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10日早晨,天刚蒙蒙亮,羊城广州越秀区东湖西路的一栋老式居民楼楼顶,有一个人影。

人影在屋顶逗留了一会儿,一跃而下。

隔了一会儿,当这栋楼的居民小文出门时,听到身后咣当一声巨响,转头一看,恰好又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从楼顶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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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街坊邻居认出了轻生的两个人,他们曾经是小区的明星夫妻,文姨与刘叔,60岁的文姨跳楼后,其丈夫刘叔也紧随其后。

2000年12月,两人千辛万苦通过试管,求来一对龙凤胎,成为了小区著名的明星夫妻。

这对龙凤胎的到来,本应给夫妻两人带来希望,最后却变成了他们自杀的导火索。

他们为什么选择自杀,当初又为何要高龄尝试试管婴儿呢?一切都得从他们的独子刘岳君说起。

01 只为一声“妈妈”

文姨与刘叔有一个独子刘岳君,二十岁。

据刘叔的侄子刘伟民说:“刘岳君虽然学习不算好,但会做事,也能吃苦。”

文姨靠省吃俭用攒下的二十万元,全都交给他创业,开了一家卖电脑的档口。

刘岳君说:“妈,现在生意还刚刚起步,我再加把劲,等生意做成了,还能挣更多的钱。到时候就能给你和爸爸买新衣服,给咱家换新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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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姨红了眼眶,道:“妈只要咱们在一起,多苦的日子也不怕。”

破旧的房屋下,几人生活辛苦,窗户连窗帘都没有。

但一家人在一起,有困难也能相互扶持,在刘岳君的努力经营下,电脑档口的生意红红火火,渐渐有了起色。

一家人生活幸福,充满希望。

直到1990年,一起意外夺走了刘岳君的生命。

刘岳君的死讯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老两口心上,文姨在屋里哭了很多天,再出屋时,乌黑的头发变得雪白。

刘伟看到文姨时,简直认不出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是谁。

后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文姨红着眼眶说:“儿子去世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这样甜甜地叫我一声‘妈妈’了。”

她想要一个孩子,想要听孩子再叫一声“妈妈”。

文姨的年纪大了,已经基本绝经,想要再有孩子,唯一的办法是尝试试管婴儿。

可是试管婴儿花销巨大,文姨的儿子去世以后,本就贫寒的家庭也更加窘迫,并不适合养育孩子。

周围的人纷纷劝说。

刘叔的大哥就不赞成这件事,他劝告文姨说:“你年纪都这么大了,就不要再生了。”

文姨坚决回道:“一定要生,不生不行!不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家庭就不完整!”

刘叔看着头发花白,日益憔悴的妻子,长叹一口气,选择支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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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姨与刘叔的生活本就不富裕,文姨卖了二十多年煤,刘叔是工人,工资都很微薄。

再加上文姨的积蓄二十万都交给儿子创业,儿子意外离世,二十万没回本,家中更加赤贫 。

文姨却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选择做试管婴儿,试管婴儿花掉了老两口所有的积蓄。

2002年8月,当记者石磊见到文姨时,她怀着孕,却没有孕妇的顾忌,甚至赤脚站在地上。

石磊见她弓着背,背上扛着煤气罐,艰难地爬上楼梯,挨家挨户地送煤气罐。

汗水已经浸湿她的衣服,她说:“只要听到孩子再叫我一声‘妈妈’,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孩子出生之前,文姨的脸上就总是乐呵呵的,连刘叔也久违地露出了笑容。

刘岳君的死亡仍然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里。但肚子里的孩子,让生活重新燃起希望。通过这对孩子,他们也暂时摆脱了失独的悲痛。

2002年10月8日,文姨成功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孩子出生的时候,文姨看着孩子,就像看到已经离她而去的刘岳君。

老两口喜不自禁,他们没有完全明白孩子的降生除了带给他们喜悦,也带给他们更沉重的责任。

而且怀的是龙凤胎,意味着他们要花费比养育一个孩子更大的开销,更多的精力。

02 抚养之“乐”

孩子一天天长大,文姨刘叔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看着两个孩子可爱的模样,文姨心中渐渐被希望点燃,她感叹说:“咱们的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很快,孩子上幼儿园了,为了补贴家用,也为了时常看到孩子,文姨在幼儿园找到一份清洁工的工作。

有时,班上调皮的孩子做一个鬼脸,或者故意捣蛋引得全班哈哈大笑。

文姨温柔地注视着孩子们,见孩子们哈哈大笑,她的嘴角也微微咧起,露出含蓄的微笑。

这时候的孩子们还很懂事,幼儿园老师的教导耐心。

看着孩子们脸上灿烂的笑容,一声声温暖的“爸爸”“妈妈”,这是文姨和刘叔最幸福的时光。

好景不长,孩子带给她的喜悦渐渐淹没在生活的琐碎里,问题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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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前,孩子们吃得又慢又少,她问:“怎么不吃啦?”小孩童言无忌:“不好吃!”

文姨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厨房里经常能看到文姨反复擦拭灶台的样子。拿着抹布,一遍遍地擦,脑子里是孩子把勺子丢在一边,嫌弃她做的饭不好吃!

她想给孩子们做一顿好饭,但做不出来。

孩子逐渐长大,文姨和刘叔却没有意识到,成长对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思想上的独立和转变。

刘叔对孩子的爱,仍然是体现在寸步不离地跟着孩子,上下学马上拎起孩子的书包,背到自己背上。

直到老师提醒,最好让孩子自己背书包,刘叔才勉强把书包还给孩子。

其他方面,仍然过度关心,紧跟着孩子,恨不得饭也能喂到孩子嘴里。

孩子和朋友玩耍时,刘叔已经跟在后面,拿纸巾二话不说帮他擦汗。孩子不满地出声抗议。

独立意识与旧的生活模式的冲突,孩子的“变”与文姨刘叔的“不变”之间的矛盾,孩子与他们的摩擦变得不可避免。

姐弟俩还不懂得体谅父母,这些摩擦不知不觉中伤害到了父母的感情。

养孩子不仅仅花钱,还耗费时间和精力。老两口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两个孩子身上,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而且,因为年龄大了,体力、精力都跟不上。

两个孩子有用不完的精力,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要听故事。

夜深了,忙碌了一天的刘叔已经疲惫不堪,而且这个时候,文姨的精神已经有出现问题的征兆。

“爸爸今天很累了,明天好不好?”

“你昨天也这么说!”

刘叔还没说话,孩子已经丢下书:“算了,我们不要听了!”

刘叔很在乎孩子的学业,对学校“有求必应”地督促孩子做作业,检查背课文,从不偷懒。

每次老师留两个孩子在班里改错题,刘叔就一脸愧疚,说他没有把孩子辅导好,仿佛是自己的错。

楼上的邻居林女士曾不止一次看到刘叔拿着孩子的课本发愣,看半天又默默把书还给孩子。

“爸爸,你不会做吗?”

刘叔沉默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摇头。

孩子只能跑出去问邻居,刘叔盯着孩子的背影,有些出神。

他帮不上这个孩子,他抬头,发现文姨眉宇间,也流露出焦灼。

03 破花布背后

为了养育这对孩子,贫穷的矛盾越发严峻,变得难以忽略,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也万万不能。

外甥小谢说:“家具都是捡的和邻居送的。家里没有窗帘,只有卧室的窗前堪堪挂着一块花布。没钱给孩子买新衣服,邻里们见到他们窘迫的情况,每年都主动给他们捐十几件新衣服,”

文姨和刘叔低估了贫穷带来的压力,文姨充满希望怀着孩子的时候,没想过他们的经济状况已经不能给孩子良好的环境;

文姨和刘叔想要这个孩子时,急切地为了丧子之痛得到补偿,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

这对孩子给他们带来的贫穷,却超出他们的预料,也打破了生活本来的平衡。

文姨和刘叔在养育龙凤胎之初,对金钱的开销过于乐观。人不能在贫穷中彻底陷入绝望,但也不能过于乐观。

因为没有钱给孩子补习,自己又没什么文化,孩子的功课成了很大的问题。

文姨哭着说:“如果没能把他们两个培养成才,全都是我们不好。”

刘叔嘴上宽慰她,可手上拿着孩子天书一样的课本,现实与贫穷的大山,压在了两人心里。

抚养孩子的过程中,不只是外在的经济压力,还有孩子自身叛逆带给老两口的心理压力,内忧外患,早已抵消了孩子带给他们的喜悦。

他们拼命攒钱,却无济于事。

“爸爸,为什么我们不能买新的书包和铅笔盒?其他小朋友都买了!”

看着家里唯一的破花布,只堪堪盖住半扇窗户,刘叔无奈又心痛:“因为你们可能要比其他小朋友懂事一点点,好不好?”

孩子一知半解地点头,却未能理解,弟弟还在为没能买到心爱的新书包怅然若失。

在文姨的情绪特别差的时候,会忍不住用头撞墙。孩子们受到惊吓,跑到大伯家里说:“我们的妈妈是个疯子。”

对孩子来说,他们本不该承受这些惊吓,然而文姨和刘叔的特别,注定他们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样。

刘叔的精神也出现了问题,可是面对已经失常崩溃的妻子,他只能强打精神。他对孩子们说:“我们都乖一点好不好?”

孩子们懵懵懂懂地看着他,最后迷迷糊糊地点头。

他们没有比普通孩子更加懂事,就会成为压在父母心口的大山。

04 自责之切

日子一天天过去,突然有一天,文姨对朋友说:“我现在很后悔生了这两个孩子。”

朋友吓了一跳,赶忙询问她缘由。

文姨的头发已经再一次变得雪白,脸色也非常憔悴:“我把他们生下来,但我养不动他们,我现在根本是在害他们!”

也许从文姨的丧子开始,他们在精神上就没有释怀,没有做好迎接新生命的准备。

刘叔接孩子放学时,一个学生嬉皮笑脸地跟他们打招呼:“你爷爷接你回家啊?”

家长赶忙训斥孩子,刘叔却沉默了。

其他家长才三四十岁,他却已经头发花白,年过花甲,他没有回应,没有说话,半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2012年2月7日,老两口跑到居委会,想为两个孩子找个合适的去处。两个人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没有抚养孩子的能力。

更让他们惶恐的是,居委会没有受理,生活还在继续,两个孩子也仍然需要抚养,不能回头。

一日复一日地老去,一日复一日地无能为力,不论是经济,自己的精力,体力,两人看到的未来只有绝望。

他们再也不能承受不能好好抚养孩子给他们带来的日益增长的压力。

最后,在一个清晨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看似逼得两夫妻跳楼的因素有很多:

有人反思社会体制的不完善;

有人认为两人的文化水平、经济水平较低;

有人认为是丧子之痛带来的巨大影响,但暗含在背后的底层问题是:他们该要这个孩子吗?他们能承受吗?

因为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后来的一切接踵而至,像一座座大山,这些重量让夫妻俩不堪重负,终于把他们压垮了。

他们跳楼自杀的时候,他们的两个孩子正在家中睡觉,还未醒来。

小结:

生命无法承受轻,但对重的承受也有限度。

文姨和刘叔不能够承受丧子的悲痛,不能够承受经济的贫穷,不能够承受养育小孩所需花费的精力,更不能承受因为前面的种种无能,而对自己产生的自责之情。

他们不能承受,却没有意识到,直到一系列悲剧发生,当他们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不能承受养育这对龙凤胎所需的精力以及一切的时候,为时晚矣。

我们并非文姨,不了解丧失独子之痛,也无法评判文姨刘叔对孩子的渴求是否理所应当。

但覆巢之下无完卵,因为两位老人对自身能力的错误估计,给自己带来了惨剧的同时,也确实给两个孩子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参考文献:

1.新京报《六旬夫妇跳楼前的“洼地”生活》

2.羊城晚报《龙凤胎父母因生活压力跳楼自杀 曾请人收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