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母亲病重,哥哥进来求了王夫人要让妹妹回家“尽孝”。王夫人不但准许回家,还让王熙凤亲自安排,注意突出袭人身份,不以丫头待遇和礼仪回家。

王熙凤心领神会不敢怠慢,亲自安排人手,并让袭人打扮了先来给自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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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袭人一面着急母亲病重,还要“若无其事”地给王熙凤走一场时装秀。这段细节一方面体现出袭人受重视,一方面也体现出那个时代的尊卑长幼。袭人母亲死不死,在贾家主人眼里什么都不算。他们家的规矩、礼仪不能被冒犯!

(第五十一回)半日,果见袭人穿戴来了,两个丫头与周瑞家的拿着手炉与衣包。凤姐儿看袭人头上戴着几枝金钗珠钏,倒华丽;又看身上穿着桃红百子缂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凤姐儿笑道:“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的,赏了你倒是好的;但只这褂子太素了些,如今穿着也冷,你该穿一件大毛的。”袭人笑道:“太太就只给了这灰鼠的,还有一件银鼠的。说赶年下再给大毛的,还没有得呢。”

袭人回家穿戴得齐齐整整,都是王夫人给的上好的衣裳。至于王熙凤还觉得不太满意,这是题外话。本文要讲一下王夫人送给袭人的那件“桃红百子缂丝银鼠袄子”,颇有意思。

袭人被王夫人赏识提拔为姨娘待遇后,从吃到穿都丰富了起来。当初秋纹说她幸运得了王夫人赏赐衣服,晴雯还讽刺她说好的都给了别人,就是指袭人。

袭人这次穿的三件衣服都是王夫人赏赐,尤其那件“桃红百子缂丝银鼠袄子”最值得注意。

“桃红”代表喜庆,有姻缘之意。预示王夫人认同袭人给贾宝玉做妾,与袭人日后得了桃花签也相对应。

“百子”代表多子多福,王夫人希望袭人日后多给贾宝玉生育子女。

“银鼠”同样代表产育。鼠为“多子多孙”的象征,古代“百子图”是求子之意,其上除了孩童百子之外,一般还有“鼠”“蝠”之类的吉祥寓意。

王夫人通过这件衣服,表现出真心把袭人当成未来“儿媳妇”,希望她能够做好贾宝玉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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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这次回家,王夫人有意吩咐王熙凤给安排体面如贵妇省亲的排场,也是她对袭人认可。

不过,曹雪芹的笔,往往一体双面,还是这件“桃红百子缂丝银鼠袄子”,如果换一个角度去解读,就容易从“希望”变成“讽刺”。

按理说这件衣服从“希望”去解读是对的。但硬要“牵强附会”去解释讽刺也能说得通。那就允许我们“牵强附会”一次。

重点还在“桃红”“百子”“银鼠”这三个关键上。

“桃红”刚才说过,要联系袭人日后在贾宝玉生日时掣得的桃花签“武陵别景又一春”,讲得是袭人“堪羡优伶有福,可怜公子无缘”的结局。

王夫人那么看好袭人却终究没能留下她。袭人在贾宝玉婚后,外嫁给戏子蒋玉菡,让王夫人背弃了当初“不辜负”的承诺。

关于袭人外嫁,根据第三十五回“白玉钏亲尝莲叶羹”的伏笔,推测贾宝玉婚后,玉钏儿和莺儿占了本该属于袭人的侍妾位置,不得已让她外嫁。做主之人应该是贾政,从他对袭人之名不满意也体现出来。

可怜袭人谋划多年,不惜牺牲清白“偷试云雨情”,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所谓“祸兮福所倚”,袭人外嫁蒋玉菡正好让她“逃(桃)过一劫”,躲开贾家抄家也是“桃红”的伏笔。

“百子”是多子之意,但“百子”中的小儿也有“小人”之意。

袭人与贾宝玉偷试云雨情,背叛旧主换得进身机会,贾母持有反对意见。她在王夫人撵走晴雯,汇报抬举袭人时,曾指出王夫人之举“岂有大错误的”,就是认为做得不对。

袭人各方面不错,但不免过于心机深沉。所谓“小人长戚戚”,在小家庭是好的,在贾家这种大家族则不免生事。当初李嬷嬷怒骂袭人“狐媚子”,也不光是昏聩冤枉了她,更多是感同身受。

“银鼠”不是老鼠,是鼬科中最小的一种。尾短,夏季背部棕色,腹部白色,冬季全身纯白色,被作为鼠皮貂裘的上佳原件。像银鼠、灰鼠等都是类似鼠皮,实际与老鼠无关。

但“鼠”的寓意相通,比方多子多福,比方鼠目寸光。

贾母不同意王夫人选择薛宝钗和袭人,在于王夫人看问题鼠目寸光。

荣国府有了王夫人、王熙凤,怎么可能再有王家血脉的薛宝钗。那样的荣国府将彻底被王家控制。

而薛宝钗是商贾出身,她的思想只认科举仕途一条路,不会因材施教。这从她与林黛玉对待贾宝玉科举以及教授香菱学诗上体现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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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薛宝钗,贾家子孙只有科举一条路。选择林黛玉,贾家子孙则会全面开花。无疑黛玉更适合弃武从文转型期的贾家。

袭人情况也类似。她也是只会劝贾宝玉。问题是贾宝玉听人劝早都读书科举了。

王夫人自己管不了儿子,就找两个劝儿子的儿媳妇,根本是本末倒置,鼠目寸光。

所以,如果我们正面解读王夫人赏赐袭人的那件“桃红百子缂丝银鼠袄子”,则是希望袭人为她的儿子多生子女,认可袭人。

但反过来解读,又暴露出王夫人鼠目寸光,错认袭人、薛宝钗(袭为钗副)和贾宝玉。而她最终失去儿子,实在是情理之中!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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