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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点孩子的音乐天赋何以挖掘?海外艺术院校有何优势?我们又该如何让孩子在音乐道路上健康、茁壮成长?外滩君专访世界级音乐教育家、大提琴家李凯文(Kevin Lee),通过他的成长经历与体悟,来探索什么才是真正的音乐教育,以及如何帮助更多孩子享受音乐,并从中获得成长的力量。

文丨柯察金 编丨Lulu

以前常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话放今天仍算适用,但还是稍显局限,尤其是影视、娱乐业蓬勃发展的今天,艺术、音乐等各领域人才早已大显异彩、百花齐放。

艺术曾被指“无用”。但“无用之用”越来越多,正是经济文化发展的表现,也恰是教育进步的信号。然而,接纳“无用”只是第一步,对“无用”形成正确认识则是另外一回事,这方面,我们似乎做得还不够。

中国音乐协会不完全调查,我国大大小小琴童已达3到4千万。可是,有多少孩子终其成长只记得“考级”两个字,而全然忘掉了“play piano”里的那个“play”?太多太多的学琴者表示,完成考级后再也没碰过琴键,甚至连带着厌恶起音乐。

说到底,艺术是技,也是道。不论是发展兴趣、修养身性,还是靠艺术爬藤、以此为业——何以引导、何以激发,如何平衡孩子兴趣与天赋间的关系,都是美育道路上无法绕开的重要课题。

恰巧,在由留学全知道EduKnow主办的第一届国际艺术教育风云汇上,外滩君有幸拜访了世界级音乐教育家、大提琴家李凯文(Kevin Lee),一番畅谈,受益良多。

说起来,Kevin先生还是中国最早一批音乐留学生之一。改开初期,他便获得了世界顶尖音乐学院的青睐、走出国门。不仅如此,他的人生道路要远比音乐宽广,他对教育的体悟也跳开了专业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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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凯文(Kevin Lee):世界级音乐教育家、大提琴家,毕业于美国柯蒂斯、茱莉亚音乐学院, 曾任教于哈佛大学;同时也是著名好莱坞制片人、美国好莱坞帝国娱乐机构EIE总裁以及美国好莱坞新闻报艺术总监;创办中国精英乐团,多次应邀在白宫音乐会演出;编撰的系列儿童音乐教材获得美国教科文组织高度评价,还曾应人民音乐出版社之邀,录制了《铃木》大提琴演奏教程。

从“神童”到伯乐

Kevin很小便被称作“音乐神童”,虽然并非生自音乐世家,但天才的称号名副其实:

早在1983年,16岁的Kevin便进入中国中央音乐学院;

没过两年,他又以优异表现拿到了美国柯蒂斯音乐学院(The Curtis Institute of Music)的全额奖学金,获得了出国深造的机会;

从柯蒂斯毕业后,Kevin 又进入美国茱莉亚学院(The Juilliard School)学习——茱莉亚和柯蒂斯难分高下,被并称为世界一流的音乐学院,堪称音乐界的“哈耶”。

学生生涯甫一结束,Kevin以一名教师的身份,站在哈佛大学讲台。后来创办的中国精英乐团,多次受邀入白宫演出。

神童身份、名校光环,Kevin似乎离大获成功仅有一步之遥。不过之后发生的一件事,狠狠地敲击了他一下,也让他对未来有了全新的思考:

一次,纽约乃至全球著名的音乐厅向这位年轻人抛来橄榄枝。他被告知将有机会与世界顶级音乐大师同台演奏,并且是电视直播。

这真是令人惊喜的消息。Kevin明白,毫无疑问,演奏结束后他将名扬四海,登上事业之新峰。无数音乐人终身向往的Top级演出,如今近在眼前了。

然而就在Kevin一切就绪、只欠完美演出的当晚,“晴天转雨”,好消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明所以又无可奈何地,他得知自己被一个美国同学临时替换了下来——一瞬间,长久以来模糊不可言的感受清醒凝结:是啊,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从中国过来的音乐小子,凭什么顺顺当当地融入西方乐坛?

实力之差尚可弥补,偏见之壑实在难填……

此次打击对Kevin来说,既是一次机遇的痛失,也是一次重新审视自己职业道路的时刻。一番思索后,他想通了——没有人规定大提琴家唯一的舞台是金碧辉煌的音乐厅,自己何不尝试跨界,在新的领域探寻更多可能?

视野开阔起来,脚下的道路也从此越走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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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凯文大提琴专辑

于是,Kevin的身份也变得愈发多样。他联合美国著名导演詹姆斯·卡梅隆合作3D电影《熊猫山》;制作中美首部合作大型电影纪录片《飞虎》;2004年,获得由美国政府颁发的中美文化使者奖,成为获此殊荣的华人世界第一人。

一番闯荡,Kevin挺进好莱坞,成为知名制片人。国际知名的功夫女星杨紫琼,当年也正是由他引荐参演《007》系列。

国际著名女星杨紫琼(图右)正是由李凯文推向好莱坞巨片《007》系列,成为第一位亚裔“邦女郎”。

除了做影视圈的伯乐,世纪初,Kevin决心还要做音乐圈的伯乐。他说了一句动人的话:“年轻的时候,我就是受到别人的发现,才得到那么好的运气、那么多的机会,现在我想做别人的‘伯乐’,多发现一些中国有才华的孩子,助他们走出国门。

千里马可遇,而伯乐难求,况且是学习西洋乐的孩子,想到异国他乡发展,特别不容易。

为了让更多有音乐天赋的孩子能够走向世界,Kevin成立了国际天才儿童艺术中心(Lee Childern Virtuoso Org),每年挖掘5名有音乐天赋的孩子,亲自培养、倾力赞助,送他们到美国学习深造。

Kevin说他很满意这个身份——“作为一个演奏家,表现力最好、状态最佳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年,但做伯乐不一样,这是一个可以做一辈子的事业。”

最擅识人,却说天赋不是最重要

自己便是少年成才,Kevin可以说是最能理解“神童”、也是最擅长发现天分的人。如何判别天赋,对他来说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经验与系统的方法。

一个从没接触过音乐的孩子,也有办法知道他是否有天赋么?对于Kevin来说,答案是肯定的。即便是如同白纸般的幼儿,他也有大量的方法进行测量。

“比如给孩子讲一个故事,看看两个小时后,他还能记住多少;比如给孩子一个节奏,他是否能够复制。有天赋的孩子能够轻松地复制出来,就像玩儿一样。”

艺术很大程度拼的是灵气、灵感,Kevin承认,天赋对于学习音乐很重要。他所选中的孩子们,大多都是个位数年纪。可纵使如此他又说,天赋并不是第一位的。

自古以来的神童,有所成就的不少,但“伤仲永”的亦多。有天赋的孩子一旦被大人发掘,天赋(gift)未必是gift(礼物),也有可能成为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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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一个典型的案例——前几年,日本有部以钢琴师为题材的高分动画,里面探讨了“神童”的成长故事,令人深思。

主角有马公生,从小便展露了超凡的钢琴天赋,在同龄人当中属于碾压级的存在。

他的母亲因生了大病时日无多,想在临终前把儿子培养成独当一面的钢琴师,从此便剥夺他一切娱乐、磨平他“自由发挥”的一切个性,要求儿子只得像节拍器那样精准地弹奏,像机器一样完美表现、分毫不差(如此收割各种比赛大奖)。

有马公生剧照

然而重压之下,有马对钢琴的态度,从年幼时的欢欣,逐步转变成“为了让母亲开心”的任务。可是这样的动机终究持续不了多久,黑白键剥去了他生命的一切色彩,在母亲逝世后,有马因心理创伤,便再也听不见琴音了,弹琴的时候,好像身体沉陷在深海中。

最后幸而在同伴的融化下,有马才又看到世界的生机,解开了心结。这个故事清晰地道明了:如果音乐成为一种枷锁,那么即便是天才也极有可能走向崩溃。

同样是从神童的身份走过来,Kevin也强调,如果把热爱与天赋放到一起比较,“还是热爱更为重要——如果一个孩子在不情愿的状态下长期坚持一件事情,那么不管他是不是有天赋,早晚都会放弃。”

Kevin自嘲自己曾经并不是一个用功的学生。那他是怎么克服练习的苦、一路走过来的呢?这与他的个性有很大关系——对于舞台,他要求尽善尽美,这种“完美主义”推动着他自发地增加练习、刻苦磨炼。

“在闪光灯之下,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做到最好,所以我会坚持练下去”,Kevin说道。

请注意,这种情况之下,他对音乐的追求仍源自内在动力而非外界压力

Kevin说,如果没有内驱力,音乐学习中的重复练习会非常干枯无趣——“我不建议孩子练琴练很久,相反的,练琴时的专注力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有的孩子练半个小时相当于别人家孩子练三个小时?专注力和热情要非常浓厚,这非常难得,但也是必须条件。”

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很多学音乐的孩子被鼓励出国学习。海外的那些顶尖音乐学院,特别之处究竟在何处?

Kevin指出,一方面是因为现代的音乐体系是欧美国家确立的,“如果一个外国人要学习琵琶、二胡,那么我也会建议他到中国来取经。”

另一方面,“中国的孩子可能对基本功训练比较用力,但出去看看以后,经过了艺术环境的熏陶,将更有助于将艺术感知内化为内驱力,变成自己内在的东西,这一点很重要。”

Kevin表示,很多中国孩子技术很好,有点像“工匠”,在比赛里也经常拿到前几名。但是如果要站在真正的大舞台进行表演的时候,平时的“工匠式练习”就显得非常薄弱了。

“我们发现很多音乐天才,小时候很好,15岁之前表现惊人——但到了15岁以后,他们在感性,或者更为全面的层次上就很欠缺。”就算是天赋异禀,光靠苦练也是不够的,艺术说到底,是一种感受力

学习音乐的,大多都成了跨界大师

学音乐,路说窄也窄、说宽也宽,这个事儿得看你怎么想。

如果靠演奏谋生,这条路很窄。Kevin表示,大部分人都成不了大师。可能有一些人选择去教书、去乐团工作,但总体而言,靠音乐吃上饭的人很少很少。

其实古今中外,炼成有成就的音乐人的数量其实并不多,最多的还是成为科学家、企业家、思想家、领导者……

“比如爱因斯坦,他的很多理论,都是来自于音乐给他的灵感;卓别林不用说,是全才,他的剧自编自导自演,还自己谱曲作乐;马斯克也是音乐迷,他甚至鼓励自己的员工上班听音乐……”

Kevin很喜欢钱学森先生的一句话:

“正是这些艺术里所包含的诗情画意和对人生的深刻理解,使我丰富了对世界的认识,学会了艺术的广阔思维方法,我才能够避免死心眼,避免机械唯物论,想问题能够更宽一些,活一些。”

——钱老20平米的小房间里,钢琴占去了显眼的一大块空间,这位伟大的科学家一生都酷爱古典音乐,经常在黑白琴键里激扬灵感。

图为中关村村史馆的全息投影,钱学森夫人蒋英正在家里弹钢琴

音乐不是封闭、局限的,在Kevin看来,四声部就像是一个数学问题,虽然他笑着说自己数学不好,“但在面对四声部时,也就像是在解决一个数学难题。”

那么多大师都在音乐里拓宽自己的视野,不是没有道理的——学习音乐,其实“就是要点燃孩子头脑中的思维之火”。

作为从古典音乐圈走出来的跨界人士,Kevin悟出的一个深刻道理便是“+”的重要性——不管孩子具备什么天赋,都不要把他们限定在某一个特定的领域,而要时刻想到那个加号。

他还谈到了一个几个月前过世的老朋友——“欧元之父”罗伯特·蒙代尔,“他拿到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同时也是非常资深的音乐评论家。以前,我们经常在纽约的小酒馆里见面,他告诉我每天清晨都伴随着贝多芬的生命交响曲度过。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每个早晨,贝多芬都能给我一种动力,让我为我们的事业而奋斗’。”

Kevin与好友罗伯特·蒙代尔(左)

说到底,“音乐是变换大脑的思维制度”。访谈结尾,Kevin语重心长地告诉大家:“我觉得在音乐的陪伴下,不管是不是有天赋,让孩子最终成为一个幸福的人,这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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