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大流行什么时候会结束，这是所有人都关心的一个问题。
而就在昨天，著名医学期刊《柳叶刀》发表了一篇文章，直译过来就是「新冠会持续，但是大流行即将结束（COVID-19 will continue but the end of the pandemic is near）」。
关于这篇文章，我今天在一些中文媒体以及微信群里都有看到相关报道。这似乎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希望，但是文章观点也引发了一些争议，因此我想说一下我个人的看法。
一
我们先说一下传染病的一些基础概念——在传染病学上，对传染病的不同控制水平有着严格定义。
-「控制」（Control）：通过疫苗等公共卫生措施的干预，一种疾病的传播已降至较低水平；
-「消除」（Elimination）：该疾病在某一地区的发病率已降至零；
-「根除」（Eradication）：该疾病在世界范围内的发病率已降至零；
-「灭绝」（Extinction）：即便是保存在最高等级实验室里的病毒样本也已被销毁。
目前在人类传染病中，尚且没有一种达到「灭绝」级别的。
但是即便只是达到「控制」级别，对大流行来说，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阶段性成果。
例如最接近灭绝的天花。天花在 1979 年已经被根除了，几十年来没有再出现过，最后的天花病毒样本保存在美国和俄罗斯的两个实验室内。而另外一个传染力非常强的病毒——麻疹，目前通过高有效率且广泛的疫苗接种，在许多国家也属于「消除」级别，但是偶尔也有零星爆发。
图片来源：站酷海洛
中国 2019 年有将近 3000 例麻疹，但是无一死亡。顺便提一下，天花疫苗和麻疹疫苗的有效率都超过 95%。
可能会有人问，那非典（SARS）病毒在 2003 年夏天不是就消失了吗？
实际上有些人不知道的是：在 2003 年年底，SARS 曾经卷土重来过一波，与 2003 年早期 SARS 的病毒是两个并列的分支，或者说是一个新的变异体。它不是直接从早期 SARS 遗留下来的，而是重新从动物传到人的。
幸运的是，依靠我国科研人员和防疫人员及时、果断的决定，这波疫情被很快控制住。最终只有个位数的病例，没有形成大规模传播。
所以虽然我们已经十几年没有在自然界和人群中见到 SARS 了，但我们不清楚它是否会重新卷土重来，会不会某一天重新从某种动物身上传染到人身上。基于此，时至今日SARS 在我国仍然属于乙类传染病，并按照甲类传染病管理。
二
以上就是传染病的一些基础知识，我们再说说新冠。
这里我引用加利福尼亚大学旧金山分校传染病专家 Monica Gandhi 在几个月之前发表的观点：
新冠病毒的最后阶段，目前预测不会像天花或者麻疹那样。因为它具有一些不太可能被根除的特征，例如高度传染性、症状类似其他常见呼吸道感染，以及病毒在无症状期或症状前阶段传播的能力等。
而新的毒株奥密克戎（Omicron）的到来，更是使得根除变为几乎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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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刀》发表的这篇文章，作者是 Christopher Murray，是华盛顿大学的健康指标和评估研究所（IHME）教授，他提到的一些数字供大家参考。
IHME 模型表明，从去年 11 月下旬到今年 1 月 17 日，全球每日新冠感染增加了 30 多倍，但在此期间报告的新冠病例仅增加了 6 倍。
奥密克戎的无症状感染比例要高得多，可能高达 80～90%。
从去年 12 月 21 日到今年 1 月 17 日，希腊新冠感染病例增加了近 10 倍，但新冠住院患者的住院插管与 12 月持平。
在加拿大和南非，医院中需要插管或死亡的新冠患者比例下降了 80～90%。
以上这些数据表明，奥密克戎的传播更加迅速，有更多的无症状感染者和轻症患者。症状相对之前的原始毒株和其他变异体（比如 Delta）轻很多，Christopher Murray 的判断是——
至今年 3 月下旬期间，全球将有超过 50% 的人感染奥密克戎。
随着新冠疫苗接种的持续增加、许多国家接种加强针以及高水平的感染获得性免疫，全球的新冠病毒免疫水平应该处于历史最高。而在之后几周或几个月的时间里，预计新冠病毒在全球的传播水平会很低。
即「新冠会持续，但是大流行即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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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大规模自然感染和疫苗接种后，会使得奥密克戎将以可控的、较低的速度传播。
像我们熟知的季节性流感病毒或者导致普通感冒的鼻病毒，都属于地方性流行病毒。这些病毒可能引发小规模疫情，具有季节性高发特征，但通常不会上升到大流行阶段。
三
那么对于中国来说，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一个坏消息是，我们对于奥密克戎的免疫力，确实是弱的，一旦突破防线可能会引起严重的本土疫情。
好消息是，本轮奥密克戎的全球大流行即将结束，对国内防控的压力缓解是好事。
为什么说我国对于新冠，特别是奥密克戎的免疫力是弱的？
就像上面说的，我们对某种病毒的获得性免疫力来自于两方面：一是自然感染之后产生的免疫，二是接种疫苗后产生的免疫。
中国是全球疫情控制的最好的国家之一，每十万人的感染数非常低，这也就造成了我们国家并没有多少人拥有因自然感染产生的免疫力。而目前我们所接种的疫苗，研究表明两剂接种对于预防奥密克戎传播的保护力也在大幅下降。
所以总体而言，我们对于奥密克戎的免疫力是比较低的，因此如果我们无法通过公共卫生手段（例如严格溯源、隔离、勤洗手戴口罩等措施）防止奥密克戎的扩散，那么奥密克戎可能会引起严重的本土疫情。
图片来源：站酷海洛
虽然我们也提到奥密克戎的内生毒性较弱，但是我们需要记住几点：
首先，即便疫苗接种率很高，但是仍然有一部分人至今没有接种。并且即便是接种了灭活疫苗加强针的老年人，他们感染奥密克戎后的重症率和死亡率如何，目前尚不明确；
其次，相比于发达国家，我们的重症医疗资源整体上是比较薄弱的。人均 ICU 床位数量只有美国的 1/10，并且医疗资源分布很不均衡，中西部一些农村地区的基础医疗水平还是比较差的。
这也就会导致一个问题：当国内出现大量奥密克戎感染时，可能出现医疗挤兑。这时我们社会中最脆弱的群体就要出现不少死亡——不仅仅因奥密克戎而去世的，还有许多因为医疗挤兑而无法及时获得救治的慢性病和急重症人群。
这是我们国家仍然高度重视奥密克戎防控的原因，我们赌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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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奥密克戎这场疫情会怎么发展，会不会出现其他更棘手的变异体，这些都不清楚。目前比较好的消息除了其重症率降低以外，我们还注意到一点，就是一些国家的疫情已经出现拐点了：
最早发现奥密克戎的南非，疫情已经大幅下降了；
英国过了拐点，开始下降；
美国仍然处于高位，但是像纽约、麻省和新泽西州的新增感染已经过拐点了。
所以有研究人员猜测，奥密克戎疫情爆发迅速，但是可能消退也比较迅速。而如果国外疫情大幅缓解的话，对于我们国家的防控无疑是好事。
在针对奥密克戎的免疫屏障比较薄弱时，在奥密克戎专属疫苗还没出现时，我们现在要做的仍然是继续以及逐渐改善现有的防控，同时关注民生问题，尽量减少因为过度防疫导致的次生灾害。
从长远来看，新冠病毒很可能不会消失。但当我们的免疫屏障建立起来后，它的重症率和死亡率会降到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接近季节性流感，这才是新冠大流行消退的里程碑。
事实上，无论有没有疫苗，过去所有的大流行最终都会消退，区别只是在于人类付出的代价究竟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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