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武汉天河机场，寻子24年的李芳与儿子张洋洋相拥而泣，认亲团圆。
从海南海口到河南漯河，1800多公里的回家路，张洋洋走了足足24年。
从青丝到白发，李芳终于将魂牵梦萦的儿子拥入怀中。
面对镜头，张洋洋表示，亲情血浓于水，今年春节，他会在漯河陪妈妈一起过。
24年前被方便面骗走的孩子
张洋洋失踪，是在一个闷热的夏天。
时隔24年，李芳仍清楚记得儿子被拐那天的情景。昨日，她告诉极目新闻记者，1998年6月6日中午，年仅4岁的张洋洋在河南漯河自家理发店门口，和一名年轻男子玩耍。由于快到午饭时间，她外出买面条，仅10分钟不到的工夫，洋洋就不见了。
事后，李芳从一位目击者那里得知，一名年轻男子用方便面和火腿肠将洋洋骗走。“当时他以为对方是我家的亲戚，就没有阻拦。”李芳说。
儿子被拐后一年，李芳与丈夫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李芳说，儿子被拐后的十多年里，她一直守着自家的理发店，盼望着洋洋能够有一些关于理发店的记忆，长大后能够找回家。此后，因为健康原因，她不得不将店面关闭。从那时起，她开始四处寻找儿子，去了全国许多地方。
24年来，有不少人向李芳提供过线索，但最终她都没能找到洋洋，其中还有不少骗子。李芳说，由于她寻子心切，刚开始时，但凡有人声称知道洋洋的线索，她甚至愿意花钱买。被骗过几次后，她慢慢有了经验。随着时间推移，她也减少了一些漫无目的的寻找方式。“后来，只要听说有寻亲活动，我都会去现场，让更多人知道洋洋的信息，这样找到的机会就更大。”李芳说。
现身孙海洋认亲现场的母亲
李芳曾带着她的寻子梦，出现在孙海洋的直播镜头中。她眼含热泪，希望被拐24年的儿子张洋洋，能够早日回到她的身边。
去年12月10日，孙海洋送被拐的儿子孙卓返回山东阳谷的养父母家，李芳与其他几位寻子的家长一同前往，只为在媒体面前扩大寻亲的影响力。当时，在聚光灯下，李芳显得并不十分引人注目。
零下几摄氏度的天气，李芳脱下外套，对着镜头露出自己的寻亲T恤，白底上印着“寻找儿子张洋洋”的红字和张洋洋的儿时照片。
当时，面对极目新闻记者的镜头，李芳显得有些拘谨。“我恳请网友帮忙提供相关线索。”李芳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我的儿子张洋洋，1994年出生，在河南漯河走失……”
李芳告诉记者，她努力寻找张洋洋多年。“任何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我都去了，能够让寻人启事被关注的地方我也去了。”李芳说。看到同伴郭刚堂、孙海洋相继找回了孩子，她坚信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找到张洋洋。
随着孙海洋来到现场，媒体纷纷将镜头转移到他的身上。李芳对此好像习以为常，她只是默默跟着记者，并想方设法将手中的寻人启事举高。孙海洋也将李芳等寻亲家长拉到自己身边，说：“我希望在场的媒体记者可以帮忙多宣传一下他们，他们真的太苦了。”
站在朋友身边，李芳顿时变得自信了起来。面对十余家媒体的镜头，她述说了自己对张洋洋的思念之情。情到深处时，她不禁落泪。
当天中午，李芳和孙海洋一行到餐馆就餐。席间，李芳来到媒体记者身边，向他们表示感谢，并再次希望大家帮忙扩散寻找张洋洋的消息。
离开阳谷前，孙海洋给寻亲家长们互相加油打气。“相信我们的孩子一定都会找到的！”孙海洋说。而镜头中的李芳，仍然努力将手中的寻人启事举高。
大约一个月前，在众多志愿者和孙海洋的帮助下，李芳将孩子的照片交给了重庆警方打拐团队。
“没想到这么快就传来了好消息。”李芳告诉极目新闻记者。1月18日下午，她接到警方的电话，通知她采集DNA信息。
“24年！人生最宝贵的24年，从青丝到白发，一直在寻找的路上……”“又是不眠夜”“最后一步采集DNA确认”……心情激动的李芳，在认亲前2天连发了这样3条朋友圈。
河南和海南双向奔赴的团圆
如今，在一个飘雪的日子里，李芳迎回了儿子。
1月23日清晨，天还没亮，李芳就早早起了床。在寒风中，她用手机录下了一段家乡被白雪覆盖的视频，并配文“每一秒都是漫长的”。
当天上午8时许，她乘车踏上了最后的寻亲路，途中却因为风雪的缘故，不得不改乘高铁。中午，在亲属的陪同下，李芳抵达武汉火车站。
前往天河机场等候张洋洋途中，李芳道出了自己24年来的艰辛。离孩子越近，她似乎越发感慨。
“山东、天津、江苏，包括武汉，这些年我走过全国许多地方，海南是极少数没有去过的城市。”李芳说。因为迟迟找不到儿子，她于2015年开通了个人微博，2020年又开通了抖音账号。凡是用得上的传播渠道，她基本上试了个遍。至今，她的多个社交账号上，还保留着数十条寻子信息。
和李芳同样感慨的，还有张洋洋的舅妈李凌华（化名）。
“庆幸我们还可以为孩子做些事。”昨日，李凌华对记者说。洋洋长期在海南生活，此次他从海南乘坐航班到武汉天河机场认亲，李芳担心他无法适应这里的寒冷天气，早就提前买好了靴子、羽绒服等。此前，李芳还联系了漯河老家的社区工作人员，了解防疫政策。
人群之中一路小跑紧紧相拥
昨日，李芳是被搀扶着走进天河机场的。
当认亲近在咫尺时，这位曾咬着牙四处寻子的坚强女人，好像已经透支了所有的力气，显得异常疲惫。
与儿子重逢前的一刻，似乎比过去24年的漫长等待更加难熬。
聚光灯下，陪伴在李芳身边的，是又一次赶来“蹭热度”的杜小华。前不久孙海洋成功寻子的现场，他和李芳曾一起出现在直播镜头里，当时李芳还是盼望着找回孩子的母亲。
在人群簇拥下，李芳不断向机场到达出口的方向张望，好像生怕与儿子错过。
等待中，不知是哪位志愿者喊了一句“洋洋出来了”，大家才发现，个子瘦瘦高高的张洋洋，已经站在离大家数十米之外的地方。
母亲从河南漯河赶来，儿子从海南海口赶来。昨日，武汉天河机场，寻子24年的李芳与儿子张洋洋相拥而泣，认亲团圆 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王永胜摄
众人如潮水般涌了过去，随后又自觉让出一条道。李芳和张洋洋一路小跑奔向对方，紧紧相拥。见到日思夜想的儿子，李芳放声恸哭，激动得瘫软在儿子的怀中。张洋洋捧起妈妈的脸庞，亲吻了她的额头。
脖子后的一颗痣、脑袋上的三个“旋”……张洋洋半蹲着身子，让母亲看清自己身上的这些特征。
张洋洋说，几天前她就和妈妈通过视频见了面。尽管两人只是第一次交流，但他当时就确信，手机屏幕上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妈妈告诉我的一些事情，比如那张我坐在摩托车上的照片，和我记忆里完全吻合。”张洋洋说。
张洋洋介绍，他的养父母是广东人。大约4年前，养父母催婚时告诉他，他是抱养的。从那时起，他便通过网络尝试寻亲。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广东、广西一带走失的孩子，因此多方联系都没有找到关于亲生父母的消息。
今后如何处理与亲生父母和养父母的关系？张洋洋表示，养父母待他一直很好。对他来说，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一边是多年的养育之恩。“生育和养育之恩我都不能割舍，但今年春节，我会在漯河陪妈妈一起过。”张洋洋说。
昨日认亲后，李芳一家和多名志愿者在武汉吃了团圆饭，张洋洋的亲生父亲也出现在饭桌上。“看到洋洋乐观开朗，健健康康，我们就放心了。”他说，“洋洋小时候长得白白胖胖，大家都喜欢逗他。我还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等过完春节，我打算去他生活的地方看一看。”
认亲现场的数十张孩子面孔
昨日认亲现场拥挤的人群中，一如既往穿着印有寻子信息T恤的杜小华，拼尽全力张开双手，和志愿者们手拉手围成了一道墙。
看着眼前相拥而泣的李芳、张洋洋母子，杜小华咬着嘴唇强忍泪水。那一刻，他一定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小米奇。
在更加外围的位置，还有数十位家长，有着和杜小华同样的心情。他们在镜头的边缘，高举着印有自己孩子信息的寻人启事，希冀着下一个圆梦的是他们自己。
极目新闻记者看到，每一张寻人启事上，都是一个孩子天真的面孔。而一张张寻人启事牌背后，都折射出一个个家庭的伤痛。
在众多家长中，一位来自广东的母亲格外显眼。因为寻子海报遗失，她在现场急得差点哭出来。她说，她的孩子名叫陈英博，2005年12月8日出生，2006年7月11日在广东省清远市被一个30多岁的高瘦男人抱走，至今下落不明，她愿意拿出10万元征集有关儿子的线索。
重逢的喜悦和心酸，不断拉扯撞击，让年过50的李芳几乎站不稳。早已从难友变为“亲友”的杜小华，始终站在一旁照顾搀扶着李芳。他说：“洋洋找到了，我就像找到自己的孩子一样高兴。”
李芳和张洋洋成功相认，更给了杜小华坚定寻子的信心。
面对媒体，杜小华说，在他们的认亲群里，已经有很多被拐的孩子被找到了。当一个又一个被拐的孩子与亲生父母相认，他希望还没有圆梦的家长们一定要沉住气，坚持下去就能梦想成真。
杜小华还提到，希望那些买了孩子的“买主”们，能够主动站出来告知孩子的信息，大家可以既往不咎，或者出具谅解书等，千万不要等到公安机关找上门。
□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余渊 刘楒睿 丁伟 丁鹏 李贤诚
摄影：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王永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