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99%的人，是随时可以在大街上碰到的人，市井里的话也有面积和体积。
在2021年最后一周，快手在海口举办了生态开放大会，发布一站式开放平台，打通全生意场景，为各行各业的经营者服务。这场大会快手的王剑伟、笑古、马宏彬三位SVP，和美团高级副总裁张川都有出席分享，因为这场大会的一大亮点就是快手跟美团互联互通达成了战略合作。
周三晚上我跟张鹏、金叶宸和庄明浩几位老朋友一起聊了聊，为什么数字市井变成了快手的核心叙事，为什么美团和快手互相需要。
数字市井和清明上河图
潘乱：今年快手提出了一个新概念，叫“数字市井”。这次大会，快手产品运营、电商、商业化的三个负责人同时出来站台，都在说这一个词，这其实意味着这个词将成为接下来快手的一个核心的趋势。你们会怎么看这个“数字市井”这个词？
金叶宸：我的体验其实特别好。之前快手一直在强调“公域”“私域”，但这些词对普通用户来说感知不深。反观抖音，它讲的是“美好生活”，这是一个带有价值判断的词。现在快手终于出现了一个和“美好生活”同一量级的概念，这会让我自然地联想到烟火气，它会强调人，强调内容，强调信任。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快手提出这么精髓的一个概念。
张鹏：我觉得这可能是个趋势。以前互联网里那些宏大的、专业的词汇，就比如公域私域、新零售之类的，正在被抛弃掉。大家都在不约而同地往低颗粒度的角度去思考，就比如说这次的“数字市井”，它一点都不宏大，就是你左邻右舍的感觉。
这个背后我觉得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今天互联网行业本身已经到了市场红利的瓶颈期，已经不再是那个靠一个宏大的概念就可以把所有人卷入的时代了。第二个是在今天的语境和社会条件下，你不能变得过于锐利而和人有距离，你要回到他们身边去做改进，而不是颠覆。
我觉得，几个大的平台不约而同地对这事的这种认知，体现了这个市场的环境、社会舆论的环境，以今天他们自己接下来要做事的这个战略的方向。所以我觉得可能会一大批的公司，从宏大走向低颗粒度的细微而具体的东西，这个可能是一个大的趋势。快手体现了这一点。
潘乱：其实快手应该不只是这种论调。我记得之前有人问宿华，“快手是什么？”。他说快手是清明上河图。清明上河图这幅画，有5.28米长，一共画了800多人。用现代化来说，它就是一个综合性的商圈，业态非常丰富，像茶馆、酒肆、客栈、肉铺、点心铺、诊所、刀剪铺、杂货铺，经营各种的消费品牌，各种的SKU。
而且这些业态大部分的经营者都是个体户，他们创造了这个市场的大部分GMV。因为他们都是和自己的店铺绑定在一起的，所以他们必须讲究货真价实。一个城市的完善的社会体系，肯定离不开那些成千上万的小商贩，他们是这个城市的毛细水管。
这是“清明上河图”这么一个概念的由来。我之前跟金叶宸在上一场直播里还聊过一个问题，就是快手这么一个3.2亿DAU、日活119分钟的产品，占中国互联网带宽绝对可以排到第三名，但它的叙事给人感觉一直是比较模糊的。
然后数字市井这个词，相比之前提的公域私域，其实是能更好地概括快手。当越来越多的人记住数字市井这个词的时候，可能就解决了一个一直会有人问的问题，就是快手和抖音有什么差别。我觉得这应该就是快手接下来一个核心的叙事。
金叶宸：尽管这两个产品在算法和产品形态上看上去是趋同的，但其实内核追求的东西很不一样。清明上河图那个时代的商铺，很多都叫“王记”、“李记”之类，是拿自己的姓氏去做招牌的。所以诚信就变得非常重要，因为我不诚信，招牌就砸了，就混不下去了。卖货是一天的事，但做人是一辈子的事。
所以数字市井很好地涵盖了快手生态以及“信任电商”这个不太好理解的概念。我记得快手科技高级副总裁、快手商业化负责人马宏彬在讲快手粉条的时候，特别强调了首先把投放的内容是不是好内容来作为考核标准。所谓的好内容，就包含了在这个传播链路中，能不能表达出更多信息，而不只是这个商品是不是足够便宜。
所以我觉得，至少快手目前在和对家竞争的过程中，这是相对来说和对家差异化的地方。
直播电商的问题
潘乱：短视频今天已经是超过了即时通讯，成为了整个中国互联网的第一大时长的品类。它先是做广告，然后是电商。但是现在这个时间，广告肯定是遇到了一些问题，就是感觉低垂的好摘的果子差不多摘完了，现在需要往前进入到一个更综合、更高的，或者说更强调运营能力的一个地方。
我记得美团在最初说自己业务的时候，就直接说本地生活服务就是电商的2.0。所以我想问一下明浩，现在的直播电商，碰到了一些什么样的问题？
庄明浩：直播电商在今天这个时间点，突然间踩了个刹车。这个刹车可能是主动，可能是被动，有税务的问题，当然也有别的问题。但大家从18年讨论直播电商到现在，从小几千亿到一万多亿，这个规模，已经占到了电商整体一个非常高的占比。这个时候再希望它以一个非常高速的状态增长，就是不现实的。就像刚才所说，好摘的果实已经摘得差不多，剩下来的确实就是难和复杂。
然后这个事情可能也是三年下来，阶段性地遇到了这个模式的瓶颈，当下还是有很多问题，比如说直播电商一定要全网最低价吗？一定要有坑位费吗？品牌自播应该到什么程度，是自己来做还是交给别人做，是代运营还是请大主播？然后又匹配着消费这个领域过去半年的风口变化。
所以综合来看，直播电商发展到现在已经6年时间了，这是一个长周期，它阶段性地走到了这个行业1.0结束的状态了。那大家要思考下一阶段到底是什么？税务只是个导火索，它不是全部，但反正刹车已经踩下了，而且非常明显。
快手为什么需要美团？
潘乱：现在的快手应该是把这个数字市井下的开放平台业务当成是电商和商业化之外的一个第三种商业增长的可能性。但我觉得它跟电商还会有一点点不一样。因为电商卖货的都是工厂，然后跟大主播来做交易。当他去做本地生活的时候，当他去做那种偏向于长尾非标决策的时候，可能就有很多经营者进来了。因为他能提供的商品或服务，可能就存在服务半径和产能的问题，他也没办法找李佳琦带货。
之前的平台，其实主要是为创作者和广告主服务的。那在下一个阶段，也需要让更多的经营者，通过短视频这个全互联网用户注意力第一的平台，跟更多的人达成交易，产生可能性。
但这些经营者的创作能力，肯定没有头部大V强，所以就需要平台来修桥铺路，提供像服务号、小程序等工具，让这些以小商小贩为代表的经营者，更好地融入社区价值。
然后快手的做法其实是和美团来合作，所以我想问一下鹏总，怎么看快手和美团的合作，并且特地用了“互联互通”这个词？
张鹏：其实直播带货，本质上我觉得是广告模式的变种。平台有很强的分发能力，有用户的粘性和市场，他不需要做履约交付这么复杂的事情，就把流量用这样新的方式分发出去了。这比原来直接投广告的效果更好，中心化的控制能力也更强。
如果是讨论本地生活服务，很关键的一点是，它的主体不一样，理论上是“去掉中间商，没人赚差价”。也就是说，你不需要找人带货了，自己就能带货。但同时，一些基础的东西也变得很麻烦，我觉得快手很难在一瞬间就把这个体系构建出来，所以它找到了美团。
这次快手、美团合作用了“互联互通”这个词，我觉得还是很讲究的。互联互通很中性，没有任何攻击性，不针对任何人，不是大公司之间的结盟。这一点我觉得在今天是比较合适的一个方式。
金叶宸：快手和美团的这次合作，是美团以小程序的形式入驻快手，但同时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小程序。美团开放了一部分到店、包括线下的服务能力给快手，这个协作互通的程度还是非常深的，不仅仅是一个流量结算的逻辑。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双方都非常大气。
张鹏：之前王兴聊“无限的游戏”，大家会把它解读为无边界的扩张。其实这个事，我觉得一方面是无限的游戏未必是无边界；另一方面就是，美团是有清晰明确的边界的。我一直认为，美团团队未必对于未来和环境的变化有多少预知，但他们撞到趋势上的自我反思是做得最到位的。
所以以前美团可能不断在尝试新的东西，然后突然到那一年的时候，你会发现，美团明确的态度就是把自己的事继续做好。然后在当下这个时间点，你可以感觉到这个决策是对的。今天所有无边界扩张的全都亏了，比如字节去扩教育。反而是美团这些年一直在深耕的线下同城履约这么一套体系，到今天变成了别人要追上来需要花很高成本的一件事。并且，如果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式，大家不妨一起干。
所以我觉得在那一瞬间可能就提前体现了，互联网的竞争阶段变化了。跑马圈地的空间没有那么大了，接下来你要考虑怎么把这个城守住。甚至你家有金矿，我家有铜矿，那不妨咱们换一换。
潘乱：我有一次问一位阿里的高层：“怎么看微信和拼多多的关系？”他的回答让我有点意外：“你看拼多多跟我淘宝对于微信有本质差别吗？”这句话是在说，他们其实都在稀释微信的商业广告价值，因为最后用户可能就去拼多多投广告了，不去微信投了。
但是从另外一个层面上看，今天微信的基础设施能不能支持这件事？然后拼多多还帮你把一些有消费意向、消费能力的消费画像全给你拿出来，这样的一个合作伙伴，要不要跟她合作？譬如美团明确需要的，就是交易的闭环；快手需要的是交易消费的心智。这其实是个各取所需的过程。
美团为什么需要快手
潘乱：我们刚才聊的是快手为什么需要美团，现在反过来聊一下，美团为什么需要快手。其实这个问题可以换成另外一个问题来回答——就是“点评+美团”跟“快手+美团”有什么区别？
美团高级副总裁张川在这次会上分享了一个PPT，把交易的每一个环节都拆开了。它有六个环节。
首先是我们对一个东西起心动念；第二件事我们会掂量一下；第三个是评估选择；然后第四个才是交易购买；第五个叫履约服务；最后一个叫分享推荐。这中间，评估的选择、交易的购买、履约的服务，check每一项都是很难的事情。
“点评+美团”的模式，它可能在前后两个环节不那么擅长。因为点评做的还是一个周围3到5公里本地生活服务的一个搜索引擎，用户基本不会主动去看其他城市的内容推荐。
而且点评的内容组织都是以商家为核心的，用户发表的评论只属于这个商家，因为点评的产品形态都是基于POI的静态结构，它是为你选择的这个场景服务，不是为了诱发你，让你起心动念。
今天快手每天有600亿次的VV，这意味着它能够创造足够多的让人起心动念的场景，你可能随便刷着刷着就被种草了。而且经营者在快手这个体系里的表现跟美团也会不一样。当他出现在短视频里的时候，一定会表现出非常强的个人化因素，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店。
金叶宸：其实你刚刚说的是大众点评和小红书底层逻辑的不同。尽管大众点评在面对小红书竞争的时候做了大量的产品改造，但是用户还是更偏向于把它当搜索引擎。
搜素和推荐有一个本质逻辑差别。我最近旅行比较多，当我做旅行规划的时候，我首先会去小红书搜这个城市。然后基于小红书的推荐，再去做具体店铺的查询，然后再做一个决策，最后用地图规划路线，大致是这样一个链路。
然后你会发现，大众点评在这个链路中最前面的一关是缺失的，就是基于人给你做内容、给你种草安利的环节。所以在这个前提下，快手在这个纬度上的优势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