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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采访人:王铮女士

主笔:JASON

采访:JASON、小刘

视频采集:JASON

视频后期:小刘

素材整理:小刘

校对:小刘、小赵

油画:《口罩》中国当代艺术家张晓刚先生作品

采访中所涉及的行业信息与观点,仅来源于被采访者本人,与本平台无关。若其他从业者愿提供不同的咨询,可在后台留言,我们期待对您的采访。

我是一个固执的写手

我不喜欢报道任何行业的“内幕”,虽然我知道这是流量的入口。现代商品社会是人类编织的一个美梦,女孩穿上广告里的衣服,大多都不会被那样的男主角倾心;男孩穿上海报里的球鞋,也不会像迈克尔乔丹一样的“飞翔”。如果人类百年制衣业都无法“说到做到”,兴起刚两年的意大利医用口罩业,何谈毫无破绽?

让我决定起笔的原因只有一个,口罩是人类对抗新冠病毒的第一线“武器”,是最需要被媒体督促“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行业之一。截至笔者落笔之前,意大利新冠死亡人数已达14.3万,我无从知道这个冰冷的数字下有多少人源于佩戴了劣质口罩,哪怕只有一个,这份生命的重量也远超过了我写作此报道的意义。

读者们其实不必深究被采访者观点的真伪,“水至清则无鱼”,你我只需明白,任何行业都存在无法言说的心知肚明。这篇报道的最大意义,只是为读者提供一个挑选合格口罩的好方法。(读者可直接下滑到文章红字部分进行了解)

(某美国著名篮球鞋广告:谁说人类不能飞翔?)

从零开始的零和游戏

疫情前的世界,中国生产着全球一半的医用口罩。比起昂贵的医疗药品,彼时的口罩无论是需求量还是单价,都提不起意大利医药商人的兴趣。全意境内的医用口罩加工厂数量是一个大写的“0”。这也是为何疫情爆发初期,意大利的医用口罩资源极度匮乏,有些医护人员在医院里都无口罩可用。

“我们的第一行业是会计事务所,因为疫情,市场对口罩的需求暴增。很多客户来向我们咨询开口罩厂的相关事宜,但意大利对医疗行业要求严格、最终由于没有相关专业背景或客户群等原因,他们都放弃了。而我们在了解了相关信息后,决定自己开厂。去年的5月20日,也就是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我们的第一台口罩生产机器空运到厂,开始生产。”

“MADE IN ITALY ”的第一批医用口罩可能就这样诞生于某个华人口罩厂中。彼时意大利市售口罩大部分由中国紧急进口,来不及装配意大利语说明书,因此意大利本地生产的口罩在市场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很快就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

“但很快意大利本地的口罩厂商就比华人厂商更多了。很多意大利人看到了商机,并陆续涌入口罩行业。制作口罩的机器和耗材都产自中国,品质和价格也有差距,机器我们选用的是润泰,原材料选择的是东华至高,这两者都是业界比较有口碑的。先不论当时市售口罩质量是否都很好,至少在那个时间点上,新开的口罩厂确实为意大利老百姓撑起了一个‘保护伞’。然而意大利厂商的涌入,也确实让华商受到了广泛的冲击。”

无论真实情况是否如王女士所说,竞争就会带来淘汰。习惯待在产业链上游的意大利医药商人,一旦开始动用自己的资源和客户,华商的危机会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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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期性的监管制度

意大利对进口口罩的认可主要取决于是否有CE标志,百度百科上对于CE标准的准确定义是:CE标志是安全合格标志而非质量合格标志。是构成欧洲指令核心的"主要要求"。换句话说,CE标志只代表佩戴此口罩,不会被口罩本身所伤害。

“FFP2口罩上的CE标志并不能帮助消费者买到合格的口罩,除CE标志外的其他数字序列和字母,也只是产品批次信息,对消费者并无什么参考价值。”

据我们的调查,意大利对于本地生产的口罩是需要实验室化验取样的。口罩的防护标准达标后,才会给予对外出售权限。但值得注意的是,实验室的化验并非每批次都需要进行,而是周期性的检查,这样就给很多厂商对原材料进行替换的操作空间。

“市售的有些口罩在戴上的一瞬间就能闻到刺鼻的气味,这些气味可能来自于生产机器清洗的不够干净,但更多是由于原材料本身的质量和清洁程度不达标。口罩的生产加工并不困难,市场竞争又很激烈,压低原材料成本和售价是提高销量的‘好办法’,所以价格战也很自然的出现在了我们的行业中。”

疫情中的“战地医院”

采访进行到此,已过去了近半的时间。笔者对于被采访者所提供的信息,其实大多已有预见。良莠不齐的产品和漏洞百出的监管制度,是所有新兴行业的通病。阳光之下,本无什么新鲜之事。直至我问到关于专业医院采购口罩的情况时,她给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答案。

“据我所知,现在大部分医院都没有特殊的进货渠道。就算有,在产品被大量消耗后,医院合作的医疗器械生产厂商也只能从中国进口、竞标采购甚至于直接采购市面上销售的口罩,这种时候,就容易购买到质量相对较差的口罩,因此我认为如今医护人员的感染,和口罩的质量可能有关。”

抛开病毒在科学上不能被定义成一类物种的理论,人类和新冠的对抗像极了两个物种之间的战争。每个人类都是一线的“士兵”,我们的武器有口罩、疫苗、消毒液、隔离政策等,新冠的手上则握着潜伏期长,传染力强等利剑。疫情至今,这场战争已经进入到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肉搏阶段。全球医护人员构建起了这场战争中的“战地医院”,他们负责救治不幸被“敌人”所伤害的“士兵”们,如果他们自己都无法得到有质量保证的抗病毒武器,那么每倒下一个医生,随之倒下的“士兵”将不计其数。

(二战中的盟军战地医生)

“好马配好鞍”是挑选口罩的重要标准

中国对民用卫生口罩的规定是:首先要确保可靠性和实用性。(即合格口罩首先要具备可靠稳定的防病毒效果)。其次是要兼顾安全性和舒适性。(即口罩本身的佩戴舒适性、有害物质残留、透气性等都必须符合国家标准。)

“意大利市面上的口罩质量参差不齐,大型供货商也会进到质量相对不够好的口罩,如大型超市一般在进购口罩时,会比较看重价格因素,而忽视体验感。专业的药店,也有时会首选进价低的口罩,就算是正规的口罩售卖方,也并不一定能给予口罩相应的合格保证。”

记者:“那么作为口罩生产商,你认为辨别口罩质量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CE标志无法直接判断口罩的好坏,但是口罩外包装通常会标明一类或二类过滤度、防喷溅信息,这个是有参考意义的。(意大利口罩包装盒上标注 Tipo1 、Tipo2等信息,2级比1级过滤病毒的效果更好)。我们不建议消费者直接购买单价最高的,但至少要购买防护等级较高的。除此之外,外包装的精美程度也是非常重要的标准,它代表了厂家的规模和对其产品质量的信心度。”

本来我们预设的采访计划就到此结束了,临行前我又尝试问出了一个我本不指望会得到回复的问题,因为它相对其他的问题,有些过于尖锐。

笔者:“如果口罩行业当真如此鱼龙混杂,那在你看来,意大利市面上每出售的十个口罩,大概能有几个是真正合格的?”

“可能只有2个吧。以业内的角度来看,从员工培训到原材料选择,再到机器生产,包装出厂,卫生检查等等,每个方面都严格按照监管部门的标准要求做好,其实很不容易。”

(剪开口罩,观察内部层数也是检查其是否合格的好办法。)

“容忍是一切自由的根本:沒有容忍,就沒有自由。”

标题的这段话出自胡适先生。

我本可以做一个更“合格”的媒体人,用文字去抨击劣质口罩商,弘扬社会正能量,站在道德的高点上对“奸商”们指手画脚。可这些都不符合我的思考,我辨别善与恶的标准,前提一定有两个字“规则”。

人类文明建立在有限的物理空间里。“有限”代表着你不能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所有的一切都要合“规”。“物理空间”则表示客观存在的现象,并不因任何人的主观思考而改变,所有的一切遵循它自己的原“则”。

医用口罩生产也只是人类文明中的一种商业行为,它符合最基本的开放市场规则。任何同时具备临时性和必须性的商品,都不会得到资本的长线支持,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挣快钱”。医用口罩不会成为人类未来生活的必需品,它不值得资本投入大量资金去确保质量,孵化品牌。它的必须性也导致相关监管部门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有没有”,而非“好不好”。

意大利政府如果用强有力的监管权去破坏现有的行业规则,那么资本为了应对口罩规格的上涨,势必会提高口罩的售卖价格。本就深陷在新冠疫情泥潭中的意大利社会,如果再迎来一次口罩价格的飞涨,民众是否有激烈的反应,谁都无法预见。

让民众戴着防护效果或舒适度不那么好的口罩,也许只是政治家权衡利弊后的一种无奈之举。“两害相权取其轻”的中庸之道,也并非泛儒家文化圈的“专利”。英国作家比·威尔逊(Bee Wilson)在其著作《美味欺诈》中提到,1820年的英国政府迫于民众对其统治的不满和对贵族美好食物的向往,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监管政策,并很快让充满添加剂的白面包等贵族食物“飞入寻常百姓家”。这一举措某种程度上稳定了英国当时的民生局面,在之后也没有得到大部分民众的追究。有便宜口罩可戴的安全感和有便宜白面包可吃的幸福感,本质上并无差别。

灾难中的我们,也许应该给予口罩行业一些容忍,用之去交换更快回归自由生活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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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台湾某甜品店售卖的“戴口罩的面包”)

感谢此报道特约流量支持:意大利《华人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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