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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叮铃铃”，周六开完公司会议回来躺下来不到一分钟，突然接到婆婆打来的电话。婆婆给我打电话来来去去无非就是两件事，一是要钱，二是投诉我女儿的种种。
每次钱稍打晚几天或女儿不顺她意时，她的电话总会及时杀过来跟我索要和告状。好像生了女儿是我一个人犯下多大的罪孽似的。
会议被批的委屈还没平息，她又要起什么幺蛾子，真是烦躁！！！
我深呼吸下尽量控制好情绪，接起电话讨好地问：“妈，什么事呢？”
“丢死人了，你女儿怀孕了，你赶紧死回来。”婆婆把“你”两字咬得非常重，分明强调是我的女儿，丢人的是我不是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脑袋突然间一片空白，被这突然而来的消息炸懵了。吓得我赶紧丢下电话往家里赶。谁知越急越乱，下楼梯时不小心把脚崴了，只能一拐一拐往车站挪。
02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农村，今年36岁，有一个读初三的女儿，叫李婷。当年刚满20的我，懵懵懂懂的，初恋找了个不咋地的男人，稀里糊涂怀孕了，自己不懂，娘家人也不管，随便嫁了。
浪漫的爱情都只是出现在童话里，现实的婚姻往往都是鸡飞狗跳，一地鸡毛的。
婚后我过得并不好，也许是太容易得到，老公对我并不上心，还好吃懒做，毫不上进，而且还是个妈宝男。婆婆就是家里的太上皇，堪比皇太后。我虽然有自己的主见和思想，但是不敌她的泼辣，只能收起自己的能干，忍声吞气，强逼自己事事顺从着她。
也许是我的忍耐让婆家人觉得我是软柿子，她们对我越来越过分，越来越嚣张。
随着女儿的出世，婆家人对我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没给过一天好脸色。
终于在一次婆婆指着我鼻子骂我是无用的废物，骂我有娘生没娘教后，我忍无可忍从家里逃了出来。
我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靠自己拼杀出一条路来，带女儿远离这样的原生家庭，否则不单是我还有女儿这辈子估计也要完了。当时女儿只有三岁，哇哇地大哭，我流着泪一咬牙狠心把她丢在了家中。
这几年我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工作，只为多赚点钱，有条件后早日接女儿来身边。可时间一下就过去十多年，收入虽然一年比一年高，可是房价的上涨的速度远远高于工资的上涨速度。没房没本地户口，接女儿出来谈何容易，女儿就这样做了十多年的留守儿童。
03
当我火急火燎赶到家时，女儿已经被婆婆训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又心疼又气愤，但又不能对谁发脾气，硬生生把泪水往肚子里憋回去。
好不容易忍着脾气劝走婆婆拉女儿回房间细细盘问，女儿只一个劲儿哭，从她的片言只语中我慢慢拼接出了实情。
是同班的一位男同学，亦是留守儿童。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身边缺乏父母的监护和陪伴。
在我们老家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非常严重的，女儿从出来以来就没受到过公平待遇，爹不管娘不疼的，留在婆婆身边非打即骂，没感受过半点温暖和疼爱。
我远在外地，鞭长莫及，还得依靠婆婆对她照顾，所以对于女儿日常的诉求，我只能硬着心肠让她多忍耐，多谦让。这导致了她非常渴望得到理解、同情、陪伴。
当两颗受伤的心碰撞在一起之时，互相生出了怜悯、疼惜，模仿着成年人相亲相爱，但又缺乏性教育知识，这不就闯祸了！
她才刚满16岁啊，还没成年呢，为什么要作践自己，真是让我痛心疾首。我真想上去抽她两个耳光，可又下不了手。
子女的错难道不是做父母对其教育的缺失吗？我自己不也是这样吗，才20岁就仓促怀孕，头脑一热嫁了，那里懂得权衡什么利弊。
第二天我还处于浑浑噩噩时，男方那边倒时快，托了媒人上门，要结亲。媒人眉开眼笑自个巴拉着：这是好事，早婚早嫁的，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婆家帮衬着巴拉一下全拉扯大了......
我越听越怒直接把她轰了出去。媒人边躲边嚷道：有话好好说，别亲家变了冤家！
一番思考后，我跟女儿说，这个孩子留不得，她才16岁不能因为一时的行差踏错就毁了一辈子。女儿也吓坏了，六神无主，全程没说话，只默默掉泪。
我以为发生这事，自己认倒霉，吃点亏也就过去了，未来还能重头来过，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04
就在我准备带女儿上医院的那一刻，女儿临阵反悔了，死活不肯去。她说，这是在害她，谁堕胎，婴灵就会一直缠绕着她，会无穷无尽地折磨她，死后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我被她这番话气得直喘气，问她从哪里听说的。她说是男方告诉她的。我怒到真想把凳子摔了，诚然在我们那个小城市初中未毕业就结婚的确不少，但那么小的年纪懂什么责任懂什么义务？
最近几年男女比例失调，很多男的都娶不上老婆，父母着急担忧我也能理解，但不能用恐吓和蛊惑的手段来达到目的啊。
我坚决不同意他们结婚，女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向乖巧的她变得异常坚定，誓要和我抗争到底。我好说歹说反而引起她更大的抗拒和反感，甚至以绝食来抗拒。
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哪里硬得过儿女，最终我妥协，愿意成全他们。
我认为只要我愿意妥协，男方家人真的会诚心诚意，带着歉意来上门提亲并着手准备结婚这事。结果我左等右等足足等了半个月，就是等不到男方人上门来，我按奈不住，为了女儿决定放下脸面亲自上门问问究竟。
来到男方家门还没进门就听见男方妈妈在训男孩，你急什么啊，煮熟的鸭子还会飞了吗？她兜里揣着一个，除了嫁你，还有谁要她。拖到肚子大起来后，还能直接省了礼金呢。告诉她一定要跟她妈抗争到底，绝食、离家出走都可以试一试。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想不到他们除了手段不光明外竟然还那么龌龊。我气的一脚把门踹开，直接跟男方妈撕吵起来。
在那偏僻落后的农村，男方弄大别人的肚子，那是无比的光荣，而女的被人弄大肚子，则是伤风败俗的。我气势再强也敌不过人们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看热闹的邻居们对我指指点点，对女儿评头论足的。没多久我就委屈得直掉泪，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一路哭着回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只管流泪。一边伤心人性的丑陋，一边伤心女儿的无知。嫁入这样的家庭就是一个火坑，她为什么偏要往火坑里跳？
毕竟血肉亲情，见我上男家回来后哭了一夜，女儿也猜到是男方家人欺负了我。我把那天的事全告诉了女儿，女儿听着也伤心地哭着：妈妈，对不起，我全听你安排。我松了一口气，多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为了避人耳目，不让女儿遭受村里三姑六婆语言的伤害，我把女儿带到了我工作所在的城市。
手术前一夜，我给她打气，告诉她如果因为未婚先孕就仓促结婚，日后丈夫不会重视，婆家人也看不起她，会受尽委屈与侮辱。不要再执迷不悟，如果留下孩子，那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了。不留，权当做了一场噩梦，醒来还有机会重来。
05
手术很顺利，可女儿也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异常平静乖巧。我很是自责和痛心，但也无可奈何，我深这条路走下去是不会幸福的，长痛不如短痛。
事情了结后，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请假堆积下来的工作让我忙的天昏地暗，每天精疲力倦的也无暇顾及女儿，没对她进行适当的心理疏导。谁不是靠自己疗伤，路还得靠自己走下去。
然而她并没有一天天好起来，反而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拒绝跟我沟通。我只当她心里有气，又觉有愧于她，只能任由她胡闹。
一天下班回来，我做好饭叫她吃，推开门只见她在哭泣。我问她怎么了，她突然发疯似地对我一阵咆哮。骂我是刽子手，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这么坏会遭报应的。
我忍着性子好声好气哄着，未曾想又哭又闹的折腾到大半夜还不罢休，邻居都来投诉了好几次。我也逐渐没了耐心，训了她几句：祸是自己闯的，决定是自己选择的，后果自然自己承担，不要靠谴责别人来减少自己的罪恶感。
这一针强心剂打下去，女儿立刻就消停了，一动不动地呆坐着。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她哪里知道伤在你身，痛在我心的滋味，希望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早晨起来，见女儿房里没动静。推开门入目是触目惊心的红，被单上全被鲜血染红了，女儿晕死在床上，面如死灰，全身冰冷。我吓得手脚全软了，趴在地上哭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哆嗦着去打急救电话。
不幸中的万幸，女儿还是抢救过来了。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我的心变得非常柔软，我只有一个想法只有女儿愿意活下去，无论对错一切都随她，做父母的哪里拗得过孩子。
活着，一切才有希望。怕女儿再出意外，我忍痛把奋斗了十多年的工作也辞了，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小心翼翼地把她当千金宝贝般宠着，要风给风，要雨给雨，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想尽办法给她摘下来。
不得不说爱的力量真的很伟大，一开始女儿对我的讨好一点也不领情，直接无视我，慢慢转为对我冷嘲热讽，尽管被女儿怼，但她愿意开口已经说明她在逐渐好转了，这对于我来说不是难受反而是莫大的欢喜。
也许是十多年缺失的爱被弥补了回来，又或者毕竟年少，一年后女儿渐渐活了过来，不但身体被我养好了，人也恢复了正常。看着她有了正常孩子该有的笑，该有的娇,我那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放了回去。
因为这事女儿的学业也被耽搁了，她也不愿再回到那个校园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那个屁大的地方流言蜚语没两日就能传遍了每个角落。我也不敢逆她，万一再寻死觅活的，再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不用上学后，女儿每天在家里也无所事事，整天沉迷在手机里。有段时间我发觉她常常对着手机傻笑，对着手机嘟起小嘴撒娇，放下手机后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我敏锐地觉得女儿不对劲，那状态怎么看都是像在谈恋爱。我留了个心眼，找准机会趁她去洗澡查看了她的手机。果然不出所料，她和那男同学又旧情复炽了。
我真是又气又担忧，非要这样作践自己吗？女儿出来见我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把夺过手机，生气地埋怨我侵犯她的隐私。
隐私？是生死重要还是隐私重要，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未来和将来的吗？你就如此不要尊严，自甘堕落吗？我急红了眼毫不客气地责问她。
女儿本来心里还怪着我，而我也在气她的不争气。母女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越吵越激烈。她指责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指责她是一个不孝之女。
两个都不甘示弱，不肯妥协，不肯让步，我也是气疯了。冲她喊道：“滚，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权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你会后悔的！”
被宠爱的真的是这样有恃无恐，吵架后不久的一天女儿竟然玩起了离家出走。在桌面贴了张小字条，上面写着：“如你所愿，我滚了。”真是个疯丫头，这是要气死我吗。
气归气怎么也得把她先找回来，不找的话真不知道会堕落成怎样。
我疯了一样奔去车站找她，找遍了车站每个角落都没找到。我又急又累顾不上形象瘫坐在地上喘气，正当我绝望之时眼角瞟过一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闪现，身边还有那位男同学，两人手着手的正准备进站。她这是要跟那个男同学私奔吗？
我赶紧追过去，可是此时女儿已入站，而我没票根本进不去，任凭我怎么喊女儿都不理我。我跟工作人员解释，他们也不放我进去。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结果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想起这世上我唯一的牵挂都没了，真是万念俱灰，真想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从此不再理人间凡尘事。冷静下来后隐约听到门外面细微的声音，我小心奕奕跺到门口扯长耳朵听。
“我妈养我也不容易，她并没有抛弃我。她把我留在老家只不过是迫于家庭和经济的压力。我奶奶对她不好，我爸爸也不重视她，她也很可怜。她把我放在老家也是为了能赚更多的钱，然后带着我离开那个没温暖受人歧视的家。现在因为我，她连工作都丢了，那晚我听见她哭了一夜。这些日子她没日没夜照顾我，顺着我，我能感觉到她很爱我，我们不能再任性了，我也不能跟你走了。”
原来当时在车站我因为急中生火，体力透支直接晕厥了。女儿终是不忍心抛弃我，送我到了医院。
06
我没再追问她逃走的事，她也没主动说，我们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往事，大家都不再去触摸那个伤口。许是因为把我气到晕了，女儿也收敛了很多，我们就这样小心翼翼地相处着。
我收起了作为母亲的强势和凌厉，她也收起了作为孩子的任性和胡闹。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那天我们两人心情都很好，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慢慢地我们敞开了心扉。她说她作为留守儿童的委屈，我谈我在外打拼的辛酸。说到伤心处我们抱在一起流泪。
她一直以为我迟早会抛弃她，跟别的男人跑了。她什么都懂只是故意任性，闹事来引起我的注意，让我放心不下她，这样就不会抛弃她了。
而我一直以为血浓于水，母女连心，就算我不说她也能懂，我未来的规划里只有她。
那次深谈后我意识到亲人之间的沟通非常重要，陪伴也非常重要。对未成年子女的教育更要重中之重，不能因为经济、家庭矛盾而忽略，无论是何种情况和家庭，都应该陪伴在孩子身边给予指导和教育。
除此之外还要学会表达爱和接受爱，让孩子和父母之间都能感受到爱和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