我以为他会留下来。
想要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去上了个补习班的空档,厉峰就已经从我家搬走了。
“他不是单纯去你厉叔叔那儿,正好那边有什么篮球比赛,要培训一段时间。”
我爸一边在小书房批改试卷, 一边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不要仗着自己成绩好就瞧不起别人。”
我不明白,我瞧不起谁了?
“你们学校有几个全国第一啊?你以为那一个个奖牌都很好拿?”
“你觉得我看不起他?”我诧异道, “我看不起厉峰吗?”
我是真有点懵, 我爸为什么会这么想。
吃晚饭的时候我又去问了我妈,我妈跟我一样不能理解。
“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当妈的和当爸的果然就不一样。
但是被戳中心事还是有些羞耻, 我没有和她多说什么,自己转身回了房间。
厉峰这一集训, 两个多月都没了消息。
我在假期参加各种补习班, 也没有时间理他。
对,就算他找我,我也没有时间理他。
可是就算这样自我欺骗,每当夜深人静,我刷完卷子的时候,还是会想到他。
假期里我一共发了四条动态。
每一条都为了让他看见。
就像是在证明什么一样,没了他我一样过得很好。
这种莫名其妙分手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开学。
九月,厉峰依旧没有消息。
他甚至都没有来上课,我找借口去他们教室外溜达了一圈,也没有听到什么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后来我实在憋不住去问他的哥们。
对方看着我愣了半天:“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吗?
你都起哄他跟别的女生了,那我不得是个局外人吗?!
“风哥最近有场有篮球联赛,全国的,阵仗还挺大,培训了几个月呢。”
好的,我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自己竟然会从一个我认为无关紧要的人嘴里得知。
我又问清楚了具体的地点和时间,顺便告诉对方不要和厉峰提起这事。
那人笑的邪乎,满口答应。
我觉得他一定会提的,可能下一秒,他就和厉峰提了。
15
回到教室我查了一下这个比赛的相关信息。
时间安排在下个周末,地点挺远,坐高铁得三四个小时。
我随意浏览了一下车票,最后把手机关掉。
这比赛竟然还要门票,而且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我没想着去看。
毕竟我现在已经高三了,高三生的时间很宝贵,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反正他比完赛也就回来了。
而且他又不把奖牌给我。
我才不稀得去看。
厉峰
我觉得自己不不能和宁致继续待在一起。
所以暑假的时候, 我干脆去参加了集训。
阿姨劝我吃完晚饭明天一早再走, 可是我怕看见宁致就不想走了。
整整两个多月,我都没有看见她。
每天训练结束后,我就像个傻子一样捧着手机刷动态。
九月中旬,宁致应该开学了。
高三的时间紧张, 不像我整天无所事事。
宁致不玩这些通讯软件, 以前也没发过什么照片。
但是这个暑假她竟然发了三四条动态。
有的是和小姐妹出去玩拍的照片,有的是叔叔阿姨给她做的饭菜。
反正都挺开心的, 从照片里就能看出来。
我在家的时候都没见她这么开心。
我离开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今天宁致又没更新动态,我把手机放下, 起身冲了个澡。
队里的训练很变态, 晚饭之后休息一会儿,还要组团去夜跑。
不过这些强度的训练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因为马上就要迎来一场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比赛。
我想拿那枚奖牌。
打了两天的预选赛,一路虐菜似的晋级。
决赛前夕,老爸给我发了个金额不菲的红包。
我看了眼日历,没想起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十八了。
哦,原来是我十八岁生日。
赶个挺巧, 正好在决赛当天。
那我这比赛必须赢。
我是不信玄学,没觉得生日愿望许个赢比赛就会夺冠。
说的臭屁点就是自信,自己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清楚, 其他的队我根本都看不上。
而结果也是如此。
打了一天, 整整三场比赛,我们队的确夺冠了。
欢呼和呐喊充斥着我的耳膜, 闪光灯也不停地闪烁。
不断有人跑过来与我们拥抱,可我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宁致。
逃过了所有人的狂欢, 我开机给她打电话。
之前下定决心的远离、保持距离都成了个屁, 我想把我的喜悦分给她,即便她不乐意。
只可惜,体育馆里人太多,信号差的要命。
我举着手机跑了不少偏僻的地方,可是连电话都播不出去。
后来我被记者抓住了,他们要采访我。
我不太喜欢面对镜头,问题都回答得尽量简洁干脆。
最后记者问我,有没有什么话可以借着他们的镜头对想要说的人说。
我觉得挺好,正好我电话打不通。
可是“宁致”这个名字堵在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厉峰!”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我的队友也抓住了我。
他们飞扑过来同我庆祝,我笑着张开手臂把他们全部抱住。
“我想对我的队友说‘你们真棒’,今晚教练请吃好的。”
16
晚上吃饭时,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心事重重。
我把手机翻来覆去地看,却也没有收到宁致的一条生日祝福。
以前虽然他跟我生气,但是生日和过年的时候也都送上祝福。
就算是应付差事,那也是理我的。
可是今天为什么没有。
她不会是忘了吧?
我烦躁地端起酒杯,把啤酒一饮而尽。
接着,包厢里的灯突然暗了下来。
只剩我的手机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 Happy birthday to you~”
烛光亮起的那一瞬间,歌声也跟着响起。
我操,不是吧?
要不要搞这么俗的东西?
他们竟然给我来了个生日惊喜。
我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
蛋糕是六寸的小蛋糕,上面点了根蜡烛。
烛光很弱,依稀能看出是个姑娘在捧着。
那一瞬间,我以为他是宁致。
所以我慌乱到手机掉到地上也顾不及,大步走过去接过蛋糕。
可她不是。
我像是突然醒了。
怎么可能是。
“厉峰,生日快乐!”
端着蛋糕的是那天在篮球场外给我递水的女生。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我扯了扯唇角,把话从牙缝中挤出来:“谢谢。”
从关灯开始,这顿饭就开始非常尴尬。
期间我的好兄弟们开始各种怂恿我饭后约那个女生,我靠…乱点什么鸳鸯谱。
更离谱的是,就在我没有什么动作的时候,那个女生竟然主动来找我。
当着一群人的面不好拒绝,毕竟女孩子的脸面薄,还是要照顾一下。
所以我干脆直接出了包厢。
当然,如他们所愿,跟那个女生一起。
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出来散散酒气也不是不行。
就在我打算和那个女生坦白我心里有人的时候,我可能是中了邪。
因为我在路边看见了宁致。
一个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哭的宁致。
17
宁致
我这个人, 一直都是挺理智的。
我做过的决定基本都是经过自己的深思熟虑, 或者得到过父母其中一方的同意。
总之都是对的。
但是今天,我做出了一个非常离谱的错误的决定。
我买了去厉峰比赛地点的车票,并且在没有门票的情况下,逃课在体育馆外傻瓜站了七八个小时。
本来我是想一个人偷偷摸摸过来, 等到比赛之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吓死他。
但是我没想到一场比赛竟然这么长时间。
他们打到了晚上六点还在继续, 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外面干等着。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给厉峰打电话。
结果他的手机还关机。
就这么硬捱到晚上八点,比赛终于结束了。
我在体育馆外的大屏幕上看见了获胜队伍, 是厉峰的队伍。
那一瞬间,干等了六七个小时的怨气散得一干二净。
我高兴得差点没哭出来。
周围路过的人似乎都在对冠军队伍评头论足。
有说他好的, 有说他不好的。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说, 厉峰在我这里就是最好的。
我咬着下唇,恨不得告诉周围人那个人我认识。
少年的笑容在镜头前一闪而过,我低头掏出手机,又一次拨下他的电话。
这回从关机变成了占线,厉峰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
估计是厉叔叔。
我是这么猜的。
我开心地收起手机,蹦哒着往体育馆出口处走去。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他今天表现真的很棒, 我愿意摒弃前嫌,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巨大的屏幕上,还在播放着赛后的采访以及颁奖典礼前的准备。
我边等边看, 生怕错过带有厉峰的一个镜头。
终于, 记者逮到了他。
穿着球服的厉峰真的很帅。
虽然我不想承认我对着个大屏幕都能犯起花痴,但是跟我一样犯花痴的好像还有不少。
她们似乎都已经开始打探厉峰的学校。
我挺了挺腰背, 瞬间感到危机感。
虎了吧唧的臭小子还挺招人喜欢。
不过实在不好意思,他心里只有我。
我十分嘚瑟地原地臭美了一会儿, 在听到记者问厉峰有什么话想借着镜头说给想要说的人的时候, 我一度以为他会对我说些什么。
可是并没有。
好吧,他可能是害羞。
我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脸,有点不好意思。
我看着他和一群人拥抱,有男生也有女生。
他们互相击掌,互相鼓励,冠军是属于他们的。
再后来,颁奖仪式。
我看着厉峰胸口挂着的金牌,不知道他会不会再给我。
心里突然就没了底。
我等了许久,等到夜幕四合,华灯初起。
出口处,厉峰穿着队服,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来。
那一瞬间我并没有迎上去,而是侧身躲开了。
我分明那么优秀。
可是却没胆量出现在他们面前。
直到厉峰走远,我才敢转身看他。
他的个子高,一眼就能看到。
他侧过身笑着,扯了一下身边女生的头发。
多亲昵啊。
我像是藏在影子里,暗搓搓地跟着他们过去。
好在他们吃饭的地点比较近,以至于我能跟得上去。
我跟他们一起去了餐厅,一个人点了两盘菜,像是有社交牛逼症,坐在大厅里慢慢吃着。
人总是要吃饭的。
人还要睡觉。
我打开手机,选最近的住处准备订个房间。
但是未成年不给定,我今晚不知道要住哪里。
就在我一筹莫展食不下咽的时候,厉峰他们的包厢有了动静。
那个被厉峰扯了辫子的女生端着蛋糕穿过大厅,脸上遮不住的都是开心。
厉峰还挺受欢迎,最起码我过生日的时候没有这么多人给我准备惊喜。
那似乎也不缺我一个。
我拎起背包准备离开。
实在没地方去我就去警察局,关爱未成年,他们应该不会撵我走。
然而我走都走得不安生。
我听见包厢里一阵起哄,甚至有人还在喊“在一起”。
谁跟谁在一起?
厉峰敢跟别人在一起?
我不知道哪来的底气,但是很快就怂了下去。
厉峰怎么就不能和别人在一起?
可是他分明喜欢我。
他还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了。
他的房间还放着我攒钱给他买的篮球鞋。
我想着他回来一定会看到的。
可是厉峰再也没回去过。
也不需要了。
晚上真冷,风吹得我直打喷嚏。
警察局也不知道去哪找,我眼泪啪嗒啪嗒不受控的往下掉,惹得路人频频回头打量我。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落泪啊?
我干脆自暴自弃,随便坐在了路边的踢脚花坛上。
反正这个城市又没人认识我,哭就哭了。
都怪厉峰。
他今天走路必踩狗屎。
18
厉峰
我用了半分钟才接受, 坐在路边的那个人是宁致。
她脸上还挂着眼泪, 仰头给我来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我人差点傻了,赶紧从兜里掏出纸蹲在她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
“我环游世界。”
她抢似的把我手里的纸巾夺过去,恶狠狠地擤了鼻涕。
完事站起身就要走,我拦都没拦住。
我追了她几步, 随后意识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转身向那个女生看去, 对方似乎也懂了什么,只是笑着对我打了个手势, 让我赶紧去追。
我对她说了声谢谢,忙不迭追上宁致。
九月都入秋了, 她还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这边昼夜温差大,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夜风一吹那根本扛不住。
我脱了外套,在手上掂了好一会儿才递过去。
刚吃完饭,一股味道。
“我不要,你滚蛋。”
她鼻头还红着,转身对我发脾气。
睫毛上像还沾着泪珠,湿漉漉的, 显得眼睫愈发漆黑。
宁致漂亮,无论什么时候。
“天冷,别感冒了。”
我好言好语劝着, 干脆直接把外套盖在她的肩上。
这回她没有抵抗, 乖乖的耷拉着肩膀。
我给叔叔阿姨打电话报了个平安,然后听宁致对着我又打了个喷嚏。
“真要感冒了。”
我弯腰帮她把外套拉链也给拉了起来。
“你住哪啊?我送你回去。”
这是我夜跑时的外套, 布料很薄也不保暖。像宁致现在的状态就应该回家抱着开水猛灌,再在外面浪荡, 指不定感冒加重第二天直接发烧。
我看了看四周, 似乎都没什么药店。
就在我拿起手机准备搜索周边地图时,我发现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没地方去?”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宁致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异常狰狞,甚至在大街上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对着我的胳膊一通猛掐。
“我怎么没地方去?我哪里都可以去!”
她咬着字句,把话说得用力,可是却盖不住嗓子眼里露出来的哭腔。
她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我敲着手机屏幕的手指停了停。
“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据我所知,虽然今天是双休,但是作为高三生的宁致还是要去学校上自习。
不过我刚说完这话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因为她真的可能是专门来找我的。
给我…过生日吗?
我有点不敢相信。
“是的,我今天还要上课。”宁致拉开拉链,把我的外套脱下来直接砸我脸上,“再见了,我妈不让我跟学渣玩。”
怎么就扯到我成绩上了?
我把外套从脸上扯下来,几步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
这次我没敢使劲,只是虚虚地握着。
所以宁致稍微挣扎了那么一下,我就从握着手腕变成了握着手。
宁致似乎愣了一下,站在我身前回头看我。
掌心里握着一块柔软,我一个机灵,把她的手一扔,随后又飞快地重新捡起来。
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你滚蛋!”
她开始疯狂挣扎。
这次我怎么可能放手,我一放手她就跑没了。
“你冷静点,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卧槽!”
我的话戛然而止,一嗓子直接嚎出来。
宁致抓着我的手,低头狠狠咬了上去。
等她撒完了气,我甩着自己受伤的手去给她开房间。
柜台的服务员抬眼看了我们一眼,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单人间?”
那表情绝对是误会了什么,但是我又不好给她解释。
“嗯,单人间。”
就她一人住,我不点单人间点大床房?
离了大谱,我是顾客,顾客是上帝,上帝想点什么房间就点什么房间。
“穷。”宁致在旁边评价一句,随手抽了张宣传单低头看着,
我的脸又黑了一个度。
行,要玩是吧。
“换间大床房。”我说。
这回神情微妙的变成了她。
四楼,4065。
我走在她身前,七拐八拐找到了房间。
刷了房卡,插进卡槽。
“你挺熟练。”宁致冷不丁嘲讽我一句。
我把门一关,冲她一挑眉梢:“还行吧。”
好歹出市比赛过这么多次,酒店还玩不明白吗?
宁致白了我一眼,自顾自走进房间:“我要睡觉了,你出去。”
她有些紧张地握着书包背带,看向我的眼神都带着些许躲闪。
我抬眼看向屋内,隐约瞧见圆形的花瓣大床。
那一瞬间,玩心四起。
“我订的房间,凭什么出去?”
19
宁致
厉峰这人, 狗胆包天。
作为一个开房工具人, 他竟然想赖着不走。
“你不会是想在这住吧?”我把话挑明了问他。
他若有所思地走进来:“也不是不行。”
什么也不是不行?那是绝对不行。
“我要告诉厉叔叔。”
“你又不是没告过状。”
“我现在就告诉厉叔叔。”
“只要你说出口。”
我要怎么说么?说我横穿两个市跑来找厉峰结果半夜没地方去,厉峰过来给我开了个房间,我还要把人往外面撵。
好的,我的确说不出口。
可以, 他赢了。
他欺负我!
我就不应该对渣男心软。
气死了!
我瞪他十秒后破罐子破摔, 掀被子踢鞋就要睡觉。
这床为什么还是圆形的啊?我翻了个身,看见天花板上竟然还有一面大镜子。
在天花板上装什么镜子?
“吃饭了吗?”厉峰站在床边问我。
他个子很高, 看我得九十度弯腰。
我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拒绝交流。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也不知道厉峰在忙些什么。
有被子包裹, 整个人都暖和了不了少。
我累了一天的确困了,稍微眯一会儿就有睡着的趋向。
“咔哒”一声,是门锁被关上的轻响。
我睁开眼睛,吸着鼻涕坐起来。
真走了?
这就…走了?
我撇撇嘴,觉得这么大的房间安静的有点可怕。
窗帘拉着,看不到外面,但是窗户离床太远, 总觉得空旷让人心里没底。
好吧,我从来一个人出过远门,更别提一人住酒店了。
厉峰这个没良心的, 说走就走, 压根就不关心我。
或者他是回去找那个跟他一起出来的女生,指不定那人就在门口等他呢!
一想到这我顿时就给气清醒了。
原来我就是他约会的绊脚石, 所以才会这么急着想摆脱我。
我千里迢迢赶过来,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我开始有点头疼。
仰躺在床上看了会儿镜子, 慢慢的肚子也有点儿疼。
这种疼有点熟悉,胀疼酸痛,像是姨妈造访。
我带上痛苦面具,捂着肚子起身去上厕所。
好的,果然是。
这是什么好日子,提前了四天就赶着今天过来添乱?
估计是晚上被冻着了,都怪厉峰,他不理我!
我扯着卫生纸缩成一团,掉眼泪也没人看见。
好在我书包里常放一个姨妈巾备用,这才暂缓燃眉之急。
不过最可恶的是,厉峰走了。
他竟然真的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他都不怕有男人闯进来吗?都不怕房间有摄像头吗?
我还在这担心受怕呢,他都不替我一个小女孩想一想。
心寒了,这狗男人哪里值得我喜欢?
我抹着眼泪蹲在床边,姨妈痛在短时间内汹涌无比。
委屈,如果在家我妈早就把红糖水端到我最边上哄我喝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一个连姨妈巾!连热开水都没有的地方!
我边哭边扒拉着手机,本想叫个外卖,打赏二十块钱让对方给我送包姨妈巾来。
可是我又担心,这外卖小哥安不安全。
女孩子在外面干什么都不方便,我这个怂鬼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一言不合就一人跑这么远啊!!!
我想给我妈打电话,可是当初在高铁上通知她时我还信誓旦旦地说没有关系,现在打电话诉苦那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可是我太委屈了,我除了我妈没人能找。
打脸就打脸,父母之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把脸埋在被子里,电话接通之后就开始低低地哭。
我疯狂告状,说了一堆厉峰的坏话,最后哭得鼻涕过河,连说话都不清楚了。
我妈听得心疼,问我要地址准备过来。
可是这大晚上的,等她来天都亮了。
正当我卡壳的空档,房间门又“咔哒”一声响了。
我三魂六魄吓走一半,抓着的手机也跌到了地上。
去而复返的厉峰手上拎了两大包方便袋,看着坐地上的我目光中有所不解。
“你干嘛呢?”
他转身把门关上,将手上的大包小包放在了床尾的桌上。
我使劲一吸鼻子,闻到了鸡汤的香味。
我妈的电话还通着,厉峰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把我扶上床坐下,再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是我爸给他打的电话。
“厉峰?”我一向温和的老爸在电话那头格外暴躁,“你把栀栀一人扔大街上?!”
20
宁致
我不明白就在我出门等了碗鸡汤馄饨的时间, 事情怎么就演变成我把宁致扔大街上这种展开。
而宁致似乎也没想到,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我的舌头在上颚扫了一圈,最后蹲下身把宁致掉在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
“没有,叔叔,我给栀栀开了个单人间, 刚才给她出去买晚饭去了。”
解释半天把事情说明白, 又好一通保证和安慰后才把叔叔阿姨的电话给挂了。
告状精,又在背地里给我扣黑锅。
我把脸一沉, 坐在床边看她。
宁致一张小脸哭得通红,特别是鼻尖, 跟抹了水彩似的。
丑得有点可爱。
唉…跟她生什么气。
我把纸巾盒拿过来, 抽了张纸在她脸边晃了晃。
宁致死死瞪了我一眼,然后拿过纸恶狠狠地擦眼泪擤鼻涕。
就这还跟我倔,又心疼又忍不住想笑。
“笑什么笑!”
她拿枕头砸我,就是力气太小,我一抬手就给接了过来。
“把馄饨吃了,我还给你买了点零食…”
我话说一半,察觉到宁致的表情有点不对。
她的嘴巴苍白过了头, 连点血色都没有。而且还总弓着腰,一手护着肚子。
“你怎么了?”我起先是不明白。
宁致也不说话,依旧死死盯着我看。
那一瞬间,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不会…来那个了吧?”
我和宁致好歹住一起两年多, 她每个月渡劫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
有时候叔叔阿姨不在家,还是我给她烧开水泡红糖。
所以这次我只是那么一想, 就猜对了。
然后她就给我下达了一个任务——去买卫生巾。
我一个大男人,大半夜, 去买那玩意儿。
条件很苛刻, 任务很艰难。
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头铁。
我把宁致扶进被窝里躺好,把桌子挪去床边放馄饨。
又烧了点热水给她暖手,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喝。
“你快点。”
她没给我点好脸色。
我拿着手机出门,看见她给我发了两串要求。
-纯棉夜用加长475mm
-纯棉日用轻薄350mm
中文、数字、字母我都看得懂,但是凑一起我就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让我买那个吗?
这两串东西和那玩意儿有啥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吗?
-这就是那个。
我他妈直接帅哥疑惑。
这是一种东西?还有这么多门道呢?
酒店旁就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我进去绕到日用品区,左右看了看没人菜到那一片花花绿绿的货架。
我没明白到底是哪一个,更不想仔细去看上面粉红色的说明文字。
没办法,我随手拿了个购物篮,尽量把我能看见的都拿了一件。
完事儿后我又去拿了牙刷和一次性毛巾和内裤。
我其实不是第一次买这些东西,但是给宁致买还是有一点别扭。
总觉得不能看不能碰。
但是又忍不住去看去碰。
有点变态。
好在晚上店里没什么人,我拎着一篮东西在自动收款区一件一件扫码。
妈的塑料袋都是透明的,我仿佛是来进货的。
回酒店的路上,我又在路边顺了两杯奶茶。
我特地叮嘱要烫一些,店家连盖儿都没给我封,让我一路小心翼翼端了回去。
回到房间,床边的馄饨像是没有动过。
宁致弓着身子在被子里,眉头拧成了疙瘩。
“怎么了?疼得厉害吗?”
我把桌子挪开,从被子里剥出她苍白的小脸。
她现在连骂我的劲都没了,努力吸了吸鼻子,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我把东西给你买回来了,你要不要…嗯…用?”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感觉自己踏入了一个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她点了点头,然后掀起被子要下床。
可是像是疼得厉害,刚坐起身就停下来动弹不得。
“疼?”我把手托在她的背后,用肩膀支撑着她不倒下。
“嗯…”她点了点头,把身子弓得更厉害了。
扎在后脑勺的马尾有些散了,碎发凌乱地搭在鬓边,遮住了她半张小脸。
完了我心疼了。
我蹲身抄起她的膝窝,把人打横抱起来。
她比我想象中要轻上许多,小姑娘瘦得厉害,身上没多少肉。
她的手臂很自然地圈上了我的脖颈。
就像十分熟悉。
“你慢点,好了喊我。”
我把那一大包东西放在她的脚边,出了卫生间把门关上。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也无能为力。
过了一会儿,她在里面喊我。
我推门进去,再把她抱出来。
有些烫口的奶茶现在喝起来正好。
我把纸杯端过去,撕开吸管递到她的唇边。
“这是什么?”她乱着头发,一张小脸窝进枕头。
“奶茶,”我说,“还装了杯热水,你想喝哪个?”
“我想喝糖水。”她又开始给我出难题。
我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我去买冰糖。”
我替她掖好被子,拿起手机正准备起身离开。
却发现对方拉住我外套衣摆,不让我走。
“干嘛?”我看她。
她看着我:“我又觉得奶茶就行。”
我停顿两秒,重新坐回床边:“不使唤我难受是吗?”
她咬住吸管,闭上眼睛喝了一口:“你是不是嫌烦想走?”
我走个屁,我怕叔叔半夜打电话要打死我。
“你想走就走。”她悄悄瞥我一眼,吐出吸管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我一个人在这就行。”
“你睡你的,”我把快要扎进她眼睛里的发丝拿开,“我今晚在这,不走。”
21
宁致
我觉得我如果高考失利, 完全可以去演电视剧。
因为我以假乱真, 做作到我自己都信了。
姨妈疼是真的疼,但是没我装的那么疼。
直不起腰走不动路那根本不存在,我就是赖着想看厉峰怎么办。
他很上道,知道抱我过去。
轻松平稳, 少年身上全是力气。
我下意识就环住他, 厉峰的肩膀很宽,我的手臂硌着锁骨, 能感受到皮肤的温热。
他难得温柔,单膝跪在我身边, 给我拎过来一堆姨妈巾。
真有你的。
折腾完毕, 我怕他离开,又出新点子折腾他。
他也不恼,我要什么都乖乖去做。
晚上天冷,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后来他像是看穿我的心思,挑明了说自己不走。
我这回没话说了,就假装闭眼睡觉。
厉峰把灯关了,只留下一盏床头的小夜灯。
我勾着脖子, 看他坐在床边戳手机。
“你就坐着啊?”
他抬眸看我一眼:“不然呢?你给我挪个地?”
我瞪大眼睛:“你想得美。”
他关了手机,屈膝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我在这睡。”
那怎么睡?!
我压了压被沿,看着厉峰靠在床边眯起了眼睛。
他还真的这么睡?
“你坐着睡啊?这怎么睡?不难受吗?”
“怎么不能睡?睡着了就不知道了。”
“腿伸不直不会酸吗?”我问他。
厉峰把他的长腿一伸:“这样就不酸了。”
皮糙肉厚的小子粗糙起来还真是什么都不讲究。
可是我看在眼里, 就有那么一点点心疼。
“要不我给你挪个地, 你睡床上吧。”
虽然我不太太想没结婚就和厉峰睡一张床,但是我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对我干什么坏事。
“心疼我啊?”厉峰轻声笑了笑, “我以前训练,累狠了哪都能睡。这里有个地毯, 还算不错。”
我抿了抿唇:“你以前睡哪啊?”
“睡操场, 换衣间,观众席,哪都睡。”
“不怕感冒吗?”
“我哪像你一样娇贵。”
那晚我和厉峰聊了许多,聊他训练的事,还有这次夺冠的细节。
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在饭店里给他送蛋糕的女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是厉峰的生日。
我忙不迭的伸手去拿手机,结果已经是半夜一点半。
厉峰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可我还没跟他说生日快乐。
“怎么了?”厉峰撑起身子,“想上厕所?”
“一点半了。”我又把手缩进被子里。
“这么晚了,睡觉吧。”
“不是…”我把自己的整张脸埋进被子里,吞吞吐吐,有些沮丧,“我没跟你说生日快乐。”
厉峰静了几秒没吱声。
我把被子又重新掀开,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他舒缓下来的五官。
厉峰的长相并不是现在比较流行的柔美的帅气,而是那种带着拽哥意味的狂野长相。
就像他打篮球时以一敌百的冲劲,少年的脸上总参杂着点狂妄。
可是他在我面前又那么乖,像是一头被驯服的狼。
“你来给我过生日的吗?”厉峰往床头挪了挪。
他个子高,就算坐在地上,视线也能和躺在床上的我平齐。
我侧身躺着,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
没办法说谎,我只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到的?”
“中午。”
“中午到的?你到哪了?”
“体育馆…只是我没有门票,进不去。”
“所以你一下午去了哪?”
“就在体育馆,我在大屏幕上看你比赛。”
厉峰的眼睛红了一圈,探着身子往我面前靠近了些。
“比赛结束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了,可是体育馆里没信号。”
“我也想告诉你我夺冠了,但是,但是…”
他但是不出什么个所以然,话锋一转,又继续道:“我是第一。”
“嗯。”
我把手探出被子,点了一下他的下眼睑。
在我心里,厉峰一直都是第一。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贴了一下。
像是被烫着了,我指尖猛地一缩。
“我很累,一个暑假,都很累。”
他的声音发哽,眼眸被刘海投下的阴影掩盖。
“很想你。”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换了一个地方,又或者是几月不见,所以感情很容易爆发。
就像我因为厉峰的离开痛哭流涕,厉峰也因为一句生日快乐彻底破防。
“但是怕耽误你学习,你跟我不一样…”
他拉着我的手不放,低头一点一点对我说着这几个月的艰难与想念。
他喜欢我,我早就知道。
我也喜欢他,他好像还没明白。
我忍着姨妈痛,十分困难的撑起上半身。
用另一只尚且自由的手摸摸厉峰的脸,然后抱住了他。
“厉峰,你走出体育馆的时候,我都没敢过去。”
“你太帅了,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22
厉峰
我一定是神经错乱, 才会听到宁致说她配不上我。
不是纠结于到底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问题是, 宁致她愿意跟我配一起。
她不是跟她们班班长有情况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宁致冲我翻了白眼,收回手缩进被窝里。
“那你当我没提过。”我连忙改口想挽回局面。
“没机会了,”宁致又把自己的半张脸遮住,只露出来一双眨巴着的大眼睛, “你这次的金牌呢?给不给我?”
我连忙掏兜, 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金牌来。
“金牌就这么随便装口袋里?”
“我不在意这些。”
我的金牌太多了,偶尔一块没什么关系。
宁致把金牌接过来, 像只屯粮的小仓鼠,把绶带整理好藏进被窝里:“还有你上次你篮球赛的金牌呢?”
“在家, 回去就给你。”
“大半年了, 一点都不主动。”宁致撅着嘴,说话声音闷在被子里,听起来暖烘烘的。
我想起那次她把金牌扔在我的枕边,这样真的主动不出去。
“我以为你不想要。”
“你哪个金牌我没要?”
“上上次长跑那个,你收起来了吗?”
我从门缝底下塞进去的,还自己纠结了好久。
“我不收起来金牌原地蒸发吗?”宁致用手指头戳我的脸,“我劝你以后老实上交, 自觉主动。”
她这时候伸手就是给我抓的。
我拉过她的手,放在脸上贴了贴。
软软的,带着香味。
“不许拉我手。”宁致掐我的脸。她没使劲, 掐着也不疼。我变本加厉, 把下巴杵上床铺,额角贴上枕边。
“头发乱糟糟。”宁致揉我的头发。
我闭上眼睛, 能感受到空气中她的味道。
“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我还要上课。”
我把那只手牵过来, 放在口鼻之间深吸了一口气。
“你干嘛!变态!”
这个动作似乎吓到了她, 她推着我的脸,整个人又缩进了被窝里。
明天宁致就要回去了。
那个地方有升学,有高考。
有我追不上的排名表,还有融不进的朋友圈。
我不想让她回去。
“你什么时候回去呀?高三了,不看看书吗?”
我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不知道。”
我可以留在这里,进入省队,或者更高一层。
还可以回去,去看那些狗屁不通的文化课,参加高考,走体育特长生这一条路。
可是不管哪一条,都不是宁致走的那一条。
“是我配不上你。”
“我学不会那些,也考不上大学。”
未来我终会和她分道扬镳,永远也踏足不了她的世界。
“可是你是全国冠军啊,”她看着我,认真道,“我们学校没几个全国冠军。”
我笑了笑:“有用吗?”
宁致停顿了两秒,突然被子一掀坐了起来。她弯腰使劲揉了揉脸,然后猛地抬头,马尾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厉峰!”
连名带姓还这么严肃,我不由得挺直了腰背。
“嗯?!”
“你在自卑个什么劲?人又不是只能走念书这一条路,你在体育这方面天赋高就去走体育生这条路,不也挺好的吗?”
好家伙,她这一通话堵的我没话说。
“不要配来配去的了,我觉得我俩,绝配。”
我看着她乱发下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撑着床边靠近过去。
“你说什么?”
宁致双手“啪”的一声捧住我的脸。
“我说咱俩——”
“绝配!”
23
宁致
人在姨妈期时的情绪真的很容易波动。
比如这次, 我一个冲动就和厉峰把事情挑明了。
我承认我记仇他当年推开我, 所以一直都不给他好脸色看。
但是事到如今再不把事情说清楚,好像就要崩盘了。我怕厉峰被人拐了。
这是我家的猪,只能拱我这一颗大白菜。我豁出去了,我不信他能崩给我一句“我不喜欢你”。事实证明, 那的确不可能。
我人美心善成绩好, 哪儿去找比我更优秀的女孩子?
而被我这么优秀的女孩喜欢的男孩子,那肯定也没那么拉跨。
我不管, 我说绝配,那必须就是绝配。厉峰听我说完, 眼睛蓄了层雾。为了安抚这只颓废的猪, 我凑过去亲了亲他。那一瞬间,我在想,如果这回厉峰再把我推开,直接把床头柜上的那杯奶茶浇他头上。
是的,我就是这么记仇,一件事情不能在我身上发生两次。然而还好,这次厉峰闭上眼睛, 乖乖地被我亲了一口。就那么一下,轻飘飘的。我勇敢完毕,又缩回了被子里。厉峰抬手碰了碰我亲过的地方, 垂着眸子, 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以前还叫我哥哥的。”
行,满足你。
“哥哥。”
厉峰笑了起来, 整个人往我面前一趴:“再叫一声。”
得寸进尺了还?
我嘴巴一缩,给了他一个无声的“滚”。
“我困了, 我要睡觉了。”我闭上眼睛, 不想理他。
“睡吧,”他理了理我的头发,“明早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随便。”我悄咪咪地睁眼,看见天花板上的镜子里印着的大圆床。
“为什么镜子要装在天花板上啊?”我冷不丁地问道。
厉峰抬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我突然意识到我们这是大床房。而我和厉峰,也算是半个情侣吧?
为什么一点都暧昧不起来?因为天天住一起?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果然浪漫什么的都是假的,有些人就算绑起来扔进情侣大床房,也没有什么火花能擦出来。不过我还没成年,量他也不敢擦。
“你呢,就在这边好好训练,好好比赛,如果累了不想干了就回去看看书,年级第一给你开小灶,也不是不行。”
“我累了。”厉峰的手钻进被窝,握住我的。
怎么都伸到我被窝里了?!
我赶紧把他的手拍开。
“牵会儿。”厉峰又把我的手给攥住了。
“我肚子疼!”我把手盖在小腹上。
“我…给你揉揉?”厉峰试探着问道。
“我不要你揉,你想占我便宜。”
厉峰很是无奈地笑了:“大小姐,我看你的肚子一点都不疼。”
好吧,可能是心情愉悦,我现在的确不怎么疼。
“我明天就回去了,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厉峰捏着我的手指:“嗯…”
“嗯是什么意思?”我皱眉道,“你果然是渣男。”
“只是还没缓过来,”厉峰垂着眸子,把我的被子掖好,“栀栀,你是喜欢我吗?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我踢了踢被子:“不然呢?咱俩相声绝配吗?”
厉峰揉了揉鼻子,笑了:“哦,那就好。”
“一定要我说那么明白吗?为什么你不说?”
“我说的…不重要。”
“很重要。”
“是吗?”
“废话少…”
“我喜欢你。”我一时卡了壳,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直率的表白。
“很多人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在后面加上这一句?
“他们喜欢关我屁事,”我实在是没忍住在厉峰面前爆了粗口,“你吃醋啊?”
“嗯。”厉峰认真地点了点头。
过分优秀怪我咯?
这话我真没法接。
“你也说一句。”厉峰手臂一伸,隔着被子抱我抱住。
他的脸闷在我的腹部,整个人像条大狗狗一样趴在那里。
“说什么?”
“说你…嗯…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耳尖也跟着发红。
我起了坏心眼,就想逗逗他。
“我…嗯…你?”
“喜…”
“什么?”
“说喜欢,”厉峰突然抬起头,十分暴躁道,“说你喜欢老子,我要用手机录下来,以后你耍赖不认帐我就装喇叭里在你耳边一天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
“播放什么?”
“宁致喜欢厉峰。”
“哦…”我拖长了声音,“宁致喜欢厉峰。”厉峰咬肌紧绷,盯着我一眨不眨。“我喜欢厉峰。”我又重复了一遍。“一直都喜欢。”
24
厉峰
被宁致说喜欢的那一瞬间, 我还是有些怀疑。可是她说了一遍, 又说了一遍。我点点头,然后抱着她就很想哭。真好,她喜欢我。
她瞎了眼,我以后要对残疾人好一点。隔天宁致要回去, 但是她的姨妈似乎不同意。
我有些自私地想多留她一会儿, 只需在她面前失落的发会儿呆,她就愿意就下来多陪我一天。
可以把这种行为理解为卖惨, 而宁致正好很吃我这一套。我推了赛后的所有庆功宴,和她窝在床上看电视剧。
宁致看剧用二倍速, 里面的人物叽哩哇啦说话贼快, 我听得都累。很快,我习惯于那种催人入睡的语速,然后在她的肩上沉沉睡去。这几天比赛精神高度集中,刚比赛完接着被宁致这么折腾一通。
我的情绪过山车是的来回起伏,精神上的疲惫已经快到达峰值。我能感受到宁致摸了摸我的脸,然后帮我盖好被子。这是我自从暑假集训来睡得最香的一觉,就连梦里都带着她发丝上的清香。
“香个屁, ”宁致一巴掌拍在我的脸上,“一天没洗澡了。”
我女朋友就是很实在,并且在说完这句话后偏要去洗个澡。她身体不舒服, 早知道我就闭嘴了。
一个小时后, 她终于折腾完毕。我拿着吹风机笨拙地给她吹头发。她的头发很长,散下来快到后腰。
我探头探脑, 弓腰驼背,吹个头发硬是逼出了我所有猥琐的姿势。
“起开。”她夺过吹风机, 手指插进发丝, 熟练地波动每一根头发。
姑娘家的胳膊纤细白皙,我忍不住伸手握了握。我女朋友,想握就握。“滚蛋。”她在镜子里瞪我一眼。我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有时候也要为了长远发展做短暂的妥协。
“累。”她吹完头发,叹了口气,又缩回了被子里。
不得不说,刚洗完澡的女朋友更香一点。
我像条狗一样闻来闻去,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半永久固定在她的颈窝拿不下来。
“明天真的要回去了。”宁致靠着我的肩膀,打了个哈欠。
觉这玩意儿越睡越困,她在床上躺了一天,到晚上时竟然还能打起来哈欠。
“明天我送你,”我捏住她的发梢,在之间搓了搓,“你一人回去我不放心。”
“哦,这就是有男朋友的感觉吗?”她拿着腔调,可爱得很。
“是的,满意吗?”
“还行,继续努力。”
不是男朋友我也不放心她一人坐这么久的高铁。不过不是男朋友的话,我不一定说出来。我可能会悄悄地跟着,找借口的跟着,或者干脆不让她去。
可现在我能正大光明地说我不放心。因为有了个有资格表达的身份。我,宁致男朋友。妈的想想还真让人开心了。
“咱们是先地下?”说实话,我想昭告天下。
“随便,”她把手一摆,“我觉得你也地下不了。”真了解我,不愧是我女朋友。
“你要不愿意那我肯定也能地下得了。”“得了吧,”她白我一眼,“憋出病来了。”
我捏她的脸,被她气恼打开。“厉峰你给我滚蛋。”我笑着抱住她,把唇在她发上轻轻一贴。“亲完再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