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味儿》
作者/吴昆
退伍二十载，人已中年，突然很怀念一个词，兵味儿！
身材发福，油光满面，深谙社会的复杂、人心难测，凡事总爱过一过脑子，生怕被算计、被黑……
身心大不如从前了，比以前懒了，素质更别提了，无论是从接人待物，还是从精神风貌来看，二十年前那个风华正茂的战士已不复存在了。
我在想，是不是人到中年都这个样？
可那些爷爷辈儿的锻炼达人，总在黎明前出现在大禹公园；那些饱经风霜的环卫工作人员，还有路上那些奔赴教室的学生……
早起为一日之计，好怀念当兵时的集体生活啊！半夜拉练紧急集合，朦胧中打着背包，跟着队伍冲向茫茫夜空的科尔沁大草原深处，一个个红扑扑的脸蛋儿呈现出敢打必胜的朝气和锐气；为了争取执行抗洪抢险任务的珍贵名额，连队战士一度掀起咬破指头写血书、给连长“送礼”等各种各样的方式；年底评先树优，战友们互相推让，弄得指导员挨个做工作，给个荣誉都这么费劲儿。
这看似单纯的部队“规定动作”其实是一种骨气，它是支撑你做“人”的必要条件。
也许经过时间的打磨，它已悄悄“藏”了起来，特别是经历过职场潜规则，实干不如人情关系，傻干不如巧干等等纷纷杂杂的智谋“心眼儿”之后，骨气自然而然被己封藏，光天化日之下，在伪装的灵魂面具下说一套做一套。
记得刚退伍那几年还能坚持五点早起锻炼，还能给家人捎回可口的早餐，现在总找理由，美其名曰“工作太累了”，晚上下班与狐朋狗友推杯换盏，美其名曰“为了工作不得不”；以前被子总要叠成“豆腐块”才肯出门，现在被子往旁边一撇，直接“走你”！
整理内务锻炼的是内心修为，一被不叠何以自律一辈子？参加几次社会大众的公益活动就大晒特晒朋友圈，大言不惭地腆着脸，好像全禹城都必须知道你多牛似的，还记得部队每周学雷锋的情景吗？还记得班长“默默奉献、不要张扬”的硬性要求吗？在单位付出一点就提这提那要求，你怎么不提提革命先烈打下这太平盛世流过的鲜血，是这些带血的“骨气”染红了这面五星红旗！亲戚家里有事你不主动去帮忙，单位领导同事有事，你一叫就到，其实谁都明白你的“狼子野心”，也只有你自己还蒙在鼓里。
瞅瞅胖成“肥贼”的模样，别说拉一动“五公里”，就是围着大禹公园慢跑半圈儿也得呼哧呼哧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没本钱拿什么拼一个未来呢？平时朋友一批评，你就拉起黑脸，已听不进忠言，常常在过分称赞的“迷魂汤”里浸泡，追逐名利、忙碌不堪、昧着良心、不择手段，没有了当兵时的单纯，谨言慎行、令行禁止，讲奉献的思想摇摆了，和现在走路的姿态一样了。穿衣打扮讲究羊绒大衣，因为你看见有很多人在穿，而且倍儿有排面，此时还能记起当年穿的那身洗得发白的绿军装吗？还记得在军容风纪镜前整理着装时的英姿飒爽吗？
自我感觉，确实退步了。兵味儿是慢慢堆积起来的，是摸爬滚打、实弹射击散发的热汗味儿；是独自站岗执行特殊任务时，思念家中亲人迎风落泪的味道；是单双杠训练时磨破手皮，看着滴落的鲜血微微一笑的味道；是硝烟散尽打靶归来、饭前一支歌的味道；是迷彩服被热汗浸湿，晾干后被老碱支撑硬立的味道。
老班长对我说过，战士和老百姓的第一区别是要做好奉献和牺牲的准备，必要时要提前写下遗书，天伦之乐、陪伴家人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对年迈的父母说“保重”，对生病的孩子说“对不起”，所有的儿女情长都与他无关，他的脆弱都必须无条件的深埋，他与家人的酸楚必须默默承受；
执勤处突、草原排爆，他将生死置之度外，有很多人赞美他们是“最可爱的人”，锣鼓喧天的庆功会刚结束，他又拿起钢枪、打起背包去了更危险的地方，他说他心里是甜的；
站岗放哨最讲忠诚、坚守，耐住疲乏、苦中作乐，但斗志昂扬；
“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练到手臂抽筋拿不住筷子，膝盖磕破结疤，只有平时多流汗，才能战时少流血，伤疤就成了每个人心中最好的奖章和荣誉，伤痛在这里都是“小儿科”；
连队里的口号只有前进，没有后退，咬牙也得完成“五公里”，坚持和刚强是最珍贵的人生礼物。
我把老班长给我的人生礼物扔掉了，我很后悔，只有拾回来，才能找回“兵味儿”，对得起“退伍不褪色”这句话。
（作者系禹城润禹水务有限公司员工）
编者注：本文图片，均为作者在部队服役期间留影，谢绝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