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上七点钟,我在早餐店里正忙得不可开交,老公张实突然打电话来,说婆婆腿软,半边身子使不上力,急需去医院。

他今天正好要出车,跑一趟长途,出一趟车能挣几千块。婆婆不让他跟老板请假,一个劲地催他出门,张实只好打电话让我回去送婆婆去医院。

依婆婆那舍命不舍财的性子,还真会干出这种事儿来。我看看店里排了老长的顾客,有些发愁。但又一琢磨,婆婆一向看不上我,她生病了,或许正是我表现的机会。

我把盛汤的勺子丢给店员,去后厨换了衣服就往家里赶。回去接上婆婆,我就把她送到医院去做检查,医生说她是脑梗,不严重。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给她办了住院,输几天液,观察几天。

把婆婆安排好已经中午了,我赶紧下楼去给她买了一份鱼片粥。当我气喘吁吁站在病房门口,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准备推门,就听到婆婆的大嗓门,在和病友炫耀张实的前妻:“我现在住的独家小院就是我前儿媳买的,她可能挣钱了,比现在这个不知强了多少!我劝儿子和她复婚,他死活不听,还不是看上了现在这个年轻漂亮!”

我在心里冷笑:张实的前妻出/轨被他堵在了屋里,他才提出离婚的。婆婆不可能不知道,还有脸在这里炫耀,真是心胸宽广!我一上午忙前忙后脚都跑大了,竟还不如一个看不见的外人!

不对,也许婆婆的心里,我才是那个外人!

满腔的愤怒和委屈浇熄了我的热情,我忍住扭头要走地冲动,推开门。同房的病友看到是我,一脸尴尬,借口有事出去了。

婆婆没有被抓包的窘迫,泰然自若地问我买的是什么。

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我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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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半个月后,婆婆出院了,张实也回来了。还花八百块给我买了一件大衣,那可是我心仪很久却一直舍不得买的,他说犒劳我这段时间辛苦照顾婆婆。

我嘴上怪他乱花钱,心里却甜滋滋的,我那前夫可是连一根针都没送过我呢。

我走到穿衣镜前去试新衣,婆婆凑到张实身边悄声撺掇:“你给冯娆也买一件。”

我听到张实无奈的声音:“妈,你能不能别老提冯娆了,我和她已经离婚了。”

婆婆没好气的说:“我不是为了我的大孙子着想吗,后妈哪有亲妈好。你俩复婚多好……”

婆婆看我走过来就躲躲闪闪住了嘴,我对婆婆说:“妈,我也怀孕了,你不能为了大孙子,不顾小孙子吧。”

婆婆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她看了看张实。

我看张实张口结舌,一脸懵的样子,就笑嘻嘻地对他说:“高兴傻了吧。”

婆婆的脸拉了下来,她冷不丁开口:“这个孩子不能要,趁月份还小,赶紧打掉!”接着,她还补充了一句:“我也是为你好,月份大了你更受罪。”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我结婚后第一次怀孕,我询问地看看张实,他不敢和我对视,眼神躲躲闪闪。我惨白着脸问婆婆:“你啥意思?”

婆婆硬邦邦地说:“你俩有牛牛就够了,没必要再要一个孩子增加负担!”

我气得要吐血,牛牛是张实和他前妻冯娆的儿子。婆婆为了让他们复婚,连孩子也不让我要,真是费尽心机啊!

我扭头瞪着张实,让他给我一句准话,他觑着婆婆的脸色说:“要不……”

婆婆斩钉截铁地说:“你想想,你当初怎样和冯娆保证的!”

张实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了。

我一肚子疑惑,质问他:“这和冯娆有啥关系,你是不是也在打复婚的算盘?”

他急急地摇手:“不不不,我不可能复婚的。”

任凭我怎样问,他都不说为啥要我去流产。我气疯了,使劲捶打他,让他给我一个说法。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养俩孩子多累呀,咱这样挺好的……”他看看我的脸色嚅嗫着住了嘴。

我红着眼睛朝他吼道:“咱俩结婚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打算好不要孩子了?早知道你不打算要孩子,我绝对不会和你结婚!我的肚子我做主,这个孩子我要定了!”我扑到沙发上哭了起来。

婆婆阴沉着脸:“要么打胎,要么离婚!”

婆婆的话也点燃了我的怒气:“离就离!”说完,我站起来,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提着包摔门而出。

如果他们非要我去做流产,这日子肯定是过不下去的。早知道这样,我绝不会嫁给他!

3

我和张实都是二婚,他离异带娃,我和前夫没孩子,离婚时,前夫净身出户。

以前,我和前夫在县城租房经营一家早餐店,前面营业,在操作间后面做了一个小隔断,只能放下一张床。上个厕所都要跑到一条街以外的公共厕所去。

我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干,就想攒钱买一套自己的房子。

好不容易等我攒够了钱,一不留神,前夫偷偷拿去打牌,一晚上输了大半。

我知道他平时会去打牌,都是小打小闹地玩,我说了他几次,他也不听。我想着做早餐很累,难免有想放松的时候,就由他去了。

没想到他会越赌越大,竟然一晚上输了二十几万!

我知道他输了大半家当,心里又愤怒又心酸。店里有活的时候,常常找不见他人,我都是把自己当男人使。

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一个人把一大桶粥吭哧吭哧搬到炉子上。眼看着,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就这样打了水漂,我坚决要和他离婚。

前夫也知道自己理亏,把剩下的十几万留给我,拿了离婚证,只身离开了。

前夫走了以后,我雇了两个店员。一天早上四点多钟,店员还没来,我一个人在店里忙,突然闯进来一个酒鬼,抱着我,对我动手动脚。

我吓得魂飞魄散,呼救着奋力反抗。正在厮打间,张实冲进来三拳两脚赶跑了酒鬼。

张实是开大货车的,刚跑长途回来,他找饭店正好路过。他看我惊魂未定,给我倒了一杯热水压惊。

等我回过神来,对他千恩万谢。那天早上,他在店里陪着我,一直等店员来了才走。

后来,他经常光顾我的小店。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张实就住在附近,比我大八岁,和前妻离婚一年多了。他给一个物流公司开大货车,月薪一万多,在县城,这就是高薪了。

因为跑长途,十天半个月不在家是常事。一次回家,他把前妻和一个秃头肥肚的老男人堵到了家里。

张实觉得自己跨不过这个坎,就和前妻离了婚。前妻把孩子留给张实,跟着老男人走了,据说,老男人身家颇丰。

4

张实向我求婚的时候,我有些犹豫。

凭良心说,张实虽然比我大六岁,但是长得浓眉大眼,人又踏实肯干,没有不良嗜好。我犹豫是因为张实的妈妈一直看不上我。她始终觉得后妈不如亲妈,一直想让张实和他前妻复婚。

不过当我得知张实有房的时候,眼前一亮。我已经烦透了这种把工作和生活揉在一起的日子,结了婚我就不用苦哈哈地使劲攒钱,可以轻松一些。

后来我和张实商量起婚事的时候。婆婆还在背后嘀嘀咕咕说我不如冯娆能挣钱。

张实安慰我:“我妈只是心疼牛牛,思想上一时没拐过弯儿来。时间长了,她知道你的好,就不会再说啥了!”

我想这日子还是我和张实过的,只要我对牛牛好,日久见人心,她会接纳我的。

就这样磕磕绊绊的,我和张实领了结婚证。

婚后,婆婆并没有因为我的示好而对我改观,反倒各种挑刺。

我给牛牛买衣服,贵了她说我浪费钱,不会过日子;便宜了又说我到底是后妈,只会给孩子买地摊货。

站着不对坐着歪,我也灰心了。本想着趁这次婆婆生病,我尽心尽力伺候她,让她看到我的好,没想到,她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真应了那句老话,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5

结婚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怀孕,我满心期待,婆婆竟然让我去打掉。回到店里,我伤心地嚎啕大哭。

张实也一路追了过来,他在一边手足无措,半晌,他拿着毛巾给我擦泪:“别哭了,别哭了……”

我看他这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一把夺过毛巾,狠狠瞪着他:“为啥不能要孩子,这里边到底是啥原因?你不说清楚,咱俩现在就去办离婚!”

张实深深叹了一口气,觑着我的脸色吞吞吐吐地说:“咱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冯娆买的,你知道吧?”

我想起婆婆在医院趾高气昂炫耀的样子,冷笑道:“这和我怀孕有什么关系?”

他难以启齿似地说:“离婚的时候说好的,我再婚不能再要孩子。这样,将来房子就是牛牛的,否则就不能把房子给我住。”

我大吃一惊,难怪婆婆总撺掇他复婚。原来不是为了孩子,也不是看上了冯娆,是看上了那套房子!

那套独家小别墅,现在少说也值一百五十万,对婆婆来说就是笔巨财,可不得抓住不撒手!

我也在心里苦笑,想起了那句烂大街的流行语:命运的所有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促使我下定决心嫁给张实的不也是这套房子吗?我和婆婆也没什么两样。

现在追究张实隐瞒我这件事,也没有意义了,关键是以后怎么办?

结婚这么久,张实虽然木讷少言,对我还算体贴,挣的钱都交给我,自己也不抽烟不喝酒,只管闷头干活,我也不想和他离婚。

我擦擦眼泪,盘算了一下手里的存款,加上我以前的存款,首付一套商品房是足够了。我和张实商量干脆我们自己买房,搬出来住,他犹豫了一下:“我妈可能会不同意。”

我问他:“你就说你自己同不同意吧?”

他挠挠头:“我不想和你离婚。”我破涕为笑。

我们很快买好了房子,婆婆知道后,把我们骂了一顿。买房的时候,张实出了一部分钱,大部分是我出的。房子写的是我一个人的名字。

管婆婆怎样,和我又没有关系。因为买的是二手房,前房主刚装修了没几年,我们直接搬进去就能住了。

搬家那天,婆婆不愿意走,她还带着牛牛住在那里。她始终拉着脸,埋怨我蛊惑了她儿子。

我不以为意,搬离了这里,不用再成天担心有人挑刺,感觉空气都清新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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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半年后,我挺着孕肚坐在店门口择韭菜,婆婆找来了。离老远,她就陪着笑说:“我来择,你歇着去。”

我闷着头说:“张实出车了,后天才回来,你要找他,后天再来。”

婆婆讪笑着说:“我不找他,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以前都是我不好,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你现在怀孕不方便,需要人照顾,我来给你帮帮忙。”说着说着,她臊红了脸。

我听张实说了,前几天,冯娆出事了。原来,那套房子是老男人送给她的,他俩的情况败露了。现在,人家原配起诉了她,要追回夫妻共同房产。

婆婆只好带着牛牛搬了出来,老家的房子已经旧的不成样子了,住不得人。她只好求助张实。张实知道我对婆婆心里有怨言,他就支招让婆婆来给我低个头。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婆婆以前是为了房子才总想要张实复婚。现在,她吃了亏,应该不会再处处找我的麻烦。

不过,我俩的生活理念不同,强行住在一起还会有矛盾。

我在我们楼上给婆婆租了一套小两居,让她带着牛牛住,照我和张实的收入,两年后就能买下来。这样既能和婆婆保持距离,也能相互照应,皆大欢喜。

当然,我并不是圣母,也做不到忽略曾受过的伤害,我做这一切,也是权衡之后的结果。

婆婆之前挑拨我和张实的关系,但是张实一直跟我站一队,他是个孝子。我如果揪住过去的事不放,两头作难的是他。我既然想跟他好好过日子,爱屋及乌,自然会善待他的父母和孩子。

再说了,经过这些事儿,婆婆也死了心,不会再撺掇张实复婚。她愿意下,我就给她台阶。只要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我可以选择忽略。

前提是,张实真心实意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