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神奇,湖北钟祥有一个小村子居然也叫“横店”,可能所有叫“横店”的地方,真的就能产出明星。虽然此钟祥“横店”非彼杭州“横店”,但依然孕育了一个闻名遐迩的大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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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即是悲剧

1976年,在是爱、是暖、是希望的人间四月天,横店村的一个农妇历经漫长的生产阵痛,终于生下了一个女孩儿。

只可惜,新生命带来的喜悦与希望并没有延续多久。

当同龄的孩子都开始咿呀学语、蹒跚学步,余家这个叫秀华的女孩儿却迟迟站不起来、坐不稳当,还时常面部抽搐、嘴歪眼斜、流涎不止。

即使农村再落后、农妇再愚昧,他们也看得出余秀华这个女孩儿肯定是有病了。

看遍了钟祥当地的名医大神,余秀华的病情却无半点起色,余家父母只好带着全部家当和一线希望,远赴北京求诊。

当“先天性脑瘫”的一纸诊断落在了余家父母的手上,余秀华这辈子已经是药石无医、终残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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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贫万事哀,权衡利弊之后,余家父母放弃了他们认为的无效治疗,灰头土脸地返了程。既然女儿复健无望,那就顺其自然吧。

余秀华第一次上北京,一家三口期望而来,失望而归。北京是一座冷情却又温情的城,它给余秀华关上了一座门,却又保留了一扇窗。

6岁的余秀华总算能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行动不便,却没有妨碍智力的发展,先天的脑瘫瘫了她的四肢五官,惟留大脑一片清明。

只是这片清明对于余秀华来说,不知是不幸中的万幸,还是不幸中的更不幸。

因为这片清明,她自从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就对外界的回应格外敏感,因身体残疾产生的自卑,又反向滋生了她超越常人的自尊与倔强。

倘若她没有这份清明,也就没那么倔强,自会迷迷糊糊的、轻轻松松地过完她短暂的一生。

但现实生活不允许有人有任何的假设。为了维护自尊,余秀华吃尽了身体残疾的苦头。

活着已不易,读书更遭罪

看不见生命价值的余秀华挣扎着,不甘着,她不想永沉谷底,不想丑兮兮又苦哈哈地卑微一辈子,更不想看别人投射过来的或怜悯、或轻慢、或鄙夷的俯视之光。

她想要变强,想要改变命运,想要攀着高枝向上生长。而知识就像是那高枝上的光,吸引着她不断踮着脚尖、展开双手去触摸它,去汲取营养与温暖。

她先是苦巴巴地等着父母每天背她去上学,她累,父母更累。

为了长久之计,她硬是学着脱离父母的手,脱离拐杖,学着靠自己一步步地独立走路,学着一个人独行上学。

6岁才能站立的余秀华,每天风里来雨里去,泥泞里爬,尘土里滚,一遍遍跌倒,再一遍遍爬起来,直到她跌跌撞撞地走进教室,灰扑扑地坐下。

在学校,她害怕面对同学怜悯亦或者是厌恶的眼神,更害怕吃饭时勺子喂不进嘴里,撒了一地的饭粒要麻烦同学来打扫。

事事不如人的余秀华,只能醉心于学习,不断用知识去丰盈自己贫乏的大脑。

好在她的成绩还算不错,语文成绩尤其好。她的作文灵气又生动,时常会被老师当作范文朗读。只有在那时,她才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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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萌芽的初恋

歌德说:“哪个少年不善钟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

谁人没有过年少青春?又有谁的青春里没有出现过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呢?

自然,余秀华也有。哪怕是那副扭曲颤抖的身躯,也冷却不了那颗名叫“青春”的燥热的心。

在余秀华的印象里,有一个清瘦的男孩,总是很巧合地与她同时站在教室的后门口,两人相望许久却又都不言语。

不知是记性不好,对久远之事已经淡忘模糊,还是本该要有的某些桥段,她和那个男孩竟然真的一件也未发生。

反正最后,能让余秀华记起来的与之有交集的光影,大概只有这个男孩借过她几十块钱未还而已。

晦涩的青春,朦胧的爱情,余秀华还未正经体会过,它们便匆匆结束。

含着黄连汤出生的余秀华,黄连的苦涩充斥着她的童年、青年,甚至是整个上半生。

1995年,19岁的余秀华升学高三,因为一手“鬼画符”般的字无法辨认,被阅卷老师判了个0分。她羞愤之下,一把火烧了教科书后果断退了学。

退学后的余秀华急需要在某件事上证明自己像个人,有人活着的价值与意义。

她下田干活除草,眼前的野稗子锄不掉,好端端的秧苗遭了殃被扒拉掉;

她开个小店卖货,喜欢狂怼爱讨价还价的人,又因对一般人爱答不理的劲儿得罪了全村的人;

她养鸡鸭养兔子,兔子死了一窝又一窝,迎风飘摇的兔子皮挂满了家门口;

她去电子厂打工,因为手脚慢赶不上出活的速度,日夜辛苦了一个月,后来却是父母邮寄了回家的路费;

她痴迷下象棋无师自通,获过省级比赛一等奖,却因无老师肯教她而棋艺停滞不前,最后不得已放弃。

几番尝试下来,自证尊严的事都以失败告终。她急,但母亲比她更着急。

就像是饥不择食、慌不择路似的,余秀华怎么也想不到,母亲居然相中了一个大她13岁的流浪汉,并在3个月后火急火燎地招郎入了赘。

如果说清明的大脑,对残疾人余秀华的影响还有也幸也不幸的两面说辞,但这桩包办的婚姻对她,就只有绝对的痛苦而言。

这个叫尹世平的流浪汉,虽是无根的浮萍,但四肢健全,孔武有力,出能打工赚钱,归能下田种地,有他靠着余家,女儿便能靠着他,多好!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欢喜。

小学都未读完的尹世平,心里可没有千千结,甚至生命里都没有目标一说,他余生只为活着,只为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地活着。

他的生活简单得只有4个词:吃饭、睡觉、干活、生娃娃,可他从未想过要给这4个词加个定语,去修饰一下他苍白又苍凉的人生。

平日里他唯一的乐趣便是取笑余秀华,叫她歪嘴,模仿她歪歪斜斜地走路,学她结结巴巴地说话,甚至见她摔倒也能哈哈大笑,却从未想过主动去扶她一把。

所以在余秀华眼里,这个老男人,大字不识,情趣不懂,不求上进,不知温柔体贴为何物,还不如一块榆木疙瘩。余秀华看他,是越看越伤悲。

后来余秀华经常说:“爱情从未走进过我的婚姻。”

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结婚后除了争吵便无话可谈。两人在儿子出生后就分了居,成了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两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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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尹世平在一次酒醉后失控打了余秀华,但他觉得男人嘛,偶尔教训下自己的女人再正常不过。所以毫无愧疚之意的他,转身就背着行李出了远门去打工,除非过年,都不再回家。

他这一走,便是人不见人,钱不见钱。本就没有幸福可言的婚姻,更加形同虚设。

唯独有一次,尹世平不仅不是在年末时间回了家,还头一遭带着余秀华出远门进了城。哪知到等她进了城,尹世平居然叫她往一辆小车上撞。

余秀华很不解,尹世平解释说:“开车的欠我800元工资钱,你不去拦着他的车,钱就要不到了,反正你是女的,又残疾,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看着拿她生命当儿戏的丈夫,余秀华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婚姻的信心,甚至多次跟尹世平提出过离婚。

只是她说话不灵,没有收入就没有底气,说话做事都轻飘飘的。尹世平根本不理睬她的要求,父母也骂她作,问她离了婚你怎么办?到哪里再嫁去?

压抑苦闷的婚姻,更加触动了余秀华那颗敏感的心。对苦难的愤恨,对现实的无奈,对爱情的渴望,对生命的眷念,诸多复杂纠结的情感,就像火山口那经年积压的岩浆,亟待喷涌而发。

2009年深秋的一个傍晚,余秀华站在家门口唤着小狗回家,抬眼看见天边的晚霞壮丽得如同火烧,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不知是震撼了她的视觉,还是更震撼了她的心灵。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凭空出现的诗句,让她终于找到了内心情感的宣泄口,她用颤抖的左手紧紧握住颤抖的右手,提笔用诗撕开了人生新的序幕。

诗歌,成了余秀华心中的神秘花园,可一开始,她却只能做个悄悄耕耘的园丁。因为村民们邻居们在嘲笑她,就连家人都不看好她。

丈夫嘲笑她:“你话都说不利索,还装什么文化人写诗?”

父亲摇头说:“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挖点野菜喂鸡。”

连最疼她的母亲也泼冷水:“一个女人写诗不算能干,只有家里过得和气,我才佩服。”

本来就烦闷的生活,因为写诗,又增添了更多的争吵。

但已经沉浸在诗歌世界的余秀华,并没有因为村民和家人的态度而退缩,反而将眼前的一景一物:荷塘、麦田、村庄、老屋,以及身边的琐事,全部变成了诗。

看见田野里那微风吹过的麦浪,她会写:

在月光里静默的麦子,他们之间轻微的摩擦,就是人间万物在相爱了

看见家门口一树的柿子,台阶上的一痕青苔,她写道:

写诗能让她暂时屏蔽周遭的嘈杂,能让她的灵魂飞升,飞离那扭曲病重的身躯,轻盈盈地随风飘去,将一地鸡毛的琐事抛下了几万里。

后来,余秀华学会了上网,尝试着将诗歌发到了微博上。这样,那些素未蒙面的读者,终于能越过扭曲的身体,第一眼先关注到她的诗歌,看到她在诗文里时不时蹦跶出来的调皮与灵动。

诗歌让她能与外界平等对话,这个平视的视角,对余秀华来说,是弥足珍贵的。

看着诗歌终于能完成“她借此与外界平等交流”的使命,余秀华有了些欣慰,也让她倔强的自尊有了些满足。

余秀华说,诗歌是唯一不会嘲笑与抛弃她的东西,是她面对苦难生活的精神支柱。诗歌给了她勇气与力量,让她处在不公的视角下,奋力抗衡着、挣扎着。

余秀华没想到的是,人生的转折,已然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待着她。2014年,余秀华在微博上看见了一条特殊的留言:我们刊物能否发表你的诗歌?

这留言之人便是余秀华的伯乐,《诗刊》的主编刘年,他被余秀华那股野生的力量感震撼到了。

2015年,国内顶流刊物《诗刊》以《在打谷场上赶鸡》为主题,发表了余秀华的9首诗歌,一时轰动主流媒体、诗词界与文坛。

而同年一首《穿过大半个中国来睡你》,更是将余秀华推到了全国网民的面前。

她的诗歌在转发、评论等互动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热度,一度成为中国最热门的现代诗人,成为了“身残志坚”的励志诗人。

无数网友赞扬她是“生活在阴沟,却依然仰望着星空”;

也有评论家们给出的好评是:“5年写出的2000多首诗歌,是她没有被生活压垮的勇气”,

董卿说,她是用最摇晃的手,写出了最坚定的诗句;用最摇晃的步伐,走出了最坚定的人生。

在《我只是死皮赖脸地活着》里,她的生活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而我们依然能从这面破碎的镜子里,看到了她对命运的不甘与挣扎,看到了她对生活的眷念与热爱。

有人说“苦难出诗人,愤怒出诗人”。殊不知,苦难与愤怒早在30年前就与余秀华紧密相连了,所以余秀华注定会是一个天生的好诗人。而这种好,绝不是“那一缕乡愁道不尽”的好。

而是“堂吉诃德还在不断向着风车挑战”地好;是在烟熏火燎、泥沙俱下的字里行间充满了“狂野、原始、澎湃的力量”地好;是一种“有着无畏无惧、疯狂向上生长的欲望”地好。

而这种好,恰恰就是我们有所欠缺而又希望弥补的好,故而我们愿意去读她的诗,愿意从她的诗歌里吸取蓬勃向上的力量。

2016年,余秀华凭借着连续数年的笔耕不辍,获得了“农民文学奖”特别奖。

而且她出版的《摇摇晃晃的人间》《月光落在左手上》《我们爱过又忘记 》等作品集,不仅在国内畅销40多万册,还在2021年被翻译成英文、法文,畅销海外。

如果你只读过那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请不妨再去读读她的其他诗作,以免错过一个温柔而坚定,炙热而直白,美好而动人的有趣灵魂。

她的苦难与生俱来,她的诗歌创作不易,您的每一次阅读,都是对她最大的眷顾和支持!

生活有时候太苦,我们也需要自己加一点甜。在被社会吊打时,愿余秀华的故事和诗集能陪伴你,带给你跟命运再次抗争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