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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看到病，却看不见人的“问诊”容易耽误治疗。
一、前言
我从事儿科十多年了，诊治了超过五十万名宝宝，他们看病的故事充满悲欢离合，足足可以写一本书。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患儿如过眼云烟，印象越来越淡，但是有一名小患儿东东却让我始终无法忘记。
今天我写下他的故事，希望能有更多的家长们看到。
二、最后一名患儿
2020年4月初的某天，我在消化科看门诊。那天来门诊就诊的患儿很多，呕吐、腹痛、腹泻、便血等等各种症状的都有，我忙的没有时间喝水，口干舌燥，精疲力竭。直到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待诊患儿只剩最后一名，我仿佛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又精神起来。
最后一名患儿叫东东，男，7岁。陪他过来就诊的还有他的父母，来自安徽省某县。东东父母说，孩子过年到现在三天两头说肚脐周围胀疼，不想吃饭。
孩子爸妈平时工作忙，没有时间带孩子看病，于是微信咨询了周围的医生朋友。医生朋友说可能是消化不良，让吃消食片和益生菌看看。东东吃了1-2个月消食片和益生菌，还是肚脐周围胀疼，不想吃饭。
孩子爸爸又找了村里的一个老中医，据说看病水平很高，于是带着孩子找他看了。老中医眯缝着眼睛，给东东把了把脉，又让东东伸出舌头看了看舌苔，说孩子脾虚，开了几副中药，让回去煎着喝。东东喝了1-2个月中药，还是肚脐周围胀疼，不想吃饭。
三、上海就医
东东家长开始着急了，他们听周围朋友说上海的医生水平高，于是放下手里的工作，带着孩子连夜来到儿童专科医院就诊。医院预检台同事简单咨询了东东的病情，让东东家长挂了消化科我的门诊，于是我和东东的故事产生了。
叫到号后，东东家长领着孩子轻轻敲门，然后进入我的诊室。我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孩，只见他身体羸弱，模样白净清秀，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孩子后面跟着父母，一看就知道是本分老实的人。
我详细问了问孩子的病史，想到了“幽门螺杆菌感染、慢性胃炎、过敏性胃肠炎、功能性消化不良、胃食管返流等”多个诊断。
我让孩子躺在检查床上，进行全身体格检查。当我的右手指手从左向右按压孩子的肚子时，心里咯噔一下，非常的吃惊。
我在做腹部触诊时，别的孩子都是肚子都很柔软，这孩子的肚子按压时怎么硬邦邦的？怎么像有块石头在里面？难道是早上没有排便憋的吗？因为我以前看到有的孩子肚子很胀，用过开塞露后拉了一大泡屎，肚子就软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笑了。
四、原来是这个病
但是看到孩子有点苍白的面孔，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开了血常规、生化和腹部B超检查。
过了一会孩子家长拿着B超报告回来了。
图1
B超报告显示：1.下腹部实质不均质占位。2.腹水大量，内液混。
看到第1和第2这两条诊断报道，我大惊失色，说，“孩子情况很不好，恶性肿瘤可能。”
孩子爸妈一下子蒙了，孩子妈妈眼泪刷刷刷的流了下来。
我赶紧请兄弟科室医生帮助会诊，做了腹部增强CT和腹部肿物活检，最后确诊为“恶性淋巴瘤”。
淋巴瘤是一种起源于淋巴造血系统的恶性肿瘤，主要表现为无痛性淋巴结肿大，肝脾肿大，全身各组织器官均可受累，伴发热、盗汗、消瘦、消化不良等全身症状。 淋巴瘤的发病率是越来越高，在血液系统恶性肿瘤里，其发病率仅次于白血病。淋巴遍及全身，所以一旦出现淋巴瘤，一定要及时地进行治疗，控制病情的发展。淋巴瘤分为一二三四期，那么到了三四期，尤其是四期，就是到了老百姓说的晚期，常常预后不好。淋巴瘤并不是绝症，只要做到早诊早治、规范治疗、积极配合，淋巴瘤完全是可以治愈的。
最令人痛心的是，由于东东家长一直微信朋友圈问诊、又找乡村老中医看，这种江湖式问诊耽误了宝贵的就诊时间。最后才到我们医院确诊为“恶性淋巴瘤”，这时已经是晚期了，肿瘤细胞已经多处器官扩散了。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病人在网络那头，医生只能看到病，却看不见人。
后来我听说东东去了血液科治疗，由于忙碌我渐渐忘记了这个孩子。
五、后来
五月一号那天，我看到ICU一位同事在朋友圈发了一段文字
今天，住在ICU的一位男孩子走了。
这个孩子给我印象深刻，患了肿瘤，却不吵不闹，配合医护，依然乐观，默默为自己家人着想。
有一天，护士阿姨问他：“东东，每天都是你爸爸进来看你，你妈妈怎么不进来？”
他回答说：“阿姨，我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会担心会难过，我不想看到妈妈难过，所以我让爸爸进来看我。”
多么懂事又体贴的男孩啊！
又过了几天，可能他知道自己的病情，要求爸爸拿一张全家福放在他床边，说是想念家人了。然而，他最终没有等到和家人相聚的那一天。
今天，他走了。
他的妈妈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儿子，泪如雨下，却没有像以前所接触过的大多数家属那样动作夸张哭天喊地。她一边擦拭着男孩那张已经没有血色的脸，一边说：“孩子，你从上中班开始就自己洗脸洗澡，独立能干。今天，妈妈给你好好擦一擦，你去天堂了，爸爸妈妈依然爱着你，你要经常来到爸爸妈妈的梦里，告诉我们你需要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流下泪水。
图2
这个孩子死于“恶性淋巴瘤、脓毒休克、消化道出血、多器官功能衰竭....”
经多方打听，朋友圈里说的这个去世的孩子就是我那天门诊的小患者东东啊，我难过极了，望着窗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六、病和人绝不分家
中医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西医看病讲究“视触叩听”。“病人”，就是病+人，病和人绝不能分开。人都没有见到，你看个什么病？
邻居大姐身体不舒服，于是把化验单发给内分泌科的医生朋友，诊断“甲状腺炎”，大姐不放心又去了医院，诊断为“甲状腺癌”，差一个字，一条命差点没了。所以说，这种江湖式问诊准确率不高，很容易出问题。
孩子不舒服，特别是肚子疼，需要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不要因粗心大意耽误了孩子的病情。我见过有的孩子厌食，诊断出来是糖尿病 ；有的孩子不吃饭恶心，诊断出来是尿毒症，等等。
本文来源：儿科黄哥黄医生
本文作者： 黄志恒
责任编辑：Ci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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