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孟杰

近日,“结婚9个月丈夫奔赴战场妻子守候一生94岁终于等来了‘相见’”的新闻感动了不少网友。结婚9个月,丈夫离家参军,张淑卿一等就是74年,直到2022年1月12日,张淑卿从济南市退役军人事务局那里得知,丈夫孙学通现安葬在济南革命烈士陵园,老人一生的等待终于划上一个句号。

像张淑卿老人一样,截止到目前,已经有45名在济南战役中牺牲烈士的亲属收到了来自济南市退役军人事务局的消息,他们坚持多年寻找的亲人终于有了下落。在这背后,是济南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对上百份无名烈士信息的比对和2万多公里的行程。“让无名烈士变有名,让烈士亲属得到告慰是一件和时间赛跑的工作,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济南市退役军人事务局一级调研员李晓文说。现在,他们已经成功提取了685份无名烈士DNA有效样本,目前仍有70多份样本在进行信息核实中,为无名烈士寻亲的路上,虽有困难,但他们一刻都不敢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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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亲路上收获诸多感动

2022年1月11日,济南革命烈士寻亲中心的工作人员再次从济南革命烈士陵园出发。

作为寻亲中心的工作人员,也是济南革命烈士陵园陈列科的副科长,周光涛已经是第四次跟随寻亲队伍实地寻访了。他们这次,带上了18条寻亲线索,其中有3条,都已经确定了直系亲属,因为提前电话联系确认过,这次出发,寻亲中心的每个工作人员都信心十足。

这次寻亲走访中,无一例外,寻亲中心的工作人员又收获了不少感动。在这些感动中,让周光涛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张淑卿的故事”。

“老人其实在1958年就已经收到了丈夫孙学通的烈士证,但是因为找不到安葬地,老人一直在心里觉得丈夫还在,这一等就是70多年。”周光涛回忆称,当时寻亲中心工作人员见到老人并告知她丈夫就埋葬在济南革命烈士陵园时,老人看上去很是平静。虽然已经94岁高龄,但老人仍旧清楚记得丈夫离去的那天的情景。

“老人告诉我们她丈夫走的那天是1947年农历的六月初五,那一天外面雨下得很大,他们刚刚结婚才9个月。”周光涛称,老人回忆的时候偶有啜泣,还很遗憾的告诉他们,那天早晨她给丈夫做好了早饭,但是丈夫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去参军了。老人回忆的这些点滴,都让在场参与寻亲的工作人员很是感动。这也坚定了他们当初为无名烈士寻亲的初心。

“济南共有烈士17841人,其中无名烈士1878人,至今还有很多烈士没有找到家,部分烈士由于历史原因找不到安葬地。济南战役已经过去了74年了,现在烈士的后代或者兄弟姐妹等亲属都已经步入高龄了,健在的亲属也在逐年减少,为烈士寻亲是一项非常紧迫、与时间赛拍的抢救性工作。”济南市退役军人事务局一级调研员李晓文说,其实很多烈士亲属是非常希望找到烈士的信息的,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很多信息都无从查询,现在有了DNA新型技术手段,让为无名烈士寻亲有了可能,一方面是让烈士得到安息,也是给亲人这么多年的哀思提供一个可以寄托的地方。

找有名的难无名的更难

“DNA并不是万能的。”

其实,找到孙学通烈士的妻子张淑卿,寻亲中心的工作人员从去年10月份就开始忙活了。“DNA鉴定后,信息指向烟台海阳朱吴镇,但镇上的四个村子都有烈士。”周光涛称,当时他们查询了烈士陵园的烈士英名录,又联系了当地的退役军人部门进行寻访,但信息指向仍旧非常模糊,并不明确,这让当时为孙学通烈士找亲属的工作一度陷入僵局。

寻亲中心的工作人员并没有放弃,他们根据信息指向的四个村子中的烈士进行逐一研判,共获取了20多位烈士的信息。再经过精细排查后,他们发现,这些烈士中,只有3名烈士在济南战役中牺牲,范围缩小了,但让寻亲中心困扰的是,这3名烈士信息跟DNA鉴定信息并不一致。“当时都以为找不到了。”周光涛称,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转机也同时出现了。

“在第一轮排查中,有一名烈士(孙学通)在英名录上记载是1948年8月失踪,因为济南战役发生在1948年9月,我们并没有直接认定。但后来重新回头看的时候,我们发现当时的时间记载是阳历和阴历混记,当年的农历8月正好是济南战役发生的时间,这一下就有了转机。”周光涛称,再进一步经过核实,他们才找到了张淑卿,确定了孙学通烈士的信息。

周光涛告诉记者,其实从1998年,济南革命烈士陵园就开通了寻亲热线为烈士寻亲,但受困于各种因素,当时只是为园内安葬的有名的烈士寻亲,但各项工作开展下来,截止到2021年,23年的时间,也只为216名烈士找到了亲属。找有名的烈士都那么难,让无名烈士变有名,就变得难上加难。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DNA的鉴定。

“虽然有了DNA鉴定技术,但这些烈士的遗骸已经长眠地下70多年,谁都不知道下面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能否鉴定出DNA信息谁也没有底。”周光涛称,虽然寻亲中心于2021年12月揭牌,但从1月份,他们就已经开始了这项工作,但效果如何,当时每个人心中都是打着鼓的。好在当时随机提取的4份样本中,鉴定成功了2个,这让当时参与寻亲工作的人员内心都看到了希望。

但后面的寻亲之路,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提取、鉴定、比对、筛查、核对、确认。”在济南革命烈士寻亲中心会议室的一面墙上,展示着为无名烈士寻亲的一系列工作流程,这也是他们从实践中总结下来的工作经验。在李晓文看来,这些环节中,每一步都缺一不可,而且他认为,DNA鉴定完成后,寻亲最关键和重要的一环就在最后的“确认”上。

从9月7日寻亲专班成员开始第一次寻访,每一次他们都会把手头有目标指向的线索全都带上。虽然并不见得每一次都能够全部找到。“第一次我们带了12条线索,分了三个小组去了8个地方,但能够确认信息的只有6个;第二次我们带了18条线索,找到了15个;第三次带了4条线索,最近这次寻访带了18条。”李晓文称,虽然每次寻访都会跑很多路,但他们不愿放弃任何一个信息,任何一条线索。

“有时候带来的是失望,有时候又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

李晓文回忆称,有一次他们根据DNA信息去烟台海阳朱吴镇寻找一位无名烈士。虽然DNA信息指向镇上的西乐畎村,但他们在烈士英名录上并没有找到该村有确切的烈士信息,当地退役军人部门和村委也没有提供有价值的线索,但寻亲工作人员不想放过这条线索,最后他们只能想了一个“笨法子”,向村里80岁以上的老人逐一打听,让他们回忆有没有老一辈的在外当兵没有回来的。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老人们的记忆很是模糊,最后都一致认为,村里没有济南战役牺牲的烈士。

“当时我们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到拿出村里的族谱,族谱上每一个人的去向都应该有记载。”李晓文称,当时他们就把烈士名单拿出来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大声念给在场的老人听,当念到“于德海”的时候,一位老人被唤起了记忆,村里的确曾有人叫于德海,而且族谱上也记载,于德海牺牲在了济南战役中并且没有记载安葬地,这让寻亲中心的工作人员都舒了一口气,但遗憾的是于德海烈士已经没有任何近亲属在世了。

但他们并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好运”。

在第二次寻访中,有份DNA线索指向潍坊临朐县的一个村子,寻亲工作人员带着这条线索到了该村,如同于德海烈士一样,这位烈士也没有在英名录中记载。寻亲人员通过请教村里的高龄老人,翻阅族谱、查阅史料……但遗憾的是没有能找到这位烈士。这条线索只能暂时保留,他们也会继续摸索新的方式,查找新的线索寻找烈士。

期待更多社会力量加入

除了济南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和济南革命烈士陵园为主的力量,在寻亲中心,还有一支由济南市关爱退役军人基金会组成的社会力量。他们主要负责配合寻亲中心的寻访工作,包括为寻亲工作提供一些物质保障和志愿者服务。殷刘倩就是其中的一员。

“我们基金会本来的服务对象就是烈士和困难的退役军人,为无名烈士寻亲,我们肯定要参与配合。”得知退役军人事务局要组建寻亲中心,殷刘倩所在的济南市关爱退役军人基金会第一时间提交了加入的申请。但真正参与进来,殷刘倩才觉得,这项工作“不好做”。

“之前也参与过寻亲的工作,但做的都是一些基本的工作,困难可以想得到,但是没想到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寻亲中心的这四次实地寻访,殷刘倩每次都跟随车队一起出发。他发现,每次到了当地,因为“不熟悉路况”和“听不懂当地方言”等原因,都会消耗成员很大的时间和精力。这还不算,前期搜集起来的信息和样本,因为一些原因,也会出现一些差错。“现在鉴定出来的烈士很多都在胶东,当地口音比较重,有时候就会发现部队记载的资料很多都是按照胶东发音记载的,和真的名字不一样,这种情况就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殷刘倩称,再一个就是,很多籍贯的登记信息都是以前的公社信息,现在很多地方重新进行区划调整、乡镇合并,年轻人知道的很少,找起来非常复杂困难。

除此之外,在前期的信息核对中,他们也发现,一些信息会存在“错别字、同音字、繁体字”等问题,这些小细节一旦遗漏,线索很容易中断,这些都对工作人员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现在已经找到了45个,但后期鉴定的样本远超300个,每一个寻亲烈士背后都有无数个电话和走访才能确定。”殷刘倩称,现在真正参与到寻亲中心的社会力量,主要包括一些志愿者和爱心车队,但也远远不能满足现在工作的需要,希望能有更多专业的当地的志愿团队和志愿者参与进来,共同将这件有意义的事情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