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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那种自我感动的英雄主义,而只是秉持了人之为人的坚定与韧性。

文 | 马玉宝

编辑 | 王卓娇

一天时间,一篇名为《我们的天才儿子》的报道全网刷屏——一个思路清晰、逻辑严密的父亲,用冷静而充满温情的口述,带我们走进了一个人的内心,又从中反照出一家人的人生。

人们为此动容,是因为在这个故事里,几乎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命运中的一个侧面,这个侧面包括而不限于儿时的苦难、疾病的折磨、谋生的艰难、无常的告别……

但如果只是这样的共情,这个故事也许很难再有更深一层的触动。

在内里上,它还是一个有关困境与突围的故事,在这个面向,我们尽可以看到一个过程——每一个你我在生活的洪流中追寻尊严与希望的过程,这关乎理解和信任、付出与牺牲,它足够真实,也足够有力。

有人说,这是一部杭州版的《美丽心灵》。

就像故事的讲述者金性勇先生提到的那本书的书名《躁狂抑郁多才俊》一样,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数学教授约翰 · 纳什曾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但他用意志力对抗着疾病,这离奇的经历被改编成电影《美丽心灵》后,在世界各地传诵。

纳什的意志力从何而来,那或许是数学的力量——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某一天起,他就有意识地选择将一部分的疯狂运用在数学的灵感上,而将剩余的疯狂用理性囚禁起来。

对于金晓宇,这支撑,有一部分是来自翻译,这是他天才的闪光。他能够看完浙江图书馆里的所有外语小说、能够以每年两本的速度翻译英文与日文著作、22本书近七百万字没有错字……

然而,仅有这样的支撑又是不够的,双向情感障碍并不是忽然有一天“想开了”就能痊愈,翻译大概是一剂良药,但终归不是解药。

但这并无妨碍,因为走向治愈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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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晓宇童年时的家庭合影

金晓宇与自己的父母,互为支撑。相比他的翻译,这种支撑更加具体、细微,在静水流深之间,让这三个人拥有了生而为人应有的光芒。他们不仅是解救自身,更是在抚慰彼此。

这不是多么宏大的道德实现,就是生活中一件件小事、遭遇与细节的叠加。金先生的讲述,没有过多的渲染,他只是简单地说出来,单单是生活本身呈现出的波澜,就已经足够人们唏嘘。

当一个天才的儿子浮出水面,我们更看到了一双大度、隐忍而勇敢的父母。

他们年少得志,在那个年代已经接受了大学教育;他们又在中年失意,为儿子的精神状态担忧,为他飘忽的未来操心;最终,他们迈入老年,两相告别,金先生独自承受了离别,“让孩子们以为妈妈还活着吧。”

直到他在殡仪馆打通记者的电话,那一句请求也只是聚焦在金晓宇身上——“能不能写写我们的天才儿子 ”。

金性勇和儿子金晓宇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

罗曼罗兰的这句话现今被诸多人引用,俨然已经成了高端鸡汤的范例,但那么多人引用,却没有阐释,这“生活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在某种程度上,金先生的讲述传递出了生活的一部分真相。只是,他把另外的一些,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把玩具枪里面装上针”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被金晓宇一拳打掉门牙的快递员呢?那种“看他若无其事,我心里叫苦”的苦,又是怎样的苦?

带入进去,你就会知道,这些“轻描淡写”的背后,都是难以想象的精神损耗,都是在当下的胸中一痛,心底一空。

每个人对于生活真相的理解,都是不同的,但大概有两种情况:第一,你已经认清了,但你不相信,这就是所谓的真相;第二,你放弃认清, 只是过日子,享受平静的每一天,然后在风暴来临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金先生的一家,是后者。他们没有那种自我感动的英雄主义,而只是秉持了人之为人的坚定与韧性。

就像同样是罗曼罗兰在《约翰·克利斯朵夫 》中说的那样——“你得对着这新来的日子抱着虔敬的心……对每一天都得抱着虔诚的态度。得爱它,尊敬它,尤其不能侮辱它,妨害它的发荣滋长。便是像今天这样灰暗愁闷的日子,你也得爱它。你不用焦心。你先看着。现在是冬天,一切都睡着。将来大地会醒过来的。"

纪录片《 四个春天》里,导演陆庆屹如实地拍摄了自己所在的家庭一同度过的四个春节。

第二个段落中, 姐姐患病去世。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悲伤之后,虽然还是常常对着姐姐遗像抹泪,但父亲已经决定“要每天为家里做一件事”,而母亲也捧起了精心照顾的绿植。

他们给女儿的墓旁种满鲜花和蔬菜,也有了更多的理由来看望她。

而最让人感念的则是最后一个镜头——在给女儿扫完墓之后,他们又在墓碑前就着自己忘词的歌声跳起舞来。

生与死、爱与痛、幸福与悲伤、团聚与离别……就蕴藏在这些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里。

而那些在风雨中挺直了身躯的人,从来不会在脑海里想象自己在那一刻的伟岸。只是旁人看到了这一切,才从他们身上,获得了对抗风雨的信心和力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