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贫穷而艰辛的岁月里,父亲与旱烟结下了不解之缘。

常常是忙完一天的活计后,父亲便在门槛或竹椅上坐下来,静静地点燃一锅烟,默默地吸。

每在这种时刻,母亲都会叫我们兄妹仨离父亲远一点,别被烟雾呛着。有时母亲会换种说法:别缠着你爸,让他好好歇口气。

父亲抽烟的姿势在我的印象中已定了格。多少年来,不管父亲多么劳累,家里多么困难,我都只听到过父亲抽烟时旱烟咝咝燃烧的声音,却从未听到过父亲的叹息。

听母亲说,我第一次让父亲引以为豪,便是因三岁时为父亲卷了支旱烟。父亲在接过那支卷得十分粗拙的旱烟时,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一迭声说:“娃真乖,娃真乖……”那段时间父亲逢人便说:“我这娃都会给我卷烟了!”

讨得父亲喜欢,天真的我便立志要把旱烟卷好。我用树叶一遍遍地练习卷烟,卷了不知多少支,终于能卷出圆圆溜溜、不紧不松的烟卷了。

当我再次把一支像模像样的烟卷递给父亲时,父亲搂起我亲了又亲,高兴地夸我:“娃长大后一定是个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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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上中学时,有一次我却为这旱烟惹得父亲动了肝火。那是听老师说吸烟有害健康,回家后我便搬出老师的话,劝父亲把烟戒了,母亲也在一边帮腔:“娃说得对,看你整天咳咳吭吭的,肯定是把肺抽坏了!”

父亲听了很是气恼,瞪着眼厉声说道:“你们晓得啥?干活累了抽支烟可以解乏!”

见父亲生了气,我们再也不敢提让他戒烟的事。每当看到父亲吸烟时那种轻松惬意的样子,我们却又从心底里暗暗支持父亲吸烟。

高中毕业后我当了兵。那年春节探家,念及父亲抽了半生劣质的旱烟,我便买了几盒中华烟捎给父亲,心想让父亲也尝尝高级香烟的味道。可是父亲得知中华烟的价格后,说啥也不肯抽,非叫我带回部队应酬人。

我再三恳求父亲,父亲才点了一支。父亲吸了几口后叹道:“烟是好烟,就是太贵。一盒烟顶上百斤谷子啊!”

后来,我还是执意让父亲把烟留下了。然而我再次探家时,却发现那几盒烟全在箱里躺着,早已发霉变质。

那时的一盒中华,顶我一月津贴。看着过期的香烟我不免心疼,直埋怨父亲:“爸,您咋不抽呢,这下全瞎了!”

父亲没有介意我的责怪,兀自抽着他的旱烟,一边说:“瞎就瞎了吧,没什么好可惜的。爸怕换了口味后,再也抽不惯旱烟了。”

父亲这句话让我体味良久,隐隐悟出一些处世的道理来。

就在那次探家归队不久,父亲来电话告诉我,他因患急性肺炎住了院,打电话时病已好了,并在医生的监督下戒了烟。

听到这一消息,我真是忧喜交集。在家时我曾专门到家乡的农贸市场买了几斤旱烟留给父亲,我急忙在电话中让父亲把那些旱烟拿去卖掉。不料父亲却说: “还是留着吧,留着瞅瞅……”

看来父亲的旱烟情结是永远也解不开了,因为那不仅是一种嗜好,更是一种深厚的寄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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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主笔千度刘郎,转业军人出身,当过记者编辑,发过诗歌散文;作品散见各类报刊,入选多种文集,现为作协会员。能饮酒,朋友看来有耿介气;好习文,显贵眼里乃穷酸人。业余跻身自媒,入驻多家平台,被网友称为“能文艺也理性的‘做鞋’(作协)大叔,既沧桑又年轻的故事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