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居老头死了,室内随处可见的苍蝇,翻开冰箱里面堆满碎骨头烂肉

【本文节选自网文,作者:马修 渣渣盔,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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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住在厂里的家属院,这天,几个邻居聚在他家楼下悄悄议论,好几天没见着人,退休二十多年他还从来没这样消失过。

这些年,老吴生活规律,上午出门买菜做饭,下午在凉亭下棋,等到五点再买菜回家做饭。
在厂里工作了一辈子,老吴从没搬过家,邻居工友都是熟人。因为为人随和,哪天要是晚下来会儿,都会有人念叨他。

可连着三四天,邻居们都没看见他的身影。

大家都奇怪,因为老吴家是没有隔夜粮的,家里还有个孙子小西,他不出门,爷俩在家吃啥呢?

但也没人敢去问小西。

一想到小西,邻居们心里就发毛,那孩子没随老吴,很没礼貌,从不和大家打招呼,遇上人只给白眼看。

这时门卫突然想起,前天晚上见着了小西,他一个人提着个袋子出来,但很快就回去了。
大家商量,赶紧找保卫科出面去看看。

保卫科长就住在这个院里,跟大家都很熟。他是个急脾气,一听这种情况,抬脚就往楼上走,几个好事儿的工友在后面跟着。

保卫科长咣咣地敲了半天老吴家的门,房门被拉开了一个窄窄的缝隙,露出了小西的半张脸。
煞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神冰冷。

你爷爷呢?保卫科长问。小西不耐烦地说,睡觉呢,咣当就把门关上了。

科长碰了一鼻子灰,看看后面的工友,面子上有点下不来,继续敲门。

又敲了好半天,小西再次露出半张脸,阴阴地说了一句,别敲了,烦死了,又一次摔上了门。
科长慢吞吞地往楼下走,楼下的工友纷纷问他,看见老吴没,老吴是不是病了?徐科长摇了摇头说,小西没开门,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整来一个长梯子,架到老吴家南阳台的边上,爬了上去。

老吴是单位的老职工了,工友邻居们对老吴这么关注,是因为他人好,但命实在太苦了。
老吴的老伴儿去世的很早,他一个人苦哈哈把儿子拉扯大。儿子高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大学,为了让儿子接自己的班,老吴又申请了提前退休。

而因为这个提前退休,老吴的退休工资比同龄人都低很多。但老吴觉得,工资够养活自己就行,只要儿子好就好。

儿子参加工作没多久,紧接着就结婚生子。因为是唯一的儿子,老吴倾其所有,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儿子的事情告一段落,老吴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人生的责任已经基本完成,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但是在孙子小西八岁那年,这个家的一切都变了。

一天,儿子带着小西,急慌慌地来到老吴这儿,说他媳妇不见了,可能是跟人跑了,说完就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老吴也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儿子。他的儿子他知道,人是没什么大本事,但一直安分守己,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可儿媳妇不是个省油的灯,之前他也听说过儿媳妇总是嫌弃儿子,嫌他老实木讷挣钱少,就在外面勾三搭四。他虽然听着很生气,但也不能对儿子的生活干涉过多。

那天老吴的儿子带着小西来,除了想告诉老吴这件事,还是想把小西交给老吴,自己去找媳妇去。

老吴不同意,当着小西的面,骂儿子没本事,连一个女人都管不住,孩子都这么大了,媳妇还能跟别人跑了。

老吴的儿子十分沮丧,蹲在地上抱着头,一句话也不肯说。

小西旁听了爷爷和爸爸的对话,可能也依稀明白妈妈不会回来了,先是嚎啕大哭,后来就一直小声抽泣。

往后很长的时间里,小西一想起妈妈,眼睛就被无助的泪水塞得满满当当。

而十多年后,当保卫科长爬上长梯,往爷孙俩昔日的家里看时,窗帘的缝隙里,他突然对上了一双阴鸷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小西的。尽管才20多岁,但眼神的主人却给人一种和年龄不符的狠厉,吓得保卫科长差点从梯子上栽下来。

他稳了稳心神,冲着阳台里头大喊,老吴,你在家么,出来一下。

可是任凭他怎么喊,一直没有人答话。

科长无奈地从梯子上下来,思忖了半天,又绕过去敲门。这次任凭他怎么敲,小西就不再开门了。

他心里已经大致有了猜测,从小西家出来,没有再犹豫,立刻给属地派出所打了电话。
等待警察到来的时间里,楼下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几分钟后,保卫科长带着两个民警到楼上,三个人一起敲门。

其他人有的挤在楼梯上,有的站在楼道里,一起盯着老吴家的大门,像要看穿里面藏着什么秘密似的。

科长一边敲门一边大喊,开门开门,警察来了。屋里还是没什么动静。他急了,正想抬脚踹门的时候,屋门被小西拉开。

小西神情淡漠,一只手还维持着开门的姿势,另一只手扶在门框上。还是那双眼睛,但此刻它空洞失神,即使外面站满了人,小西的视线也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轻飘飘地看向远处。
没人亲眼目睹小西身后的屋子里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但门被保卫科长大力推开的一瞬,大家似乎都明白了——

老吴家的墙上、屋顶上全都趴满了绿头大苍蝇,密密麻麻都是,已经丝毫看不出墙体原有的颜色了。

苍蝇被突然而至的人们惊扰得飞起又落下,但却没有往外飞的,即使有几只飞到门口,却仿佛飞错了似的,又打了个旋儿再落回屋里。

民警冲进来一把揪住了小西的小细胳膊,反扣在身后,问他,你爷爷呢?

小西疼得直咧嘴,但就是不出声。

保卫科长把两个房间都看了一遍,都不见老吴。但看着满屋的苍蝇,在场的人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老吴去哪儿了?是小西杀害了爷爷吗?这一老一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民警给所里打了电话,让派人过来把小西带走审问,他们留下来保护现场。

就这么一间小屋,老吴总不能凭空消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刑警队和技术分队的人很快赶到,一个负责现场勘察拍照,另一个就是我这个法医。

老吴家是两居室,进门一个小客厅,客厅右手边是厕所,厕所的旁边是厨房;客厅的左边分别有两间卧室。

客厅里摆放了一台老式冰箱,冰箱门是那种古老的绿色,此时门上爬满了苍蝇,人走近了,它们就飞起来一下,然后又落回去。

我四处张望,发现天花板上墙上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仔细看,能看到苍蝇的幽幽绿光。
我顺手把灯摁亮。可能是因为突然出现亮光,灯周围的苍蝇又飞了起来,引起满屋苍蝇的阵阵骚动。

这个所谓的家实在是乱得无处落脚,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小块儿相对干净的地方,把我的勘察箱放下打开,取出两双乳胶手套,依次戴上。

平时出现场,我只戴一副手套,但看今天这架势,必须得戴上两副了,因为除了这满屋的苍蝇,我不知道还会遭遇到什么。

我首先要找到尸体。戴上手套脚套后,我先进到左手边的卧室。

这间卧室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张窄小的老式木板床,被褥凌乱地摊在床上,床的对面有一个双扇门的衣柜,衣柜里除了几件衣服,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显得比较空旷。

房子朝南有一扇窗户被墨绿色的窗帘遮住。我走去拉开窗帘,房间依然很暗。墙漆发黑发黄,已经分辨不出最初的颜色。

这个房间里的苍蝇没有客厅那么密集,大多集中在床头和大衣柜旁的墙壁上。我轻轻挥手,苍蝇飞走后能看到墙上点点的血迹。

再走到旁边的小房间,这个房间里的陈设更为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也许是光线昏暗,也许是房间里充斥的陈旧发霉的气味,总之这个家一进来就让人感到心情低落、沮丧。

我使劲拉开窗帘,打开灯,四处看了看——这么小的屋子,如此简单的陈设,根本无处藏尸。老吴的尸体到底在哪儿?

我的视线最终停在了客厅那台老式冰箱上。

冰箱大概高120cm,宽60cm左右,上下各有一扇门。我伸手拉开其中一扇,我承认我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里面堆满了碎骨头烂肉。

按照邻居们的说法,老吴家里不存隔夜粮,这冰箱里放的是啥,我已经有了结论。

老吴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死后反而招来这么多人。毕竟他活着的时候,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都离他远远的。

儿媳跑了的那天,老吴本来觉得这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当年自己媳妇去世后,他也是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来的。

但没过几天,小西又自己一个人跑来老吴家里,对爷爷说,爸爸出门了,什么时候找到妈妈就回来,让自己先跟着爷爷。

老吴听完气得闷坐在沙发上,缓了好大一会儿才问,你爸去哪找你妈了?

小西说,可能是新疆。

新疆那么大,你爸要去哪儿找?老吴气哼哼地说了一句,看到小西吧嗒吧嗒地直掉眼泪,又硬是把已经到了嘴边埋怨的话忍住了。

但他十分生气,气儿子不懂事,不负责任,还把孙子丢给他管。

刚开始,老吴还以为儿子就是出去几天,真找不到媳妇很快就会回家,毕竟家里还有儿子和父亲在等他。可谁知,很快一个月过去了,儿子毫无音讯。

小西在这一个月里,一直住在老吴这里,每天还是按时上下学。

但认识小西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到他变了,原本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突然就变得沉默寡言,整天不说一句话,老是一个人发呆。

老吴意识到这样不行,孩子已经没了妈,不能再没了爸。老吴准备自己把儿子找回来。

可看到爷爷在收拾行李,小西坐不住了,他以为爷爷也要抛弃他,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跑过去使劲摁住爷爷的手。

老吴对他说,我出去找你爸爸,无论找到找不到我都会回来的,我可不像你爸爸那样不负责任。唉,现在这家都不是家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宁愿死了。

小西还是不松手,老吴心里很烦,哄了半天也不见好,只好使劲把小西的手扒拉开,拎着包就走了。

他在家里的桌子上放了20元钱,甚至忘了交代邻居照顾一下年幼的小西。

一个八岁的孩子,就这样被孤零零留在家里。

老吴曾经给邻居讲过他找儿子的情形。他当时买了张火车票,直奔乌鲁木齐。但到了才知道,那里大得他无法想象。

他毫无章法,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每天就是在街头瞎转悠,晚上就近找一个便宜的旅馆住下,第二天换个地方再转。就这样在乌市逛了一个星期,一无所获。

即使他省吃俭用,他带的那点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如果再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他可能连回去的车票钱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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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么多天,小西一个人在家,日子更不好过。爷爷给的20块钱,几天就花完了,之后就开始饿肚子。

但他也不去和邻居说。自从父母走后,他就不爱说话,不愿搭理别人,每天都是一个人上学放学,再在屋子里待一夜。

无依无靠的一个多星期里,小西一直在想,到底还能不能再见到爸爸妈妈和爷爷。

最后,老吴两手空空地回到了家。看着小西期望的眼神,他冷冷地对小西说,以后你只能跟着我过了,我谁也没找到,你就当他们死了吧。

小西满怀希望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小西对爷爷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又是让自己陷入没爹没妈没人爱这样悲惨境遇的糟老头。

而这份不断累积的怨恨终是在多年后爆发,让他亲手将爷爷塞进了冰箱。

我把冰箱上下两层所有的东西都取了出来,没想到这么小的冰箱还挺能装的,有肉也有骨头,当然都是老吴的。

凶杀案必备条件之一,要见到受害人,就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我需要把这堆碎骨头烂肉像拼图那样拼起来,看看是不是能拼成一个大体的人形。

正在这时,我们刑警队出外勤的现案分队来了。

二队队长人高腿长,走得快,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刚到门口就看到这幅景象。他喊了我一声,我下意识抬头,就发现他脸色陡变,瞬间又冲下楼去。我正纳闷间,已经听到楼下哇哇的呕吐声。

从冰箱里取出来的骨头都被我放到相应的位置上了,但剔下来的肉因为太细碎,只能统一堆在一边。

简单拼接一番,我发现缺了很多部位,比如脑颅骨没有,四肢长骨也少很多,双手掌也没有发现。

我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厕所。

厕所很小,大概也就一平米,基本是正方形,是那种古老的蹲厕。

厕所里几乎没什么东西,但水箱旁边放着一个铝制的脸盆,里面有大半盆黑乎乎的液体。
我从里面捞出了脑组织,还有一堆颅骨的碎片。

尸骸依然不完整,我对后来又鼓起勇气上来看我尸检的二队队长说,审讯的时候务必问一下抛尸现场在哪儿。

还有啊,顺便问问这小子,真的是亲孙子吗,为什么对爷爷下手这么狠?

因为尸体不完整,我无法判断死亡原因,但根据冰箱里冻存的脚骨推算,死者身高至少应该在1米78以上。我问了一下保卫科长,他说老吴个头是挺高的,大概有1米80左右。

虽然此事未经DNA验证,但我也基本肯定这些碎骨头烂肉就是老吴了,但是还要取样,跟小西进行DNA比对,确定一下小西跟老吴的生物学亲缘关系。

这个案子还有很多谜底需要揭开,而最大的那个就藏在小西的心里。

我飞快地回到队里,参与对小西的审讯。

小西被关在会议室,他长得是真不招人待见,尖嘴猴腮,两颊深陷,他不会正眼看人,总是歪着脖子斜眼偷瞄着你。

他很瘦,脸色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色,大大的黑眼圈,像极了熊猫眼。因为他的行为过于令人发指,所以被戴上了全套手铐脚镣。

我挑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问出了那个梗在我心头的问题:他为什么要杀人?

小西耷拉着脑袋,小声说了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他睡到那儿挺心烦的。

“胡说!”刚才在现场呕吐不止的二队队长一声大喝,随后站起来,先是把小西的手铐打开,再把他的手和椅子扶手拷在了一起。他疼得直咧嘴。

这时候负责外围走访的分队也都陆续回到了会议室,黑压压坐了一屋子警察。

小西干的事儿,天理难容,能看出来大家都憋着一口气,一个个腮帮子鼓着,但都一声不出。
小西吓得体如筛糠,说话开始结巴起来。即使他磕磕巴巴,但因为作案过程比较简单,没一会儿我大概就听明白了。

每月的1号是老吴领退休金的日子,这个月1号那天下午,老吴也确实去了厂里领工资,但会计临时有事,请了半天假。

老吴没有领到,回来依然在院子里下棋,下到5点多才回家。

一到家小西就问老吴要钱,老吴说还没领着工资呢,小西不相信,他以为老吴故意不想给他钱,爷孙俩争执了几句。老吴气得也没有做晚饭,就早早睡下了。

小西没吃晚饭,到了九、十点钟饿得睡不着,在屋子里溜达着想找口吃的。但是他们家一直都是现买现吃,从来不存余粮,所以小西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肚子一饿,心里就慌慌的,他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老吴的房间。

老吴睡觉既没有关门,也没有拉窗帘。他们家是二楼比较矮,借着外面路灯的光亮,小西看到熟睡了的老吴眉头紧锁,仿佛还在生气。

小西说,看到爷爷那张老脸,他突然觉得心里很烦,于是就用被子紧紧捂住爷爷的脸。

爷爷在睡梦中开始挣扎,两腿乱蹬,小西顺势又骑坐在爷爷身上,手用力摁住脸上的被子。
不一会儿他把手移开,轻轻地揭开被子,发现爷爷脸色青白。

看着爷爷的脸,小西发了一会儿呆,又转身把爷爷放在床边裤子上的腰带抽出来,在爷爷脖子上绕了一圈,双手又使劲勒了半天,直到爷爷一动也不动了,才从他身上下来。

路灯的光亮照到爷爷青肿的脸上,小西过去拉上了窗帘,此后窗帘再也没有拉开过,直到3天后我们到达案发现场。

第二天早上小西醒来,才真正意识到爷爷死了。

他看了看床上的尸体,带着被子把尸体拖下来,又跑到阳台上看了看。

院子里都是熟人,白天晚上都有门卫值班,他不可能将完整的尸体运出去,最后决定把爷爷碎尸,这样就能趁天黑背出去,扔到垃圾桶里。

趁着白天楼里没人,他忙了一天,终于完成了这个工作。

无孔不入的苍蝇开始在他家聚集。苍蝇是个嗜血动物,但凡有血迹的地方,就会有一堆苍蝇。
满墙满地的苍蝇轰也轰不走,小西颓然地坐在地上。

小西对碎尸的细节说得清晰而富有条理,但我已经听得瞠目结舌。

我发现,小西的兴奋点与众不同。他之前交代捂死老吴的时候,低着头,几乎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压得很低,不仔细听也听不清楚。可是讲碎尸的过程,他立刻脑袋高昂,表情丰富,即使戴着手铐也时不时要用手比划两下。

负责外围走访的一分队队长告诉我,小西很小的时候失去了父母,但跟父母双亡的孩子不一样,他的父母是在他记事的时候离开,而非死亡。这让他的心里始终存有一丝希望,那就是父母终将回来。

但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希望就变成了深刻的失望和无奈,还有对被父母抛弃的愤恨。

爷爷丢下他去找他爸爸那次,回来后有好多天他都不跟老吴说话,一方面是嫌老吴没有把他爸爸找回来,另一方面是老吴没有留下足够的钱,让他饿了几天肚子。

老吴因为没有找到儿子,回来也是一肚子怨气,对小西这么多天是怎么过的,不闻不问。小西更是满腹委屈。

这些情感长期的叠加让小西变得怯懦敏感,自我封闭,不愿意跟人交流。

他遇见邻居从来不打招呼,有跟老吴相熟的人主动跟他说话,他也是会给人个白眼,后来家属院里就没人再搭理他了。

爷爷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老吴能够及时发现小西的问题,善待小西,或许可以弥补小西心中对血缘亲情的渴盼。

但老吴没有,他就是一个普通工人,早早没了老伴,一个人拉扯着儿子长大,本就粗枝大叶,能让小西吃饱穿暖就够了,至于一个小孩子会有什么心理问题,从来就不会这么想。

儿子成家生子之后,老吴又动了再婚的念头,想再找一个老伴,过一个幸福的晚年,但小西父母的相继离开,让小西成了他的累赘。别人给他介绍过几个女人,她们嫌弃老吴带着个拖油瓶,家里负担重,都没成。

老吴总是当着小西的面,骂他不成器的儿子,骂小西那个不知廉耻跟人私奔的妈妈,嫌他们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还留下了小西这个拖累。

老吴因为承担了养育小西的责任,由此生出一肚子怨气。

家人之间的怨气取代了爱,渐渐溢满了整间屋子。

随着小西长大,他并没有遗传他们家的身高和相貌,反而是长得又瘦又小,尖嘴猴腮,性格乖戾,不说话不见人。老吴更不待见他了,联想到他妈妈的行为,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孙子。

上了初中,小西想买双当时特别流行的运动鞋,老吴死活都不肯。每当看到别的同学穿着漂亮时髦的运动鞋在操场上奔跑,小西就躲在角落里,心里再次对老吴充满怨气。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小西的心理变得极度扭曲。他没有安全感,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变得不爱学习,不修边幅,得过且过。

初中没毕业,小西就辍学在家。成年后,老吴帮他找过几份工作,但他干不了几天就嫌脏嫌累直接辞职。

后来老吴也不再管他,他天天就闲在家里,两个人靠老吴那点微薄的退休工资过日子,日子过得紧张是肯定的,但也都有口吃的。

但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小西被人带着吸了毒。在吸毒的瞬间,小西找到了他多年没有体验过的幸福感,这让他欲罢不能。

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几乎把家里能偷出来变卖的东西都卖了,比如老吴偷藏的几块银元,家里的几块旧手表,一只香樟木的箱子。老吴后来发现没事了,也不问。

原本就差不多家徒四壁,家里连张以前的照片都没有,对老吴来说,每个月有工资拿,每天能吃上饭就行。

这一次小西实在找不到钱了,但他算好了哪天爷爷发工资,便计划着等爷爷一领到工资,就赶紧要了钱去享受一下。

但爷爷回来两手空空,他不知道是爷爷工资没有领到手,还是老吴故意不给他钱。

那天晚上,毒瘾伴随着饥饿,诱发了小西对爷爷积累多年的憎恨。

也许他想到了爷爷去新疆那次,也是把他饿了好几天不管。也许他想到了不给买鞋那次,爷爷看着他再难受,也不会给他买想要的东西。

总之,那晚他对爷爷丧失了最后一点感情,怨气冲破了小西理智的防线,也彻底冲破了那间屋子,他毫不犹豫地又捂、又勒,直到把爷爷碎尸。

对小西的审讯非常顺利,他很快交代了抛尸现场。

当天,他被关进看守所,晚上毒瘾又发作了,但因为很轻微,所以没有造成大麻烦。

第二天,我们又押着他,把他带到现场指认并录像。

在抛尸现场,小西又变得萎靡不振,为了方便他走路,去掉了他的脚镣。

他被我们两个侦查员拖着,走走停停,停下来的时候用手往前面的垃圾堆一指,然后立刻就把头埋在胸前,摄像的人让他抬起头,他再缓缓抬头,眼神空洞。

现场是一个挖了一半的废弃的楼房地基,很大很深,但因为废弃久了,好多人就把垃圾顺着坑边往里倒,形成了一个斜坡。

头天晚上刚下过一场雨,雨后的垃圾场恶臭湿滑,我只能看着小西指的方向,顺着垃圾坡往下溜捡那些碎骨头烂肉。

在这样的场地里跑上跑下了好多次,中午时分,终于把小西丢掉的东西捡回得差不多了,而我身上也已经臭气熏天。

小西固然心理十分不正常,但因为他处理尸体的时候思路清晰,杀人碎尸罪行严重,最后肯定是会被判死刑的。

小西又被戴上手铐脚镣,再次关进了看守所。他可能不知道,大概十天后,DNA鉴定结果出来了,所有人都没想到,小西竟然跟老吴没有血缘关系。

现在不知道是小西与爸爸非亲生,还是爸爸与爷爷非亲生。

小西是凶手无疑,但笼罩在这个家庭之内的谜团,可能永远不会为外人所知了。

不知道万一有天小西的父亲回来了,当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他会不会想到,当年就是因为自己抛父弃子,才让这个家家破人亡。

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这个案子。我总觉得,这一家三代似乎只有一点是类似的——他们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仿佛都活在彼此不相关的世界里。

邓二十三讲完这个故事,我俩就琢磨一件事——小西究竟出于什么原因,才对爷爷如此残忍。
我俩有一个很深的感受,在那间发生命案的屋子里,爷爷、爸爸、妈妈、小西,四人间的关系难有温情时刻,不是抛弃就是埋怨,想要被爱的无法被爱,被依赖的又觉得自己被拖累。
这个小屋里充满了怨气。

邓二十三说,很多人会以为这不过是家庭内部的常见矛盾,但其实,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不解决,会让家庭内部变得极度危险。

她用了一个词,我觉得挺贴切——养蛊型家庭。

家庭内的成员在互相释放毒素。最后会有一个人,集齐了家庭内部所有的负能量,成为一个毒王。

这里的毒素指的是家庭内部互相伤害的一切行为和情绪,包括肢体暴力、言语侮辱、抱怨、嫌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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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的故事里,最后的毒王是小西,他选择杀死爷爷。这是养蛊型家庭的一个结局,毒王炼成之后,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但还有一个更可怕的结局,毒王炼成后走出了家门,流入到了社会上,造成更大规模的破坏,美国著名连环杀手埃德蒙·肯珀就属于这一类。

肯珀从小被母亲无故关到地下室,受到全家人苛待,他最终枪杀奶奶、杀死爷爷、敲死母亲,还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他不仅走出了家门,还成为一个变态连环杀手。

但无论是家庭内部的同归于尽,还是流入社会的变态杀手,追本溯源,都是从不健康的养蛊型家庭开始的。

无人帮助他们矫正,最终结果就是悲剧。

邓二十三时隔22年后写出小西的故事,是想告诉每个人,即使在最亲密的家庭里,也不要忘了培养正直的人性,否则它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