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玩的就是心跳:贪婪与毁灭》,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引言

失踪三年的妹妹小梦,在我和新婚丈夫回老家的晚上突然出现,她穿着我的喜服与丈夫在深山老林里激吻。
小梦是父亲捡回来的弃婴,天生残疾,是个长不大的洋娃娃。但此刻,她的身高与常人无异,望着鼓囊囊的裙摆,我敢断定,那下面装着的一定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1

老实说,我打心底里不想回老家,但没办法,爸说他病重了。

我是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是村人眼中榜样般的存在,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

按理说我今天的一切,应该感谢一路付出的爸,但每当想到那些供我读书的钱是怎么来的,我心里就有种深深的羞耻感。

自打读了大学之后,我就发疯了般地找兼职,再也不要他的钱了。

毕业后我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遇到了暖心帅气的北京男孩罗非,我的命运终于发生了质的转变。现在,我们已经挑好了日子结婚。

碍于面子,我邀请了爸,可是他说最近身体十分不好,也许命不长久了。

他怕去了会客死他乡,想让我回老家补办场喜酒,也能让他死前在亲戚邻居面前长回脸。挂掉电话不一会儿,他又打了 20 万元到我卡里,并发信息说这是给我的嫁妆,务必要收。

想到他现在孤身一人待在老旧的山村,又病痛缠身。我的心莫名被什么扎了一下,只好暂且放下了那根刺,在北京办完婚礼的第二天,我和罗非便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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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村还有 10 公里的时侯,山路上已经雾气缭绕了。这里总是那么喜欢起雾,像极了我上大学之前的命运,混沌且压抑。

「我们走上去吧?」

刚下过雨,山路湿滑难行,出租车行到村后的老松林就停下了,我和罗非只好牵着手徒步往村里赶。

此时已是傍晚,雾浓得令人找不着北,与记忆中不同的是,这天的零不仅异常的湿冷,还有股浓烈的腥味。罗非很贴心地给我戴上了口罩,我还是被熏得想呕。

松林在雾中黑压压的,像是狰狞的鬼怪,林中不时有怪鸟的叫声传来,乍一听像是什么人「咯咯」地笑。六月的天,等我们走进家门时,我已经被这些雾浸得直打寒颤。

令人意外的是,爸并没有想象中那种骨瘦如柴、病如膏肓的样子,反倒胖了不少,黑平的脸在灯光下胖得泛亮光,看起来十分油腻。他系着围裙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不住地给罗非让菜。

偶尔触到他看似慈祥的笑眼,久违的厌弃感止不住又在胃里反腾起来。

吃过饭,我不想跟爸说太多,借口累,早早地拉罗非进了卧室。爸将我们安顿好后,殷勤地在卧房前洒了一圈灶膛灰。我和罗非面面相觑,清明早过了,洒这个干嘛?

爸干笑两声解释说,最近山里雾多,夜间经常有不知名的东西摸进家里。他的病就是那些东西带来的,最近这几次,他老听到我妈的喊叫声。

「说不定你妈是想来接我走呢!但看不到我的宝贝玲子结婚,我哪儿舍得走……」

「哎呀!快别说了,不就是生病了嘛。明天办完酒之后我们带你去检查。大晚上的说这些没用的!」

我嫌爸说这些神经兮兮的话,会让罗非笑话,不待他说完,急忙地把他关到门外了。

罗非想说什么,看我脸色不大好终究没有张口。我将明天要穿的喜服放到床前,招呼罗非简单洗漱一番便躺下了。长期的都市办公室生活,使缺乏运动的我被这段山路累得不轻,躺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意识朦胧间,一阵怪异的声音飘了进来。起初我不大确定,直到声音越来越清晰,惊得我一骨碌爬了起来,就是这个声音!不对,她不是失踪好久了吗?

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摸,空的!罗非不见了!

2

那串悠长的呻吟声又起,时近时远,像是某种召唤。我急忙抓起一件衣服,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寻着那个羞耻浪荡的声音,我一路跑到老松林。终于在松林深处,我找到了罗非。昏暗的月光下,他正抱着一个女人在疯狂的激吻,女人穿着我的喜服,肩部被罗非不安分的手扯出一片白。

我发疯似地朝罗非大吼一声,二人同时转过头来。女人的脸使我忍不住尖叫起来,那竟是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罗非看见我显然也吓了一跳,触电般地推开了怀中的女人。

女人竟然没有倒下,顺着力道如不倒翁般左右晃了晃。她站定后突然疯子一般大笑起来,脸上的皮随着面部的扭曲不自觉地剥落,脸皮下的人是小梦!失踪了三年的小梦。

只是,她怎么会那么高?

不对!她的裙子下面鼓囊囊的,好像被什么东西驮着一样,绝不可能是她自己的身子。

小梦是我妈葬礼结束的那个下午被爸捡回来的。她长得很好看,大而亮的眼睛,天生的蓝瞳,加上一头自来卷的头发,像极了玩具店里的洋娃娃。

刚抱回来时,村人都说这是上天对我爸的馈增,失去一个立马又来一个。我还活在妈妈离去的伤痛里出不来,对小梦没什么好感。反倒认为或许小梦是什么魔鬼,就是她的到来才让妈妈坠到山沟里的。

本来我是很自责的,那个晚上山后面的罗村唱戏,我听了一会儿,吵着口渴。妈妈说出去给我找水,我等了很久都不见她回来,直到爸着急忙慌地过来问我妈妈在哪儿。我才慌了,我们直找到戏散场,才在山沟里见到妈妈,她的后脑摔出了一个大洞,身子都凉了。

我连哭了几天几夜,一直觉的是自己间接害死了妈妈。如果我不闹着口渴,妈妈就不会走,那样就不会坠入山沟里。

可现在竟然这么巧,妈妈一走她就来了,我就把这份自责转到她身上。又加上爸爸对她超好,每天晚上带着她睡,给她喂饭,把她打扮的像棵花子树,根本无暇顾及我,我就更加讨厌她了。

因为不想进那个家,我经常故意泡在学校很晚,学习成了我逃避现实的工具。我的成绩竟然好得出奇,爸拿着我的奖状,高兴地眼冒泪花,他说我是他的希望。

「小梦才是你的希望吧?」,我冷笑回怼。

爸望了小梦一眼,长叹一声,这时我才意识到不对,小梦来我家那么久了,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早就能到处疯跑了,她还是老样子,永远离不开学步车,尿不湿。

她长不大!她根本就是个残疾的弃婴!爸真是脑子瓦特了,捡回来那么一个累赘。

爸让我只管专心学习,学费的事就交给他来办。小梦听到爸的话也拖着学步车过来奶声奶气的说,交给我。

我不屑地望了她一眼:「哼,谁需要你个累赘!」

但现实很快就打脸了,爸带着小梦出门挣钱去了。不多久便听村人说他们靠乞讨挣了很多钱。我的学费,好看的衣服、不错的文具……所有不输于同学的物质保障,竟然真的跟她有直接的联系。

但是强烈的自尊心作祟下,我还是无法坦然面对小梦在帮我的事实。

有一次爸回来后带着小梦来校门口等我,小梦站在学步车里,兴奋地张着膀子滑向我,她胯下的尿不湿鼓囊囊的,臭味老远都能闻到。

我当时读的可是县重点,同学们的家庭一个比一个光鲜,瞥见同学们投过来的怪异的表情,又羞又急之中我在她扑过来的瞬间急忙丢过去 10 块钱,像避瘟神一样地跑开,留下小梦怔在原地哇哇大哭。

那时通过拼命的努力,加上不错的长相,我已是这所学校的学霸加校花,是很多男生心里的白月光。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让同学们知道自己有一个残缺的家,还有个怪胎妹妹。

其实这份厌弃,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爸在带小梦去乞讨之前的一个晚上,我听见了他房间里那种羞耻的声音。这个洋娃娃一般的弃婴竟然会为了争取父爱不惜一切代价。

恶心之余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离开这个肮脏的家,不用他们的脏钱。大学时代我很少给他们打电话,爸也很少打给我,或许从我冰冷的态度中他隐约明白些什么。

直到毕业那晚,爸打过来一次电话,抽泣半天告诉我小梦丢了。我冷冷地回了一句:「那可能被哪个拾荒的老头儿捡去了吧!」

我爸哭声戛然而止,突兀地挂断了电话。

眼前最令我不明白的是,小梦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就在我失神的空当,小梦摇晃了一下身子,她像是凭空起跳一般,竟然扑到了罗非背上,罗非一头栽下去摔出了满脸血。

我尖叫一声,扑了个空,一脚跌到在泥坑里。小梦附在罗非的脖间吸食几下,发出一声尖锐的狂叫,又如蜈蚣一般的姿势朝我爬来。此刻她那张天生可爱的娃娃脸,不仅扭曲得不成样子,脖间还有个血窟窿在汩汩地朝外流血。

我躲闪不及,跌倒在地。眼见命丧之时,一道白光一闪,猛一个激灵,我醒了过来。

是梦!还好是梦。

大喘一阵后,惊魂未定的我很快发现,卧室房门半开,门口爸洒的草木灰出现了一个豁口,旁边还有学步车拖过的痕迹。我的婚服,被丢在房间的地上,给轧得不成样子。而罗非,还在梦中痛苦的呻吟,任我怎么摇,都无法醒来。

难道真的是小梦?

我惊出一身冷汗,不甘心地继续摇罗非,罗非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背后竟然贴着一个玩偶。那玩偶是小梦以前留下的,联想到梦里的情景,我忍不住大叫起来。

门很快被撞开,是爸!跟着爸进来的,还有那些腥浓的雾,一时房里的怪味更大了。冷风吹过,我大叫一声:「爸,小心!」

那个玩偶,突然像被一个虚无的人抓住了一样,径直向爸的面门冲去。爸下意识地一偏头,玩偶迅速消失在了门外的浓雾里。

3

「爸,你说,是不是小梦回来了?她这样装神弄鬼的到底要干什么?」我指着学步车的痕迹气不打一处来。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爸咳嗽一声没有答话,弯腰去看罗非。罗非脸色通红,不住地发出悠长的呻吟。我一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罗非发烧了!

我手足无措地望着爸,爸弯腰将罗非背到院中的电三轮车旁,我手忙脚乱地在车厢内垫了个薄被褥,爸开着电三轮载着我们朝夜色里驶去。

雾依旧又腥又浓,穿不透雾气的月光将夜色融成了一团混沌。山路崎岖难行,小三轮在能见度不足 10 米的夜里艰难前行。

村医处不足 5 公里,愣是颠簸了快 1 个小时还没赶到。山路像是被夜雾吞噬了一样,长得深不见底,我摸着罗非滚烫的额头急得想哭。

「快了,玲子,别急,你听,刷视频的声音,肯定是这会儿没患者,李医生又坐在窗边玩手机,咱们就要到了。」

我静下心细听,果真,刚刚还沉寂得连夜虫叫声都不见的夜,现在却传出了某音上憋死人不偿命的经典笑声。也许是受到了视频声音的鼓舞,爸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加快了车速,猝不及防的一个急刹车,差点儿将我闪下去。

我抓着车帮正想发火,爸下了车。借着车头灯昏黄的光线,我于绝望中发现,哪里有什么诊所,我们竟然阴差阳错地钻到老松林深处来了。

这片松林打我小时侯都在,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村里死掉的鸡鸭猫狗、遭人遗弃的女婴都会被丢进来。林子深处经常有各种尸体的恶臭散出来,村人嫌晦气般地赶集都绕道走,更别说带着病人过来了。

但是刚刚为什么有刷视频的声音?难道是谁故意将我们引进来的?事情诡异得令我心头乱成了一团麻。爸显然也有些慌,不住地四下张望,可惜松林间草木交错,根本不见路,真心很难解释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爸安慰我不要慌,要我安静地陪着罗非,他去找找路。

我抱着昏迷的罗非不住地祈祷: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或许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就好了。

十几分钟后,爸还没有回来。我掏出仅剩半瓶的矿泉水,正往罗非嘴里喂。随着一声撕裂的夜鸟怪叫,车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爸?爸是你吗?找到路了没?爸!」

喊了几声,没人应,我担心爸出事,急忙跳下了车。刚走几步,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直觉令我快速转身,不!

我疯了般跑过去,黑影已经将罗非拖下了车。不!谁也不能伤害我的罗非,火一般的愤怒很快战胜了未知的恐惧。我胡乱地抓起一个石块如猛兽一样扑过去,终于抢在罗非被拖进浓雾之前扑向了黑影,我咬牙对着他的后脑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

黑影软软地瘫了下去,奇怪的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和叫喊。好像我刚刚打的并不是人的肉体,而是一担柴一样。

「咯咯咯咯…………嘿嘿嘿……」

随着怪异的笑声,我听见了学步车拖动的声音。这时林中的雾也变薄了,林子里有种似雪非雪的东西在飘飞,打到脸上有种灼痛感。

「小梦,是不是你?你要是回来了,就光明正大地跟我见面。爸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在这儿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我咬牙切齿地大骂一通,笑声戛然而止。松林深处缓缓移过来一个穿着红色喜服的高大女人,女人头发高高挽起,闪闪的珠光头饰下,那张精致的娃娃脸正是小梦。

小梦喜服下的身体与我梦中见到的一样,高高垄着,十分臃肿。她的步姿怪异,像是被什么驮着一样摇到我的跟前。小梦邪笑着拖了下我的下巴,又指了指地上的影子,瞪大了兴奋的蓝眼睛叫道:「亲手杀死爸的感觉怎么样?我亲爱的姐姐!哈哈,这个老东西,心脏都被我吞了,还想着回来救他的城里女婿。哈哈,没想到最终被他引以为傲的闺女给杀死了,哈哈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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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

我难以置信地扑上去,手忙脚乱地扳过尸体的脸,果真是爸。他的头颅已经被我砸碎,胸腔也破了个洞。洞口渗出一大片黑色的液体,我大哭着拽了一下爸的胳膊,一块皮肉剥落,皮下竟是些盘根交错的树根状的东西,那些东西像是活着一样,争相拥挤着往外伸展。浓重的腐烂迎面扑来,我止不住作呕。

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本爸根本不是什么肥胖,是被这些怪异的东西硬撑的。

「是你害了爸,为什么!他把你捡回来养了那么多年,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吗?我跟你拼了,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我抓起一根树枝朝小梦扑去,小梦的长身子猛地一歪,我扑倒在地。不甘心地起身后,一团红雾如网一样罩到我的头上,淡红的光冲开松林的阴郁,辟出一条婉延的小道,这条小道好熟悉,像极了当年妈妈带我去看电影的那条山路。

果真,一个红衣的女人正背对着我急匆匆地赶路,女人黑长的马尾随着夜风不住地摇摆,那是我至死都不会忘记的背影,这些年来我实在是太想她了。

当年她走得那么突然,连声叮嘱都没来得及跟我说。我想追上她,看她最后一眼。

我挣扎着起身,大喊着「妈妈」。但是她好像根本听不见,一直在拼命朝前跑。一对男女的争执声高高低低地传来,我妈疯了般地扑了过去。

4

那对男女在刺目的白光里回头,是我爸和一个陌生妖艳的女人。

女人猝不及防地被我妈一抓,恼怒起来,立马骂骂咧咧地和我妈厮打在一起。女人稍瘦弱一些,很快被妈按到身下,正当我妈的拳头下去的时侯,爸冲了上来,只一拉女人便顺势翻了起来。妈还要往上扑,被我爸粗鲁地一推,妈一个站不稳倒了下去。

我和慌了神的爸一块扑上去拉,可惜,我的手像是伸进了水波里一样,只是弄乱了妈妈的身影。爸抓了个空,妈就这样跌进了死亡的深渊。

画面一转,爸在一个狭小的出租屋里又在和那个女人争吵,女人好像是要走,爸不同意,小梦在一旁吓得哇哇大哭。女人最终逃跑了,选在我妈出殡那天,她把小梦丢在了那个阴暗的出租屋里。

爸抱着小梦不住地摇晃、哭泣,小梦吓得哇哇大叫。原来小梦根本不是弃婴,也并不是别人眼见的那种很小的婴孩。她是爸的私生女,仅仅比我小两岁而已。妈生我时大出血,身体受损严重。一心想有后的爸爸受不住家族长辈们的唠叨,背着妈找了个外乡的女人。

本来谈好女人生下儿子后爸拿出一笔钱两清。

可惜医院产检有误,女人生下来的不仅是个女儿,还天生怪病,根本长不大。为此爸跟那个女人因为钱经常起争执。

那夜之后,女人见我妈死了,怕自己捞不到钱还惹一身腥,果断丢弃小梦跑路了。无奈之中,爸只好将小梦接回家来,对外谎称是在后山的野湖边捡来的弃婴。

出于对害死妈妈的愧疚,爸一心想弥补我,同时也把对外地女人的怨火撒到小梦身上。白天,小梦是他抱在手里的宝贝女儿,是村人眼里善良有爱心的父亲。一到晚上他就喝酒,喝多了就关起门来发疯。

用烟头烫小梦的屁股,拿针扎她的大腿根。小梦不敢大哭,因为那样会得到更严厉的惩罚,爸似乎从对小梦的虐待中找到了摆脱杀死妈妈的愧疚感,他学着小梦的样子跟她一起痛苦的呻吟……

怪异的画面信息量大得令我几近崩溃,我再看不下去,捂着脑袋痛苦地尖叫起来。原来,这个家远比我想象的黑暗,妈的死并不是因为我,竟是爸。小梦也不是为了争取父爱耍尽心机的弃婴,而是身不由已。

怪不得她每次见到我都是一副渴望的表情喊着「姐姐」,怪不得她经常拼命挪着学步车往我身边靠,原来她经历的比我可怕、可悲的多。

可惜,因为我片面的猜想,不仅没有帮她任何事,每次还都被我嫌弃地推开。

啊!不,怎么会这样!

我在极度痛苦中飞跑起来,乱石刺破了我的脚踝,树枝划破我的肌肤,但这些都没有那些畸形的过去带给我的震撼来的痛。大雨倾盆而下,我跑累了,也跑乏了。一头载了下去,接应我的并不是想象中的乱石,却是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

「乖,别怕,有妈在,与妈在一起吧。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我瘫倒在妈温暖的怀里,妈妈轻轻唱起了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

我在妈妈的歌声里,意识渐渐模糊,好像又回到了无忧的童年。月季花味很浓的夏夜,我和妈妈躺在院里的小床上,我数着星星,妈妈唱着歌,爸坐在床头给我们摇蒲扇。

爸,妈,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一些湿凉的东西伴着歌声,慢慢将我箍紧,我十分疲累地闭上眼,好想昏昏睡去,却突然听到罗非急切的喊声:「玲子,快跑!」

「砰」的一声巨响,妈妈不见了,我被弹飞到几米开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之后,发现我还在松林里,旁边躺着爸的尸体。雾已经散了,天空下着牛毛细雨。借着电三轮的车灯,我看见罗非正拿着一截松枝与小梦厮打。

「玲子,快跑!幸亏我被雨浇醒了,刚刚这个怪物差点儿钻进了你的胸腔!快跑,跑出林子,去报警。」

小梦在罗非的攻击下嬉笑着左右躲闪,闹够了,她阴着脸摇晃了一下身子,随着一阵剉骨磨牙的怪异声音响起,喜服的下摆很快被撑破。

一大团黑色树根夹杂着人头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他们叫嚷着嬉笑着朝我漫延过来。这些头颅里我看到了妈妈、爸爸,那个幻境中的外地女人,还有一些面熟的长辈。

罗非趁着空当朝小梦的眼睛刺去,一声惨叫。小梦在地上翻滚几圈,落下了老松林后面的悬崖。可惜的是,在她倒下去的刹那,那些怪异的树根已经缠上了罗非的脚踝。

我死命去抓罗非的手,却也在几秒后被带了下去,几十秒的山风划过耳膜之后,「扑通」一声巨响,我们一起跌进了山下的野湖里。

5

黑树根在水里变得很柔软,它们水蛇一般缠上了罗非的身体,眼见要没上胸腔,罗非猛地挣开我的手,并朝我做了个「走」的口型。

他死死地咬上了最中间的一条根茎,那条根茎刚好连着小梦的脖颈,小梦如受伤的湖怪一样,在水中痛苦地翻滚。湖水很快被一股腥臭的黑汁晕染,我被一条根茎抽中,翻滚出很远,罗非趁机拖着小梦向湖底沉去。

我不断地朝罗非打着手势,却只依稀看见他染血的身影,慢慢融入了那团黑暗里,渐渐消逝在湖底。

爬上岸后,雨已经停了,月亮透过云层朦胧的洒在岸边,我趴在野湖边望着深不见底的湖水放声悲哭。

什么都没有了。爸、妈、罗非……

罗非,你可知道我是用了多少年的努力,才彻底摆脱这陈腐老旧的山沟,一步步地爬向和你并肩的高度。我们的新房还没怎么住,种在阳台上的凤仙花还没开,新买的柯基还没跟我们混熟,规划好的蜜月还没开始……

「罗非,你回来!我不能没有你!」

幽寂无人的山谷里我哭得撕心裂肺。

不!绝不能被打倒, 我要活下去!罗非牺牲了自己,不是要我自怨自艾,他一定希望我能好好活着。

在湖边躺了一个多小时后,我强迫自己镇定,深吸一口气,咬牙朝着启明星升起的方向走去。终于,在第一缕曙光照射过来的时侯,我已经连走带爬地穿过了老松林。

精神松懈下来之后,才发觉全身痛得厉害,特别是右脚踝疼得刺骨,低头发现正在流血。我撕下上衣襟正要包扎,突然发现有一小截黑色的树根附在上面。我尖叫着去拔,手刚一触到,那东西立马像麻蝗一样钻进了肉里。

我吓坏了,不住地拍打、喊叫,都于事无补。很快一股怪异的湿寒自脚踝缓缓涌上心口、脑门。我疯了般地往前跑,企图能遇到赶早集的人。

可惜,周围一直鸦雀无声。雾又起了,浓烈的腥臭味侵入鼻腔。我无目的地在雾里胡乱跑着,一些血色的东西慢慢糊上了我的眼睛。我的意识渐渐薄弱,整个人好像被什么挤得越来越小。

我像是又看见了小梦,为了给我挣县重点高中的学费,爸带着小梦去了远方的大都市乞讨。

都市的有钱人虽多,但乞讨的人也太多:截肢的、眼盲的、穿着学生服跪求学费的……太多太多,他们有真有假,都市的有钱人已经可怜不过来了,也被骗得不耐烦了……乞讨根本没有想象的那样容易。

小梦坐在爸的怀里,在大商场外面晒了一天又一天,丢钱的人寥寥无几。直到有一天晚上,小梦躺在桥洞里等着买酒的爸回来,旁边一个流浪汉鬼鬼祟祟地扒开了小梦的尿不湿。

爸撞见了,将流浪汉揪到一边狠揍了几拳后,流浪汉很怂地掏出几张脏兮兮的钱。爸迟疑了片刻,慢慢收住了拳头。

从此小梦不再陪爸去商场晒,仅仅在天桥下,每天就是乞讨者中收入最高的一个。

这些钱,最终换成了我在重点学校的学费、漂亮的衣服、不输同学的各色生活用品。

读了大学后,我再不跟家里联系,爸也不再带着小梦去乞讨,抑郁之中他又沾上了赌。还不起赌债,他就用小梦抵,最终收债的人把小梦抱走了。

他们把小梦关在一个阴暗的小房子里,将她装扮成洋娃娃的样子。衣着暴露的洋娃娃,每天被强逼着拍出各种变态的视频。视频火了,他们收到了很多钱,房子里也放进来了各种各样的男人。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晚上,小梦咬掉了其中一个拍摄者的手指,拍摄者愤恨之中捏断了小梦的脖子,将小梦埋到了老松林深处。

他们丢给爸 20 万,在输赢没准的官司和金钱面前,爸选择了钱。没了小梦后,爸戒了赌,那笔钱,一直放到我结婚。

小梦的身子在老松树下很快腐烂,头颅却与那些盘根交错的树根长到了一起。她杀死了来松林里拍恐怖视频的男人们,又在夜深人静时回了家,用那些吸了她血肉的树根刺进了爸的体内,慢慢地吞掉了爸的内脏。

那夜她附身玩偶,想带走我最爱的人,再让我于痛苦中死去,却被妈的亡灵挡了。血色的浓雾里,她吞掉了妈妈对我最后的牵念。

6

我的意识渐渐变弱,身体还在无头苍蝇般地奔逃。彻骨的阴寒里,我听见了小梦软糯糯的声音:「亲爱的姐姐,我做了你那么多年的垫脚石,你却连正眼都没看过我。就是因为你,我才成了男人们的玩偶。

亲爱的姐姐,我不甘哪!

如果体残是错,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为什么要一直被践踏?

姐姐,如今,你也该把这光鲜靓丽的人生交给我体验了。毕竟,你的光鲜,融进了我的太多肮脏。放心,亲爱的姐姐,我会好好替你爱罗非的。」

哒哒哒……

一串生硬的脚步声传来,小路上终于来了人,那个人步伐机械、眼神呆滞,是罗非。他的身材变得像爸一样臃肿,腥臭味好浓。

他慢慢地靠过来,吻上了「我」的唇,但此刻我的意识已经几乎被完全抽离,小梦控制着我的躯体,紧紧地抱住了罗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